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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第05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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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汇编 文学典 第五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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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五十五卷目录

 文学名家列传四十三

  唐七

  欧阳詹     薛盛

  袁滋         郗高卿

  窦群常 牟 庠 巩孟简

  姚合         张仲素

  张肃远        郑还古

  程昔范        卢景亮

  李涉         陆畅

  符载         杨衡

  薛苹         刘禹锡

  柳宗元        韩愈

文学典第五十五卷

文学名家列传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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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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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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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文艺传》:“欧阳詹,字行周,泉州晋江人。其先皆 为本州州佐、县令。闽越地肥衍,有山泉禽鱼,虽能通 吏事,不肯北宦。及常衮罢宰相为观察使,始择县乡 秀民能文辞者,与为宾主钧礼观游飨集,必与里人 矜耀,故其俗稍相劝仕。初,詹与罗山甫同隐潘湖,往 见衮,衮奇之,辞归,泛舟饮饯。举进士,与韩愈、李观、李” 绛、崔群、王涯、冯宿、庾承宣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 榜。”闽人第进士自詹始。詹事父母孝,与朋友信义,其 文章切深回复明辨,与愈友善。詹先为国子监四门 助教,率其徒伏阙下举愈博士。卒年四十馀。崔群哭 之甚,愈为詹哀辞,自书以遗群。初,徐晦举进士不中, 詹数称之。明年高第,仕为福建观察使,语及詹必流 涕。

从子秬,字降之,亦工为文。陆洿自右拾遗除司勋郎 中,弃官隐吴中,诏召之,既在道,秬遗书让出处之遽, 洿不至,还秬名益闻。开成中,擢进士第。而里人萧本 妄言与贞献太后近属,恩宠赫然,秬耻之。会泽潞刘 从谏表秬在幕府,秬为辨质本之伪,本终得罪。其子 稹拒命,秬方休暇还家,稹表斥损时政,或言“秬为之”, 诏流崖州,赐死。临刑,色不挠,为书遍谢故人,自志墓, 人皆怜之。

按:《全唐诗话》:“欧阳詹,字行周,泉州人。初见拔于常衮, 后见知于退之、元宾,终于四门助教。李贻孙序其文 曰:‘君之文周,详切于情,故叙事重复,宜其掌代文柄, 以变风雅。一命而卒,天其绝乎’!”子贾早死。孙澥詹《途 中寄太原所思》诗曰:“驱马渐觉远,回头长路尘。高城 已不见,况复城中人。去意自未甘,居情谅犹辛。万里 东北晋,千里西南秦。一履不出门,一车无停轮。流萍 与匏系,早晚期相亲。”或曰:“詹游太原,悦一妓将别,约 至都相迎,故有‘早晚期相亲’之句。妓思之不已,得疾 且甚,乃刃其髻藏之,谓女弟曰:‘欧阳生至,可以为信’。 又作诗曰:‘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欲识 旧来云髻样,为奴开取缕金箱’。绝笔”而逝。及詹至,如 其言示之,詹开函一恸而卒。孟简赋诗哭之,《序》云:“穆 元道访予,尝叹其事,元道颇惜之。”

薛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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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册府元龟》:“薛盛,河东人,存诚之父也。工为《拔河赋》, 当时称之。”

袁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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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册府元龟》:“袁滋,字德深,尝读刘恽《悲甘陵赋》,叹其 褒善惩恶,虽失《春秋》之指,然其文不可废,因著《甘陵 赋后序》。”滋位终湖南观察使。

郗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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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册府元龟》,“郗高卿少以词学见推,有文集六十卷, 位至太子詹事致仕。”

窦群常 牟 庠 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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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群字丹列,京兆金城人。父叔向,以诗自 名,代宗时位左拾遗。群兄弟皆擢进士第,独群以处 士客毗陵。母卒,啮一指置棺中,庐墓次,终丧。从卢庇 传啖助《春秋》学,著书数十篇。苏州刺史韦夏卿荐之 朝,并表其书报闻,不召。后夏卿入为京兆尹,复言之 德宗,擢为左拾遗。时张荐持节使吐蕃,乃迁群侍御” 史,为荐判官。入见,帝曰:“陛下即位二十年,始自草茅, 擢臣为拾遗,何其难也?以二十年难进之臣为和蕃 判官,一何易!”帝壮其言不遣。王叔文党盛雅不喜群, 群亦悻悻不肯附,欲逐之,韦执谊不可,乃止。群往见 叔文曰:“事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曰:“去年李实伐 恩恃权,震赫中外。君此时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 君又处实之势,岂不思路傍复有如君者乎?”叔文竦然,亦卒不用。宪宗立,转膳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 事,出为唐州刺史。节度使于𬱖闻其名,与语奇之,表 以自副,武元衡、李吉甫皆所厚善,故召拜吏部郎中。 元衡辅政,荐群代为中丞。群引吕温、羊士谔为御史, 吉甫以二人躁险,持不下。群忮狠,反怨吉甫。吉甫节 度淮南,群谓失恩,因挤之。陈登者,善术,夜过吉甫家, 群即捕登,掠考,上言吉甫阴事。宪宗面覆,登得其情, 大怒,将诛群,吉甫为救解,乃免。出为湖南观察使,改 黔中。会水坏城郭,调谿洞群蛮筑作,因是群蛮乱,贬 开州刺史,稍迁容管经略使。召还,卒于行,年五十五。 赠左散骑常侍。群狠自用,果于复怨。始召,将大任之, 众皆惧,及闻其死,乃安。兄常、牟,弟庠、巩,皆为郎,工词 章,为《联珠集》行于时。义取昆弟若五星然。

常,字中行,大历中及进士第,不肯调。客广陵,多所论 著。隐居二十年。镇州王武俊闻其才,奏辟不应。杜佑 镇淮南,署为参谋。历朗夔江抚四州刺史,国子祭酒。 致仕,卒赠越州都督。

牟,字贻周,累佐节度府。晚从昭义卢从史,从史濅骄, 牟度不可谏,即移疾归东都。从史败,不以觉微避去 自贤。位国子司业。

庠,字胄卿,终“婺州刺史。”

巩,字友封,雅裕,有名于时。平居与人言若不出口,世 号“嗫嚅翁。”元稹节度武昌,奏巩自副,卒。

孟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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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简字几道,德州平昌人。曾祖诜,武后时 同州刺史。简举进士、宏辞连中,累迁仓部员外郎。王 叔文任户部,简以不附离见疾,不敢显黜,宰相韦执 谊为徙他曹。元和中,拜谏议大夫,知匦事。韩泰、韩晔 之复刺史,吐突承璀为招讨使,简皆固争,诣延英言 不可状,以悻切出为常州刺史。州有孟渎,久淤阏,简” 治导,溉田凡四千顷。以劳赐金紫。召为给事中,代李 逊为浙东观察使。逊抑士族,右编人,至横恣不检,及 简一反之,农估兼受其弊,时谓“两失之。”以工部侍郎 召还。初,使府得代,诏至,署留后即行。李翛观察浙西, 始请留,故使交政。及简还,半道堂牒还之如例,乃听 解。进户部,加御史中丞。户部有二员,判使、按者居别 一署,谓之“左户。”元和后,选委华重,宰相多由此进。崔 群既相而简代之,故简意且柄任。及出山南东道节 度使,内不乐,政颇严峭。时有诏置临汉监以牧马,命 简兼使职。简以亲吏陆翰主奏邸,关通阉侍。翰持之, 数傲狠。简怒,追还,以土囊毙之。家上变,发简奸赃,御 史劾验,得遗吐突承璀赀七百万,左授太子宾客,分 司东都。再贬吉州司马。以赦令进睦州刺史,复徙常 州,仍太子宾客分司,卒。简尢工诗,闻江、淮间,尚节义, 与之交者,虽殁,视恤其孤不少衰。晚路殊躁急,佞佛 过甚,为时所诮。尝与刘伯刍、归登、萧俛译次梵言者。 按《旧唐书》本传:简明于内典,元和六年,诏与给事中 刘伯刍、工部侍郎归登、右补阙萧俛等同就醴泉佛 寺翻译《大乘本生心地观》经。简最擅其理。

按《全唐诗话》,简字几道,德州人。元和中为户部侍郎, 以赃贬。后以太子宾客分司卒。尤工诗,尚节义。元和 中,简将试,诣日者卜之,曰:“近东门坐,即得之矣。”既入, 即坐西廊。迫晚,忽得疾,邻坐请与终篇,见其姓,即东 门也,乃擢上第。

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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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姚崇传》:“崇子奕曾孙合,元和中进士及第,调 武功尉,善诗,世号姚武功者。迁监察御史,累转给事 中。奉先、冯翊二县民诉牛羊使夺其田,诏美原主簿 朱俦覆按,猥以田归使合劾发其私,以地还民。历陕 虢观察使,终秘书监。”

张仲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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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全唐诗话》:仲素,字绘之,建封之子。宪宗以仲素、段 文昌为翰林学士,韦贯之曰:“学士所以备顾问,不宜 专取辞艺。”罢之。后终中书舍人。

张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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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全唐诗话》:“肃远,元和进士,登第,与舒元舆声价俱 美。”

郑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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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全唐诗话》,还古登元和进士第。还古闲居东都,将 入京赴选,柳当将军者饯之。酒酣,以一诗赠柳氏之 妓曰:“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词轻白纻曲,歌歇碧云天。未拟生裴秀,何如乞郑元。不堪金谷水,横过坠 楼前。”柳喜甚曰:“专俟荣命,以此为贺。”未几,还古除国 子博士。柳见除目,即遣入京,及嘉祥驿而还古物故, “乃放妓他适。”《逸史》载:还古初娶柳氏女,嘉会之初,梦 娶房氏,后柳卒。再娶东都李氏,属房直温为东洛少 尹,李之舅也。礼宴皆房主之。始知旧梦之前定也。 按《因话录》,荥阳郑还古,少有俊才,嗜学而天性孝友。 初家青齐间,遇李师道渐阻王命,扶侍老亲归洛,与 其弟自舁肩舆,晨暮奔迫,两肩皆疮。妻柳氏,仆射元 公之女也。妇道克备,弟齐古好博戏赌钱,还古帑藏中物,虽妻之赀玩,恣其所用,齐古得之辄尽。还古每 出行,必封筦钥付家人曰:“留待二十九郎偿博,勿使 别为债息,为恶人所陷误也。”弟感其意,为之稍节。有 堂弟荡迹,好吹觱篥,投许昌为健儿,还古使使召之, 自与洗沐,同榻而寝。因致书所知为方镇者,求补他 职。姻族以此重之,而竟以刚躁喜持论,不容于时,惜 也。

程昔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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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因话录》:广平程子齐昔范未举进士日,著《程子中 谟》三卷,韩文公一见大称赏,及赴举,言于主司曰:“程 昔范不合在诸生之下。”当时下第,大振屈声。庾尚书 承宣知贡举,程始登第,以试正字从事泾原军。李太 师逢吉在相位,见其书特荐,拜左拾遗,竟因李公之 累,湮厄而没。其立身贞苦,能清谭乐善,士多附之,惜 其位不至耳。与堂舅李信州虞相知最深,交契至厚, 有《裴公夷直》,皆士林之望也。

卢景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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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卢景亮,字长晦,幽州范阳人。少孤,学无 不览。第进士、宏辞,授秘书郎。张延赏节度荆南,表为 枝江尉,掌书记。入迁右补阙。朱泚反,景亮劝德宗曰: ‘陛下罪已不至,则感人不深’。帝然之。景亮志义崒然, 多激发,与穆质同在谏争地,书数上,鲠毅无所回。宰 相李泌劾景亮等尝众会,漏所上语言,引善在己,即 有恶归之君。”帝怒,贬为朗州司马,质亦斥去,废抑二 十年,至宪宗时,由和州别驾召还,再迁中书舍人。景 亮善属文,根于忠仁,有《经国志》。尝谓“人君足食足兵 而又得士,天下可为也。”乃兴轩、顼以来至唐,剟治道 之要,著书上下篇,号《三足记》。又作《答问》,言挽运大较 及陈西戎利害,切指当世,公卿伏其“达古今”云。元和 初卒,赠礼部侍郎。

