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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文忠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濮议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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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议卷第一 欧阳文忠公文集 濮议卷第二
宋 欧阳修 撰 宋 胡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濮议卷第三

濮议卷第二  欧阳文忠公集一百二十一

或问罢议之诏有权罢之文议者谓权罢者有待之

言也盖朝廷迫于皇太后不得已而罢故云权罢者

欲俟皇太后千秋万岁后复议追崇耳朝廷之意果

如是乎答曰此厚诬之一事也使朝廷果有此意手

诏虽无权字他日别议追崇何施不可何必先露此

意示人是时台諌方吹毛求疵以指为朝廷过失若

君臣果有此意亦当深谋密计岂肯明著诏令以资

言者之口问者曰然则何故云权罢答曰事体自当

如此尔追崇以彰圣君之孝而示天下也本无中罢

之理今不得己而罢当为迤逦之辞故云㩲罢集议

更令礼官徐求典礼者乃体当如此一有耳字此事人所

易知而吕诲等欲恐迫人主故厚诬以有待之说也

先帝每语及此事则不胜其愤仰天而叹曰天鉴在

上岂有此心或问皇太后既巳责中书不当议称皇

考而手书复有称皇称后等事议者谓韩琦交结高

居简惑乱皇太后请降手书其称亲称皇称后皆非

皇太后本意果若是乎答曰手书非皇太后本意事

出禁中非外人所得知也若云因韩琦使高居简请

降手书则又厚诬也何以明之若手书是韩琦所请

既降出便合奉行岂敢却有沮难又请上别降手诏

也以此而言但见韩琦沮止手书称皇称后二事不见

琦请降手书一作也问者又曰然则出于上意乎答曰

亦非也若出于上意亦一作当先谕中书商议安得绝

无一言及之又若上意果有所主而中书虽欲不奉行

犹湏再三论列方可回圣意岂有韩琦一言上即从

之略无难色以此知上意不主也问者又曰然则称

皇称后是哀桓之事中书以为非而不奉行者也而

吕诲表乃一作云致主之谋不耻哀桓之乱制者何

谓也答曰此所以为厚诬也且称亲置园寝及称皇

考皆是汉宣光故事吕诲等指以为哀桓之乱制乃

是指鹿为马尔以此见其诬罔何所不至也据汉书

师丹上䟽云定陶恭皇谥号既已前定义不可复改

据此则恭王称皇乃师丹许以为是者故云不可复

改尔昨国家于濮王固自不议称皇就使称皇亦是

师丹所许者也问者曰若此则师丹当时与汉争论

何事答曰董宏欲去定陶国号而止称恭皇及欲立

庙亰师尔此二事是师丹所争也盖恭皇之号常系

于定陶则自是于诸侯国称皇尔与汉不相千也若

止称恭皇而不系以国则有进干汉统之渐又立庙

京师则乱汉宗庙此师丹不得不争也昨濮王既不

称皇而立庙止在濮园事无差僣而吕诲等动以师

丹自比不知朝廷有何过举诲等果争论何事也问

者曰诲等所论者称亲也称亲果是乎答曰称亲是

矣此乃汉宣故事也谨按宣帝之父曰史皇孙初丞

相蔡义议称亲谥曰悼裁置奉邑而已其后魏相始

改亲称皇考而立庙京师至哀帝时议毁汉庙不合

礼经者扵是毁悼皇考庙在京师者是时丞相平晏

等百馀人议曰亲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由是

言之立庙京师则当毁称亲置奉邑则自合经义也

所谓应经义者即仪礼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是

也亲者父母之称也问者曰京师庙既毁而又毁

奉明园者何也答曰汉制宗室诸矦王皆有园悼皇

考自合置园初名奉明园置奉邑三百家可矣其后

增为一千六百家而改奉明园为县则僣天子之制

矣故议毁之也今国家追崇濮王其礼数三而已称

亲一也置园二也立庙三也称亲则汉儒所谓应经

义者也置园则汉宗室诸矦王之制也立庙则一品

家庙之制也如汉诸王庙当在本国今濮国一有为字

名无立庙处故即园而立庙尔其依经合古可以为

万世法也问者曰汉儒既以称亲为应经义又以两

统贰父为非一有礼字者何谓也岂其议自相矛楯乎答

曰两议皆是不相矛楯也其𥘉称亲而置邑也止在

下国与汉朝不相干故不违经义也及其后立庙扵

