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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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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汉集
卷四
作者:黄景源
1790年
卷五

辞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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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免艺文馆提学疏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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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负罪明时,复见日月之光,已五岁矣,而天地父母之心,不忍终弃,特降德音,涤臣瑕尤,授臣以艺文馆提学,恩旨之下,同朝相惊,臣诚震惧扪心而感泣,莫知所措。

向者臣罪可胜诛哉?自陷大戾,上累天眷,而圣慈曲赐矜容,不加常法,寘之善岛,俾全微命,曾未期岁,骤蒙明宥。自辍棘至于牵复,六宣特教,皆出睿断,而不俟常赦之典。圣衷独运,积恩累泽,拯之于九泉之下,跻之于衽席之上,若幽谷已槁之木,雨露濡之,朝滋一寸,暮润一尺,郁然而复生。臣虽糜陨,何足以少答殊私哉?

况伏念臣出陆之日,甄叙之时,以坛祀至蒙推恩。呜呼!国家存烈帝已绝之祀,以继述圣考大义,百世有辞,殿下之功也。臣何与焉?而笾豆肃雝之地,钟鼓未辍,乃愀然仰思耿光,俯加异数,臣于是抚躬踯躅,不知涕血之霑襟也。

自古人臣犯明诛而得全者,盖寡矣。如臣无状,苟不遇殿下至仁,则乌得以保有肤体哉?是臣目不瞑之日,一呼一吸一𫗦一歠,皆旻天更生之恩也。诚使臣优游丘壑,歌咏圣德,以没馀齿,亦足矣。顾安敢仰凭宠灵,复齿于显列乎?

臣既在罪戾之中,一切人言皆置之,不暇追讼,而至于掌令金养心之言,窃有骇悚者。臣待罪大司成时,试诸生升补三抄,未及计画,则宪臣之所以论罪者,人皆知其脱误也,固不足辩。然宪臣诋斥之言,若是其深,则臣于所叨之职,终不可强颜滥受也,审矣。

伏惟圣明俯垂仁恻,亟递臣提学之任,以靖私义,不胜辛甚。

辞免弘文馆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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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不过簪履一旧物耳,外假便郡,内窃闲司,犹足以厝其危躬,安其孤蹇也,而殿下过垂慈怜,初除艺文馆提学,未能数月,又除弘文馆提学,罪衅馀生,荣还故职,非臣陨首所能报称。

臣前疏已陈情私,而国子升补事实,尚有所未尽上暴者。臣所取初抄以下三抄以上诗居首者凡三人,李湸沈焕之徐简修。赋居首者凡三人,郑淳庆崔后远李秉延,适皆与臣不相识。其下七百九十有四人,五部诸生,粗习诗赋而成篇者,皆得预焉,其无所私也,亦明矣。

然宪臣论列之时,臣自岭外蒙宥者,仅月馀日,而劾之惟恐不及。岂以臣罪名未解,挤之易踣,摇之易倾者欤?

今殿下还臣旧秩,复臣以两馆之任。然国子升补数抄,犹且为宪臣所劾。况提学与主考试,非国子升补之比,则何敢冒宪臣之劾,叨提馆阁,以自丧廉耻之节乎?

臣闻《中庸》九经之道,其一曰“体群臣”。体也者,以身体之也。自古人君不以身处群臣之地,而察群臣之心,乌在其体群臣也?今殿下遵九经之道,凡公卿大夫之心,无不体也。故群臣或罹谴罚,或被诋辱,皆许解职,以养廉耻,甚盛德也。

伏惟殿下少赐矜察,亟解臣提学之任,使同被体下之仁,不胜幸甚。

辞免吏曹参判守大提学疏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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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今月二十一日,伏蒙圣恩,授臣以嘉善大夫吏曹参判,依前兼守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同知经筵义禁府事者。羁危之身,华资并集,抚心兢惭,莫知报称。

臣闻铨衡者,甄别人才,百僚之总辖也。文柄者,仪表儒学,三馆之司命也。故由列卿执文柄,兼长铨衡,固难矣,而由次卿执文柄,兼贰铨衡,为尤难也。

孝庙时,文孝公赵锡胤,以大学士参铨衡,肃庙时,文简公金昌协,以大学士参铨衡。此二臣者,德行清修,文章温雅,信所谓贤人君子也。臣少时闻其遗风,慕其馀烈,每叹其不可跂及也。孰不谓臣左执文柄,右参铨衡,玷二臣所莅之职哉?

始臣蒙恩佐铨衡,又兼提学弘文馆。一日之中,以吏曹参判承召而视铨注,以弘文提学承召而主考试。臣退而太息曰“灾难其不免乎”,不数月,卒如臣言。今所佐铨衡如故,而文柄重于提学,则灾难必滋至焉。岂特太息而已哉?

故大提学臣吴瑗,望重一世,而本职未参铨衡,前大提学臣南有容,名闻四方,而本职未参铨衡,则文柄兼贰铨衡,岂不难哉?

