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第099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九十九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
第九十九卷目录
盗贼部杂传三
晋
王弥 张昌
陈敏 王如
杜曾 杜弢
王机 祖约
郭默 苏峻
孙恩 卢循
谯纵
祥刑典第九十九卷
盗贼部杂传三
[编辑]晋
[编辑]晋书王弥传弥东莱人也家世二千石祖颀魏元菟太守武帝时至汝南太守弥有才干博涉书记少游侠京师隐者董仲道见而谓之曰君豺声豹视好乱
[编辑]乐祸。若天下骚扰,不作士大夫矣。惠帝末,妖贼刘伯 根起于东莱之县,弥率家僮从之,伯根以为长史。 伯根死,聚徒海渚,为苟纯所败,亡入长广山为群贼。 弥多权略,凡有所掠,必豫图成败,举无遗策,弓马迅 捷,膂力过人,青土号为“飞豹。”后引兵入寇青、徐,兖州 刺史苟晞逆击,大破之。弥退集亡散,众复大振。晞与 之连战,不能克。弥进兵寇泰山、鲁国、谯、梁、陈、汝南、颍 川、襄城诸郡,入许昌,开府库,取器杖,所在陷没,多杀 守令,有众数万,朝廷不能制。会天下大乱,进逼洛阳, 京邑大震,宫城门昼闭,司徒王衍等率百官距守,弥 屯七里涧,王师进击,大破之。弥谓其党刘灵曰:“晋兵 尚彊,归无所厝。刘元海昔为质子,我与之周旋京师, 深有分契,今称汉王,将归之,可乎?”灵然之,乃渡河归 元海。元海闻而大悦,遣其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致 书于弥曰:“以将军有不世之功,超时之德,故有此迎 耳。迟望将军之至,孤今亲行将军之馆,辄拂席洗爵, 敬待将军。”及弥见元海,劝称尊号。元海谓弥曰:“孤本 谓将军如窦周等耳,今真吾孔明、仲华也。”烈祖有云: “吾之有将军,如鱼之有水。”于是署弥司隶校尉,加侍 中、特进。弥固辞,使随刘曜寇河内,又与石勒攻临漳。 永嘉初,寇上党,围壶关,东海王越遣淮南内史王旷、 安丰太守卫干等讨之,及弥战于高都、长平间,大败 之,死者十六七。元海进弥征东大将军,封东莱公。与 刘曜、石勒等攻魏郡、汲郡、顿丘,陷五十馀壁,皆调为 军士。又与勒攻邺,安北将军和郁弃城而走。怀帝遣 北中郎将裴宪次白马讨弥,车骑将军王堪次东燕 讨勒,平北将军曹武次太阳讨元海。武部将军彭默 为刘聪所败,见害,众军皆退。聪渡黄河,帝遣司隶校 尉刘暾、将军宋抽等距之,皆不能抗。弥、聪以万骑至 京城,焚二学。东海王越距战于西明门,弥等败走。弥 复以二千骑寇襄城诸县,河东平阳、弘农、上党诸流 人之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者数万家,为旧居 人所不礼,皆焚烧城邑,杀二千石长吏以应弥。弥又 以二万人会石勒寇陈郡、颍川,屯阳翟。遣弟璋与石 勒共寇徐、兖,因破越军。弥后与曜寇襄城,遂逼京师。 时京邑大饥,人相食,百姓流亡,公卿奔河阴。曜、弥等 遂陷宫城,至太极前殿,纵兵大掠,幽帝于端门,逼辱 羊皇后,杀皇太子诠,发掘陵墓,焚烧宫庙,城府荡尽, 百官及男女遇害者三万馀人,遂迁帝于平阳。弥之 掠也,曜禁之,弥不从,曜斩其牙门王延以徇。弥怒,与 曜阻兵相攻,死者千馀人。弥长史张嵩谏曰:“明公与 国家共兴大事,事业甫耳,便相攻讨,何面见主上乎! 平洛之功,诚在将军,然刘曜皇族,宜小下之。晋二王 平吴之鉴,其则不远。愿明将军以为虑,纵将军阻兵 不还,其若子弟宗族何?”弥曰:“善。微子,吾不闻此过也。” 于是诣曜谢,结分如初。弥曰:“下官闻过,乃是张长史 之功。”曜谓嵩曰:“君为朱建矣,岂况范生乎!”各赐嵩金 百斤。弥谓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险之固,城池 宫室,无假营造,可徙平阳都之。”曜不从,焚烧而去。弥 怒曰:“屠贩子岂有帝王之意乎!汝奈天下何!”遂引众 东屯项关。初,曜以弥先入洛,不待己,怨之,至是嫌隙 遂构。刘暾说弥还据青州,弥然之,乃以左长史曹嶷 为镇东将军,给兵五千,多赍宝物,还乡里,招诱亡命, 且迎其室。弥将徐邈、高梁辄率部曲数千人随嶷去, 弥益衰弱。初,石勒恶弥骁勇,常密为之备。弥之破洛 阳也,多遗勒美女宝货以结之。时勒擒苟晞,以为左 司马,弥谓勒曰:“公获苟晞而用之,何其神妙!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愈忌弥,阴图之。刘 暾又劝弥征曹嶷,籍其众以诛勒。于是弥使暾诣青 州,令曹嶷引兵会。己而诈要勒共向青州,暾至东阿, 为勒游骑所获。勒见弥与嶷书,大怒,乃杀暾。弥未之 知,勒伏兵袭弥,杀之,并其众。
张昌传昌本义阳蛮也少为平氏县吏武力过人每自占卜言应当富贵好论攻战侪类咸共笑之及李流寇蜀昌潜遁半年聚党数千人盗得幢麾诈言台
[编辑]遣其募人讨流会。壬午,诏书发武勇以赴益土,号曰 “壬午兵。”自天下多难,数术者云“当有帝王兴于江左。” 及此调发,人咸不乐西征,昌党因之诳惑,百姓各不 肯去。而诏书催遣严速,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 石免。由是郡县官长皆躬出驱逐,展转不远,屯聚而 为劫掠。是岁,江夏大稔,流人就食者数千口。太安二 年,昌于安陆县石岩山屯聚,去郡八十里,诸流人及 避戍役者多往从之。昌乃易姓名为李辰。太守弓钦 遣军就讨,辄为所破。昌徒众日多,遂来攻郡。钦出战, 大败,乃将家南奔沔口。镇南大将军、新野王歆遣骑 督靳满讨昌于随郡西,大战,满败走。昌得其器杖,据 有江夏,即其府库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山都县吏 丘沈遇于江夏,昌名之为圣人,盛车服出迎之,立为 天子,置百官。沈易姓名为刘尼,称汉后,以昌为相国。 