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第22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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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二百二十七卷目录

 公辅部名臣列传四十七

  宋十三

  李纲

官常典第二百二十七卷

公辅部名臣列传四十七[编辑]

宋十三[编辑]

李纲[编辑]

按《宋史》本传:“纲字伯纪,邵武人也。自其祖始居无锡。 父夔,终龙图阁待制。纲登政和二年进士第,积官至 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以言事忤权贵,改比部 员外郎,迁起居郎。宣和元年,京师大水,纲上疏言阴 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朝廷恶其言,謪监南剑 州沙县税务。七年,为太常少卿。时金人渝盟,边报狎” 至,朝廷议避敌之计,诏起师勤王,命皇太子为开封 牧,令侍从各具所见以闻。纲上《御戎五策》,具语所善 给事中吴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 巨敌猖獗如此,非传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 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可也。公以献纳 论思为职,曷不为上极言之?”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 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 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能行,将 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宁,天下受其赐。”翌日,敏请对,具 道所以,因言:“李纲之论,盖与臣同。”有旨召纲入议,纲 刺臂血上疏云:“皇太子监国,典礼之常也。今大敌入 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 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 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 下可保。”疏上,内禅之议乃决。钦宗即位,纲上封事谓: “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 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 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 托之意。”召对延和殿,上迎谓纲曰:“朕顷在东宫,见卿 论《水灾疏》,今尚能诵之。”李邺使金,议割地,纲奏:“祖宗 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钦宗嘉纳。除兵部 侍郎。靖康元年,以吴敏为行营副使,纲为参谋官。金 将斡离不兵渡河,徽宗东幸,宰执议请上暂避敌锋, 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上 默然。太宰白时中谓都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 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 之?”上顾宰执曰:“策将安出?”纲进曰:“今日之计,当整军 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上问谁可将 者,纲曰:“朝廷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 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 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忿曰:“李纲莫能将 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 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宰执犹守避敌之议,有旨以 纲为东京留守,纲为上力陈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 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庙朝廷,毁于贼手。范 祖禹以为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援,今四方之兵, 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上意 颇悟。会内侍奏中宫已行,上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 不能留矣。”纲泣拜,以死邀之。上顾纲曰:“朕今为卿留, 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令有疏虞。”纲惶恐受命。 未几,复决意南狩。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已驾矣。 纲急呼禁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 死守。”纲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 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 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 御之?”上感悟,遂命辍行。纲传旨语左右曰:“敢复有言 去者斩!”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六军闻之,无不感泣流 涕。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 不数日而毕。敌兵攻城,纲身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 斩酋长十馀人,杀其众数千人。金人知有备,又闻上 已内禅,乃退,求遣大臣至军中议和,纲请行。上遣李 棁,纲曰:“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棁怯懦而误国事也。” 上不听,竟使棁往。金人须金币以千万计,求割太原、 中山、河间地,以亲王、宰相为质。棁受事,自不措一辞。 还报,纲谓:“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 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 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宿留 “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 此时而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 不合,纲不能夺,求去。上慰谕曰:“卿第出治兵,此事当 徐议之。”纲退,则誓书已行,所求皆与之,以皇弟康王、

少保张邦昌为质。时朝廷日输金币,而金人需求不
考证
已,日肆屠掠,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种师道、姚求