臣风流不及于,而文章不逮有容。乃一朝跻大学士,又参铨衡,叨二臣之所不能兼,臣诚惭焉。今朝廷虽乏贤才,而老成令望之臣,亦众矣。岂无一人之可堪大任者乎?

伏惟圣明俯从私恳,亟解臣本兼诸职,改授可堪之人,千万幸甚。

辞免大提学第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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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申暴危衷,未获上彻,冒抗严教,祗俟明罚,承政院奉圣旨,“文衡违召,无得烦陈”。臣闻命,祗增震惧。

窃以含沙之射人影,必在于阴,故其形终不可见。《诗》所谓“则不可得”,其是之谓乎!

夫身之与影,固异矣。其影虽中而其身可以无伤,然人影既中其毒,身之不伤者,诚鲜矣。

臣匪才,误尘华显,为贵游之所尝侧目,而怨家谋欲倾陷,非一日也。故方臣被罪之时,谓“他日必玷文衡,遂求言”者,预泥其进,则含沙中臣之影也久矣。臣身安得而不伤乎?

苏公之于暴公,未尝不心相爱而声相和也。故《诗》曰“伯氏吹埙,仲氏吹箎”,谓其有兄弟之义也。然暴公中伤苏公。虽以为不见其身,而苏公显言斥之曰“维之云”,不亦直乎?

臣怨家其始亲好,无以异于伯仲埙箎,而忌臣宠位之盛,诋毁甚力,至伺臣负衅之会,汲汲挤之。曾不知日月之明,无幽不烛,虽含沙工于射影,不足以伤臣之身也。

然臣闻远辱之义,莫先于辞尊。全身之智,惟在于避盈。当刘敞被谗之际,虽人主深察其忠,而刘敞不早辞避,则谗者必益众矣。臣诚畏违嫚之诛,冒叨文衡,则含沙不胜其毒,朝射臣影,暮射臣影,而犹不止也。呜呼!臣身求无伤,其可得邪?

召旨三辱,不敢偃息于私次,谨诣阙门之外,复陈心肺之恳。伏惟殿下特从愚诚,亟解臣新授文衡,俾远骇机,胜幸甚。

辞免大提学第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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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进封章,乞解文柄。伏奉训答,未赐允兪。微诚所赍,不胜恳迫,敦召狎至,惟知兢惶。

臣伏见皇朝官制,大士入参机务,班次最尊,在六部尚书之上。故九卿会同廷推,信所谓位高而责重也。

今臣之职,即皇朝之大学士也。诸公卿会同荐录,盖亦有廷推之意也。然荐录臣居次点,而殿下授之文柄,是何异于特擢副推而为大学士哉?

前大提学李鼎辅,始以次点授文柄,而雅望宜居准点也。臣至愚本无雅望,固不足与鼎辅比,而殿下不用准点,特擢臣于次点之中。诸公卿虽不敢言,而百世书诸史册,岂不为圣德之累乎?

宣德之时,张瑛陈山二人者,相继而为大学士。然陈山苟以副,推先于,则宣德无廷推也。弘治之世,徐溥刘健二人者,相继而为大学士。然刘健苟以副,推先于,则弘治无廷推也。今殿下不取准点,而授臣以文柄,则不几于无廷推邪?

故大提学李秉常,亦以次点执文柄,固辞不就。岂非以荐录至严,不可以越次也哉?夫秉常素负清名,而鼎辅实有雅望,则文柄固可授也。若臣者,既无清名,又无雅望,其可以尸此职邪?

伏惟殿下俯徇至恳,特解臣新授文柄,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辞免江华府留守疏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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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蒙圣恩,待罪留守者,且六月矣。岁大饥,流亡相属,而臣既不能辑绥,自升天至于月串,五十有一墩之间,雉堞多𬯎,而臣又不能缮修。徒窃廪食,上以负国家之恩,下以失民人之望,臣虽亡耻,何敢处难胜之任,以辱天宠乎?

且臣伏见九月二十八日圣旨,令臣趣辍臣府将台者,臣诚皇陨,不知所措。臣闻之,三军之将,必有台。台者,所以肃三军也。故自古列镇之城,不建台者,未之有也。况臣府南据花山以为城,四面环海以为池。内有行宫,置弓矢甲胄、刀剑、帷幄、屏褥、鬴鼎,以待临幸,乌可以不建将台邪?

臣伏见故判书臣李箕镇留守南汉,作将台,以阅三军,是将台为临幸也,非为留守也。今臣府既有行宫,亦乘舆临幸之所也,而将台至今未建,甚可嘅也。

故判书臣赵观彬留守本府,尝欲筑数仞将台于花山之上,未几解职,不果筑。臣猥受保障之命,继莅本府,辄卜日始筑将台,是诚为乘舆临幸而已也,非敢为留守眺望而筑之也。

今殿下命辍将台,臣于是不胜惭悚。又何敢晏然仍冒于守臣之职乎?