昌兄味为车骑将军,弟放广武将军,各领兵于石岩 中作宫殿。又于岩上织竹为鸟形,衣以五彩,聚肉于 其傍。众鸟群集,诈云凤凰降。又言珠袍、玉玺、铁券、金 鼓自然而至。乃下赦书,建元神凤,郊祀服色,依汉故 事,其有不应其募者,族诛。又流讹言云:“江淮已南当 图反逆,官军大起,悉诛讨之。”群小互相扇动,人情惶 惧。江、沔间一时焱起,竖牙旗,鸣鼓角以应昌。旬月之 间,众十三万,皆以绛科头。之以毛。江夏、义阳士庶 莫不从之,惟江夏旧姓江安令王伛、秀才吕蕤不从, 昌以三公位征之。伛、蕤密将宗室北奔汝南,投豫州 刺史刘乔。乡人期思令李权、常安令吴凤、孝廉吴畅, 纠合善士,得五百馀家,追随伛等,不豫妖逆。新野王 歆上言:“妖贼张昌、刘尼妄称神圣,犬羊万计,绛头毛 面,挑刀走戟,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于 是刘乔率诸军据汝南以御贼,前将军赵骧领精卒 八千据宛,助平南将军羊伊距守。昌遣其将军黄林 为大都督,率二万人向豫州。前驱李宫,欲掠取汝水 居人,乔遣将军李杨逆击,大破之。林等东攻弋阳,太 守梁桓婴城固守。又遣其将马武破武昌,害太守。昌 自领其众西攻宛,破赵骧,害羊伊;进攻襄阳,害新野 王歆。昌别率石冰东破江、扬二州,伪置守长。当时五 州之境,皆畏逼从逆,又遣其将陈贞、陈兰、张甫等攻 长沙、湘东、零陵诸郡。昌虽跨带五州,树立牧守,皆盗 桀小人,而无禁制,但以劫掠为务,人情渐离。是岁,诏 以宁朔将军、领南蛮校尉刘弘镇宛。弘遣司马陶侃、 参军蒯桓《皮初》等率众讨昌于竟陵,刘乔又遣将军 李扬、督护尹奉总兵向江夏。侃等与昌苦战累日,大 破之,纳降万计。昌乃沉窜于下儁山。明年秋,乃擒之, 传首京师,同党并夷三族。
陈敏传敏字令通庐江人也少有干能以部廉吏补尚书仓部令史及赵王伦篡逆三王起义兵久屯不散京师仓廪空虚敏建议曰南方米谷皆积数十年
[编辑]“时将欲腐败,而不漕运以济中州,非所以救患周急 也。”朝廷从之,以敏为合肥度支,迁广陵度支。张昌之 乱,遣其将石冰等趣寿春,都督刘准忧惶,计无所出。 时敏统大军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故逼 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合率运兵,公分配 众力,破之必矣。”准乃益敏兵击之,破吴弘、石冰等。敏 遂乘胜逐北,战数十合。时冰众十倍,敏以少击众,每 战皆克,遂至扬州,回讨徐州贼封云,云将张统斩云 降,敏以功为广陵相。时惠帝幸长安,四方交争,敏遂 有割据江东之志。其父闻之,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 也。”父亡去职。东海王越当西迎大驾,承制起敏为右 将军、假节、前锋都督,致书于敏曰:“将军建谋富国,则 有大漕之勋;及遭冰昌之乱,则首率义徒,以寡敌众。 外无彊兵之援,内无运筹之侣,只身挺立,雄略纵横, 擢奇谋于马首,奋灵计于临危,金声振于江外,精光 赫于扬、楚。攻坚陷险,三十馀战,师徒无亏,勍敌自灭, 五州复全,苞茅入贡,岂非将军之功力哉!今羯贼屯 结,游魂河、济,鼠伏雉窜,藏匿陈留,始欲奸盗,终图不 轨。将军孙吴之术既明,已试之功先著。孤与将军,情 分特隆,想割草土之哀,抑难居之思,舍绖执戈,来恤 国难。天子远巡,銮舆未反,引领东眷,有怀山陵。当凭 将军戮力,玉辂有旋。将军率将所领,承书风发,米布 军资,惟将军所运。”时越讨豫州,刺史刘乔,敏引兵会 之,与越俱败于萧。敏因中国大乱,遂请东归,收兵据 历阳。会吴王常侍甘卓自洛至,教卓假称皇太弟命, 拜敏为扬州刺史,并假江东首望顾荣等四十馀人 为将军、郡守,荣并伪从之。敏为息娶卓女,遂相为表里。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广等皆弃官奔走。敏 弟昶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昶将精兵 数万据乌江,弟恢率钱端等南寇,江州刺史应邈奔 走,弟斌东略诸郡,遂据有吴越之地。敏命寮佐,以己 为都督江东军事、大司马、楚公,封十郡,加九锡,列上 尚书,称自江入河,奉迎銮驾。东海王军谘祭酒华谭 闻敏自相署置,而顾荣等并江东首望,悉受敏官爵, 乃遗荣等《书》曰:“石冰之乱,朝廷录敏微功,故加越次 之礼,授以上将之任,庶有韩、卢一噬之效。而本性凶 狡,素无识达,贪荣干运,逆天而动。阻兵作威,盗据吴 会,内用凶弟,外委军吏,上负朝廷宠授之荣,下孤宰 辅过礼之惠。天道伐恶,人神所不祐,虽阻长江,命危 朝露。忠节令图,君子高行,屈节附逆,义士所耻。王蠋 匹夫,志不”可屈,于期慕义,陨首燕庭。况吴会仁人,并 受国宠,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便辱身奸人之 朝,降节逆叛之党,稽颡屈膝,不亦羞乎!昔龚胜绝粒, 不食莽朝,鲁连赴海,耻为秦臣。君子义行,同符千载, 遥度雅量,岂独是安。昔吴之武烈,称美一代,虽奋奇 宛叶,亦受折襄阳,讨逆雄气,志存中夏,临江发怒,命 讫丹徒。赖先主承运,雄谋天挺,尚内倚慈母仁明之 教,外杖子布廷争之忠,又有诸葛、顾、步、张、朱、陆、全之 族,故能鞭笞百越,称制南州。然兵家之兴,不出三世, 运未盈百,归命入臣。今以陈敏仓部令史,七第顽穴, 六品下才,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 贤,犹当未许也。诸君垂头,不能“建翟义之谋,而顾生 俛眉,已受羁绊之辱。”皇舆东轩,行即紫馆,百寮垂缨, 云翔凤阙,庙胜之谋,潜运帷幄。然后发荆州武旅,顺 流东下;徐州锐锋,南据堂邑;征东劲卒,耀威历阳,飞 桥越横江之津,泛舟涉瓜步之渚,威震丹阳,擒寇建 邺,而诸贤何颜见中州之士邪?