仲亦以泾原、秦凤兵至。纲奏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 已甚,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 师集城下者已二十馀万,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 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若扼 河津,绝饟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 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俟其食尽力疲,然 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 必胜之计也。”上深以为然,约日举事。姚平仲勇而寡 谋,急于要功,先期率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欲生擒斡 离不,及取康王以归。夜半,中使传旨谕纲曰:“姚平仲 已举事,卿速援之。”纲率诸将旦出封丘门,与金人战 幕天坡,以神臂弓射金人,却之。平仲竟以袭敌营不 克,惧诛亡去。金使来,宰相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 纲、姚平仲,非朝廷意。”遂罢纲,以蔡懋代之。太学生陈 东等诣阙上书,明纲无罪。军民不期而集者数十万, 呼声动地,恚不得报,至杀伤内侍。帝亟召纲,纲入见, 泣拜请死。帝亦泣,命纲复为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 守御。始,使金人犯城者,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 积愤。至是,纲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 惧,稍稍引却,且得制三镇诏及亲王为质,乃退师。除 纲知枢密院事。纲奏请如澶渊故事,遣兵护送,且戒 诸将“可击则击之。”乃以兵十万分道并进,将士受命, 踊跃以行。先是,金帅粘罕围太原,守将折可求、刘光 世军皆败,平阳府义兵亦叛,导金人入南、北关,取隆 德府。至是,遂攻高平。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追敌,恐 仓卒无措,急征诸将,已追及金人于邢、赵间,遽得还 师之命,无不扼掔比。纲力争复追,而将士解体矣。”诏 议迎太上皇帝还京。初,徽宗南幸,童贯、高俅等以兵 扈从。既行,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 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陈东上书乞诛蔡京、蔡攸、童 贯、朱勔、高俅、卢宗原等,议遣聂山为发运使,往图之。 纲曰:“使山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 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 以处之?莫若罢山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 劳而定。”上从其言。徽宗还次南都,以书问改革政事 之故,且诏吴敏、李纲。或虑太上意有不测,纲请行,曰: “此无他,不过欲知朝廷事尔。”纲至,具道皇帝圣孝思 慕,欲以天下养之意,请陛下早还京师。徽宗泣数行, 下,问:“卿顷以何故去?”纲对曰:“臣昨任左史,以狂妄论 列水灾,蒙恩宽斧钺之诛。然臣当时所言,以谓天地 之变,各有类应,正为今日攻围之兆。夫灾异变故,譬 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则发于气色,形于脉息,善医 者能知之。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 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徽宗称善。又询近日都 城攻围守御次第,语渐浃洽。徽宗因及行宫止递角 等事,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纲奏:“方 艰危时,两宫隔绝,朝廷应副行宫,亦岂能无不至者, 在圣度烛之耳。”且言:“皇帝仁孝,惟恐有一不当太上 皇帝意者,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 长出而彊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 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之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 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哉?皇帝传位之初,陛下 巡幸,适当大敌入攻,为宗社计,庶事不得不小有更 革。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勿问细 故可也。”徽宗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曰:“行宫人 得卿来皆喜,以此示朕意,卿可便服之。”且曰:“卿辅助 皇帝,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 当遂书青史,垂名万世。”纲感泣再拜。纲还,具道太上 意。宰执进迎奉太上仪注,耿南仲议欲屏太上左右, 车驾乃进。纲言:“如此是示之以疑也。天下之理,诚与 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而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 而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 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左司谏陈 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上愕 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臣何 敢复有所辩?愿以公辅事下吏,臣得乞身待罪。”章十 馀上,不允。太上皇帝还,纲迎拜国门。翌日,朝龙德宫, 退,复上章恳辞。上手诏谕意曰:“乃者敌在近郊,士庶 伏阙,一朝仓猝,众数十万,忠愤所激,不谋同辞,此岂 人力也哉?不悦者造言,致卿不自安,朕深谅卿,不足 介怀。巨敌方退,正赖卿协济艰难,宜勉为朕留。”纲不 得已就职。上《备边御敌八事》。时北兵已去,太上还宫, 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与同知枢密 院事许翰议调防秋之兵,吴敏乞置详议司,检详法 制,以革弊政。诏以纲为提举官,南仲沮止之。纲奏:“边 患方棘,调度不给,宜稍抑冒滥,以足国用。”谓:“如节度 使至遥郡刺史,本以待勋臣,今皆以戚里恩泽得之。 堂吏转官止于正郎,崇观间始转至中奉大夫,今宜 皆复旧制。”执政揭其奏。通衢以纲得士民心,欲因此 离之。会守御司奏补副尉二人,御批有“大臣专权,浸不可长”语。纲奏:“顷得旨,给空名告敕,以便宜行事。二 人有劳当补官,故具奏闻,乃遵上旨,非专权也。”时太 原围未解,种师中战没,师道病归。南仲曰:“欲援太原, 非纲不可。”上以纲为河东北宣抚使,纲言:“臣书生,实 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 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乞致仕,章十 馀上,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上以其为大臣游 说,斥之。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 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坚卧不起,谗者 益肆,上怒且不测,奈何?”许翰书“杜邮”二字遗纲,纲惶 恐受命。