李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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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云溪友议》:“李博士涉谏议渤海之兄,尝适九江,看 牧弟临袂,凡有囊装,悉分匡庐隐士,惟书籍薪米存 焉。至皖之西,忽逢大风,鼓其征帆,数十人皆持兵仗, 而问是何人,从者曰:‘李博士船也’。其中豪首曰:‘若是 李博士,吾辈不须剽他金帛。闻其诗名日久,但希一 篇,金帛非贵也’。李乃赠一绝句,豪首饯赂且厚,李亦” 不敢却。复睹斯人神情复异,而气亦备焉。因与定淮 扬佛寺之期,而怀陆机之荐也。李君及至扬州,遍历 诸寺,遇一女子拜泣,自谓宋态也。宋态者,故吴兴刘 员外全白爱姬也。刘李有昔年之分,因有诗赠曰:“长 忆云仙至小时,芙蓉头上绾青丝。当时惊觉高唐梦, 惟有如今宋玉知。”又曰:“衡阳夜宴使君筵,解语花枝 在眼前。自从明月西沉海,不见姮娥二十年。”李君叹 曰:“不见豪首而逢宋态,成终身之幸喜,恨无言于旧 知也。”后番禺举子李汇征,客游于闽越,驰车至循州, 冒雨求宿。田翁指韦氏之庄居,韦氏乃杖履迎宾,年 已八十馀,自称曰:“野人韦思明,幸获祗奉。”与李生谈 论,或文或史,淹留累夕,汇征善谈而不能屈也。对酒 征《古今》及诗语韦叟吟曰:“长安轻薄儿,白马黄金羁。” 以汇征年少而事轻肥故也。李生还令云:“昨日美少 年,今日成老丑。”叟喟然叹曰:“老其丑矣,少壮所嗤。”至 客改令,不离旧意,曰:“白发有前后,青山无古今。”叟微 笑曰:“白发不远于秀才,何忽于老夫耶?”叟复还令曰: “此翁白头真可怜,忆昔红颜美少年。”于是共论数十 家歌诗次第,及李涉绝句,主人似酷称其善矣。汇征 遂吟曰:“远别秦城万里游,乱山高下出商州。关门不 锁寒溪水,一夜潺湲送客愁。”又曰:“华表千年一鹤归, 丹砂为顶雪为衣。泠泠仙语人听尽,却向五云翻翅 飞。”叟乃吟二篇曰:“因韩为赵两游秦,十月冰霜渡孟 津。纵使鸡鸣见关吏,不知予也是何人。”又曰:“滕王阁 上唱伊州,二十年前向此游。半是半非君莫问,好山 长在水长流。”李生重咏《赠豪客》诗叟愀然变色曰:“老 身弱龄不肖,游浪江湖,交结奸徒,为不平之事。”及遇 李涉博士,蒙柬此诗,因而敛迹。李公待愚拟陆士衡 之荐戴若思,共主晋室,中心藏焉。远隐罗浮山,经于 一纪。李既云亡,不复再游秦楚,追惋今昔,因乃潸然。 或持觞而酹,反袂而歌云:“春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 客夜知闻。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云溪 子以刘向所谓传闻不如亲闻,亲闻不如亲见也。干 符己丑岁,客于霅川,值李生细述其事,汇征于韦叟 之居,亲观李博士手翰,冀予道于文林。且“思明感知 从善,岂谢古人乎?”

陆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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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韦皋传》:陆畅,字达夫,皋雅所厚礼。始天宝时, 李白为《蜀道难篇》以斥严武,畅更为《蜀道易》以美皋 焉。皋卒,刘辟叛,朝廷欲追绳其咎,而不与皋者诋所 进兵皆镂“定秦”字。畅上言:“臣向在蜀,知定秦者,匠名 也。”繇是议息。

按《全唐诗话》:畅,江东人,语多差误,人以为剧语。初娶

董溪女,每旦婢进澡豆,畅辄沃水服之。或曰:“‘君为贵
考证
门女婿,几多乐事’?陆畅曰:‘贵门苦礼法,婢子食辣𪎊,

殆不可过’。”

按《云溪友议》:“昔张茂先谓陆机曰:‘君家兄弟龙跃云 津,顾彦先凤鸣朝阳。谓东南之宝已尽,不意又见褚 生’。”言褚陶也“故知吴门之德不孤,川渎之珍不匮矣。”予以 宋、齐以降,朱、张、顾陆,时有奇藻者欤?陆郎中畅,蚤耀 才名,辇毂不改于乡音。自贺秘书知章,贾相耽、顾著 作,况,讥调秦人,至于陆君者也。贡举之年,《和群公对 雪》落句云:“天人宁底巧,剪水作飞花。”又《山斋玩月》诗 曰:“野性平生惟好月,新晴半夜睹婵娟。起来自擘书 窗破,恰漏清光落枕前。”又《经崔谏议元亮林亭》曰:“蝉 噪入云树,风开无主花。”在越每经游兰亭,高步禹迹 石帆之绝境,如不系之舟焉。初为西江王大夫仲舒 从事,终日长吟,不亲公牍。府公微言,拂衣而去。辞曰: “不可偶为大夫参佐而妨志业也。”王固留不已,请举 自代,然后登舟,曰:“洿予侄得耳。渠曾数辟不就,畅召 必来。”畅乃采药西山,饮泉滫水。朝客闻之,以为仕隐 也,美誉益彰。及登兰省,遇云阳公主下降刘都尉,百 僚举为摈相,诗题之者,顷刻而成,其诗亦丽。《咏帘》诗 曰:“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玉漏报来过 夜半,可怜潘岳立踌躇。”《咏行障》诗曰:“碧玉为竿丁字 成,鸳鸯绣带短长馨。强遮天上花颜色,不隔云中笑 语声。”诏作《催妆》五言诗一首,得花字:“云阳公主贵,出 嫁五侯家。天母看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柏子帐,待 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内人以陆君吴 音,才思敏捷,凡所调戏,应对如流,复以诗嘲之。陆亦 酬和。六宫大咍,凡十馀篇,嫔娥皆讽诵之,例外之物。 别赐宫锦五十段,楞伽瓶及唾盂各一枚,以赏词翰 之端也。内人诗曰:“十二层楼倚碧空,凤鸾相对立梧 桐。双成走报监门卫,莫使吴歈入汉宫。”此篇或谓内 学宋若兰、若昭姊妹所作,盖宋考功之孙也。陆君酬 曰:“粉面仙郎选圣朝,偶逢秦女学吹箫。须教翡翠闻 王母,不奈乌鸢噪鹊桥。”

符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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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北梦琐言》:“唐武都符载,字厚之,本蜀人,有奇才,始 与杨衡、宋济栖青城山以习业。杨衡擢进士第,宋济 老死无成,唯符公以王霸自许,耻于常调。韦南康镇 蜀,辟为支使。虽曰受知,尚多偃蹇。韦公于二十四化 设醮,请撰斋词。于时陪饮于摩诃之池,符公离席盥 漱,命使院小吏十二人捧砚,人分两题,绕步池滨,各” 授口占,其敏速如此。刘辟时为金吾仓曹参军,依旧 栖韦公特与撰《真赞》,其词云:“矫矫化初,气杰文雄。灵 螭出水,秋鹗乘风。行义则固,辅仁乃通。他年良觌,麟 阁之中。”洎京兆变故,彭城知留,务起雄据之意,符为 其縻,凡有代奏,愈更恭顺。刘辟之败也,幕寮多罹其 祸,唯符生以笺奏槁草一箧,呈高崇文相公,长揖东 下,栖于庐山,即前之真赞,可谓有先鉴也。居浔阳二 林间,优游卒岁。南昌军奏请为副倅,授奉礼郎,不赴。 命小童持一幅上于襄阳,乞百万钱买山。四方交辟, 羔雁盈于山门。草堂中,以女妓二十人娱侍,声名籍 甚。

按《江西通志》:“符载,字厚之,岐襄人。幼有宏达之志,隐 居庐山五老峰,聚书万卷,不为章句学。”

杨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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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江西通志》:“杨衡,不知何许人,幼善属文,尤精于诗。 唐时隐庐山,与符载齐名,号符杨。”

薛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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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薛苹,河中宝鼎人。七世祖道实,为隋礼 部尚书。父顺,为奉天尉,与杨国忠有旧,及用事,将引 之,辄谢绝。苹以吏最,拜长安令,历虢州刺史。宪宗时, 奏最,擢湖南观察使,徙浙东。以治行迁浙西,加御史 大夫,累封河东郡公。所居守法度,务在安人。治身觳 薄,所衣绿袍,更十年,至绯衣乃易。居三镇,声乐不闻 于家,所得禄,即分散亲属故人,而无馀藏。”除左散骑 常侍,年七十,致仕。是时有年过苹不肯去,故论者高 苹。居四年卒,赠工部尚书,谥曰宣。苹于文章中长于 诗。

兄芳,有器干。莱与莘,其母代宗从母也。以外戚奉朝 请,皆赞善大夫。

苹子膺,太和初,为右补阙内供奉。其弟齐,佐兴元李 绛幕府,绛遇害,齐死于难。膺闻,不及请,驰赴之,哀甚, 闻者垂泣。后历工部员外郎。

按《旧唐书》本传:“薛苹,河东宝鼎人也。少以吏事进,累 官至长安令,拜虢州刺史。朝廷以尤课,擢为湖南观 察使,又迁浙江东道观察使。以理行迁浙江西道观 察使。廉风俗,守法度,人甚安之。理身俭薄,尝衣一绿 袍,十馀年不易,因加赐朱绯,然后解去。苹历三镇,凡 十馀年,家无声乐,俸禄悉以散诸亲族故人子弟。除” 左散骑常侍致仕,时有年过悬车而不知止者,唯苹 年至而无疾请告,《角巾》东洛,时甚高之。卒,年七十四, 赠工部尚书