呜呼!臣府与南汉俱称保障,而箕镇之所以筑将台者,盖欲待乘舆临幸,毋或使侍卫之士,冒风雨而受霜露也。臣之愚诚,亦犹是也。然南汉不辍将台,而臣府独辍将台,此可见臣之材智不足任事也。岂臣府保障之重,不如南汉哉?

伏惟殿下曲察情恳,亟解臣留守之任,以安微分,使将台已盖之瓦,无至中辍,千万幸甚。

辞免礼曹判书疏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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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奉教命,授臣资宪大夫礼曹判书,臣已于二月二十六日,在江华府祗受者。曲蒙眷录,自外召还,臣虽糜陨,岂能上报?

伏念臣家世孤寒,劳能浅薄,误被奖拔,骤尘隆显。既忝贰于六卿,遂叨长于三馆,怨家交攻,躗言遽闻。赖殿下覆露之仁,照临之明,俯垂闵察,特赐保全,自司寇出为留后。欲使臣免于风波,而远于网罗也。迨此三年,少安孤拙,祗服宠灵,惟知欷泣。

江华长湍府仅百里,臣父母丘墓甚迩。臣若得上还符节,从一帆浮海而下,不逾日,可至衡门,虽终老丘壑之中,长为天氓,岂不荣哉?

今殿下尚怜旧物,复寘周行,委之以秩宗之事。臣闻命,愕然以惊,懔然以惧,赧然以惭也。

夫春官之于六部也,其位至盛。臣居外避人仇嫉,而其归不思退休,乃反跻至盛之位,与抱薪而赴烈火,无以异也。是殿下恩泽之厚,适足以媒臣之殃,乌在其委曲保全也?

故留守臣李秉常江华,一朝上书乞致仕,殿下矜许降玺书,以褒其志。臣之风议,既不若秉常之峻,臣之履行,又不若秉常之洁。然晩节固乞骸骨,诚能若秉常之勇,则臣知天地之德,终必矜许也。

伏惟殿下深谅危恳,亟寝新渥,许还故里,以没馀齿。如此则羁羽回翔,可无罹于矰缴,沉鳞游泳,永相得于潢洋,庶不縻以除旨,俾获遂其私愿,千万幸甚。

辞免京畿观察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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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奉教命,特授臣资宪大夫知中枢府事兼京畿观察使、兵马水军节度使、都巡察使、开城府留守、江华府留守者。凯泽频繁,寄之方维,非臣陨首所能仰酬。

伏念臣误蒙殊私,骤玷峻秩。畀以留务,縻以厚禄,叨冒三岁,无所报称,荣还九列,祗增兢惭,曾未逾年,又除以观察之职,臣皇陨不知所措。

《崧高》之诗曰:“维,维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盖时屏卫之臣,诚多矣,而惟申伯甫侯,最称‘良翰’,岂非以二人之材,可为方伯也哉?

若臣者,器非适用,望非服众,威重不足以竦百郡,谟虑不足以辑万民。顾安敢徒窃宠命,尸一路蕃宣之责耶?

况畿辅近甚凋弊,力役不均,赋敛不平。故凫居雁聚之民,岁荒辄散,而鸡鸣狗吠之盗,夜警者多。如不得方伯之材,澄清一路,则无以宣化承流,答殿下倚毗之眷也。

且伏闻昨者大僚以臣之“无时肃拜”,论斥甚严,臣不胜屏营之至。

夫本道东西陵寝,每岁春秋,命方伯躬自巡审,启闻于朝。前观察臣李重祜,巡审未半,遽已解职,臣蒙恩滥授本职。即日谢命,不敢以“无时肃拜”为拘者,盖为陵寝之体重也。今大僚至请推考,臣诚未谕也。

然臣临事疏迂,动违典常,当官褊急,辄失机宜,如是而布明教条,以绥靖一路之民者,未之有也。

伏惟殿下俯垂谅察,亟解臣观察之任,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辞免吏曹判书疏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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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奉教命,以臣为吏曹判书者,臣诚惊惶,不知所措。再违严召,恭俟明罚,不意圣度曲赐宽容,秪降问备之命,仍令趣召。臣既在殡殿直次,无以回避,且适当庭吁之会,讨逆义重,不敢以区区之私,固辞严命,不得已昧冒祗肃。

而自惟蝼蚁之贱,本无才能,当殿下养德春宫之时,猥忝宾客,获厕讲筵,特蒙殊遇。阖门感激,惟知糜陨。虽年齿已迫桑楡,而尚幸朝露未晞,得伏见大明昭升,文化宣朗,臣至愿于是乎毕矣。

官位推迁,实非所期。况天官冢宰之职,于六卿最为隆重。自国朝以来,居是职者,望足以服人之心,鉴足以权人之能,然后乃可堪承也。若臣者,立朝孤蹇,与世阔远,既无雅望,又乏明鉴。顾安敢叨秉铨衡,以低仰一世之贤士大夫哉?