上手书《裴度传》以赐纲,言:“吴元济以区区环 蔡之地抗唐室,与金人彊弱固不相侔,而臣曾不足 以望裴度万分之一。然寇攘外患可以扫除,小人在 朝,蠹害难去。使朝廷既正,君子道长,则所以捍御外 患者有不难也。”因书裴度论元稹、魏洪简章疏要语 以进,上优诏答之。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庶事未集, 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纲上疏明其所以 未可行者,且曰:“陛下前以臣为专权,今以臣为拒命, 方遣大帅解重围,而以专权拒命之人为之,无乃不 可乎?愿乞骸骨,解枢筦之任。”上趣召数四,曰:“卿为朕 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之理。昔范仲淹 以参政出抚西边,过郑州,见吕夷简,夷简曰:‘参政岂 可复还’?其后果然。今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 后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当求 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上为之感动。及 陛辞,言唐恪、聂山之奸,任之不已,后必误国。进至河 阳,望拜诸陵,复上奏曰:“臣总师出巩、洛,望拜陵寝,潸 然出涕。惟祖宗创业守成,垂二百年,以至陛下,适丁 艰难之秋,彊敌内侵,中国势弱,此诚陛下尝胆思报、 厉精求治之日。愿深考祖宗之法,一一推行之,进君 子,退小人,益固邦本,以图中兴。上以慰安九庙之灵, 下为亿兆苍生之所依赖,天下幸甚。”行次怀州,有诏 罢减所起兵。纲奏曰:“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 秋高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使防秋之 师果能足用,不可保无敌骑渡河之警。况臣出使未 几,朝廷尽改前诏所团结之兵,悉罢减之。今河北、河 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甫集之兵又 皆散遣,臣诚不足以任此。且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 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上, 不报。御批日促解太原之围,而诸将承受御画,事皆 专达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纲上疏极谏节制不专 之弊。时方议和,诏止纲进兵。未几,徐处仁、吴敏罢相 而相唐恪,许翰罢同知枢密院而进聂山、陈过庭、李 回等,吴敏复谪置涪州。纲闻之,叹曰:“事无可为者矣。” 即上奏丐罢,乃命种师道以同知枢密院事领宣抚 司事,召纲赴阙,寻除观文殿学士、知扬州,纲具奏辞 免。未几,以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落职提举亳州明 道宫,责授保静军节度副使,建昌军安置,再谪宁江。 金兵再至,上悟和议之非,除纲资政殿大学士,领开 封府事。纲行次长沙,被命,即率湖南勤王之师入援, 未至而都城失守。先是,康王至北军,为金人所惮,求 遣肃王代之。至是,康王开大元帅府,承制复纲故官, 且贻书曰:“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垂,谅非不世之才, 何以协济事功。阁下学穷天人,忠贯金石,当投袂而 起,以副苍生之望。”高宗即位,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 侍郎,趣赴阙。中丞颜岐奏曰:“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 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为 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章五上,上曰: “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岐语塞而退。岐犹遣人 封其章示纲,觊以沮其来。上闻纲且至,遣官迎劳,锡 宴,趣见于内殿。纲见上,涕泗交集,上为动容,因奏曰: “金人不道,专以诈谋取胜,中国不悟,一切堕其计中。 赖天命未改,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 内修外攘,还二圣而抚万邦,责在陛下与宰相。臣自 视阙然,不足以副陛下委任之意,乞追寝成命。且臣 在道,颜岐尝封示论臣章,谓臣为金人所恶,不当为 相。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宜为所恶。然 谓臣材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为金人所恶不当为 相,则不可。”因力辞。帝为出范宗尹知饶州,颜岐与祠, 纲犹力辞。上曰:“朕知卿忠义智略久矣,欲使敌国畏 服,四方安宁,非相卿不可,卿其勿辞。”纲顿首泣谢云: “臣愚陋无取,荷陛下知遇,然今日扶颠持危,图中兴 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臣无左右先容,陛下首加职 擢,付以宰柄,顾区区何足以仰副图任责成之意?然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臣孤立寡与,望察管仲害霸之 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间,使得以尽志毕虑,虽死无 憾。”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之 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听,陛下度其可行者,赐之 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议国。是谓中国之御四裔,能 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今

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先自治,专以守为策
考证
俟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二曰议巡幸。谓

车驾不可不一到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 可居则为巡幸之计。以天下形势而观长安为上,襄 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三曰议 《赦令》。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乃以张 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及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汛 滥不可行,宜悉改正以法。四曰《议僭逆》。谓张邦昌为 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改号,宜 正典刑,垂戒万世。五曰议《伪命》。谓国家更大变,鲜仗 节死义之士,而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 昔肃宗平贼,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宜仿之以励士 风。六曰议战。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 赏必罚,以作其气。七曰议守。谓敌情狡狯,势必复来, 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以扼其冲。八曰议本政。谓 政出多门,纪纲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九 曰议久任。