小寇隔津,音符道阔, 引领南望,情存“旧怀,忠义之人,何世蔑有!夫危而不 能安,亡而不能存,将何贵乎!永长宿德,情所素重;彦 先垂发,分著金石;公胄早交,恩纪特隆;令伯义声,亲 好密结。上欲与诸贤效翼紫宸,建功帝籍。如其不尔, 亦可泛舟河渭,击楫清歌。何为辱身小寇之手,以蹈 逆乱之祸乎!昔为同志,今已殊域;往为一体,今成异 身,瞻江长叹,非子谁思!愿图良策,以存嘉谋也。”敏凡 才无远略,一旦据有江东,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服。 且子弟凶暴,所在为患。周𤣱、顾荣之徒,常惧祸败,又 得谭书,皆有惭色。𤣱、荣遣使密报“征东大将军刘准 遣兵临江,己为内应。”准遣扬州刺史刘机、宁远将军 衡彦等出历阳。敏使弟昶及将军钱广次乌江以距 之;又遣弟闳为历阳太守,戍牛渚。钱广家在长城,𤣱 乡人也。𤣱潜使图昶,广遣其属何康、钱象投募送白 事于昶,昶倾头视书,康挥刀斩之,称“州下已杀敏,敢 有动者诛三族”,吹角为内应。广先勒兵在朱雀桥,陈 兵水南。𤣱荣又说甘卓,卓遂背敏。敏率万馀人将与 卓战,未获济,荣以白羽扇麾之,敏众溃散。敏单骑东 奔,至江乘,为义兵所斩,母及妻子皆伏诛。于是会稽 诸郡,并杀敏诸弟无遗焉。
王如传如京兆新丰人也初为州武吏遇乱流移至宛时诸流人有诏并遣还乡里如以关中荒残不愿归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各遣兵送之而促
[编辑]期令发。如遂潜结诸无赖少年,夜袭二军,破之。杜蕤 悉众击如,战于涅阳,蕤军大败,山简不能御,移屯夏 口,如又破襄城。于是南安庞寔、冯翊岩嶷、长安侯脱 等各帅其党,攻诸城镇,多杀令长以应之。未几,众至 四五万,自号“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如惧石勒之攻 己也,乃厚贿于勒,结为兄弟,勒又假其彊而纳之。时 侯脱据宛,与如不协,如说勒曰:“侯脱虽名汉臣,其实 汉贼,如常恐其来袭,兄宜备之。”勒素怒脱贰己,惮如 唇齿,故不攻之。及闻如言,甚悦,遂夜令三军蓐食待 命,鸡鸣而驾,后出者斩。晨压宛门攻之,旬有二日而 克之。勒遂斩脱如。于是大掠沔汉,进逼襄阳。征南山 简使将赵同帅师击之,经年不能克,智力并屈,遂婴 城自守。王澄帅军赴京都,如邀击破之。如连年种谷, 皆化为莠,军中大饥,其党互相攻劫,官军进讨,各相 率来降。如计无所出,归于王敦。敦从弟棱,爱如骁武, 请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辈虓险难蓄,汝性忌急,不能 容养,更成祸端。”棱固请与之,棱置诸左右,甚加宠遇。 如数与敦诸将角射,屡斗争为过失,棱果不容而杖 之,如甚以为耻。初,敦有不臣之迹,棱每谏之,敦常怒 其异己。及敦闻如为棱所辱,密使人激怒之,劝令杀 棱。如诣棱,因闲宴,请剑舞为欢,棱从之。如于是舞刀 为戏,渐渐来前,棱恶而呵之不止,叱左右使牵去。如 直前害棱。敦闻而阳惊,亦捕如诛之。
杜曾传曾新野人南中郎将蕤之从祖弟也少骁勇绝人能被甲游于水中始为新野王歆镇南参军历华容令至南蛮司马凡有战阵勇冠三军会永嘉之
[编辑]乱,荆州荒梗,故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 假曾竟陵太守。亢后与其党自相猜贰,诛其骁将数十人。曾心自不安,潜谋图之,乃卑身屈节以事于亢。 亢弗之觉,甚信任之。会荆州贼王冲自号荆州刺史, 部众亦盛,屡遣兵抄亢所统。亢患之,问计于曾。曾劝 令击之,亢以为然。曾白亢,取帐下刀戟付工磨之,因 潜引王冲之兵。亢遣精骑出距冲,城中空虚,曾因斩 亢而并其众,自号南中郎将,领竟陵太守。曾求南郡 太守刘务女不得,尽灭其家。会愍帝遣第五猗为安 南将军、荆州刺史,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 分据沔汉。时陶侃新破杜弢,乘胜击曾,有轻曾之色。 侃司马鲁恬言于侃曰:“古人争战,先料其将。今使君 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通也。”侃不从,进军围之于石 城。时曾军多骑,而侃兵无马,曾密开门突侃阵,出其 后,反击其背,侃师遂败,投水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 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既而致笺于平南将军荀崧, 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纳之。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 所将之卒,皆豺狼也,可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 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 援,不从侃言。曾复率流亡二千馀人围襄阳,数日不 下而还。及王廙为荆州刺史,曾距之,廙使将朱轨、赵 诱击曾,皆为曾所杀。王敦遣周访讨之,屡战不能克。 访潜遣人缘山开道,出曾不意以袭之,曾众溃。其将 马隽、苏温等执曾诣访降。访欲生致武昌,而朱轨、息 昌、赵诱、息引皆乞曾以复冤,于是斩曾,而昌引脔其 肉而啖之。
杜弢传弢字景文蜀郡成都人也祖植有名蜀土武帝时为符节令父聆略阳护军弢初以才学著称州举秀才遭李庠之乱避地南平太守应詹爱其才而