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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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刘禹锡,字梦得,自言系出中山。世为儒, 擢进士第,登博学宏辞科。工文章,淮南杜佑表管书 记。入为监察御史。素善韦执谊。时王叔文得幸太子, 禹锡以名重一时,与之交,叔文每称有宰相器。太子 即位,朝廷大议秘策多出叔文,引禹锡及柳宗元与 议禁中,所言必从。擢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颇” 冯藉其势,多中伤士。若武元衡不为宗元所喜,自御 史中丞下,除太子右庶子。御史窦群劾禹锡挟邪乱 政,群即日罢。韩皋素贵,不肯亲叔文等,斥为湖南观 察使。凡所进退,视爱怒重轻,人不敢指其名,号“二王、 刘、柳。”宪宗立,叔文等败,禹锡贬连州刺史,未至,斥朗 州司马。州接夜郎诸夷,风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 《竹枝》,鼓吹裴回,其声伧儜。禹锡谓屈原居沅、湘间作 《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声作《竹枝辞》十馀篇, 于是武陵夷俚悉歌之。始坐叔文贬者八人,宪宗欲 终斥不复,乃诏:“虽后更赦令,不得原。”然宰相哀其才 且困,将澡濯用之。会程异复起领运务,乃诏禹锡等 悉补远州刺史。而元衡方执政,谏官颇言不可用,遂 罢。禹锡久落魄,郁郁不自聊,其吐辞多讽托幽远,作 《问大钧》《谪九年》等赋数篇。又叙张九龄为宰相,建言 放臣不宜与善地,悉徙五谿不毛处。然九龄自内职 出,始安有瘴疠之叹,罢政事,守荆州,有拘囚之思。身 出遐陬,一失意不能堪,矧华人士族必致丑地,然后 快意“哉!议者以为开元良臣,而卒无嗣,岂忮心失恕, 阴责最大,虽它美莫赎邪!”欲感讽权近而憾不释。久 之,召还。宰相欲任南省郎,而禹锡作《元都观看花君 子》诗,语讥忿,当路者不喜,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 中丞裴度为言:“播极远,猿狖所宅,禹锡母八十馀,不 能往,当与其子死诀,恐伤陛下孝治,请稍内迁。”帝曰: “为人子者,宜慎事,不贻亲忧。若禹锡望它人,尤不可 赦。”度不敢对。帝改容曰:“朕所言,责人子事,终不欲伤 其亲。”乃易连州,又徙夔州刺史。禹锡尝叹天下学校 废,乃奏记宰相曰:“言者谓天下少士,而不知养材之 道,郁堙不扬,非天不生材也。是不耕而叹廪庾之无 馀,可乎?”贞观时,学舍千二“百区,生徒三千馀,外夷遣 子弟入附者五国。今室庐圮废,生徒衰少,非学官不 振,病无赀以给也。凡学官《春秋》释奠于先师,斯止辟 雍頖宫,非及天下。今州县咸以春秋上丁有事孔子 庙,其礼不应古,甚非孔子意。汉初群臣起屠贩,故孝 惠、高后间置原庙于郡国。逮元帝时,韦元成遂议罢 之。”夫子孙尚不敢违礼飨其祖,况后学师先圣道而 欲违之?《传》曰:“祭不欲数。”又曰:“祭神如神在。”与其烦于 荐飨,孰若行其教?今教颓靡,而以非礼之祀媚之,儒 者所宜疾。窃观历代,无有是事。武德初,诏国学立周 公孔子庙,四时祭。贞观中,诏修孔子庙兖州后许敬 宗等奏天下州县置三献官,其佗如立社。元宗与儒 臣议,罢释奠牲牢,荐酒脯。时王孙林甫为宰相,不涉 学使,御史中丞王敬从以“明衣、牲牢,著为令,遂无有 非之者。今夔四县岁释奠费十六万,举天下州县岁 凡费四千万,适资三献官饰衣裳、饴妻子,于学无补 也。请下礼官博士议,罢天下州县牲牢衣币,春秋祭 如开元时,籍其资半畀所隶州”,使增学校,举半归太 学,犹不下万计,可以营学室,具器用丰请帮助识别此字。“食,增掌故 以备使令,儒官各加稍食,州县进士皆立程督,则贞 观之风,粲然可复。”当时不用其言。由和州刺史入为 主客郎中。复作《游元都》诗,且言:“始谪十年还京师,道 士植桃,其盛若霞。又十四年过之,无复一存,唯兔葵 燕麦,动摇春风耳。”以诋权近,闻者益薄其行。俄分司 东都,宰相裴度兼集贤殿大学士,雅知禹锡,荐为礼 部郎中、集贤直学士。度罢,出为苏州刺史,以政最,赐 金紫服,徙汝、同二州,迁太子宾客,复分司。禹锡恃才 而废,褊心不能无怨望,年益晏,偃蹇寡所合,乃以文 章自适。素善诗,晚节尤精,与白居易酬复颇多。居易 以诗自名者,尝推为“诗豪”,又言“其诗在处应有神物 护持。”会昌时,加检校礼部尚书。卒,年七十二,赠户部 尚书。始疾病,自为《子刘子传》称:“汉景帝子胜,封中山 子,孙为中山人。七代祖亮,元魏冀州刺史,迁洛阳,为 北部都昌人。坟墓在洛北山后,其地狭,不可依,乃葬 荥阳檀山原。德宗弃天下,太子立。时王叔文以善弈 得通籍,因间言事,积久,众未知,至起苏州。掾超拜起 居舍人,翰”林学士。阴荐丞相杜佑为度支盐铁使,翊 日自为副,贵震一时。叔文,北海人,自言“猛之后,有远 祖风。”东平吕温、陇西李景俭、河东柳宗元以为信然。 三子者,皆予厚善,日夕过言其能。叔文实工言治道, 能以口辨移人,既得用,所施为,人不以为当。太上久 疾,宰臣及用事者不得对,宫掖事秘,建桓立顺,功归 贵臣,由是及贬。其自辨解大略如此。

按《旧唐书》本传: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诗笔 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因集其诗

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
考证
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

一往一复,欲罢不能。由是每制一篇,先于视草,视竟 作兴,作则文成。一二年来,日寻笔砚,同和赠答,不觉” 滋多。太和三年春已前,纸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 首,其馀乘兴仗醉,率然口号者,不在此数。因命小侄 龟儿编勒成两轴,仍写二本,一付龟儿,一授梦得小 男仑郎,各令收藏,附两家文集。予顷与元微之唱和 颇多,或在人口。尝戏微之云:“仆与足下,二十年来为 文友诗敌,幸也,亦不幸也。吟咏情性”,播扬名声,其适 遗形,其乐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语才子者,多云:元、 白以子之故,使仆不得独步于吴越间,此亦不幸也。 今垂老复遇梦得,梦得非重不幸耶?梦得文之神妙, 莫先于是,若妙与神,则吾岂敢?如梦得“云里高山头 白早,海中仙果子生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 万木春”之句之类,真“谓神妙矣。在在处处,应有灵物 护持,岂止两家子弟秘藏而已。”其为名流许与如此。 梦得尝为《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江南文士,称为 佳作。虽名位不达,公卿大寮,多与之交。开成初,复为 太子宾客分司,俄授同州刺史。秩满,检校礼部尚书、 太子宾客分司。会昌二年七月卒,时年七十一,赠户 部尚书。子承雍,登进士第,亦有才藻。

按:《全唐诗话》,禹锡,字梦得,附叔文擢度支员外郎,人 不敢斥其名,号“二王、刘、柳。”宪宗立,禹锡贬连州,未至, 斥朗州司马,作《竹枝词》。武元衡初不为宗元所喜,自 中丞下除右庶子,及是执政,禹锡久落魄,乃作《问大 钧》《谪九年》等赋。又叙张九龄事为诗欲感讽,久之,召 还。宰相欲任南省郎,乃作《元都观看花君子》诗,当路 不喜。出为播州,易连州,徙夔州。由和州刺史入为主 客郎中。复作《游元都观》诗,有“兔葵”“燕麦”之语,闻者益 薄其行。俄分司东都,裴度荐为集贤学士。度罢,出刺 苏州,徙汝、同二州。会昌朝,检校礼部尚书,卒。

长庆中,元微之梦得韦楚客同会乐天舍,论南朝兴 废,各赋《金陵怀古诗》。刘满引一杯,饮已,即成曰:“王濬 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 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而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白公览诗曰:“四 人探骊龙,子先获珠,所馀鳞爪何用耶?”于是罢唱。 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君子》云:“紫陌红 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元都观里桃千树,尽是 刘郎去后栽。”

《再游元都观绝句》并序云:“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 郎,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贬朗州司马。居十 年,召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如红 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 复为主客郎中,重游元都,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 麦,动摇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时太和” 二年三月也。诗云:“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 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白乐天任杭州刺史,携数妓还洛阳,后却还钱塘。故 禹锡戏答云:“其那钱塘苏小小,忆君泪点石榴裙。”沈 存中曰:“禹锡《霓裳羽衣曲》云:‘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 《霓裳羽衣曲》’。又王建诗云:‘听风听雨作《霓裳》’。乐天诗 注云:‘开元中,西凉府节度使杨敬述造’。”郑愚《津阳门》 诗注云:“叶法善尝引上入月宫,闻仙乐,及上归,但记” 其半,遂于笛中写之。会西凉府都督杨敬述进《婆罗 门曲》,与其声调相符,遂以月中所闻为散序,用敬述 所进为其腔,而名《霓裳羽衣曲》,说各不同。今蒲州逍 遥楼楣上有唐人横书,类梵字,相传是《霓裳谱》,字训 不通,莫知是非。或谓今燕部有《献仙音曲》,乃其遗声。 然《霓裳》本谓之道调法曲,今《献仙音》乃小石调耳,未 知孰是。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 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乐天掉头苦吟,叹赏良久,曰:“潮 打空城寂寞回,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辞矣。”

按《云溪友议》:襄阳牛相公赴举之秋,每为同袍见,忽 及至昇超,诸公悉不如也。尝投贽于刘补阙禹锡,对 客展卷飞笔,涂窜其文,且曰:“必先辈未期至矣。”然物 谢砻砺,终为怏怏。历三十馀岁,刘转汝州陇西,镇汉 南,枉道驻旌旄信宿,酒酣,直笔以诗谕之,刘公承诗 意,方悟往年改牛公文卷,因诫子弟咸元、承雍等曰: “吾立成人之志,岂料为非!况汉上尚书,高识达量,罕 有其比。昔主父偃家为孙弘所夷,嵇叔夜身死锺会 之口,是以魏武诫其子云:‘吾大忿怒,小过失,慎勿学 焉’。汝辈修进,守中为上也。”席上《赠汝州刘中丞、襄州 节度使牛僧孺》诗曰:“粉署为郎四十春,今来名辈更 无人。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樽前见在身。珠玉会应 成咳唾,山川犹觉露精神。莫嫌恃酒轻言语,曾把文 章谒后尘。”《奉和牛尚书韵汝州刺史刘禹锡》诗曰:“昔 年曾忝汉朝臣,晚岁空馀老病身。初见相如成赋日, 后为丞相扫门人。追思往事咨嗟久,幸喜清光笑语 频。犹有当时旧冠剑,待公三日拂埃尘。”牛公吟和诗前意稍解,曰:“三日之事,何敢当焉?”于是移宴竟夕,方 整前驱也。中山公谓诸友曰:“予昔与丞相庾词同舍 郎,莫之会也,与韩退之愈优劣人物,两浙袁给事同 肩,与李表臣、程突梯而侮李兵部绅,与柳子厚、宗元 评修国史,而薄侍郎衮,与光化论制诰,而鄙席舍人 夔。予二十八年在外,五为刺史而不复亲台省,以此 将知”清途隔绝,其自取乎?或有淡薄相待,缄翰莽卤 者,每吟张博士籍诗云:“新酒欲开期好客,朝衣暂脱 见闲身。”对花木则吟王右丞诗云:“兴阑啼鸟换,坐久 落花多。”则幽居之趣少安耳。予友稀旧人,苦为异代, 今日为文,都不惬意。洛中白二十二居易苦好予《秋 水咏》曰:“东屯沧海阔,南壤洞庭宽。”又《石头城下作》云: “山连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予自知不及苏 州。韦十九郎中应物诗曰:“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 人舟自横。”尝过洞庭,虽为一篇,静思杜员外甫落句 云:“年去年来洞庭上,白𬞟愁杀白头人。”鄙夫之言,有 愧于杜公也。杨虞卿校书《过华山》诗曰:“河势昆仑远, 山形菡萏秋。”此句实为佳对。又皇甫博士《湜鹤处鸡 群赋》云:“若李君之在胡,但见异类;如屈原之相楚,惟 我独醒。”然二君矜衒,俱为朝野之绝伦。予亦昔时直 气,难以为制,因作一口号赠歌人米嘉荣曰:“唱得梁 州意外声,旧人惟有米嘉荣。近来年少轻前辈,好染 髭须事后生。”夫人游尊贵之门,常须慎酒。昔赴吴台, 扬州大司马杜公鸿渐,为余开宴,沉醉归驿亭,稍醒, 见二女子在傍,非我有也。乃曰:“郎中席上与司空诗, 特令二乐妓侍寝耳。醉中之作,都不记忆。明日修状 启陈谢,杜公亦优容之,何施面目也?”予以郎署州牧, 轻忤三司,岂不过哉?诗曰:“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 曲杜韦娘。司空见惯寻常事,恼断苏州刺史肠。”中山 刘公曰:“顷在夔州,少逢宾客,纵有停舟相访,不可久 留。乃独吟曰:‘巴人泪逐猿声落,蜀客舟从鸟道来’。忽 得京洛故人书题,对之零涕。”又曰:“浮生谁至百年倏 尔衰暮。富贵穷愁,实其常分,胡为嗟怨哉!”