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 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十曰议修德,谓上始膺天命, 宜益修孝悌恭俭,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翌日,班 纲议于朝,惟僭逆、伪命二事留中不出。纲言:“二事乃 今日政刑之大者,邦昌当道君朝在政府者十年,渊 圣即位,首擢为相。方国家祸难,金人为易姓之谋,邦 昌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 敌人未必不悔祸而存赵氏。而邦昌方自以为得计, 偃然正位号,处宫禁,擅降伪诏,以止四方勤王之师。 及知天下之不与,不得已而后请元祐太后垂帘听 政,而议奉迎。邦昌僭逆始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 备论,而以《春秋》之法断之。夫都城之人德邦昌,谓因 其立而得生,且免重科金银之扰;元帅府恕邦昌,谓 其不待征讨而遣使奉迎。若天下之愤嫉邦昌者,则 谓其建号易姓,而奉迎特出于不得已。都城德之,元 帅府恕之,私也,天下愤嫉之公也。《春秋》之法:“人臣无 将,将而必诛。”赵盾不讨则书以弑君。今邦昌已僭位 号,敌退而止勤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贼而已。刘盆 子以汉宗室,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但 待之以不死;邦昌以臣易君,罪大于盆子,不得已而 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理也?陛下欲 建中兴之业,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 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 节?”时执政中有论不同者,上乃召黄潜善等诏之。潜 善主邦昌甚力,上顾吕好问曰:“卿昨在围城中,知其 故,以为何如?”好问附潜善持两端曰:“邦昌僭窃位号, 人所共知,既以自归,惟陛下裁处。”纲言:“邦昌僭逆,岂 可使之在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因泣 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当以笏击之。陛下必欲用 邦昌,第罢臣。”上颇感动。汪伯彦乃曰:“李纲气直,臣等 所不及。”乃诏邦昌谪潭州,吴幵、莫俦而下皆迁谪有 差。纲又言:“近世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 康之祸,能仗节死义者,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 国,愿加赠恤。”上从其请,仍诏有死节者,诸路询访以 闻。上谓纲曰:“卿昨争张邦昌事,内侍辈皆泣涕,卿今 可以受命矣。”纲拜谢。有旨兼充御营使。入对,奏曰:“今 国势不逮靖康间远甚。然而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 群臣辑睦于下,庶几靖康之弊革而中兴可图。然非 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则不能以成功。夫外御 彊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 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 臣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 治者,政事已修,然后可以问罪金人,迎还二圣,此所 谓规模也。”至于所当急而先者,则在于料理河北、河 东。盖河北、河东者,国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后中原 可保,而东南可安。今河东所失者,恒、代、太原、泽、潞、汾、 “晋馀郡犹存也,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濬四州 而已,其馀三十馀郡皆为朝廷守。两路士民兵将所 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首领,多者数万, 少者亦不下万人。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以大慰 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粮尽力疲,坐受金人之 困。虽怀忠义之心,援兵不至,危迫无告,必且愤怨朝 廷,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于河北置招 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材略者为之,使宣谕天子 恩德,所以不忍弃两河于敌国之意。有能全一州复 一郡者,以为节度、防御、团练使,如唐右镇之制,使自 为守,非惟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御敌之力,使朝 廷永无北顾之忧,最今日之先务也。”上善其言,问谁 可任者,纲荐张所、傅亮。所尝为监察御史,在靖康围 城中,以蜡书募河北兵士,民得书,喜曰:“朝廷弃我,犹 有一张察院。”能拔而用之。应募者凡十七万人,由是 所之声震河北,故纲以为招抚河北非所不可。傅亮 者,先以边功得官,尝治兵河朔,都城受围时,亮率勤 王之兵三万人,屡立战功,纲察其智略可以大用,欲 因此试之。上乃以所为河北招抚使,亮为河东经制 副使。皇子生,故事当肆赦,纲奏:“陛下登极,旷荡之恩独遗河北、河东,而不及勤王之师,天下觖望。夫两路 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己弃之,何以慰忠 臣义士之心?勤王之师在道路半年,擐甲荷戈,冒犯 霜露,虽未效用,亦已劳矣。加以疾病死亡,恩恤不及, 后有急难,何以使人乎?愿因今赦广示德意。”上嘉纳。 于是两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间有以破敌捷书 至者。金人围守,诸郡之兵往往引去,而山砦之兵应 招抚、经制二司募者甚众。有许高、许亢者,以防河而 遁,謪岭南,至南康谋变,守倅戮之。或议其擅杀,纲曰: “高、亢受任防河,寇未至而遁,分途劫掠,甚于盗贼。朝 廷不能正军法,而一守倅能行之,真捷吏也。使受命 捍贼而欲退走者,知郡县之吏皆得以诛之,其亦少 知所戒乎?”上以为然,命转一官。开封守阙,纲以留守 非宗泽不可,力荐之。泽至,抚循军民,修治楼橹,屡出 师以挫敌。纲。立军法:“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 人姓名;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 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为部, 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为军, 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命招置新军及 御营司兵,并依新法团结,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 三省、枢密院置赏功司,受赂乞取者行军法,遇敌逃 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及其家属。凡军政申明改 更者数十条。又奏:“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 以《车制》颁京东西制造而教阅之。”又奏造战舰,募水 军,及询访诸路武臣材略之可任者以备用。又进三 疏: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谏 议大夫宋齐愈闻而笑之,谓虞部员外郎张浚曰:“李 丞相三议,无一可行者。”