[编辑]礼之。后为醴陵令。时巴、蜀流人汝班、蹇硕等数万家, 布在荆、湘间,而为旧百姓之所侵苦,并怀怨恨。会蜀 贼李骧杀县令,屯聚乐乡,众数百人。弢与应詹击骧, 破之,蜀人杜畴、蹇抚等复扰湘州。参军冯素与汝班 不协,言于刺史荀眺曰:“流人皆欲反。”眺以为然,欲尽 诛流人。班等惧死,聚众以应畴。时弢在湘中,贼众共 推弢为主。弢自称梁益二州牧、平难将军、湘州刺史, 攻破郡县,眺委城走广州,广州刺史郭讷遣始兴太 守严佐率众攻弢,弢逆击破之。荆州刺史王澄复遣 王机击弢,败于巴陵。弢遂纵兵肆暴,伪降于山简,简 以为广汉太守。眺之走也,州人推安城太守郭察领 州事,因率众讨弢,反为所败,察死之。弢遂南破零陵, 东侵武昌,害长沙太守崔敷、宜都太守杜鉴、邵陵太 守郑融等。元帝命征南将军王敦、荆州刺史陶侃等 讨之,前后数十战,弢将士多物故,于是请降。帝不许。 弢乃遗应詹《书》曰:“天步艰难,始自吾州,州党流移,在 于荆土,其所遇值,蔑之如遗,顿伏死亡者,略复过半。 备尝荼毒,足下之所鉴也。客主难久,嫌隙易构,不谓 乐乡起变,出于不意,时与足下思散疑结,求擒其党 帅,惟患算不经远,力不陷坚耳。及在湘中,惧死求生, 遂相结聚,欲守善自卫,天下小定,然后输诚盟府。”寻 山公镇夏口,即具陈之。此公鉴开塞之会,察穷通之 运,纳吾于众疑之中,非高识元睹,孰能若此?西州人 士得“沐浴于清流。岂惟涤荡瑕秽,乃骨肉之施。此公 薨逝,斯事中废,贤愚痛毒,窃心自悼。欲遣滕永文、张 休豫诣大府,备列起事以来本末,但恐贪功徇名之 徒,将谗间于圣主之听,戮吾使于市朝,以彰叛逆之 罪。”故未敢遣之。而甘陶卒至,水陆十万,旌旗曜于山 泽,舟舰盈于三江,威则威矣,然吾众窃未以为惧。晋 文伐原,以全信为本,故能使诸侯归之;陶侃宣赦书 而继之以进讨,岂所以崇奉明诏,示轨宪于四海,逼 向义之夫,以为叛逆之虏,踧思善之众,以极不赦之 责,非不战而屈人之算也。驱略乌合,欲与必死者求 一战,未见争衡之机权也。吾之赤心,贯于神明,西州 人士,卿粗悉之耳。宁当今抱枉于时,不证于大府邪? 昔虞卿不荣大国之相,与魏齐同其安危;司马迁明 言于李陵,虽刑残而无慨。足下抗威千里,声播汶衡, 进宜为国思靖难之略,退与旧交措枉直之正,不亦 绰然有馀裕乎!望卿腾吾笺,令时达盟府,遣大使光 临,使吾得披露肝胆,没身何恨哉!伏想盟府必结纽 于纪纲,为“一匡于圣世。使吾厕列义徒,负戈前驱,迎 皇舆于阊阖,扫长蛇于荒裔,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若然,先清方夏,却定中原,吾得一年之粮,使溯流西 归,夷李雄之逋寇,修《禹贡》之旧献,展微劳以补往愆, 复州邦以谢邻国,亦其志也,惟所裁处耳。吾远州寒 士,与足下出处殊伦,诚不足感神交而济其倾危。但 显吾忠诚,则汶岳荷忠顺之恕,衡湘无伐叛之虞。隆 足下宏纳之望,拯吾徒陷溺之艰,焉可金玉其音哉! 然颙颙十馀万口,亦劳瘁于警备,思放逸于南亩矣。 衡岳、江湘,列吾左右,若往言有贰,血诚不亮,益、梁受 殃,不惟鄙门而已。”詹甚哀之,乃启呈弢书,并上言曰: “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文理既优,干事兼美。往因使 流寓居詹郡界,其贞心坚白,詹所委究。李骧为变乐 乡,劫略良善,弢时出家财,招募忠勇,登坛歃血,义诚慷慨。”会骧攻烧南平,弢遂东下巴、汉,与湘中乡人相 遇,推其素望,遂相凭结,论弢本情,非首作乱阶者也。 然破湘川,实弢之罪,亦由兵交其间,遂使滋蔓。按弢 今书《血诚》,亦至矣。昔朱鲔自疑于洛阳,光武指河水 以明心。鲔感义归诚,终展力报施,受封侯之宠,由恕 过以录功也。詹窃谓今者当圮运之会,思弘远猷,故 齐赦射钩之诛,晋贳斩袪之戮,用能济翼戴之高勋, 隆一匡之美誉。况弢等素无斯愆,而稽颡投命邪?以 为可遣大使,宣扬圣旨,云“泽沾之于上,百姓沐浴于 下,则上下交泰,江左无风尘之虞矣。”帝乃使前南海 太守王运受弢降,宣诏书,大赦,凡诸反逆,一皆除之。 加弢巴东监军。弢受命后,诸将殉功者攻击之不已。 弢不胜愤怒,遂杀运,而使其将王真领精卒三千为 奇兵,出江南,向武陵,断官军运路。陶侃使伏波将军 郑攀邀击,大破之,真步走湘城。于是侃等诸军齐进, 真遂降侃,众党散溃,弢乃逃遁,不知所在。
王机传机字令明长沙人也父毅广州刺史甚得南越之情机美姿仪俶傥有度量陈恢之乱机年十七率众击破之常慕王澄为人澄亦雅知之以为己亚
[编辑]遂与友善,内综心膂,外为牙爪,寻用为成都内史。机 终日醉酒,不存政事,由是百姓怨之,人情骚动。会澄 遇害,机惧祸及,又属杜弢所在发墓,而独为机守冢。 机益自疑,就王敦求广州,敦不许。会广州人背刺史 郭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馀人入广州, 州部将温邵率众迎机。敦遣将军葛幽追之,及于庐 陵。机叱幽曰:“何以敢来,欲取死邪?”幽不敢逼而归。郭 讷闻邵之纳机也,乃遣兵击邵,反为所破。讷又遣机 父兄时吏距之,咸倒戈迎机,讷众皆散,乃握节而避 机。机遂入城,就讷求节。讷叹曰:“昔苏武不失其节,前 史以为美谈。此节天朝所假,义不相与,自可遣兵来 取之。”机惭而止。机自以篡州,惧为王敦所讨,乃更求 交州。时杜弢馀党杜弘奔临贺,送金数千两与机,求 讨桂林贼以自效。机为列上,朝廷许之。王敦以机难 制,又欲因机讨梁硕,故以降杜弘之勋,转为交州刺 史。硕闻而遣子侯候机于郁林,机怒其迎迟,责云:“须 至州,当相收拷。”硕子驰使报硕,硕曰:“王郎已坏广州, 何可复来破交州也?”乃禁州人不许迎之。府司马杜 赞以硕不迎机,率兵讨硕,为硕所败。硕恐诸侨人为 机,于是悉杀其良者,乃自领交阯太守。机既为硕所 距,遂住郁林。时杜弘大破桂林贼还,遇机于道。机劝 弘取交州。弘素有意,乃执机节曰:“当相与迭持,何可 独捉?”机遂以节与之,于是机与弘及温邵、刘沈等并 反。寻而陶侃为广州,始到兴州,人皆谏“不可轻进”,侃 不听。及至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侃先讨温邵、刘沈, 皆杀之。机遣牙门屈蓝还州,诈言增粮,密招诱所部, 欲以距侃。侃即收蓝斩之,遣督护许高讨机,走之,病 死于道。高掘出其尸斩首,并杀其二子焉。