京师与汉祖宗并立至元帝时议毁亲尽之庙时昭

帝既以亲未尽不毁悼皇考亦以亲未尽不毁是则

悼皇考与汉祖宗并为世数此为一作所谓两统贰父也

元帝既上承昭宣而又承悼皇考为世所谓违离祖

统者其议皆是也使悼皇考庙在奉明园而不与汉

朝宗庙相干岂有两统贰父之说乎问者曰父有贰

乎答曰何止贰也父之别有五母之别有八皆见扵

经与礼而父之别曰父也所生父也所后父也同居

⿰纟⿱𢆶匹 -- 继父也不同居⿰纟⿱𢆶匹 -- 继父也不同居⿰纟⿱𢆶匹 -- 继父者父死而母再

适人子从而暂寓其家后去而异居矣犹以暂寓其

家之恩终身谓其人为父而所生父者天性之亲也

反不得谓之父是可谓不知䡖重者也问者曰父母

之名果不可改乎对曰能深嫉为后者尊其父母莫

如魏明帝也明帝之诏曰有谓考为皇称妣为后者

大臣共诛之然则称皇与后是其所禁而考妣之名

虽明帝不能易也明帝之不能易是不可改也问者

曰所生所后父之名徒见扵礼文而今世未尝用也今

公卿士大夫至于庶人之家养子为后者皆以一有其字

生父为伯叔久矣一旦欲用古礼而违世异俗其能

使众论不諠乎答曰礼之废失久矣始扵闾阎鄙俚

之人不知义礼者坏之而士族之家因相习见遂以

成风然国家之典礼则具存也今士大夫峩冠束带

立扵朝廷号为儒学之臣为天子议礼乃欲不遵祖

宗之典礼谓开宝通礼五服年月等书而徇闾阎鄙俚之弊事此

非臣某之所敢知也使臣以此得罪臣固无惭而不

悔也况所谓以养子所生为伯叔父者今但行扵私

家尔有司之议礼议律则未尝不遵典礼也方礼官

议以濮王为皇伯也是时王子融卒初故相王曽之

无子也以其兄子融之子绎为后及子融之死也礼

官议绎服所生父齐衰期而心丧三年夫以子融为

所生父是典礼也以濮王为伯是闾阎之所称也两

议并发扵一时而为臣下议则用典礼为天子议则

用闾阎其任情颠倒有如此而人莫与之辨也问者

曰或谓所生父之名出扵丧服记止可为议服而言

其他不可称也果若是乎答曰律言所养父杀其所

生父听其子告者又岂因议服而言乎问者曰礼有

明文一作礼存父名而世不用者何也答曰圣人以立后为

公不畏人知故不讳不讳则其子必有所生父母也

小人不知义礼以养子为私畏人知之故讳其自有

父母欲一心以为我生之子故惟恐讳之不密也尝

试论之曰一本无比五字古之不幸无子而以其同宗之子

为后者圣人许之著之礼经而不讳也而后世闾阎鄙

俚之人则讳之讳之则不胜其欺与伪也故其苟偷

窃取婴孩襁褓之子讳其父母而自欺以为我生之

子曰不如此则不得其一志尽爱扵我而其心必二

也而为其子者亦自讳其所生而绝其天性之亲反

视以为叔伯父以此欺其九族而乱其人鬼亲踈之

序凡物生而有知未有不爱其父母者使是子也能

一有而字真绝其天性欤曽禽兽之不若也使其不忍

而外阳绝之是大伪也夫闾阎鄙俚之人之一作

扵事者亦已深矣然而茍𥨸欺伪不可以为法者小

人之事也惟圣人则不然以为人道莫大扵⿰纟⿱𢆶匹 -- 继绝此

万世之通制而天下之至公也何必讳㢤所谓子者

未有不由父母而生者也故为人后者必有所生之

父此理之自然也其简易明白不茍不𥨸不欺不伪

可以为通制而公行者圣人之法也又以谓为人后

者𠩄承重故加其服以斩而𠩄生之亲恩有屈扵义

故降其服以期服可降父母之名不可讳故著于经

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目三代以来有天下国家

者莫不用之问者曰以濮王称亲则于仁宗之意如

何答曰大哉仁宗皇帝之至圣至明也知立后为公

不畏人知而不讳也故明诏天下曰是濮安懿王之

子也然则濮安懿王者为𠩄生父可知矣此仁宗先

告于天下矣𠩄谓简易明白不苟不𥨸不欺不伪者

圣人之法也问者曰议者以谓恭爱之心分施于彼

则不得专一于此也此两制议称皇伯议状之文也如是则恭爱可

专施于一而不分施于二也使上之待濮王也既不

施恭又不施爱是以行路之人待其𠩄生也不亦过

乎答曰行路之人遇其郷闾之长者与有徳者则必

竦然有肃恭之容遇其交游故旧久不相见者则必

忻然有驩爱之语今遇其𠩄生而既不施恭又不施

爱是不如行路之人也忍为斯言者谁乎君子之为

言也度可行于已然后可责于人今斯人也偶不为

人后耳使其自度为人后而能以不恭不爱待其父

母则能忍而为此言也问者曰为人后而不绝其𠩄

生之恩者施于臣民可矣施于国家而有宗庙社稷

之重则将干乎正统奈何荅曰濮园之称亲立庙今

二岁矣而与宗庙朝廷了不相关也其于正统有何

𠩄干乎于此𠯁以见言者之诬罔也复何疑乎







濮议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