臣伏闻孝庙初服,群贤满朝,而百工皆称其职,由冢宰之得人故也。今殿下御极之初,别邪正以清朝廷,慎爵禄以重名器。乃使如臣不肖者,苟授此任,其不惬于人心也,决矣。虽黾勉冒承隆命,固不当因仍蹲据,以妨贤路也。

且臣昏庸短于政事。少佐铨衡,动著疏谬,逮玆衰耄神精消亡,而一朝擢长天官,如山禽初入室堂,莫知其东西上下。且素抱风眩之疾,临政辄发,注拟多错,至烦特推。虽欲竭狗马之力,少禆圣政,不可得也。

玆敢陈肝膈之恳,冒渎聪听。伏乞殿下俯赐鉴谅,亟解臣新授冢宰之职,以安微分,千万幸甚。

辞免奎章阁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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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奉教命,除臣奎章阁提学,令臣即日入谢者。臣闻命,诚惶诚惧,不敢固辞,谨已诣显谟门外,谢恩祗受。

伏念臣猥以庸陋,当先王声明之会,待罪迩列,滥蒙殊遇。至欲命编次之事,谕故提学文宪公赵明履曰:“黄某,可授编次”。恩言郑重,屡发于细毡之上,虽未及卒申隆命,而臣与被特达之知,亦已久矣。

今殿下初开内阁,以御制编次之事,假臣名号,而仙驾不可攀矣,臣追思先王盛德,不知清血之雚兰也。

臣伏见先宋故事,真宗时,建龙图阁,藏太宗御书御集,举杜镐以为学士。仁宗时,建天章阁,藏真宗御制文集,举王挚以为学士。英宗时,建宝文阁,藏仁宗御书御集,举吕公著以为学士。

今殿下圣孝出天,既命芸阁,刻先王御书墨妙,又命印御制文集,建奎章阁以藏之,岂不盛哉?

然臣材艺,曾不及杜镐王挚吕公著,而首尘学士之选,为内阁羞,其贻累日月之明,亦不细矣。

呜呼!先王垂拱五十年,御制文集编次人,不为不多,而其中原任弘文、艺文两馆提学宜跻此阁者,亦有矣。臣独何人,先诸臣谬玷荣选,居国朝三百八十年所未有之职,而晏然不自辞避乎?

且臣伏奉内降圣旨,奎章阁提学以下城内城外陪从时,令太仆,赐内厩马。夫人臣尊如执政,亲如仪宾,未尝有赐马之制。臣苟藉内阁之宠,冒乘路马,则又万万惶懔之甚者也。

伏惟殿下特赐鉴谅,亟解臣新授职名,收还赐马之命,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重拜大提学辞免疏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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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蒙圣恩,授臣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非臣疵贱所能报称。

伏念臣猥以庸陋,荷先王知奖之恩,叨玷文衡。适值贺礼,趣臣草教,不敢辞避,冒承召命。少伸微分,而故掌令洪相直,诋臣以“初拜文衡,不少逡巡”。臣诚屏营,引义自列,于今已十有二年矣。

今殿下不知臣材之驽下,复授文衡。臣追惟先王殊知,又何敢不为殿下,以图其万一之报乎?

然臣闻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夫人臣无礼无义无廉无耻,而其国不遂灭亡者,未之有也。臣既被相直之诋,则文衡不可复玷也。不可复玷,而犹冒进,安在其有礼有义有廉有耻也?

今殿下修明德教,风厉士臣,将有以导其礼义,养其廉耻,而纳之四维之内也。岂宜使臣坏礼义而𬯎廉耻,以自弃于四维之外乎?臣一身固不足恤,而窃恐朝廷之士,无礼义无廉耻,徒知爵禄之为重,而不顾去就之节,则其所以上累新化,何如也?

召旨之下,无以祗承,具陈诚恳,冒渎宸严。伏惟殿下曲垂鉴谅,亟解臣新授文衡,以靖私义,不胜幸甚。

三拜大提学辞免疏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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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奉教命,复以臣为大提学,臣诚惶陨,继之以骇惑也。数年前误叨此职,四违严召,引义乞免。幸蒙天地之仁,日月之明,曲赐鉴谅,特许递免,臣至今屏营感激,不知涕泪之交流也。

今玆复授之命,又何为而至也?以年则已过休退之岁,鬼事将迫,不可复责以翰墨之能也,以情则屡被弹劾之言,僇辱荐加,不敢自居以馆阁之长矣。然则殿下之所以复授者,不过假一时之宠命,甚非所以重文衡也。

往年谏臣李义翊论臣者,臣已忘之。然臣始被劾于金养心,此未拜文衡之前也,再被劾于洪相直,此已拜文衡之后也。所被人言,若是其深且切也。故前后力辞此职者,良有以也。

近世原任文衡者,虽被违言,而至于举代,则未尝辞也。然谏臣犹以为非,况复拜必辞之职,宁有去就之可论者邪?