祖约传约字士少豫州刺史逖之弟也初以孝廉为成皋令与逖甚相友爱永嘉末随逖过江元帝称制引为掾属与陈留阮孚齐名后转从事中郎典选举
[编辑]约妻无男而性妒,约亦不敢违忤。尝夜寝于外,忽为 人所伤,疑其妻所为,约求去职,帝不听,约便从右司 马营东门私出。司直刘隗劾之曰:“约幸荷殊宠,显位 选曹,铨衡人物,众所具瞻。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杜 渐防萌,式遏寇害。而乃变起萧墙,患生婢妾,身被刑 伤,亏其肤发。群小噂𠴲嚣声,远被尘秽清化,垢累明 时,天恩含垢,犹复慰喻。而约违命轻出,既无明智以 保身,又孤恩废命,宜加贬黜,以塞众谤。”帝不之罪。隗 重加执据,终不许。及逖有功于谯、沛,约渐见任遇。逖 卒,自侍中代逖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约 异母兄光禄大夫纳密言于帝曰:“约内怀陵上之心, 抑而使之可也。今显侍左右,假其权势,将为乱阶矣。” 帝不纳。时人亦谓纳与约异生,忌其宠贵,故有此言。 而约竟无绥驭之才,不为士卒所附。及王敦举兵,约 归卫京都,率众次寿阳,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以 功封五等侯,进号镇西将军,使屯寿阳,为北境藩捍。 自以名辈不后郄卞,而不豫明帝顾命,又望开府,及 诸所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石聪尝以众逼之,约 屡表请救而官军不至。聪既退,朝议父欲作涂塘以 遏胡寇,约谓为弃己,弥怀愤恚。先是,太后使蔡谟劳 之,约见谟,瞋目攘袂,非毁朝政。及苏峻举兵,遂推崇 约而罪执政。约闻而大喜,从子智及衍并倾险好乱, 又赞成其事。于是命逖子沛内史涣、女婿淮南太守 许柳以兵会峻。逖妻,柳之姊也,固谏不从。及峻克京 都,矫诏以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颍川人陈光率其 属攻之。约左右阎秃,貌类约,光谓为约而擒之。约逾 垣获免,光奔于石勒,而约之诸将复阴结于勒,请为 内应。勒遣石聪来攻之,约众溃,奔历阳。遣兄子涣攻 桓宣于晥城,会毛宝援宣,击涣,败之。赵引复遣将军 甘苗从二焦上历阳,约惧而夜遁,其将牵滕率众出 降。约以左右数百人奔于石勒,勒薄其为人,不见者久之。勒将程遐说勒曰:“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此汉 高祖所以斩丁公也。今忠于事君者莫不显擢,背叛 不臣者无不夷戮,此天下所以归伏大王也。祖约犹 存,臣切惑之。且约大引宾”客,又占夺乡里先人田地, 地主多怨。于是勒乃诈约曰:“祖侯远来,未得喜欢,可 集子弟一时俱会。”至日,勒辞之以疾,令遐请约及其 宗室。约知祸及,大饮致醉。既至于市,抱其外孙而泣, 遂杀之,并其亲属中外百馀人,悉灭之,妇女妓妾,班 赐诸胡。初,逖有胡奴曰王安,待之甚厚,及在雍丘,告 之曰:“石勒是汝种类,吾亦不在尔一人。”乃厚资遣之, 遂为勒将。祖氏之诛也,安多将从人于市观省,潜取 逖庶子道重藏之。为沙门时十岁。石氏灭后来归。
郭默传默河内怀人少微贱以壮勇事太守裴整为督将永嘉之乱默率遗众自为坞主以渔舟抄东归行旅积年遂致巨富流人依附者渐众抚循将士甚
[编辑]得其欢心。默妇兄同郡陆嘉取官米数石饷妹,默以 为违制,将杀嘉,嘉惧,奔石勒,默乃自射杀妇,以明无 私。遣使谒刘琨,琨加默河内太守。刘元海遣从子曜 讨默,曜列三屯围之,欲使饿死。默送妻子为质,并请 籴焉。籴毕设守,曜怒,沉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遣弟 芝求救于刘琨,琨知默狡猾,留芝而缓其救,默更遣 人告急。会芝出城浴马,使彊与俱归,乃遣芝质于石 勒。勒以默多诈,封默书与刘曜。默使人伺得勒书,便 突围投李矩,后与矩并力距刘石,事见《矩传》。太兴初, 除颍川太守。默与石匆战败,矩转蹙弱,默深忧惧,解 印授其参军殷峤,谓之曰:“李使君遇吾甚厚,今遂弃 去,无颜谢之,三日可白吾去也。”乃奔阳翟。矩闻之大 怒,遣其将郭诵追默,至襄城,及之。默弃家人,单马驰 去。默至京都,明帝授征虏将军。刘遐卒,以默为北中 郎将、监淮北军事、假节。遐故部曲李龙等谋反,诏默 为右卫将军赵引讨平之。朝廷将征苏峻,惧其为乱, 召默拜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初战有功,及六军败绩, 南奔。《郄鉴》议于曲阿北大业里作垒,以分贼势,使默 守之。峻遣韩晃等攻默甚急,垒中颇乏水,默惧,分人 马出外,乃潜从南门荡出,留人坚守。会峻死,围解,征 为右军将军。默乐为边将,不愿宿卫,及赴召,谓平南 将军刘引曰:“我能御胡而不见用。右军主禁兵,若疆 埸有虞,被使出征,方始配给,将卒无素,恩信不著,以 此临敌,少有不败矣。时当为官择才,若人臣自择官, 安得不乱乎?”引曰:“所论事虽然,非小人所及也。”当发 求资于引。时引被诏免官,不即归罪,方自申理,而骄 侈更甚,远近怪之。初,默之被征距苏峻也,下次寻阳, 见引引参佐张满等轻默,倮露视之,默常切齿。至是, 引腊日饷默酒一器,㹠一头,默对信投之水中,忿愤 益甚。又侨人盖肫,先略取祖焕所杀孔炜女为妻,炜 家求之,张满等使还其家,肫不与,因与引满有隙。至 是,肫默曰:“刘江州不受免,密有异图,与长史司马 张满、荀楷等日夜计谋,反逆已形,惟忌郭侯一人,云 当先除郭侯而后起事,祸将至矣,宜深备之。”默既怀 恨,便率其徒,候旦门开,袭引。引将吏欲距默,默呴之 曰:“我被诏有所讨,动者诛及三族。”遂入至内寝,引尚 与妾卧,默牵下斩之。出取引僚佐张满、荀楷等,诬以 大逆,传引首于京师,诈作诏书,宣视内外,掠引女及 诸妾井金宝还船。初云下都,俄而遂停。引故府,招桓 宣王愆期。愆期惧逼,劝默为《平南江州》,默从之。愆期 因逃庐山,桓宣固守不应。司徒王导惧不可制,乃大 赦天下,枭引首于大航。以默为西中郎将、豫州刺史。 武昌太守邓岳驰白太尉陶侃,侃闻之,投袂起曰:“此 必诈也。”即日率众讨默,上疏陈默罪恶。导闻之,乃收 引首,诏庾亮助侃讨默。默欲南据豫章,而侃已至城 下,筑土山以临之。诸军大集,围之数重。侃惜默骁勇, 欲活之,遣郭诵见默,默许降。而默将张丑、宋侯等恐 为侃所杀,故致进退,不时得出。攻之转急。宋侯遂缚 默求降,即斩于军门,同党死者四十人,传首京师。