按《云仙杂记》:“顺宗时,刘禹锡干预大权,门吏接书,尺 日数千,禹锡一一报谢。绿珠盆中日用面一斗为糊, 以供缄封。”

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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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柳宗元,字子厚,其先盖河东人。从曾祖 奭为中书令,得罪武后,死高宗时。父镇,天宝末遇乱, 奉母隐王屋山,常间行求养,后徙于吴。肃宗平贼,镇 上书言事,擢左卫率府兵曹参军。佐郭子仪朔方府, 三迁殿中侍御史。以事触窦参,贬夔州司马,还侍御 史。宗元少精敏绝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 仰。第进士博学宏辞科,授校书郎,调蓝田尉。贞元十 九年,为监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韦执谊,二人者,奇 其才。及得政,引内禁近与计事,擢礼部员外郎,欲大 进用。俄而叔文败,贬邵州刺史,不半道,贬永州司马。 既窜斥,地又荒疠,因自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 诸文,仿《离骚》数十篇,读者咸悲恻。雅善萧俛《诒书言 情》曰:“仆向者进当臲卼不安之势,平居闭门,口舌无 数,又久与游者岌岌而操其间,其求进而退者,皆聚 为仇怨,造作粉饰,蔓延益肆。非的然昭晰自断于内, 孰能了仆于冥冥间哉?仆当时年三十三,自御史里 行得礼部员外郎,超取显美,欲免世之求进者怪怒 媢疾,可得乎?与罪人交十年,官以是进,辱在附会。”圣 朝宽大,贬黜甚薄,不塞众人之怒。谤语转侈,嚣嚣嗷 嗷,渐成怪人饰智求仕者,更詈仆以悦仇人之心,日 为新奇,务相悦可,自以速援引之路。仆辈坐益困辱, 万罪横生,不知其端。悲夫!人生少六七十者,今三十 七矣。长来觉日月益促,岁岁更甚,大都不过数十寒 暑,无“此身矣。是非荣辱,又何足道?”云云不已,祇益为 罪。居蛮夷中久,惯习炎毒,昏眊重膇,意以为常。忽遇 北风最起,薄寒中体,则肌革惨懔,毛发萧条,瞿然注 视,怵惕以为异候,意绪殆非中国人也。楚越间声音 特异,鴂舌啅噪,今听之恬然不怪,已与为类矣。家生 小童,皆自然哓哓,昼夜满耳。闻北人言,则啼呼走匿, 虽病夫亦坦然骇之。出门见适州闾市井者,其十八 九杖而后兴。自料居此尚复几何,岂可更不知止言 说长短,重为一世非笑哉?读《易·困卦》,至“有言不信,尚 口乃穷往复”,益喜曰:“嗟乎!余虽家置一喙,以自称道, 诟益甚耳。”用是更乐喑默,与木石为徒,不复致意。今 天子兴教化,定邪正,海内“皆欣欣怡愉,而仆与四五 子者沦陷如此,岂非命欤?”命乃天也,非云云者所制, 又何恨?然居治平之世,终身为顽人之类,犹有少耻, 未能尽忘。傥因贼平庆赏之际,得以见白,使受天泽 馀润,虽朽枿败腐,不能生植,犹足蒸出芝菌,以为瑞 物。一释废锢,移数县之地,则世必曰“罪稍解矣。”然后 收召魂魄,“买土一廛为耕甿,朝夕歌谣,使成文章。庶 木铎者采取,献之法宫,增圣唐《大雅》之什,虽不得位, 亦不虚为太平人矣。”又诒京兆尹许孟容曰:“宗元早

岁与负罪者亲善,始奇其能,谓可以共立仁义,裨教
考证
化。过不自料,勤勤勉励,唯以忠正信义为志,兴尧、舜、

孔子道利,安元元为务。不知愚陋不可以强,其素意 如此也。末路厄塞臲卼,事既壅隔,狠忤贵近,狂疏谬 戾,蹈不测之辜。今党与幸获宽贷,各得善地,无公事 坐食奉禄,德至渥也,尚何敢更俟除弃废痼,希望外 之泽哉!年少气锐,不识几微,不知当否,但欲一心直 遂,果陷刑法,皆自所求取,又何怪也?”宗元于众党人 中,罪状最甚,神理降罚,又不能即死,犹对人语言,饮 食自活,迷不知耻,日复一日。然亦有大故,自以得姓 来二千五百年,代为冢嗣。今抱非常之罪,居夷獠之 乡,卑湿昏雾,恐一日填委沟壑,旷坠先绪。以是怛然 痛恨,心骨沸热,茕茕孤立,未有子息。荒陬中少士人 女子,无与为婚,世亦不肯与罪人亲昵。以是嗣续之 重,不绝如缕。每春秋时飨,孑立捧奠,顾眄无后继者, 懔懔然欷歔惴惕,恐此事便已摧心伤骨,若受锋刃, 此诚丈人所共闵惜也。先墓在城南,无异子弟为主, 独托村邻。自谴逐来,消息存亡不一至,乡闾主守,固 以益怠。昼夜哀愤,惧便毁伤松柏,刍牧不禁,以成大 戾。近世礼重拜扫,今阙者四年矣。每遇寒食,则北向 “长号,以首顿地。想田野道路,士女遍满,皂隶庸丐,皆 得上父母丘墓。”马医、夏畦之鬼,无不受子孙追养者。 然此已息望,又何以云哉?城西有数顷田,树果数百 株,多先人手自封植,今已荒秽,恐便斩伐,无复爱惜。 家有《赐书》三千卷,尚在善和里旧宅。宅今三易主,书 存亡不可知,皆付受所重,常系心腑。然无可为者。立 身一败,万事瓦裂,身残家破,为世大僇。是以当食不 知,辛咸节适,洗沐盥漱,动逾岁时,一搔皮肤,尘垢满 爪,诚忧恐悲伤,无所告愬,以至此也。自古贤人才士, 秉志遵分,被谤议不能自明者以百数。故有无兄盗 嫂、娶孤女、挝妇翁者。然赖当世豪杰,分明辨列,卒光 史册。管仲遇盗,升为功臣;匡章被不孝名,《孟子》礼之。 今已无古人之实,为而有诟,欲望世人之明,已不可 得也。直不疑买金,以偿同舍;刘宽下车,归牛乡人。此 诚知疑似之不可辨,非口舌所能胜也。郑詹束缚于 晋,终以无死;锺仪南音,卒获返国;叔向囚虏,自期必 免;范痤骑危,以生易死;蒯通据鼎耳,为齐上客;张苍、 韩信“伏斧锧,终取将相;邹阳狱中以书自治;贾生斥 逐,复召宣室;兒宽摈厄,后至御史大夫;董仲舒、刘向 下狱当诛,为汉儒宗。”此皆瓌伟博辩,奇壮之士,能自 解脱。今以恇怯淟涊,下才末伎,又婴痼病,虽欲慷慨 攘臂,自同昔人,愈疏阔矣。贤者不得志于今,必取贵 于后,古之著书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务此,然力薄志 劣,无异能解。欲秉笔𫌨缕,神志荒耗,前后遗忘,终不 能成章。往时读书,自以不至抵滞,今皆顽然无复省 录。读古人一传数纸后,则再三伸卷,复观姓氏,旋又 废失。假令万一除刑部囚籍,复为士列,亦不堪当世 用矣。伏惟兴哀于无用之地,垂德于不报之所,以通 家宗祀为念,有可动心者,“操之勿失。虽不敢望归扫 茔域,退托先人之庐,以尽馀齿,姑遂少北。益轻瘴疠, 就婚娶,求胄嗣,有可付托,即冥然长辞,如得甘寝,无 复恨矣。”然众畏其才高,惩刈复进,故无用力者。宗元 久汨振,其为文思益深。尝著书一篇,号《贞符》,曰:“臣所 贬州流人吴武陵为臣言:‘董仲舒对三代受命之符, 诚然非邪’?”臣曰:“非也。何独仲舒尔。司马相如、刘向、扬 雄、班彪、彪子固皆沿袭嗤嗤,推古瑞物,以配受命,其 言类淫巫瞽史,诳乱后代,不足以知圣人立极之本, 显至德,扬大功,甚失厥趣。”臣为尚书郎时,尝著《贞符》, 言唐家正德受命于生人之意,累积厚久,宜享无极 之义,本末闳阔。会贬逐中辍,不克备究,武陵即叩头 邀臣:“此大事不宜以辱故休。𡙇使圣王之典不立,无 以抑诡类,拔正道,表核万代。”臣不胜奋激,即具为书, 念终泯没蛮夷,不闻于时,独不为也。苟一明大道,施 于人世,死无所憾,用是自决。臣宗元稽首拜手以闻, 曰:“孰称古初朴蒙空侗而无争,厥流以讹越”乃奋敓 斗怒振动专肆为淫威曰:“是不知道。惟人之初,揔揔 而生,林林而群,雪霜风雨雷雹暴其外,于是乃知架 巢空穴,挽草本,取皮革,饥渴牝牡之欲驱其内,于是 乃噬禽兽,咀果谷,合偶而居,交焉而争,睽焉而斗。力 大者搏,齿利者啮,爪刚者决,群众者轧,兵良者杀,披 披藉藉,草野涂血。然后强有力者出而治之,往往为 曹于险阻,用号令起,而君臣什伍之法立。德绍者嗣, 道怠者夺,于是有圣人焉,曰:‘黄帝游其兵车,交贯乎 其内,一统类,齐制量,然犹大公之道不克建’。”于是有 圣人焉,曰“尧置州牧四岳,持而纲之,立有德有功有 能者,参而维之,运臂率指,屈伸把握,莫不统率,年老 举圣人而禅焉,大公乃克建。”由是观之,厥初罔匪极 乱,而后稍可为也,而非德不树。故仲尼叙《书》于尧,曰 “克明峻德”;于舜曰“濬哲文明”;于禹曰“文命祗承”;于帝; 于汤曰“克宽克仁,章信兆民”;于武王曰:“有道曾孙,稽 揆典誓,贞哉惟兹”,德实受命之符,以奠永祀。后之祅 淫嚣昏好怪之徒,乃始陈大电大虹、元鸟巨迹、白狼白鱼、流火之乌以为符。斯皆诡谲阔诞,其可羞也,莫 知本于厥贞。汉用大度,克怀于有氓,登能庸贤,濯痍 煦寒,以瘳以熙,兹其为符也。而其妄臣乃下取虺蛇, 上引天光,推类号休,用夸诬于无知。氓增以驺虞神 鼎,胁驱纵踊,俾东之泰山,石闾作大号,谓之封禅,皆 《尚书》所无有。莽、述承效,卒奋骜逆,其后有贤,帝曰“光 武,克绥天下,复承旧物,犹崇赤伏,以玷厥德。魏、晋而 下,尨乱钩裂,厥符不贞,邦用不靖,亦罔克久”,駮乎无 以议为也。积大乱至于隋氏,环四海以为鼎,跨九垠 以为𬬻,爨以毒燎,煽以虐焰。其人沸涌灼烂,号呼腾 蹈,莫有救止。于是大圣乃起,丕降霖雨,濬涤荡沃,蒸 为清氛,疏为泠风。人乃漻然休然,相晞以生,相持以 成,相弥以宁,琢斮屠剔,膏流节离之祸不作,而人乃 克完平舒愉尸其肌肤,以达于夷途,焚坼抵掎,奔走 转死之害不起,而人乃克鸠类集族,歌舞悦怿,用抵 于元德,徒奋袒呼,犒迎义旅,讙动六合。至于麾下,大 盗豪据,阻命遏德,义威殄戮,咸坠厥绪,无刘于虐,人 乃并受休嘉,去隋氏克归于唐,踯躅讴歌,灏灏和宁, 帝庸威栗,惟人之为,敬奠厥赋。积藏于下,是为豊国。 乡为义廪,敛发谨饬。岁丁大祲,人以有年。简于厥刑, 不残而惩,是谓严威。小属而支,大生而孥。恺悌祗敬, 用底于治。凡其所欲,不谒而获;凡其所恶,不祈而息。 四夷稽服,不作兵革,不竭货力,丕扬于后嗣,用垂于 帝式。十圣济厥治,孝仁平宽,惟祖之则。泽久而逾深, 仁增而益高,人之戴唐,永永无穷。是故受命不于天, 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惟人之仁,匪祥于天,匪 祥于天,兹为贞符哉!未有丧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 而寿者也。商之王以桑谷昌,以雉雊大,宋之君以法 星寿,郑以龙衰,鲁以麟弱。白雉亡汉,黄犀死莽,恶在 其为符也?不胜唐德之代,光绍明濬,深鸿尨大,保人 斯无疆,宜荐于郊庙,文之雅诗,祇告于德之休。帝曰 “谌哉。”乃黜休祥之奏,究贞符之奥,思德之所未大,求 仁之所未备,以极于邦治,以敬于人事。其《诗》曰:“于穆 敬德,黎人皇之。惟贞厥符,浩浩将之仁。函于虏刃,莫 毕屠泽。熯于爨,灊炎以澣。勃厥凶德,乃驱乃夷。”懿其 休风,是喣是吹。父子熙熙,相宁以嬉。赋彻而藏,厚我 糗粻。刑轻以清,我完靡伤。贻我子孙,百代是康。十圣 嗣于,治,仁后之子。“子思孝父,易患于己。拱之戴之,神 其尔宜。”载扬于雅,承天之嘏。天之诚神,宜鉴于仁。神 之曷依,宜仁之归。濮鈆于北,祝栗于南。幅员西东,祗 一乃心。祝唐之纪,后天罔坠。祝“皇之寿,与地咸久。曷 徒祝之,心诚笃之?神协人同,道以告之。俾弥亿万年, 不震不危。我代之延永永毘之,仁增以崇,曷不尔思, 有号于天。”佥曰:“呜呼!咨尔皇灵,无替厥符。”宗元不得 召。内闵悼,悔念往吝,作赋自儆曰:“惩咎愆以本始兮, 孰非余心之所求?处卑污以闵世兮,固前志之为尤。 始余学而观古”兮,怪今昔之异谋。惟聪明为可考兮, 追骏步而遐游。絜诚之既信直兮,仁友蔼而萃之。日 施陈以系縻兮,邀尧舜禹之为上。雎盱而混茫兮,下 驳诡而怀私。旁罗列以交贯兮,求大中之所宜。曰道 有象兮而无其形,推变乘时兮与志相迎。不及则殆 兮过则失贞。谨守而中兮与时偕行。万类芸芸兮率 由以宁。刚柔弛张兮,出入纶经。登能抑枉兮,白黑浊 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婴。奉讦谟以植内兮,欣余志 之有获。再明信乎策书兮,谓耿然而不惑。愚者果于 自用兮,惟惧夫诚之不一。不顾虑以周图兮,专兹道 以为服。谗妒构而不戒兮,犹断断于所执。哀吾党之 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势危疑而多诈兮,逢天地之 否隔。欲图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术以致 忠兮,众呀然而互吓。进与退吾无归兮,甘脂润兮鼎 镬。幸皇鉴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适。惟罪大而宠厚 兮,宜夫重仍乎祸谪。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栗乎鬼 责。惶惶乎夜寤而昼骇兮,类麏麚之不息。凌洞庭之 洋洋兮,溯湘流之沄沄。飘风击以扬波兮,舟摧抑而 回邅。日霾曀以昧幽兮,黝云涌而上屯。暮屑窣以淫 雨兮,听嗷嗷之哀猿。众鸟萃而啾号兮,沸洲渚以连 山。漂遥逐其讵止兮,逝莫属余之形魂。攒峦奔以纡 委兮,束汹涌之崩湍。畔尺进而寻退兮,荡洄汨乎沦 涟。际穷冬而止居兮,羁累棼以萦缠。哀吾生之孔艰 兮,循《凯风》之悲诗。罪通天而降酷兮,不亟死而生为。 逾再岁之寒暑兮,犹贸贸而自持。将沈渊而陨命兮, 讵蔽罪以塞祸。惟灭身而无后兮,顾前志犹未可。进 路呀以划绝兮,退伏匿又不果。为孤囚以终世兮,长 拘挛而轗轲。曩余志之修骞兮,今何为此戾也。岂贪 食而盗名兮,不混同于世也?将显身以直“遂兮,众之 所宜蔽也。不择言以危肆兮,固群祸之际也。御长辕 之无桡兮,行九折之峨峨。却惊棹以横江兮,溯凌天 之腾波。幸余死之已缓兮,完形躯之既多。苟馀齿之 有惩兮,蹈前烈而不颇。死蛮夷固吾所兮,虽显宠其 焉加。配大中以为偶兮,谅天命之谓何!”元和十年,徙 柳州刺史。时刘禹锡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亲在堂,吾不忍其穷,无辞以白其大人。如不往, 便为母子永决。”即具奏欲以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 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柳人以男女质钱,过 期不赎,子本均,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 尤贫者,令书庸视直足相当,还其质,已没者,出己钱 助赎。南方为进士者,走数千里从宗元游。经指授者, 为文辞皆有法,世号柳柳州。十四年卒,年四十七。宗 元少时嗜进,谓功业可就,既坐废,遂不振。然其才实 高,名盖一时。韩愈评其文曰:“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 崔、蔡不足多也。”既没,柳人怀之,托言降于州之堂,人 有慢者辄死,庙于罗池,愈因碑以实之云。