呜呼!臣冒叨此职,居然已十有四岁矣。蝼蚁之贱,积受蹈藉,臣中夜追思往事,未尝不寝战而梦栗也。今桑楡垂尽之年,复叨此职,又何可丧廉忘耻,重蹈已覆之辙也哉?召命之下,无以祗承,具陈诚恳,上渎宸严。

伏惟圣慈俯赐矜谅,亟递臣文衡之任,以靖私义,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辞免大提学第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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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积违严命,今已至于十有九召矣。苟可以昧冒祗肃,则何敢固守二旬,不思所以承命乎?臣虽无状,犹能知事君之礼,严命一下,未尝有违,三召者,义不俟驾也。

然臣闻人臣大节,当危世则在于死生,当平世则在于去就。如贪爵禄而不顾去就之义,则国家危急之时,其不能舍生而趋死也,决矣。故古之圣王哲辟,率以义砥厉人臣。不务乎钱谷之富,不求乎甲兵之强,而必使卿士大夫知廉耻,不辱其义而已矣。

故卿士大夫,可以就则就之,可以不就则不就之,斧钺在前而不怵也。然后临矢石之中,视死如归。使人人皆有是心,则何忧朝廷之不清明乎?

臣今年七十有二,荷殿下知遇之恩,而涓埃无所报效。唯粗守去就之义,有可以少补新化之万一,则虽投岭海之外,臣诚甘乐矣。

先大王时,故大提学李秉常坚守私义,累辞召命而不就。先王不以为大罪者,盖以文衡之为极选,不厌固让也。

秉常未尝被劾,而徒持辞避之心,不敢进也。若臣者,被劾岁久,而犹怀兢惧之情,非秉常比也。且臣老耄,虽委巷论述文字,荒废者,亦已久矣。矧敢为《谱略》跋尾乎?今朝廷可授文衡者,不患无人。

伏惟殿下曲垂鉴谅,亟递臣文衡之职,回授可堪之人,使隆命不至稽滞,仍治臣违逋之罪,以严朝纲,不胜幸甚。

辞免大提学第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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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见圣旨,以《璿源谱略》跋文及《列圣志状》凡例,令臣即为制进者。臣年老,神精销铄,不足以应旨撰述。

然苟无难进之义,则宠数俯加于臣者,已逾二十有五日矣,恩命之下于臣者,且至三十有三召矣,顾何敢不为殿下一谢恩命,制进文字乎?

臣猥蒙先王殊知。自亚卿擢授文衡,荣宠过分,被人中伤,而文衡为臣祸祟。虽万戮不可复进,非徒自断于臣心,上自公卿大夫,下至士庶人,皆以为不可复进。诚使臣怵雷霆之威,而慑斧钺之诛,冒昧承命,复长三馆,则朝廷公卿大夫,必骇且笑矣,至于闾巷士庶人,必指臣唾骂而言曰:“向者为人所蹴,而复就三馆之长,甚无耻也。”臣将何辞而自解乎?

今殿下践位元年,首擢臣而复授文衡,其光辉可谓极矣,而臣有难进之义,具疏冒陈,则圣心特赐矜谅,即许镌免,俾伸廉隅。臣至今感祝圣恩,而不意仁覆之天,未逾三岁,而复授许免之职,臣诚错愕,莫知圣意之所由出也。

臣尝叨弘文馆提学,一召辄进,又叨艺文馆提学,不待一召,而往往翼日拜命。独于文衡,抗明命而不就者,岂有他哉?于提学,义当受也,于文衡,义不当受也已矣。然则殿下庶可以鉴臣之心非敢慢也。

夫文衡至清之器也。拜命者不正其义而受之,其不为文衡之玷者,几希矣。臣往时既罹毁辱,如可以复居此职,则其义固不正也。人将谓文衡之玷,自臣始,宁不惧哉?

《礼》:“君召,一节以趍,二节以走。”今殿下日日召臣,不止二节,而未效趋走之礼,臣罪当诛也久矣。

故祗诣禁扃之外,冒万死复渎聪听。伏惟殿下亟降明命,削臣新授文衡之职,勘臣积逋严召之罪,为人臣违命者戒,不胜幸甚。

辞免崇禄乞致仕疏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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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奉教命,以臣为崇禄大夫者。年迫大耋,荣升峻秩,闻命震悸,不知所措。

伏念臣本自孤寒,素无艺能,荷先王特达之知,出入帷幄,翺翔馆阁。始终三十有馀年,生成之恩,与天无极,而尺寸未得报效,瞻望园陵,未尝不中夜流涕。

及改修景庙朝实录,虽欲竭蝼蚁之诚,以少酬先王大德,而自惟犬马之齿已逾七十,聪明日削,而纪述有所疏略,赖诸僚补阙润色,然后乃始为完书。

今误恩遽及于臣者,何哉?岂殿下谓臣撰次,而未察无功之实邪?臣诚惶恐,不敢以旬日之劳,滥受恩资也。

且臣顷忝特进官,入参经筵,猥陈致政之请,未蒙开允。自愧诚浅不足以感动天听也,而孰知乞退之臣,未逾岁又进一资哉?

臣闻人臣之大节,在于进退。可以退而不能退,犹进不已者,是小人也。故《易》曰:“知进而不知退。”呜呼!圣人之所以垂戒后世也,可谓深矣。

若臣者,当退之年,犹盘桓而不能去,反增一阶,则后世以臣为何如人哉?