苏峻传峻字子高长广掖人也父模安乐相峻少为书生有才学仕郡主簿年十八举孝廉永嘉之乱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于
[编辑]时豪杰所在屯聚,而峻最彊。遣长沙徐玮宣檄诸屯, 示以王化,又收枯骨而葬之,远近感其恩义,推峻为 主,遂射猎于海边青山中。元帝闻之,假峻安集将军。 时曹嶷领青州刺史,表峻为掖令,峻辞疾不受。嶷恶 其得众,必恐为患,将讨之。峻惧,率其所部数百家汎 海南渡。既到广陵,朝廷嘉其远至,转鹰扬将军。会周 坚反于彭城,峻助讨之,有功,除淮陵内史,迁兰陵相。 王敦作逆,诏峻讨敦,卜之不吉,迟回不进。及王师败 绩,峻退保盱眙,淮陵故吏徐深、艾毅重请峻为内史, 诏听之,加奋威将军。太宁初,更除临淮内史。王敦复 肆逆,尚书令郄鉴议召峻及刘遐援京都,敦遣峻兄 说峻曰:“富贵可坐取,何为自来送死?”峻不从,遂率众 赴京师,顿于司徒故府。道远行速,军人疲困。沈充、钱
凤谋曰:“北军新到,未堪攻战,击之必克。若复犹豫,后难犯也。”贼于其夜度竹格渚,拔栅将战,峻率其将韩晃于南塘横截,大破之。又随庾亮追破沈充,进使持 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加散骑常侍,封邵陵公,食邑 一千八百户。峻本以单家聚众于扰攘之际,归顺之 后,志在立功,既有功于国,威望渐著。至是有锐卒万 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颇怀骄溢,自负 其众,潜有异志,抚纳亡命,得罪之家,有逃死者,峻辄 蔽匿之。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运漕者相属,稍有不 如意,便肆忿言。时明帝初崩,委政宰辅,护军庾亮欲 征之,峻闻将征遣司马何仍诣亮曰:“讨贼外任,远近 从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不从。遂下优诏,征峻为大 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峻素疑 亮欲害己,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 今中原未靖,无用家为,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 犬之用。”复不许。峻严装将赴召,而犹豫未决。参军任 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 生路,不如勒兵自守。”峻从之,遂不应命。朝廷遣使讽 谕之,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 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往者国危累卵,非我不济。狡兔 既死,猎犬理自应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于是遣参 军徐会结祖约谋为乱,而以讨亮为名。约遣祖涣、许 柳率众助峻。峻遣将韩晃、张健等袭姑孰,进逼慈湖, 杀于湖令陶馥及振威将军司马流。峻自率涣、柳众 万人,乘风济自横江,次于陵口,与王师战,频捷,遂据 蒋陵覆舟山,率众因风放火,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 荡尽。遂陷宫城,纵兵大掠,侵逼六宫,穷凶极暴,残酷 无道,驱役百官,光禄勋王彬等皆被捶挞,逼令担负 登蒋山,裸剥士女,皆以“坏席苫草自鄣,无草者坐地, 以土自覆。”哀号之声,震动内外。时官有布二十万匹, 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他物称是。峻尽废之, 矫诏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自为骠骑、领军将 军、录尚书事,许柳丹阳尹,加前将军马雄左卫将军, 祖涣骁骑将军,复弋阳王𦍛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 事,𦍛息播亦复本官。于是改易官司,置其亲党,朝廷 政事,一皆由之。又遣韩晃入义兴,张健、管商、弘徽等 入晋陵。时温峤、陶侃已倡义于武昌,峻闻兵起,用参 军贾宁计,还据石头,更分兵距诸义军,所过无不残 灭。峤等将至,峻遂迁天子于石头,逼迫居人,尽聚之 后苑,使怀德令匡术守苑城。峤等既到,乃筑垒于白 石,峻率众攻之,几至陷没,东西抄掠,多所擒虏。兵威 日盛,战无不克。由是义众沮衄,人怀异计。朝士之奔 义军者,皆云:“峻狡黠有智力,其徒党骁勇,所向无敌。 惟当以天讨有罪,诛灭不久。若以人事言之,未易除 也。”温峤怒曰:“诸君怯懦,乃是誉贼!”及后累战不捷,峤 亦深惮之。管商等进攻吴郡,焚吴县、海盐、嘉兴,败诸 义军。韩晃又攻宣城,害太守桓彝;商等又焚馀杭,而 大败于武康,退还义兴。峤与赵引率步兵万人,从白 石南上,欲以临之。峻与匡孝将八千人逆战,峻遣子 硕与孝以数十骑先薄赵引,败之。峻望见引走,曰:“孝 能破贼,我更不如乎!”