按《云仙杂记》:“柳宗元吟《春水如蓝》诗,久之不成,乃取 九脚床于池边沙上,玩味终日,仅能成篇。”

柳宗元得韩愈所寄诗,先以蔷薇露灌手,薰玉蕤香, 后发读,曰:“《大雅》之文,正当如是。”

按《因话录》:柳员外宗元自永州司马征至京,意望录 用,请卜者问命,且告以梦曰:“余柳姓也,昨梦柳树仆 地,其不吉乎?”卜者曰:“无苦,但忧为远官耳。”征其意曰: “夫生则柳树,仆则柳木,木者,牧也,君其牧柳州乎?”卒 如其言。

按《昌𥟖集˙柳子厚墓志铭》:子厚召至京师,复为刺史, 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 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 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 易播。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

按《扪虱新话》:“予读子厚《伊尹五就桀赞》,未尝不怜其志也。伾叔文虽小人,而子厚欲因以行道,故以就桀自比,然学者至今罪之。” 按,《顺宗实录》:“帝自初即位,则疾患不能言,天下事皆断于叔文,而李忠言、王伾为之内主,韦执谊行之于外。” 又云:“伾主往来传授,刘禹锡、陈谏、韩煜、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主谋议唱和,采听外事” ,此其朋党之迹也。其专权窃柄,诚为可罪。然予观顺宗即位未几,而首贬李实,次罢宫市,次禁毋令寺观选买乳母,次禁五方小儿张捕鸟雀,横暴闾里,次停盐铁使进献,次出后宫三百人,次用姜公辅、苏弁为刺史,进陆箕、郑馀庆、韩皋阳城赴京师,次出后宫并教坊女妓六百人。继罢关中万安监。不数月间行此数事,人情大悦,虽王政何以加此,岂非子厚等为之欤,而世不知察?

徒,罪其朋党,则亦见其不恕矣。《春秋》之

“法不以功掩过,亦不以眚废德。”责备而言,则子厚。

之罪,在于附小人以求进,若察其用心,则尚在可恕之域,况一时之善有不可掩者乎?苏子由著《唐代论》于牛、李、冯道,其论甚恕。独念子厚之贤,未有为之涤者,予故表而出之。

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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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唐书》本传:“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七世祖茂,有功 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县 人刻石颂德,终秘书郎。愈生三岁而孤,随伯兄会贬 官岭表。会卒,嫂郑鞠之。愈自知读书,日记数千百言。 比长,尽能通六经百家学,擢进士第。会董晋为宣武 节度使,表署观察推官。晋卒,愈从丧出。不四日,汴军” 乱,乃去。依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 坚正,鲠言无所忌。调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 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爱在民,民生子多以其 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权知国子博士,分 司东都,三岁为真,改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 方员外郎。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 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后刺史恶之,按其 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 之。既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 士。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谕曰:“国 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 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 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卒以录,名一艺者无 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 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 成,无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 予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唫于《六 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 言者必钩其元,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烧膏油以继晷, 常矻矻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抵排异端,攘斥 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 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 谓有劳矣。沉浸𬪩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 “上规姚、姒,浑浑亡涯;《周诰》《商》《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 《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迨《庄》、‘《骚》’。”太史所录, 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 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其宜。先 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 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煖而儿号 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 反教人为?”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 欂栌侏儒,椳𫔶居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 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渤,败鼓之皮,俱收 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 纡馀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唯器是适”者,宰相之 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 荀卿宗王,大伦以兴,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 吐词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 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繇其统,言虽多而“不要 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 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 安坐而食,踵常涂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 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 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无,计班资 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 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 苓也’。”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 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初,宪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 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且言贼可灭,与宰相议不合。 愈亦奏言:“淮西连年修器械防守,金帛粮畜,耗于给 赏,执兵之卒,四向侵掠,农夫织妇,饷于其后,得不偿 费。比闻畜马皆上槽枥,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 跳跃叫呼,势不支久,必自委顿。当其已衰,三尺童子 可制其命。况以三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全力, 其败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 夫兵不多不足以取胜,必胜之师,利在速战。兵多而 “战不速,则所费必广。疆场之上,日相攻劫,近贼州县, 赋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时,人人异议,以 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坚,半涂而罢,伤威损费,为弊必 深。所要先决于心,详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图功。”又 言:“诸道兵羁旅单弱不足用,而界贼州县,百姓习战 斗,知贼深浅,若募以内军,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 四道置兵,道率三万,畜力伺利,一日俱纵,则蔡首尾 不救,可以责功。”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 裴均所厚,均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 𣊻,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节度彰义军,宣 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说韩弘使 叶力。元济平,迁刑部侍郎。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 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呗,至为 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沓系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始入中国,上古未尝 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 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岁;帝喾在位 七十年,年百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 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汤亦年百岁,汤孙太 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书》史不言其寿, 推其年数,盖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 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 因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 十八年,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以 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 后三舍身施佛,宗庙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 果。后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 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 禅,则议除之。当时群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究先王之 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 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 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 不许别立寺观。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 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 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加 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 福祥也。直以丰年之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 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 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 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信向。百姓微贱,岂合更 惜身命?以至灼顶燔指,千百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 暮,转相仿效,唯恐后时。老幼奔波,弃其生业。若不即 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 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 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 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 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 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贰于众也。况 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宜令入宫禁?孔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吊于其国,必令巫祝 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

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
考证
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之水火,