臣伏见殿下践阼以来,夙夜祗惧,命史局专心纪述,恐不能光扬先王之盛德。《诗》所称“孝思维则”者,其斯之谓欤!

今史事居然告成,推恩于臣。然未效锱铢之劳,而冒受丘山之赏,臣义之所不敢出也。伏惟殿下俯垂鉴谅,收还臣新授资级,仍许臣退归田里,以卒天地生成之泽,不胜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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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乞祀毅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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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案《明史》,崇祯十年正月,命总兵陈洪范,调各镇舟师赴援。三月,洪范奏官兵出海,越数日,山东巡抚颜继祖奏属国失守,江华已破,世子被执。帝以继祖不能协图匡救,切责之。盖兵以十二月围南汉,而史称正月者,属国之警,闻于皇朝在正月也。

臣又案文靖公李植文集,答洪范帖言:“日望大军之至,而冰沍汛阻,势不逮远。”以臣考之,毅宗皇帝不命出师,则帖辞必不如是也。

兵围南汉时,中国大乱,皇城解严者,才数月矣。而毅宗犹诏洪范,率舟师为属国援,是洪范之师不出海,而属国之匹夫匹妇,蒙毅宗拯己之泽也,已深矣。何论其师之至与不至也哉?

继祖具奏属国失守状,非诬属国也。然毅宗曾不以不能城守责属国,而反责继祖之不能救也。自兵始犯属国,皇朝之援则有之,而其所以闵仁属国者,未有如毅宗之深也。

伏惟毅宗以英武临天下,河北不守,而乘舆不去燕都,九州之中,四海之外,闻其义者,无不歔欷而泣下。况南汉危急之际,下诏书出师海上,欲救王家之难,乌可以师之不至,而遂揜其出师之恩邪?

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遗令门人文纯公权尚夏,立庙华阳,祀神宗毅宗二帝,而皇坛不祀毅宗,臣窃伤之。

昔先王当天崩之月,望祀毅宗于苑中。有如王家知毅宗出师之事,则当时岂特一祭而已乎?臣愿殿下追祭毅宗于皇坛,以配神宗,天下幸甚。

弘文馆论皇坛燎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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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见皇坛之祭,以毛血置于卓上,祭毕埋之,甚非礼也。《尔雅》《祭地》曰:“瘗狸,瘗翳也。既祭,埋牲瘗玉币翳藏土中。”故社稷、五祀、五岳、山林、川泽、丘陵、坟衍,未尝不瘗埋牲币也。《祭法》曰“瘗埋于泰折,用骍犊”,此之谓也。

今皇坛,非社稷之神也,非五祀、五岳之神也,非山林、川泽、丘陵、坟衍之神也。彼毛血何以埋邪?

臣闻之,人尚臭,始迎牲,取其膟膋而燎之,升首于室。故《诗》曰“以启其毛,取其血膋”是也。既奠然后取芗萧,渍以牲脂,合黍稷,燔于火中。故《祭义》曰“燔燎膻芗,见以萧光”是也。

今皇坛不燔其毛,不燎其血,而埋于坎,臣未见其中礼也。

古者阳祀,自烟起。故祀上帝,谓之禋祀,祀日月星辰,谓之实柴,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谓之槱燎。皆积薪实以牲体,燔燎之以升其烟,则上帝、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之祀,无非烟也。今皇坛,亦阳祀也。岂不当燎牲升烟,若上帝、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之祀哉?

夫异姓诸侯之国,坛祀先帝,自三王制礼以来,所未有也。然柴、槱不焚牲体,则烟不升,烟不升,则无以致先帝之神也。

凡杀牲,燎耳旁毛,而荐于神者,耳以主听,欲神听之也。故《礼运》曰“荐其血毛”,毛也者,耳旁毛也,荐者,燎之也。圜丘之礼,宗庙之事,荐而不燎者,臣未之闻也。然则皇坛,燎毛血也,宜矣。

弘文馆论皇坛受胙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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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案《大明郊祀礼》,饮福受胙,大常卿导引皇帝升坛上,至饮福位,北向立。又案亲王祭仁祖皇帝仪,饮福受胙,执事捧福酒,东向跪,进于王,进胙,亦东向跪,王受胙,授左右,左右西向跪受。王出圭拜,典祀典仪,导引王复位。盖进胙者,东向,受胙者,西向,则虽不言王之北向,而其位次隐然可见矣。

今皇坛禋飨之礼,与郊祀,未尝异也。饮福时,升坛北向,实有合于皇朝典礼也。且臣闻皇坛祭礼议定时,既仿亲王祭仁祖皇帝仪,三献又皆躬行之,则今于饮福之礼,升拜北向礼当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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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子弟卫第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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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前月,牒观察使臣闵百祥,议置臣府子弟卫,臣百祥以臣之议,上于朝,未蒙施行。然备边司奉圣旨,别立名号,不若置莱府城丁,令臣府深量事宜,广询民情,登闻者。