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阵不 得入。将回,趋白木陂,牙门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坠 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峻司马任让 等共立峻弟逸为主,求峻尸不获。硕乃发庾亮父母 墓,剖棺焚尸,逸闭城自守。韩晃闻峻死,引兵赴石头。 管商及弘徽进攻庱亭垒,督护李闳及轻车长史滕 含击破之,斩首千级。商率众走延陵,李闳与《庱亭》诸 军追之,斩获数千级。商诣庾亮降,匡术举苑城降。韩 晃与苏逸等并力攻术,不能陷。温峤等选精锐将攻 贼营。硕率骁勇数百,渡淮而战,于阵斩硕。晃等震惧, 以其众奔张健于曲阿门,厄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 万数。逸为李汤所执,斩于车骑府。管商之降也,馀者 并归张健。健又疑弘徽等不与己同,尽杀之。更以舟 车自延陵向长塘,小大二万馀口,金银宝物不可胜 数。扬烈将军王允之与吴兴诸军击健,大破之,获男 女万馀口。健复与马雄、韩晃等轻军俱走。闳率锐兵 追之,及于岩山,攻之甚急。健等不敢下山,惟晃独出, 带两步靫箭,却据胡床,弯弓射之。伪杀甚众,箭尽乃 斩之。健等遂降,并枭其首。
孙恩传恩字灵秀琅邪人孙秀之族也世奉五斗米道恩叔父泰字敬远师事钱塘杜子恭而子恭有秘术尝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子恭曰当即相还耳既
[编辑]“而刀主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船中,破鱼得《瓜刀》。”其为 神效,往往如此。子恭死,泰传其术。然浮狡有小才,诳 诱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子女,以求福庆。 王珣言于会稽王道子,流之于广州,广州刺史王怀 之以泰行郁林太守南越以归之。太子少傅王雅先 与泰善,言于孝武帝,以泰知养性之方,因召还道子, 以为徐州主簿。犹以道术眩惑士庶,稍迁辅国将军、 新安太守。王恭之役,泰私合义兵,得数千人,为国讨 恭。黄门郎孔道、鄱阳太守桓放之、骠骑谘议周勰等 皆敬事之。会稽世子元显亦数诣泰求其秘术。泰见天下兵起,以为晋祚将终,乃扇动百姓,私集徒众,三 吴士庶多从之。于是朝士皆惧泰为乱,以其与元显 交厚,咸莫敢言。会稽内史谢𬨎发其谋,道子诛之。恩 逃于海,众闻泰死,惑之,皆谓蝉蜕登仙,故就海中资 给。恩聚合亡命,得百馀人,志欲复仇。及元显纵暴,吴 会,百姓不安。恩因其骚动,自海攻上虞,杀县令,因袭 会稽,害内史王凝之,有众数万。于是会稽谢鍼、吴郡 陆瑰、吴兴丘尫、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及 东阳、新安等凡八郡,一时俱起,杀长吏以应之,旬日 之中,众数十万。于是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谢逸, 嘉兴公顾引,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 郎孔道,太子洗马孔福,乌程令夏侯愔等皆遇害。吴 国内史桓谨,义兴太守魏傿,临海太守、新蔡王崇等 并出奔。于是恩据会稽,自号征东将军,号其党曰“长 生人。”宣语令诛杀异己,有不同者戮及婴孩,由是死 者十七八。畿内诸县,处处蜂起,朝廷震惧,内外戒严。 遣卫将军谢琰、镇北将军刘牢之讨之,并转斗而前。 吴会承平日久,人不习战,又无器械,故所在多被破 亡。诸贼皆烧仓廪,焚邑屋,刊木堙井,虏掠财货,相率 聚于会稽。其妇女有婴累不能去者,囊簏盛婴儿没 于水而告之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寻后就汝。”初恩闻 八郡响应,告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 而至建康。”既闻牢之临江,复曰:“我割浙江不失作句 践也。”寻知牢之已济江,乃曰:“孤不羞走矣。”乃虏男女 二十馀万口,一时逃入海。惧官军之蹑,乃缘道多弃 宝物子女。时东土殷实,莫不粲丽盈目,牢之等遽于 收敛,故恩复得逃海。朝廷以谢琰为会稽,率徐州文 武戍海浦。隆安四年,恩复入馀姚,破上虞,进至刑浦。 琰遣参军刘宣之距破之。恩退缩,少日,复寇刑浦,害 谢琰。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 终、宁朔将军高雅之击之,恩复还于海。于是复遣牢 之东屯会稽,吴国内史袁山松筑扈渎垒,缘海备恩。 明年,恩复入浃口,雅之败绩。牢之进击,恩复还于海, 转寇扈渎,害袁山松,仍浮海向京口。牢之率众西击, 未达而恩已至,刘裕乃总兵缘海距之。及战,恩众大 败,狼狈赴船,寻又集众欲向京都。朝廷骇惧,陈兵以 待之。恩至新州,不敢进而退,北寇广陵,陷之,乃浮海 而北。刘裕与刘敬宣并军蹑之于郁洲。累战,恩复大 败,由是渐衰弱,复沿海还南,裕亦寻海要截,复大破 恩于扈渎,恩遂远迸海中。及桓元用事,恩复寇临海。 临海太守辛景讨破之,恩穷蹙,乃赴海自沉。妖党及 妓妾谓之“水仙”,投水从死者百数馀,众复推恩妹夫 卢循为主。自恩初入海所虏男女之口,其后战死及 自溺,并流离被传卖者,至恩死时,裁数千人,存而恩 攻没谢琰,袁山松陷广陵,前后数十战,亦杀百姓数 万人。
卢循传循字于先小名元龙司空从事中郎谌之曾孙也双眸冏彻瞳子四转善草隶弈棋之艺沙门惠远有鉴裁见而谓之曰君虽体涉风素而志存不轨