浚问之,齐愈曰:“民财不可尽 括,西北之马不可得,而东南之马不可用。至于兵数, 若郡增二千,则岁用千万缗,费将安出?”齐愈将极论 之,浚曰:“公受祸自此始矣。”时朝廷议遣使于金,纲奏 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神明。陛下 以二圣远狩沙漠,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思迎还两宫, 致天下养,此孝悌之至,而尧、舜之用心也。今日之事, 正当枕戈尝胆,内修外攘,使刑政修而中国彊,则二 帝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盖相望,卑辞厚礼,恐 亦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 可也。”上乃命纲草表,以周望、傅雩为二圣通问使,奉 表以往。且乞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使同心协力, 相与扶持,以致中兴。又乞省冗员,节浮费,上皆从其 言。是时,四方溃兵为盗者十馀万人,攻劫山东、淮南、 襄、汉之间,纲命将悉讨平之。一日,论靖康时事,上曰: “渊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至终夜不寝,然卒致播迁, 何耶?”纲曰:“人主之职在知人,进君子而退小人,则大 功可成,否则衡石程书无益也。”因论靖康初朝廷应 敌得失之策,且极论金人两至都城所以能守不能 守之故,因勉上以明恕尽人言,以恭敬足国用,以英 果断大事。上皆嘉纳。又奏:“臣章言车驾巡幸之所,关 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陛下纵未能行上策,犹 当且适襄、邓,示不忘故都,以系天下之心。不然,中原 非复我有,车驾还阙无期,天下之势遂倾,不复振矣。” 上为诏谕两京以还都之意,读者皆感泣。未几,有诏 欲幸东南避敌,纲极论其不可,言:“自古中兴之主,起 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 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一 旦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内地,盗贼 亦将蜂起为乱,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矣, 况欲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夫南阳,光武之所兴,有 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 陜,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糓粟;南通荆湖、巴 蜀,可以取财货;北距三都,可以遣救援,暂议驻跸,乃 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 安便。第恐一失中原,则东南不能必其无事,虽欲退 保一隅,不易得也。况尝降诏许留中原,人心悦服。奈 何诏墨未干,遽失大信于天下?”上乃许幸南阳。后黄 潜善、汪伯彦实阴上巡幸东南之议,客或有谓纲曰: “外论汹汹,咸谓东幸已决。”纲曰:“国之存亡,于是焉分, 吾当以去就争之。”初,纲每有所论谏,其言虽切直,无 不容纳,至是所言常留中不报。已而迁纲尚书左仆 射兼门下侍郎,黄潜善除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张所 乞且置司北京,俟措置有绪乃渡河。北京留守张益 谦,潜善党也,奏招抚司之扰。又言:自置司河北,盗贼 益炽。纲言:“所尚留京师,益谦何以知其扰?河北民无 所归,聚而为盗,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乎?”有旨,令留守 宗泽节制傅亮即日渡河。亮言:“措置未就而渡河,恐 误国事。”纲言:“招抚、经制,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 所荐用。今潜善、伯彦沮所及亮所以沮臣。臣每览靖 康大臣不和之失,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议而后行, 而二人设心如此,愿陛下虚心观之。”既而诏罢经制 司,召亮赴行在。纲言:“圣意必欲罢亮,乞以御笔付潜 善施行,臣得乞身归田。”纲退而亮竟罢,乃再疏求去上曰:“卿所争细事,胡乃尔?”纲言:“方今人材,以将帅为 急,恐非小事。臣昨议迁幸,与潜善、伯彦异,宜为所嫉。 然臣东南人,岂不愿陛下东下为安便哉?顾一去中 原,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 为意,以二圣未还为念,勿以臣去而改其议。臣虽去 左右,不敢一日忘陛下。”泣辞而退。或曰:“公决于进退, 于义得矣,如谗者何?”纲曰:“吾知尽事君之道,不可,则 全进退之节,患祸非所恤也。”初,二帝北行,金人议立 异姓,吏部尚书王时雍问于吴幵、莫俦,二人微言敌 意在张邦昌,时雍未以为然。适宋齐愈自敌所来,时 雍入问之,齐愈取片纸书“张邦昌”三字,时雍意乃决, 遂以邦昌姓名入议状。至是,齐愈论纲三事之非,不 报。拟章将再上,其乡人嗛齐愈者窃其草示纲。时方 论僭逆附伪之罪,于是逮齐愈,齐愈不承。狱吏曰:“王 尚书辈所坐不轻,然但迁岭南大谏,第承终不过逾 岭尔。”齐愈引伏,遂戮之东市。张浚为御史,劾纲以私 意杀侍从,且论其买马招军之罪,诏罢纲为观文殿 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尚书右丞许翰言纲忠义,舍之 无以佐中兴。会上召见陈东,东言:潜善、伯彦不可任, 纲不可去,东坐诛。翰曰:“吾与东皆争李纲者,东戮都 市,吾在庙堂可乎?”遂求去。后有旨,纲落职居鄂州。自 纲罢,张所以罪去,傅亮以母病辞归,招抚、经制二司 皆废。车驾遂东幸,两河郡县,相继沦陷。凡纲所规画 军民之政,一切废罢。金人攻京东、西残毁阙辅,而中 原盗贼蜂起矣。绍兴二年,除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 使兼知潭州。是时,荆、湖、江、湘之间流民溃卒群聚为 盗贼,不可胜计,多者至数万人,纲悉荡平之。上言:“荆 湖,国之上流,其地数千里,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今 朝廷保有东南,控驭西北,如鼎、澧、岳、鄂,若荆南一带, 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四川之号令可通,而襄、 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议未及行,而谏 官徐俯、刘裴劾纲,罢为提举西京崇福宫。四年冬,金 人及伪齐来攻,纲具防御三策,谓:“伪齐悉兵南下,境 内必虚。傥出其不意,电发霆击,𢭏颍昌以临畿甸,彼 必震惧,还救王师,追蹑必胜之理,此上策也。若驻跸 江上,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以助声势,金鼓旌旗, 千里相望,则敌人虽众,不敢南渡。然后以重师进屯 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俟彼遁归,徐议攻讨, 此中策也。万一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使卒伍溃 散,控扼失守,敌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则其患 有不可测矣。往岁金人利在侵掠,又方时暑,势”必还 师,朝廷因得以还定安集。“今伪齐导之而来,势不徒 还,必谋割据,奸民溃卒从而附之,声势鸱张,苟或退 避,则无以为善后之策。昔苻坚以百万众侵晋,而谢 安以偏师破之。使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安知北 敌不授首于我?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者如何耳。