臣闻国家之募兵也,贵其号而民情不乐者,未之有也;贱其号而民情不耻者,亦未之有也。句践栖于会稽,食不加肉,衣不重采,厚遇宾客,折节下贤,得四方志行之士六千人,日亲近之,以为兵号曰君子。凡天下有德之号,莫贵于君子,则越国君子之军,固皆有不胜其乐者矣。

惠王训养厮徒十万人,与人战,覆其军,太子被虏,与人战,丧其地者七百里,而厮徒无敢战者。凡天下有役之号,莫贱于厮徒,则魏国厮徒之军,固皆有不胜其耻者矣。故民情乐于为兵者,非弓弩之为可乐也,其号也贵而已矣;耻于为兵者,非弓弩之为可耻也,其号也贱而已矣。

臣窃见城丁为号,于州府人卒之中为最贱,应其募者,惟市井奴隶之子也,故民情无不耻之。若所谓子弟卫者,其号稍贵,士之族犹可入焉,故民情无不乐之。臣以为宜置臣府子弟卫,不宜改置城丁也。

然今之议子弟卫者,以臣府别立名号为不便,臣窃惑之。昔李德裕剑南节度使也,选人之善战者,率户二百取男一人,名之曰雄边子弟。自飞星南燕,凡十二军,缓则为农,急则从征,威声隐然震于西方。夫德裕初置子弟十二军,而帝未尝以别立名号咎德裕也。

今臣所谓子弟卫,与德裕之十二军,何以异哉?且臣伏闻孝庙时,谋复中原,欲豫养精锐之士,为子弟卫。今沈阳盛置八旗,武力彊于天下,子弟一卫不足以当八旗也。然父之于子、兄之于弟,爱之至也。故天下之为人子者,欲死于其父之事;为人弟者,欲死于其兄之事,天下莫之能御也。上之人苟以父兄亲其下,下之人苟以子弟亲其上,则一卫皆死士也,驱驰中原,亦可也。

今臣请置子弟卫,欲望施行者,盖将遵孝庙之志,以养死士,而议者谓之不便,臣所未谕也。使臣府成卫,然后士家子弟不得为士家子弟,农家子弟不得为农家子弟,工家子弟不得为工家子弟,贾家子弟不得为贾家子弟,则置卫诚不便也。四境之内,虽人人皆属此卫,而其业苟自如也,则士家子弟不失为士家子弟,农家子弟不失为农家子弟,工家子弟不失为工家子弟,贾家子弟不失为贾家子弟,臣未见其不便也。臣谨详臣府人口,以男计者一万二千二百,汰老弱十之四五,而精壮之善战者,可七千人,七千人为之一卫,则臣府不患无兵矣。

然臣之议不独为臣府而发也。夫岭南子弟之数,凡六十六万六千,而节度使所将者,于不过二万一千人,于不过一万九千人。岭南如此,则诸道又可知也。往者钱塘秦楚江,横行八九年,江左骚动,近才捕获。然楚江馀众,遍四方,侵掠州里,朝灭夕起,为天下患,未三十年。臣知天下之必有事也,郡县民兵,其可以不素养邪?

自古郡县养民兵,而朝廷不得其力者,臣未之闻也。今朝廷诚置诸道子弟卫,自臣府始,则天下虽有事焉,庶可以得其力矣。臣又闻西北二边,皆有卫,义州府镇江卫庆源府怀远卫。今臣府特置一卫若西北二边,岂不可也?

臣近以置卫之议,度于事宜,而无所疑;察于民情,而无所戾,审知其可,不敢不陈,谨具状启闻。

论子弟卫第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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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具状言臣府子弟卫事。而知虑浅短凡近,不明于利害之源,区区所陈,犹不详悉。然议者各执偏见,喧然不止。或以谓:“卫号虽美,非古之制也。”或以谓:“行于一州则可也,行于一国则不可也。”或以谓:“东南无寇,而莱镇独置新卫,甚不便。”是皆不然,臣请为朝廷辩之。

桓公制国,四里为一连,十连为一乡,五乡为一军,凡齐国二十一乡,为士之乡者十有五,为工商之乡者六,此桓公初行乡法也。太宗诏置府兵十六卫,凡天下六百三十四府,府有折冲、果毅都尉,全府发则折冲都尉以下皆行,不尽发则果毅都尉行,此太宗初行卫法也。

桓公二十一乡,变为太宗十六卫。然而天下有事,则家家皆从军旅;天下无事,则人人皆归田畒,二十一乡与十六卫,未尝异也。然而乡亦卫也,卫亦乡也。今民兵以卫为号,有由来矣,议者所谓“非古之制”者,谬论也。

之义勇,始募于河北,得十五万,已而又募于河东,得八万;已而又募于陕西,得十三万。使天下诸路州县,皆募义勇,则精兵不可胜用,奚特河北之十五万、河东之八万、陕西之十三万而止哉?