[编辑]循娶孙恩妹,及恩作乱,与循通谋。恩性酷忍,循每谏 止之,人士多赖以济免。恩亡,馀众推循为主。元兴二 年正月,寇东阳。八月,攻永嘉。刘裕讨循,至晋安,循窘 急,泛海到番禺,寇广州,逐刺史吴隐之,自摄州事,号 平南将军,遣使献贡。时朝廷新诛桓氏,中外多虞,乃 权假循征虏将军、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义熙中,刘 裕伐慕容超,循所署始兴太守徐道覆,循之姊夫也, 使人劝循乘虚而出,循不从。道覆乃至番禺说循曰: “朝廷恒以君为腹心之疾,刘公未有旋日,不乘此机 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齐之后,刘公自率众至豫章,遣 锐师过岭,虽复君之神武,必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 不可失。既克都邑,刘裕虽还,无能为也。君若不同,便 当率始兴之众,直指寻阳。循甚不乐此举,无以夺其 计”,乃从之。初,道覆密欲装舟舰,乃使人伐船材于南 康山,伪云将下都货之。后称力少不能得致,即于郡 贱卖之,价减数倍。居人贪贱,卖衣物而市之。赣石水 急,出船甚难,皆储之。如是者数四,故船版大积,而百 姓弗之疑。及道覆举兵,按卖券而取之,无得隐匿者。 乃并力装之,旬日而办。遂举众寇南康、庐陵、豫章诸 郡守相,皆委任奔走,镇南将军何无忌率众拒之,兵 败被害。循遣道覆寇江陵,未至,为官军所败,驰走告 循曰:“请并力攻京都,若克之,江陵非所忧也。”乃连旗 而下,戎卒十万,舳舻千计,败卫将军刘毅于桑落洲。 迳至江宁,道覆素有胆决,知刘裕已还,欲干没一战, 请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数道攻之。循多谋少决, 欲以万全之计,固不听。道覆以循无断,乃叹曰:“我终 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 足定也。”裕惧其侵轶,乃栅石头,断祖浦以距之。循攻 栅不利,船舰为暴风所倾,人有死者。列阵南岸,战有 败绩,乃进攻京口,寇掠诸县无所得。循谓道覆曰:“师 老矣,弗能复振,可据寻阳,并力取荆州。徐更与都下 争衡,犹可以济。”因自蔡州南走,复据寻阳。裕先遣群率追讨,自统大众继进,又败循于雷池,循又遁还豫 章,乃悉力栅断左里。裕命众攻栅,循众虽死战,犹不 能抗。裕乘胜击之,循单舸而走,收散卒得千馀人,还 保广州。裕先遣孙处从海道据番禺城,循攻之不下。 道覆保始兴,因险自固。循乃袭合浦,克之,进攻交州, 至龙编,刺史杜慧度谲而败之。循势屈,知不免,先鸩 妻子十馀人。又召妓妾问曰:“我今将自杀,谁能同者?” 多云:“雀鼠贪生,就死实人情所难。有云:‘官尚当死,某 岂愿生’!”于是悉鸩诸辞死者,因自投于水,慧度取其 尸斩之,及其父嘏,同党尽获,传首京都。
谯纵传纵巴西南充人也祖献之有重名于西土纵少而谨慎蜀人爱之为安西府参军义熙元年刺史遣纵及侯晖等领诸县氐进兵东下晖有贰志因梁
[编辑]“州人不乐东也”,将图益州,刺史毛璩与巴西阳昧结 谋于五城水口,共逼纵为主。纵惧而不当,走投于水。 晖引出而请之,至于再三,遂以兵逼纵于舆上,攻璩 弟西夷校尉瑾于涪城。城陷,瑾死之,纵乃自号梁、秦 二州刺史。璩闻纵反,自洛城步还成都,遣参军王琼 率三千人讨纵,又遣弟瑗领四千兵继琼后进。纵遣 弟明子及晖距琼于广汉。琼击破晖等,追至绵竹,明 子设二伏以待之,大败琼众,死者十八九,益州营户 李腾开成以纳纵。毛璩既死,纵以从弟洪为益州刺 史,明子为镇东将军、巴州刺史,率其众五千人屯白 帝,自称成都王。明年,遣使称藩于姚兴,将顺流东寇, 以“讨车骑将军刘裕”为名,乞师于姚兴,且请桓谦为 助,兴遣之。九年,刘裕以西阳太守朱龄石为益州刺 史,宁朔将军臧喜、下邳太守刘锺、兰陵太守蒯恩等 率众二万,自江陵讨纵。初谋元率,佥难其人。龄石资 名素浅,裕违众拔之,授以麾下之半。臧喜,裕妻弟也, 位出其右,又隶焉。龄石次于白帝,纵遣谯道福重兵 守涪。龄石师次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其大将军 侯晖、尚书仆射谯悦屯平模,夹岸连城,层楼重栅,众 未能攻。龄石谓刘锺曰:“天方暑热,贼今固险,攻之难 拔,祇困我师,吾欲蓄锐息兵,伺隙而进,卿以为何如?” 锺曰:“不然。前扬声言大将由内水故道,福不敢舍涪。 今重军逼之,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正可因 其机而攻之,势当必克。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前, 成都必不能守。若缓兵相持,虚实相见,涪军复来,难 为敌也。进不能战,退无所资,二万馀人因为蜀子虏 耳。”从之。翌日,进攻皆克,斩侯晖等,于是遂进。纵之城 守者相次瓦解,纵乃出奔,其尚书令马耽封仓库以 待王师。及龄石入成都,诛纵同祖之亲,馀皆安堵,使 复其业。纵之走也,先如其墓。纵女谓纵曰:“走必不免, 祇取辱焉。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纵不从,投道福 于涪。道福怒谓纵曰:“大丈夫居如斯功业,安可弃哉! 今欲为降虏,岂可而得?人谁不死,何惧之甚!”因投纵 以剑,中其马鞍。纵去之,乃自缢。道福谓其徒曰:“吾养 尔等,正谓今日。蜀之存亡,实系在我,不在谯王。我尚 在,犹足一战。”士咸许诺。乃散金帛以赐其众,众受之 而走。道福独奔广汉,广汉人杜瑾执之。朱龄石徙马 耽于越巂,追杀之。耽之徙也,谓其徒曰:“朱侯不送我 京师,灭众口也,吾必不免。”乃盥洗而卧,引绳而死。须 臾,龄石师至,遂戮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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