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 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佛如有灵,能作 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表入, 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 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 谏争。”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 以后,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刺邪!愈,人臣,狂妄敢尔,固 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 潮州刺史。既至潮,以表哀谢曰:“臣以狂妄戆愚,不识 礼度,陈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陛下 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言虽可罪,心亦无他,特屈刑 章,以臣为潮州刺史。既免刑诛,又获禄食,圣恩宽大, 天地莫量,破脑刳心,岂足为谢!臣所领州,在广府极 东,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期程,飓风鳄鱼,患 祸不测。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久发作。臣 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 重,所处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单立一身,朝无亲 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 肯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 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所见推许。臣于当 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 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镂白玉之 牒,铺张对天之宏休,扬厉无前之伟迹,编于《诗》《书》之 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生,臣 未肯让。”伏以皇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 南北东西,地各万里。自天宝以后,政治少懈,文致未 优,武克不刚。孽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 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 贡,六七十年,四圣传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来,躬 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雷厉风飞,日月清照,天 戈所麾,无不从顺。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太山,奏 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当 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 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 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毕精,以赎前过,怀痛穷夭, 死不闭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帝得表,颇 感悔,欲复用之,示宰相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 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镈素忌愈直,即奏言: “愈终狂疏,可且内移。”乃改袁州刺史。初,愈至潮州,问 民疾苦,皆曰:“恶溪有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以是穷。” 数日,愈自往视之,令其属秦济以一羊一豚,投谿水 而祝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迾山泽,罔绳擉刃,以除 虫蛇恶物。为民物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 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 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 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 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 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 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 此土,治此民,而鳄鱼悍然不安,谿潭据处,食民畜熊 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拒争为长雄。 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𪾢𪾢,为 吏民羞,以偷活于此也?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 势不得不与鳄鱼辩。”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 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 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 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 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 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 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 “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 材技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 无悔。祝之夕,暴风震电起谿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 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 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馀 人,因与约,禁其为隶。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镇 州乱,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诏愈宣抚。既行,众皆危 之。元稹言韩愈可惜,穆宗亦悔,诏愈度事从宜,无必 入。愈至,廷凑严兵迓之,甲士陈廷。既坐,廷凑曰:“所以 纷纷者,乃此士卒也。”愈大声曰:“天子以公为有将帅 材,故赐以节。岂意同贼反邪?”语未终,士前奋曰:“先太 师为国击朱滔,血衣犹在,此军何负,乃以为贼乎?”愈 曰:“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若犹记之,固善。天宝以来, 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 者乎?”众曰:“无。”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官中书 令,父子受旗节。刘悟、李祐皆大镇,此尔军所共闻也。” 众曰:“弘正刻,故此军不安。”愈曰:“然尔曹亦害田公,又 残其家矣,复何道?”众讙曰:“善。”廷凑虑众变,疾麾使去, 因曰:“今欲廷凑何所为?”愈曰:“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 者为不乏,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公久围之,何也廷凑曰:“即出之。”愈曰:“若尔,则无事矣。”会元翼亦溃围 出,廷凑不追。愈归奏其语,帝大悦,转吏部侍郎。时宰 相李逢吉恶李绅,欲逐之,遂以愈为京兆尹、兼御史 大夫,特诏不台参,而除绅中丞。绅果劾奏愈,愈以诏 自解。其后文刺纷然,宰相以台府不协,遂罢愈为兵 部侍郎,而出绅江西观察使。绅见帝,得留,愈亦复为 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 文。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始终不少变,成就后进 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 遣。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 嫂郑丧,为服期以报。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 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 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奥衍闳 深,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至它文,造端 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馀, 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 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按《旧唐书》本传:“元和十二年八月,宰臣裴度为淮西 宣慰处置使,兼彰义军节度使,请愈为行军司马,仍 赐金紫。淮蔡平,十二月随度还朝,以功授刑部侍郎。 仍诏愈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时先入蔡州, 擒吴元济、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 诉碑辞不实,诏令磨愈文,宪宗命翰林学士段文昌” 重撰文勒石。凤翔法门寺,有护国真身塔,塔内有《释 迦文佛指骨》一节,其书本传法,三十年一开,开则岁 丰人泰。十四年正月,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宫人三十 人,持香花赴临皋驿迎佛骨,自光顺门入大内,留禁 中三日,乃送。诸寺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 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愈素不喜佛, 因上疏谏。愈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 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称荐于公卿间,而籍终 成科第,荣于禄仕。后虽通贵,每退公之隙,则相与谈 䜩,论文赋诗如平昔,而观诸权门豪士如仆隶,瞪然 不顾。而颇能诱厉后进,馆之者十六七,虽晨炊不给, 怡然不介意。大抵以兴起名教、弘奖仁义为事。凡嫁 内外及友朋孤女十人,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 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复振起矣。” 故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 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 “韩文”焉。然时有恃才肆意,亦有𥂕孔、孟之旨。若南人 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 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辨》,令举进士。又为《毛颖 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缪者。时谓愈有史 笔。及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 代所非。穆宗、文宗尝诏史臣添改,时愈婿李汉、蒋系 在显位,诸公难之,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三卷, 有文集四十卷,李汉为之序。子昶亦登进士第。 按柳宗元《龙城录》:“退之常说,少时梦人与丹篆一卷, 令强吞之,傍一人抚掌而笑,觉后亦似胸中如物噎, 经数日方无恙,尚犹记其上一两字,笔势非人间书 也。后识孟郊,似与之目熟,思之乃梦中傍笑者。”信乎 相契如此。

按《唐国史补》:“韩愈好奇,与客登华山绝峰,度不可返, 乃作遗书,发狂恸哭,华阴令百计取之,乃下。”

按《云仙杂记》:韩愈刺潮州,尝暑中出张皂盖,归而喜 曰:“此物能与日轮争功,岂细故耶?”

按:《河南通志》载朱夫子作《韩文公考》,今以李翱所撰行状。

皇甫湜所撰墓志神道碑。《旧史》本传,《资治》

《通鉴》,洪兴祖所撰《年谱》、程俱所撰《历官记》,方崧卿增考《年谱》,考其同异详略,附于本传之后,以见公之行事本末。而文之已见于集者不复载云。李白作《文公父仲卿去思碑》,云南阳人,而公常自称昌黎。李翱作公《行状》,亦云昌黎某人。皇甫湜作《墓志》,不言乡里;又作《神道碑》,乃云上世尝居南阳,又隶延州之武阳。而旧史亦但云昌黎某。今按《新史》盖因李碑而加邓州二字也。然考《汉书地里志》有两南阳,其一河内修武,即《左传》所谓“晋启南阳” 也;其一南阳堵阳,即荆州之南阳郡,字与赭同,在唐属邓州者也。《元和姓纂》《唐书世系素》有两韩氏,其一汉弓高侯颓当元孙骞避乱居南阳郡之赭阳,九世孙河东太守术,生河东太守纯。纯四世孙安之,晋员外郎。二子:潜、恬,随司马休之入后魏,为元菟太守。

二子:都、偃。偃生后魏中郎颖,颖生播,徙昌黎。

“棘城” 其一则《颓,当》裔孙。寻为后汉陇西太守,世居颍川。生司空棱,后徙安定。武安至后魏,有常山太守、武安成侯耆,徙居九门,生尚书令、征南大将军、安定桓王茂,茂生均,均生睃,睃生仁泰,仁泰生叡。

《素、叡》,素生仲卿,仲卿生会、愈,而中间尝徙陈留,以

此而推,则公固颍川之族,寻棱之后,而不得承骞之系矣。而洪兴祖所撰《年谱》,但以骞之后世尝徙昌黎,遂附《新史》之说,独以赭阳为均州,小有不同。

耳。及其再考二书,而见公《世系》之实,则遂讳匿不敢复著“仲卿” 、“会愈” 之名,而直以为不可考。今固不

得而据也。唯方崧卿《增考》引董逌说。以为骞乃韩

瑗,韩休之祖,而公自出于寻棱,与二书合。其论南阳则又云:“今孟、怀州,皆春秋南阳之地,自汉至隋,二州皆属河内郡。唐显庆中,始以孟州隶河南府。建中中,乃以河南之四县入河阳三城使,其后又”

改为孟州。今河内有河阳县。韩氏世居之,故《公每》

自言归河阳省坟墓,而《女挐》之铭亦曰:“归骨于河南之河阳韩氏墓。” 张籍《祭公》诗亦云“旧茔盟津北” ,则知公为河内之南阳人。其说独为得之。公诗所谓“旧籍在东都,我家本瀍谷” ,则必以地近而后尝徙居耳。但据此,则公与昌黎之韩异派,而每以自称,则又有不可晓者。岂是时昌黎之族颇盛,故随称之,亦若所谓言刘悉出彭城,言李悉出陇西者邪?然设使公派果出昌黎也,则其去赭阳已历数世,其后又屡迁徙,不应舍其近世所居之土,而远指邓州为乡里也。方又引孔武仲之说,亦同董氏。而王铚以为公生于河中之永乐,今永乐犹有韩文乡,则其说为已详。盖其世系虽有不可知者,然南阳之为河内修武,则无可疑者,而《新史》《洪谱》之误,断可识矣。李汉序云:“先生生于大历三年戊申,三岁而孤,见《祭嫂文》及《乳母志》。” 会事见《卢东美志》。


《卢志》所谓“宗兄”,乃大宗、小宗之宗,《旧史》以为从父。

兄,误矣。《旧史》:“大历十二年夏五月,起居舍人韩会坐元载贬官。” 柳宗元《先友记》云:“会善清言,有文章,名最高,以故多谤。会既卒,公携家北归,葬会河阳。建中、贞元间,复避地于江南。韩氏有别业在宣城,因就食焉。” 见欧阳詹《哀词》。《复志赋》《祭嫂及老成文》《示爽诗》。《行状》云:“读书能记先生之所习。” 《墓志》云:“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 今按:《复志赋》云:“值中原之有事兮,将就食于江之南。始专专于讲习兮,非古训为,无所用其心。” 则公之为学,正在就食江南时也。贞元三年丙寅,公年十九,始至京师。见《祭老成文》《欧阳哀词》《答崔立之书》。五年己巳,有《上贾滑州书》。六年庚午,有《河中府连理木颂》。七年辛未,有《送齐皞序》。八年壬“申,登进士第,时年二十五。” 见上邢君牙书。《唐科名记》云:“贞元八年,陆贽主司试《明水赋》《御沟新柳诗》,公名在榜中,见《与陆员外书》。” 《旧史》云:“大历、贞元间,文士多尚古学,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愈从其徒游,锐意钻仰,而自振于一代。洎举进士,投文于公卿间,故相郑馀庆颇为名誉,由是知名。” 是年有《诤臣论》。九年癸酉,博学宏词试太

《清宫观紫极舞赋》《颜子不贰过论》,见上考功崔虞。

部书及《与韦舍人书》。十年甲戌,有省试学生代斋郎议。考此议,当系十一年试宏词下,未详是否。《洪谱》云:“是年尝归河阳,省坟墓,见《祭老成文》,有《赠张童子序》。十一年乙亥,又试宏词,见《答崔立之书》,有三上宰相书,皆不报。是年去京师,过潼关,有《感二鸟赋》。既归河阳,有《画记》。遂自河阳如东都,有《祭田横文》。” 今按:八年以后,此年以前。又尝游凤翔,以书抵邢君牙,不得意去,有《岐山》诗。洪程皆定为此年六月,误矣。《董晋状》云:十二年七月,晋拜宣武节度使,受命遂行。韩愈《实从公行状》云:“董公辟公以行,得试秘书省校书郎,为观察推官。” 《墓志》云:“先生三十有一而仕。” 《神道碑》云:“十四年,用进士,从董晋,平汴州推官。” 《旧史》作巡官二状载公入汴在十二年丙子,与《史》合。而《志》《碑》所记皆后二年,殊不可晓。岂今年辟公以行,至十四年始有成命邪?亦不应如是之缓也。今考蜀本、樊本无“三十一而仕” 之文,但云“历官二十有七年” 尔。然自公卒之年逆数之,亦

当以十四年、三十一岁为历官之始。故公入汴虽

在十二年。然《水门记》十四年正月作,石本犹但称“摄节度掌书记前进士韩愈” ,是辟命犹未下也。计必是年辟命乃下,故碑志之言如此,不当以命下之缓为疑也。今按:公入汴之年,洪方得之,碑志所计年数,若以命下之日言之,亦未为失。但云“十四年从董晋平汴州” ,则误矣。又《送俱文珍序》亦在十三年,安得言十四年乃入汴乎?要当以公之自言及二状、二史《通鉴》为正。持正狂躁,其考之或有未审,不足据也。《旧史》之作“巡官” ,则程记已辨其非矣。十三年丁丑,公在汴,有《复志赋》《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十四年戊寅,公在汴,有《天星诗》《水门记》《杨燕奇碑》。十五年己卯,《董晋行状》云:“二月三日,丞相薨” ,公从丧行四日而汴州乱,有《汴州乱》诗。《历官记》云:“汴军乱,愈家在围中,寻得脱下汴,东趋彭城。” 愈从丧至洛,还孟津,渡汜水,出陈、许间,以二月暮抵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居之于符离雎上。及秋,将辞去,建封奏为节度推官,试协律郎。至冬,建封使愈朝正于京师,见欧阳哀词,是年有此日,足可惜汴泗。