望 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诏纲所陈今日之急务, 付三省、枢“密院施行。”时韩世忠屡败金人于淮、楚间, 有旨督刘光世、张浚统兵渡河,车驾进发,至江上劳 军。五年,诏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方,纲奏:“愿陛下 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 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 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而 彊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 议者或谓敌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 为不然。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幸,非制胜之术也。 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光武先保河内, 故能降赤眉、铜马之属;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 而复两京。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将士暴露之久,财 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苟不大修守备,痛自料 理,先为自固之计,何以能万全而制敌?议者又谓敌 人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 然。秦师三伐,晋以报殽之师,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 以图中原,不如是不足以立国。高祖在汉中,谓萧何 曰:“吾亦欲东。”光“武破隗嚣,既平陇,复望蜀,此皆以天 下为度。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况祖宗 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乎?今岁不征,明年不 战,使敌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 何以图敌?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 讨,乃为得计。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至于守备之” 宜,则当料理淮南、荆襄,以为东南屏蔽。夫六朝之所 以能保有江左者,以彊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故 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文、拓跋之盛,卒不能 窥江表。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其后淮南 为周世宗所取,遂以削弱。近年以来,大将拥众兵于 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而无战舰水军 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今当于淮之东南及荆、 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加 以战舰水军,上运下接,自为防守,敌马虽多,不敢轻 犯,则藩篱之势盛,而无穷之利也。有守备矣。然后议 攻战之利,分责诸路,因利乘便,收复京畿以及故都断以必为之志而勿失机会,则以弱为彊,取威定乱 于一胜之间,逆臣可诛,彊敌可灭,攻战之利,莫大于 是。若夫万乘所居,必择形胜以为驻跸之所,然后能 制服中外,以图事业。建康自昔号帝王之宅,江山雄 壮,地势宽博,六朝更都之。臣昔举天下形势而言,谓 关中为上;今以东南形势而言,则当以建康为便。”今 者銮“舆未复旧都,莫若且于建康权宜驻跸。愿诏守 臣治城池,修宫阙,立官府,刱营壁,使粗成规模,以待 巡幸。盖有城池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 修,有营垒然后士卒可用,此措置之所当先也。”至于 西北之民,皆陛下赤子,荷祖宗涵养之深,其心未尝 一日忘宋。特制于彊敌,陷于涂炭,而不能“以自归。天 威震惊,必有结纳来归,愿为内应者,宜给之土田,予 以爵赏,优加抚循,许其自新,使陷溺之民知所依怙, 莫不感悦,益坚戴宋之心,此绥怀之所当先也。”臣窃 观陛下有聪明睿知之姿,有英武敢为之志,然自临 御,迨今九年,国不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 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馀之蓄,民力困而 无休息之期,使陛下忧勤虽至,而中兴之效邈乎无 闻,则群臣误陛下之故也。陛下观近年以来所用之 臣,慨然敢以天下之重自任者几人?平居无事,小廉 曲谨,似可无过,忽有扰攘,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 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委之陛下而已。有臣如此, 不知何补“于国,而陛下亦安取此?”夫用人如用医,必 先知其术业,可以已病,乃可使之进药而责成功。今 不详审其术业而姑试之,则虽日易一医,无补于病, 徒加疾而已。大概近在闲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 治兵为失策;仓卒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御为误 国。上下偷安,不为长久计。天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 之由。今天启宸衷,悟前日和议退避之失,亲临大敌, 天威所临,使北军数十万之众,震怖不敢南渡,潜师 宵奔,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御,其效概可睹 矣。然敌兵虽退,未大惩创,安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 扰我疆埸,使疲于奔命哉?臣夙夜为陛下思所以为 善后之策,惟自昔创业中兴之“主,必躬冒矢石,履行 阵而不避。”故高祖既得天下,击韩王信、陈豨、黥布,未 尝不亲行。光武自即位至平公孙述,十三年间,无一 岁不亲征。本朝太祖、太宗定维扬、平泽、潞,下河东,皆 躬御戎辂。真宗亦有澶渊之行,措天下于大安。此谓 始忧勤而终逸乐也。若夫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常, 可一而不可再,“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 往时自南都退而至维扬,则关陜、河北、河东失矣,自 维扬退而至江浙,则东西失矣。万有一敌骑南牧,复 将退避,不知何所适而可乎?航海之策,万乘冒风涛 不测之险,此又不可之尤者也。惟当于国家闲暇之 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 “金帛,敌来则御,俟时而奋,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 上策也。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臣又观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 使。岂不以衅隙既深,终无讲好修睦之理故耶?东晋 渡江,石勒遣使于晋,元帝命焚其币而却其使。彼遣 使来,且犹却之,此何可往?假道僭伪“之国,其自取辱, 无补于事,祇伤国体。金人造衅之深,知我必报,其措 意为何如,而我方且卑辞厚币,屈体以求之,其不推 诚以见信决矣。