《交流诗》·《答李翱书》《上建封书》,论晨入夜归事,后又

有《谏击球书》《贺白兔状》。《徐泗亳节度掌书记厅石记》。《崔翰墓志》:“十六年庚辰春,公朝正回徐,有《归彭城》诗。夏去徐西居于洛阳,见孟东野书及题下邳李生壁。” 按公与东野书,欲至秋辞去,而题李生壁在五月十四日,则不待至秋而已去徐矣。《旧史》亦云:“公发言直率,无所畏避” ,岂竟以此不合,虽建封之知己,亦不能“容邪?” 公既去徐,而建封卒。翌日,徐军乱。见白乐天《哀三良》文。在洛,有《与卫中行书》。冬,公如京师。十七年辛巳,公在京师从调选,三月东还,见与卢汝州《荐侯喜》状。将归,有《赠孟东野、房蜀》

客诗:是年有《送李愿归盘谷序》。《李楚金墓志》。公自

去年冬参调,竟无所成而归。今年冬再往。十八年壬午春,始有四门博士之授。为博士日,尝谒告归洛,因游华山,即《答张彻诗》所谓“洛邑得休告,华山穷绝径” 者也。李肇《国史补》云:“愈好奇,与客登华山绝峰,度不可返,发狂恸哭,为书与家人别。华阴令百计取之,乃下。” 沈颜作聱书,以为肇妄载,岂有贤者轻命如此?考公诗,则知《国史补》乃实录也。是年有《送陆歙州序》《上巳日燕太学听弹琴序》《与崔群书》《施士丐墓志》《马汇行状》。十九年癸未,公年三十六,自博士拜监察御史,时有《齿落哭杨兵曹陆歙州傪诗》,及《与陈京给事书》,《禘祫议论权停选举状》,《苗氏墓志》。又《上李实书》,称前守四门博士时,已罢博士,未受御史之命。书云“愈来京师” ,于今十五年。盖公自贞元五年从郑滑间复来京师,至此千五年矣。《实录》于实诋之不馀力,而此书乃盛称其所长,此又不可晓也。方考唐制,凡居官以四考为满。公在官逾年耳,不知何故而罢,罢而复迁。行状、墓碑皆只言选授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而此书称前官,又以文投贽于李实,似若不得已者,是固尝罢博士而别选也。是岁七月,公犹任博士。《已免停选状》谓臣虽非朝官,月受俸钱可以考也。罢免之由,不可详究,终恐不至于媚实以求进也。或云:德宗末年不任宰相,所取信者李实、韦执谊辈耳。公盖未免于屈身以伸道也。然公《天旱人饥状》,专指李实而言,其修《实录》,又于实一辞不恕,独于此书抵牾如此。又公年十九始来京师,在贞元二年也。至贞元十九年,实十八年矣。今云来京师,于今十五年。是时有诏以旱饥蠲租之半,有司征愈急。公与张署、李方叔上疏言:“关中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宽民徭而免田租。” 天子恻然,卒为幸臣所谗,贬连州阳山令。幸臣李实也。见《进学解》及《祭张署文》。《旧史》云:“愈尝上章数千言,极论宫市之弊,《贬阳山令疏》,今不传。” 则公之被黜,坐论此两事也。今考公《阳山之贬寄三学士诗》,序述甚详,而行状但云“为幸臣所恶” ,《出宰阳山神道碑》亦只云“因疏关中旱饥,专政者恶之。” 则其非为论宫市明矣。今公集有《御史台论天旱人饥状》,与诗正合。况翱湜皆从公游者,不应。公尝论宫市数千言,而状及碑志略不一言及也。然行状且谓为幸臣所恶,而公诗云:“或自疑上疏,上疏岂其由。” 则是又未必皆上疏之罪也。“同官尽才俊,偏喜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 又《岳阳楼》诗云:“前年出官由,此祸最无妄。奸猜畏弹射,斥逐恣斯诳。” 是盖为王叔文韦执谊等所排矣。德宗晚年,韦、王之党已成,是年补阙张正买疏谏他事得召见,与所善者数人皆被谴斥。意公之出有类此也。《忆昨行》云:“伾文未喻崖州炽,虽得赦宥常愁猜。” 是其为叔文等所排,岂不明甚?特无所归咎,驾其罪于上疏耳。兼宫市旱饥两事言之,而不考韦、王始末,故为申及之。以公诗考之,盖以十九年冬末贬官,二十年甲申春始到阳山,时有《同冠峡》《贞女峡》《和张十一功曹》诸诗。六月自江陵召拜国子博士,还朝后,有《丰陵行》《游青龙寺》《赠崔立之》《送文畅》诸诗,《城南》诸联句,及《祭十二兄岌文》并墓志。二年丁亥春,公为博士,有《元和圣德诗》并《释言行状》云:宰相有爱公文者,将以文学职处公。有争先者,构公以飞语中之。公恐及难,遂求分司东都。而公作《周况妻韩氏墓志》乃云:“从兄俞卒开封尉。愈于时求为博士,乞分教东都生以收其孥,于开封界中教畜之。” 飞语即释言所解之谗,而竟不能解,故以兄丧为辞而求去耳。时宰相郑𬘡,翰林舍人李吉甫裴垍也。公以夏末赴东都,有《酬裴十六途中见寄诗》。是年有《张中丞传后序》《答冯宿书》《卢于陵墓志》。三年戊子,改真博士,见《行状》。有《酬崔十六少府》及《东都遇春》诗、《与少室李渤书》《裴复墓志》。《新史·渤传》云:“洛阳令韩愈遗渤书,公时为博士五年,方为河南令,未尝为洛阳令也。” 四年己丑,公年四十二,改都官员外郎,《守东都省神道碑》云“除尚书都官郎中分司判祠部行状。” 新、旧史皆云员外郎。《送李正字序》亦但云都官郎,碑文误也。公除都官,六月十日也,制辞亦作《员外郎神道碑》。

云中官号功曹使司京城观寺尚书敛手失职。先

“生按《六典》,尽索之以归,诛其无良,时其出入禁哗,众以正浮屠。” 《历官记》云:“分判祠部日,与宦者为敌,恶言骂辞,狼籍公牒。乃上书留守郑馀庆,乞与诸郎官更判,不见允。” 在东都,有游嵩洛诸题名,《送李翱、侯参谋、和卢汀、钱徽与窦韦寻刘尊师》诸诗,《送李正字归湖南序》并诗,《郑涵校理序》《祭薛公达文》并墓志,《京兆韦夫人墓志河南府同官记五年庚寅授河南县令神道碑》云:“魏郓幽镇各为留邸,贮潜卒以橐罪士官,无敢问者。先生将擿其禁,以壮朝廷断。民署吏,俟令且发,留守尹大恐,遽相禁。有使还为言,宪宗悦曰:‘韩愈助我者’。” 是后郓邸果谋反,东都将署留守以应淮蔡。又有《上留守郑公启》,时公以论事失郑公意,既令河南军人有罪,公追而杖之,留守不悦,公以启辨明,且力求去。见集中《行状》云:“改河南令日,以职分辨于留守及尹,故军士莫敢犯禁。疑郑公卒听其言,故军人畏服如此也。” 在河南有《感春诗》《燕河南秀才序》《送石洪序》并诗,及《月蚀招扬之罘》《河南令舍池台》诸诗,《张员外墓碣》《卢殷墓志》。六年辛卯,行尚书职方员外郎。是年春,公尚在河南,有《送穷文》、辛卯年《雪寄卢仝谁氏子》诸诗,《送温造序》《乳母志》。至京师,有《酬卢云夫望秋作》《石鼓歌》《复仇状》《卢丞房武毕坰墓志》。“七年壬辰二月乙未,以职方员外郎,复为国子博士,年四十五。” 《旧史》云:愈因过华,上疏理涧,公自去年以来,未尝出使。或云即公赴职方时,过华,睹其事,遂疏于朝尔。《进学解》云:“三年博士,冗不见治。” 旧又作“三为博士。” 按公贞元壬午授四门博士,元和丙戌为国子博士,丁亥分教东都,今年又自郎官下迁,凡四为博士矣。此先言“暂为御史” ,继言“三为博士” ,则自丙戌而后,三历此官也。若云“三年” ,则自元年夏赴召,至四年春尚为博士,首尾巳四年矣。《方考》云:丙戌初除,丁亥分教,自不必釐而为二,其为博士,实三迁也。当作“三为” 为是。今按:上句言“暂为御史” ,而此言“三年博士” ,正以其居官之久近为言,恐当作年为是,然亦未敢必也。是年二月,有论钱重物轻状。《新志》云:是建中定两税,而物轻钱重,民以为患。于是诏百官议革其弊。《方考》以为,此论在穆宗即位之初,《通鉴》附之长庆元年秋,为得其实。今年初无此议也。惟《会要》载元和六年二月制,谓建中后货轻物重,许诸道所纳见钱五分量征二分,馀三分兼纳,实估匹段。或当时有此议,然亦非七年也。况公六年二月尚在东都,“洪” 误“石。” 《洪谱》云:是年有《石鼎联句赠刘师服诗》《祭石洪文》《李素石洪墓志》《路应神道碑》。此除在八年癸巳三月乙亥。《旧史》云:“执政览其文而怜之,以其有史才,故除是官。” 时宰相武元衡、李吉甫、李绛也。是年有《答刘秀才论史书》及《乌氏田氏庙碑》《郑儋神道碑》、李虚中《董溪息国夫人墓志》。九年甲午,十月甲子,为考功郎中,依前史馆修撰。十二月戊午,以考功知制诰。是年,有元微之书、田弘正书《送张道士序》《刘昌裔神道碑》、王适孟郊《扶风郡夫人墓志》。十年乙未,公知制诰。有《和库部卢曹长元日朝回及寒食直归遇雨》二诗、《与李绛书进顺宗实录状》。旧史云:“愈撰《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 按退之作史,详略各有意,削去常事,“著其系于政者。” 其褒善贬恶之旨明甚。当时议者非之,卒窜定无全篇,良可叹也。史又云:“愈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实。” 此言是也。是年有《与柳公绰二书论淮西事宜状》,说见明年。又有《捕贼行赏表》《蓝田县丞厅记》、独孤郁《卫之立墓志》《徐偃王庙碑》:“十一年丙申正月丙戌,以” 考功郎知制诰,迁中书舍人。丙申,赐绯鱼。五月癸未,降为太子右庶子。《行状》云:“盗杀武元衡,公以为盗杀宰相而遽息兵,其为懦甚。大兵不可以息,以天下力取三州,尚何不可?与裴丞相议合,故兵遂用,而宰相有不便之者。” 月满,迁中

书舍人。后竟以他事改右庶子。时宰相李逢吉、韦

贯之也。其云月满迁中书舍人者,盖唐制,台郎满岁则迁。公以去年冬知制诰,至今春竟一岁矣。李汉云:“收拾遗文,无所失坠。”公掌纶诰,一年,无一篇见收者,失坠多矣。唯《后集》有崔群《户部侍郎制》一首尔。今案:《行状》。《通鉴论》:《淮西事宜状》在去年知制诰时,而《神道碑》。新史则在迁中书舍人之后,但行状言公所论有杀宰相事,乃在去年六月,而状中实无此语。若状果在六月之后,则不应全不言及,则是此状不惟不在十一年正月之后,亦不在十年六月之后也。故《通鉴》直以系于五月之下。《行状》叙事虽实,而记言则误,碑文、《新史》固为失之,今当以《通鉴》为正。是年有《酬卢云夫曲江荷花行》,《周况妻韩氏墓志》,《王用碑》科斗书《后记》《行状、神道碑》及《旧史》云:“十二年丁酉秋,以兵老久屯,贼未灭,上命

裴丞相为淮西节度使以招讨之。丞相请公以行,赐三品衣鱼,为行军司马,从丞相居于郾城。军出潼关,公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弘,弘、说用命,师乘遂和。公知蔡州,精卒悉聚界上以拒官军,守城者率老弱且不过千人,亟白丞相,“请以兵三千人间道以入,必擒吴元济。” 丞相未及行,而李愬自唐州文城垒提其卒以夜入蔡州,果得元济。三军之士为公恨。蔡州既平,布衣柏耆以计谒公,公与语,奇之,遂白丞相曰:“淮西灭王,承宗胆破,可不劳用众。宜使辨士奉相公书,明祸福以招之,彼必服。” 丞相然之。公口占为书,使柏耆袖之,以至镇州。承宗果大恐,上表请割德、隶二州以献,遣子入侍。丞相归京师,以功迁刑部侍郎。诏公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时先入蔡州,擒元济、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诉碑辞不实,诏令磨公文,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是年,有《送殷侑序》《祭张署文》并墓志及《东征、往还酬唱》诸诗。晚

《秋郾城夜会联句为刑部时有举钱徽自代状》十

三年戊戌“四月,郑馀庆为详定礼乐使,奏韩愈、李程为副。” 是年有《李惟简墓志》《权德舆碑》。公以十四年己亥正月癸巳贬潮州刺史,宰相疑冯宿草疏,出宿为歙州刺史,时宰相皇甫镈、程异也。公之被谪,即日上道,便道取疾,以至海上。据《宜城驿记》,则

以三月二日过宜城,据《泷吏》诗,则以“三月既望至。”

“曲江”,据《谢表》则以三月二十五至潮州,据《祭文》则

“以四月二十四日逐鳄鱼。” 其自文正本皆但云年月日,则公之到郡,实不知何月日也。况自韶至广,虽自顺流,而自广之惠,自惠之潮,水陆相半,要非旬日可到。故公表亦云:自潮至广,来往动皆经月。则公到郡决非三月,而逐鳄鱼亦未必在四月二十四日也。今按道里行程,则方说为是。但与大颠第一书石本乃云四月七日,则又似实以三月二十五日至郡也。未详其说,阙之可也。《洪谱》又云:公自京师至潮,有路傍堠至蓝关云侄孙湘武关西逢配流吐蕃,食曲河驿,次邓州界,过南阳泷吏,题临泷寺,至韶州,《寄张使君》,《酬张使君惠书》,过始兴江口感怀,《赠元十八协律初南食》,《贻元十八达柳柳州》《食虾蟆》,《别赵子》诸诗及《宜城驿记》《潮州谢表》《祭鳄鱼文》《请置乡校牒》《贺册尊号表》。是年七月己丑,群臣上尊号,大赦。十月己巳,准例量移,改授袁州刺史。十五年庚子闰正月,穆宗即位。公以今年春到袁。途中有《酬张韶州端公》及《韶州留别张使君》二诗。至袁州,有《袁州谢上贺穆宗即位》《贺赦》《贺册皇太后》《贺庆云五色表》举韩泰自代状。《滕王阁记》“九月召拜国子祭酒。” 而阁记乃云十月袁州刺史者,盖命下在九月,授命在十月也。有《祭湘君夫》。

《人文》《祭文》所谓“复其章绶”者,公为行军司马时赐。

金紫,今为祭酒,始复其旧也。自袁至京师,有《次石头驿寄江西王中丞阁老仲舒》,时至江州,有《寄鄂岳李大夫程》及《题西林寺故萧二郎中旧堂诗》。《因话录》云:“萧颍士子存,字伯诚,为金部员外郎,恶裴延龄之为人,弃官归庐山。公少时尝受金部赏知,及经江州,游庐山,访金部故居,因赋此诗,留百缣以拯之。” 行次安陆,有《寄随州周员外君巢》二诗至。

枣阳县有《题广昌馆》诗,至襄州有〈《醉中留别李相》。

公诗,以冬暮至京师。是年有《南海庙碑》《与孟简书》《论黄家贼事宜状》及《典贴良人男女状》。又论彝獠请因改元大庆,遣使宣谕,仍择经略使抚之。又有柳子厚及侄孙滂祭文墓志。《洪谱》又云:《行状》云:“公入迁祭酒,有直讲,能说礼而陋容,学官多豪族子,摈之不得共食。公命吏曰:‘召直讲来,与祭酒共食’。学官由此不敢” 贱直讲奏儒生为学官,日使会讲,生徒奔走,听闻者相喜曰:“韩公来为祭酒,国子监不寂寞矣。” 公在国子,有《雨中寄张籍诗》《举张惟素自代及请复国子监生徒状》,《论新注学官牒荐张籍状》,《请上尊号表》。此除在长庆元年辛丑七月,时有《举韦𫖮自代状》,李郱张彻《祭文》、李郱郑群《薛戎墓志》。今按:方氏增考论钱重物轻状,当在此年。秋长庆元年七月,镇州乱,杀田弘正,立王廷凑,命深州刺史牛元翼节度深冀以讨之。十月命裴度为镇州四面行营都招讨使,元翼为廷凑所围。二年壬寅二月,赦廷凑,诏愈宣抚归,而牛元翼果出行状云:“公还,于上前奏与廷凑及三军语,上大悦曰:‘卿直向宜如此道’。” 由是有意大用,授吏部侍郎。今按:先太师谓故镇帅王武俊也,《神道碑》云方镇反。

“太原兵以轻利诱回纥,召先生祸福”,譬引虎啮臃。

“血直,今所患非兵不足遽疏陈得失。” 今按:此数语不可晓,他书亦皆无之,未详何谓,恐有误也。《洪谱》又云:是年有《次寿阳驿》《次太原》《呈副使吴郎中》《次承天营》《奉酬裴司空》《镇州路上》《酬裴司空重见寄》《镇州初归》诸诗及《韦侍讲盛山诗序》论变盐法事。

《宜状》:二年壬寅九月,转吏部侍郎,《行状》云:“凡令史皆不锁,听出入。” 或问公,公曰:“人所以畏鬼者,以其不能见也。鬼如可见,则人不畏矣。” 选人不得见令。

史故令史势重,听其出入,故势轻。是年,有《郓州》谿。

《堂诗》《窦司业祭文墓志》《楚国夫人墓志》《黄陵庙碑》:三年癸卯六月,以吏部侍郎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敕放台参,后不得为例。十月癸巳,为兵部侍郎,庚子,为吏部侍郎。《行状》云:改京兆尹,六军将士皆不敢犯,私相告曰:“是尚欲烧佛骨者,安可忤?” 故盗贼止,遇旱,米价不敢上。李绅为御史中丞,械囚送府,使尹以杖杖之,公曰:“安有此?” 使归其囚。是时绅方幸,旦夕且相,宰相欲去之,故以台与府不协为请两改其官。绅既复留,公入谢,上曰:“卿与绅争何事?” 公因自辩。数日,复为吏部侍郎。《神道碑》云:复为兵部侍郎,铨不锁入吏,选父七十、母六十、身七十,悉与二利取才,财势路绝。今按碑失兵部一节,此“兵” 字当作“吏” 字。不锁“入吏” ,即谓前“纵吏出入事,二利取才” ,未详其义。疑铨法有此语,或是有脱误也。公为京兆,有《举马总自代状》《贺雨》及《贺太阳不亏表》《祭竹林神》《曲江祭龙文》。再为兵部,有《举张正甫自代状》。是年有《罗池庙碑》《送郑权序》并诗、《祭马总女挐文》并《李于女挐墓志》《韩弘碑》《论孔戣致仕状》。四年甲辰正月,敬宗即位。二月有《王仲舒碑》。四月有《张彻墓志》。八月有《孔戣墓志》。是年公没,年五十七.。《行状》云:得病满百日假,既罢,以十二月二日卒于靖安里第。公属纩语曰:“某伯兄德行高,晓方药,食必视《本草》,年止于四十二。某疏愚,食不择禁忌,位为侍郎,年出伯兄十五岁矣。如又不足于何,而足自获终于牖下,幸不至失大节。以下见先人,可谓荣矣。” 明年张籍《祭公》诗有云:“去夏公请告,养疾南城庄。籍时官休罢,两月同游翔。” 又曰:“共爱池上隹,联句舒遐情。” 又曰:“公为《游溪诗》,唱咏多慷慨。” 城南庄在长安城南,公之别墅也。池上联句集中无之。《游溪》诗,即《南溪始泛》三首是也。公有旷达识,生死为一纲。及当“临终晨,意色亦不荒。赠我珍重言,傲然委衾裳。” 其于死生之际如此。《神道碑》云:“遗命丧葬,无不如礼。俗习画写浮图,日以七数之。及拘阴阳,所谓吉凶,一无污我。” 今按此事,可见公之平生,谨守礼法,排斥异教,自信之笃,至死不变,可以为后世法,而《谱》不载,盖不以为然也。《行状》云:“公气厚性通,论议多” 大体,《神道碑》云:“朝有大狱大疑,文武会同,莫先发言,先生援经引决,考合传记,侃侃正色,人伏其词。” 《墓志》云:“公开朗轩辟,不施戟级,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恐不完美,游以诙笑啸歌,使皆醉义忘归。呜呼,可谓乐易君子钜人者矣。” 碑又云:“内外惸弱,悉抚之一” 亲以仁,使男有官,女有从,不啻于己生交于人。已而我负,终不计,死则庇其家,均食剖资,虽微弱,待之如贤戚,人诟笑之愈笃。未尝一食不对客,闺人或昼见其面,退相指语,以为异事,未尝宿货馀财。每曰:“吾前日解衣质食,今存有已多矣。” 《墓志》云:先生之作,无圆无方,至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跋邪抵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知人罪,非我计。茹古涵今,无有端涯,浑浑灏灏,不可窥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纸怪发,鲸铿春丽,惊耀天下。然而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呜呼极矣,后人无以加之矣。姬氏

以来,一人而止矣。今按:“知人罪非我计”,此句中“必”

有脱误。疑当云“人知人罪,非我所计。” 程子曰:“韩愈亦近世豪杰之士,如原道之言,虽不能无病,然自孟子以来,能知此者,独愈而已。” 其曰:孟氏醇乎醇。


又曰:“荀与杨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若无所。”

“见,安能由千载之后判其得失若是之明也?” 又曰:“退之晚年之文,所见甚高,不可易而读也。古之学者,修德而已,有德则言,可不学而能,此必然之理也。退之乃以学文之故,日求其所未至,故其所见及此。至于为学之序,虽若有所戾者,然其言曰:‘轲之死不得其传’。” 此非有所袭于前人之语,又非凿空信口率然而言之,是必有所见矣。若无所见,则其所谓“以是而传” 者,果何事邪?今按诸贤之论,唯此二条为能极其深处。然复考诸临川王氏之书,则其诗有曰:“纷纷易尽百年身,举世何人识道真。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 其为予夺,乃有大不同者。故尝折其衷而论之。窃谓程子之意,固为得其大端,而王氏之言亦自不为无理。盖韩公“于道,知其用之周于万事,而未知其体之具于吾之一心;知其可行于天下,而未知其本之当先于吾之一身也” ,是以其言尝详于外而略于内。其志常极于远大,而其行未必能审其缓急重轻之

《序》以“决取舍”,虽汲汲以行道济时,抑邪举正为事。

而或未免杂乎贪位慕禄之私。此其见于文字之

中,信有如王氏所讥者矣。但王氏虽能言此,而其所谓“道真” 者,实乃老佛之馀波,正韩公所深诋,则是楚虽失,而齐亦未为得耳。故今兼存其说,而因附以狂妄管窥之一二,私窃以为言。若以是而论之,则于韩公之学所以为得失者,庶几其有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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