器币礼物,所费不资,使轺往来,坐索 士气,而又邀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 之谋,是和卒不成而徒为此扰扰也。非特如此,于吾 自治自彊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金人二十馀年, 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而终莫之悟。夫辨是非利害 者,人心所同,岂真不悟哉!聊复用此以侥幸万一,曾 不知为吾害者甚大,此古人所谓几何侥幸而不丧 人之国者也。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二说既定,择所当为者,一切以至诚为之。俟吾之政 事,修“仓廪,实府库,充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 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抑臣闻朝廷 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也,根本固则枝叶蕃。朝廷者 腹心也,将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今远而彊 敌,近而伪臣,国家所仰以为捍蔽者在藩方,所资以 致攻讨者在将士,然根本腹心则在朝廷。惟陛下正 心以正朝廷百官,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明, 赏罚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彊敌不足畏,逆 臣不足忧,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间耳。”臣昧死上条六 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士风,四 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威。何谓信 任辅弼?夫兴衰拨乱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与 有为,如元首股肱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 能协济。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遂能捍御大敌,可谓 得人矣。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 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间之,则君臣之美,垂于无穷矣。 何谓“公选人才?”夫治天下者,必资于人才,而创业、中 兴之主,所资尤多。何则?继体守文,率由旧章,得《中庸之才,亦足以共治。至于艰难之际,非得卓荦瓌伟之 才,则未易有济。是以大有为之主,必有不世出之才, 参赞翊佐,以成大业。然自昔抱不群之才者,多为小 人之所忌嫉,或中之以黯暗,或指之为党与,或诬之 以大恶,或擿之以细故,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则止,难 于自进,耻于自明,虽负重谤,遭深谴,安于义命,不复 自辨。苟非至明之主,深察人之情伪,安能辨其非辜 哉?陛下临御以来,用人多矣,世之所许以为端人正 士者,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而陛下寝寐侧席,有乏 材之叹,盍少留意而致察焉。何谓“变革士风?”夫用兵 之与士风,似不相及,而实相为“表里,士风厚则议论 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当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 嘉祐、治平以前可知已。数十年来,奔竞日进,议论徇 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元祐大臣持正论,如 司马光之流,皆社稷之臣也,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 颠倒是非,政事大坏,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窃观 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潝訿成风,岂朝 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固许 之以风闻,至于大故,必须核实而后言。使其无实,则 诬人之罪,服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 也。何谓爱惜日力?”夫创业中兴,如建大厦,堂室奥序, 其规模可一日而成,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 “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僭逆未诛,仇敌未报, 尚稽中兴之业者,诚以始不为之规摹,而后不为之 积累故也。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不过簿书 期会不切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 未尝留意。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 惟失其时,则事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矣。 何谓“务尽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 天之所为也。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此自然之 符也。故创业、中兴之主,尽其在我而已,其成功归之 于天。今未尝尽人事,敌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 天,其可乎?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尽人事 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必有日 矣。何谓“寅畏天威?”夫天之于王者,犹父母之于子,爱 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故人主之于天戒,必恐 惧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诚。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白 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 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 反复,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 则变灾而为祥矣。凡此六者,皆中兴之业所关,而陛 下所当先务者。今朝廷人才不乏,将士足用,财用有 馀,足为中兴之资。陛下春秋鼎盛,欲大有为,何施不 可?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昔唐太宗谓魏徵 为敢言,征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批逆鳞哉? 今臣无魏徵之敢言,然展尽底蕴,亦思虑之极也。惟 陛下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疏奏,上为赐诏褒 谕,除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有旨赴行在,奏 事毕之官。六年,纲至,引对内殿。朝廷方锐意大举,纲 陛辞,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措置未尽善者五,宜预 备者三,当善后者二。”时宋师与金人、伪齐相持于淮、 泗者半年,纲奏:“两兵相持,非出奇不足以取胜,愿速 遣骁将,自淮南约岳飞为掎角,夹击之,大功可成。”已 而宋师屡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兵于淮、 肥之上。车驾进发,幸建康,纲奏乞益饬战守之具,修 筑沿淮城垒。且言:“愿陛下勿以去冬骤胜而自怠,勿 以目前粗定而自安,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 凡可以害中兴之业者无不去。要以修政事,信赏罚, 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 众心为先。数者既备,则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 有不胜者哉?”淮西郦琼以全军叛归刘豫,纲指陈朝 廷有措置失当者,深可痛惜者,及当监前失以图方 来者,凡十有五事奏之。张浚引咎去相位,言者引汉 武诛王恢为比,纲奏曰:“臣窃见张浚罢相,言者引汉 武诛王恢事以为比,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 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 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张浚措置失 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 假,以责来效。”时车驾将幸平江,纲以为平江去建康 不远,徒有退避之名,不宜轻动。复具奏曰:“臣闻自昔 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 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 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既割鸿沟,羽引 而东,遂有垓下之亡。曹操、袁绍战于官渡,操虽兵弱 粮乏,荀彧止其退避,既焚绍辎重,绍引而归,遂丧河 北。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 敌,遽自退屈?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 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我退彼进,使敌马南渡, 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 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 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借使敌骑冲突,不得已而权宜避之,犹为有说。今 疆埸未有警急之报,兵将初无不利之失,朝廷正可 惩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此 扰扰,弃前功,挑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 八年,王伦使北还,纲闻之,上疏曰:“臣窃见朝廷遣王 伦使金国,奉迎梓宫。今伦之归,与金使偕来,乃以诏 谕江南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曰通问而曰诏 谕,此何礼也?臣请试为陛下言之。金人毁宗社,逼二 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光复旧业,自我视彼,则仇雠也; 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然而朝 廷遣使通问,冠盖相望于道,卑辞厚币,无所爱惜者, 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 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 初不得其要领。今伦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金 使之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循名责实,已自乖戾,则 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臣在远 方,虽不足以知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以此名遣使, 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 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班示郡县,二也。必立 约朿,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岁赂,广 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 襄、四川尽欲得之,五也。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 去矣。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 称臣,其志犹未已也。必继有号令,或使亲迎梓宫,或 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租 赋,或朘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 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 者,非愚则诬也。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不 得已而为此,固犹不可。况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 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忘 祖宗之业,生灵之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冀延旦 暮之命哉?臣愿陛下特留圣意,且勿轻许,深诏群臣, 讲明利害”可以久长之策,择其善而从之。疏奏,虽与 众论不合,上不以为忤,曰:“大臣当如此矣。”九年,除知 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纲具奏,力辞曰:“臣迂疏,无 周身之术,动致烦言。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 湔拔,畀以帅权。昔汉帝文闻季布贤,召之。既而罢归, 布曰:‘陛下以一人之誉召臣,以一人之毁去臣,臣恐 天下有以窥陛下之浅深。顾臣区区进退,何足少多! 然数年之间,亟奋亟踬,上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 有系于国体’。”诏以纲累奏不欲重违,遂允其请。次年 薨,年五十八。讣闻,上为轸悼,遣使赙赠,抚问其家,给 丧葬之费,赠少师,官其亲族十人。纲负天下之望,以 一身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有不久, 而其忠诚义气,凛然动乎远迩。每宋使至燕山,必问 李纲、赵鼎安否,其为远人所畏服如此。纲有著《易传 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论语详说》十卷,文章歌诗奏 议百馀卷,又有《靖康传信录》《奉迎录》《建炎时政记》《建 炎进退志》《建炎制诏表札集》《宣抚荆广记》《制置江右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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