司马光请罢义勇,然人初围安襄,独义勇不离行阵,冒白刃而不悔,乌可罢也?且河北义勇之法如不可行,则河东亦不可行也,河东如不可行,则陕西亦不可行也。河北河东陕西皆可行,而谓天下不可行邪?子弟卫犹义勇也。苟可以行于臣府,则一国无不可行也,议者所谓“不可行于一国”者,谬论也。

臣尝登臣府南门,见故府使忠烈公宋象贤死事处,未尝不太息而流涕也。夫象贤之节诚奇矣。然臣府如置民兵三千人,则象贤可以无死而臣府可以不陷矣。方象贤之始至臣府也,知东南必有兵患,岂不欲豫为之备哉?然观察使曰:“寇未至,何以备为?”节度使曰:“寇未至,何以备为?”及奴兵入釜山,则象贤虽欲城守,不可得也。《商书》曰:“有备无患。”臣府苟置子弟卫,以备奴,则东南庶无兵患矣,议者所谓“独置新卫,甚不便”者,谬论也。

夫国家不置民兵,则其害速,奴之患是也。置民兵,则其利远,之义勇、之府兵、之乡法是也。故臣建议乞置卫于臣府者,欲国家长飨其利,而远其害也。然义勇出于府兵,府兵出于乡法,乡法者卫之源也。今子弟卫用乡法,分别所业而措置之,然后众心不耻矣。凡有征伐,必循其卫之次第而征发之,然后军情不怨矣。自一府达于诸路,行之有渐,然后民志不摇矣。

分别所业而措置者,何也?盖其议有十二焉:一曰儒林子弟卫,二曰羽林子弟卫,三曰乡士子弟卫,四曰杂学子弟卫,五曰庶族子弟卫,六曰校院子弟卫,七曰工匠子弟卫,八曰商贾子弟卫,九曰浦民子弟卫,十曰人吏子弟卫,十一曰奴婢子弟卫,十二曰保伍子弟卫。

必循其卫之次第而征发者,何也?有征伐则保伍子弟行,不足则人吏奴婢子弟行,又不足则羽林子弟行,又不足则浦民商贾工匠子弟行,又不足则校院庶族杂学乡士子弟行,又不足则儒林子弟行。然十二卫不尽发,则儒林子弟不行也。

自一府达于诸路,行之有渐者,何也?今国中编户子弟三百二十有一万,汰其老弱,拔其精壮,则一国必骚然矣。故今年行于臣府而民便之,则明年行于岭南,又明年行于湖南,又明年行于湖西,不逾十年而一国尽行其法,则精壮可得百馀万矣。臣闻孙卿曰:“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为此卫者,安得不死其事乎?十二议谨条如左。

一曰“儒林子弟卫”者。自古儒林不从军。然臣窃闻:江都之乱,权顺长从世子嫔,保海口,招募诸生若干人,屯燕尾亭,号曰儒军,城陷死之,然诸生不以从军为耻也。夫一国州县诸生顾盛矣,诚使朝廷招募于未乱之前,为之一军,则何忧敌国之乱乎?且从军如可耻也,彼诸生虽伏斧钺,必不忍为之军矣。然则州县子弟卫,亦非儒林之所当耻也。今五卫有副司勇,始仕者,于武阶得副司勇。臣以为卿士大夫之子未仕者,皆授儒林子弟卫副司勇,则名号岂可耻邪?始仕者得副司勇而不耻之,未仕者得副司勇而耻之者,臣不信也。

二曰“羽林子弟卫”者。今武科及第出身郁滞者,不可胜数,而朝廷无以收录,甚可忧也。夫武科或出名家,或出编氓。其驰射未必皆精,而精者盖不少矣;其击刺未必皆锐,而锐者亦不少矣;其谋画未必皆奇,而奇者亦不少矣。然策名武臣之籍,其久者至三十年,而未霑斗斛之禄,白首出身,徒抱角弓,饿死于粪土之中,臣诚愍焉。凡武科及第出身与武家子弟未出身者,悉补羽林子弟卫,属之兵曹,自司勇迁之护军,三岁一试而考其能,或赐之官,或予之赏,亦养士之一策也。

三曰“乡士子弟卫”者。夫诸郡乡士之家,执郡柄专乡之职,擅乡之政,能武断百里之内,世为乡首,民畏之如命吏焉。故郡人日夜奔走求入于乡士之籍,终不可得,则相与诣观察使而讼之,虽被考掠流远方,而犹不知其为耻也。观察使或烧乡籍,以止绝乡士之讼,然诸郡欲置乡士子弟卫,则乡籍乌可烧邪?往者居昌逆变时,本府乡任李述原,骂贼不屈而死之,乡士虽微,其大节有如此者。今诸郡若置新卫,则安知乡士子弟不为朝廷立大节也?故臣谓乡士之讼,禁之可也,而乡籍固不可烧也。乡士子弟,上不敢齿于儒林,下不肯比于校生,故卫次居第三焉,盖欲使乡士子弟,安其义而乐为之卫也。

四曰“杂学子弟卫”者。盖中人有七学焉:曰医学,曰译学,曰律学,曰筹学,曰画学,曰天文学,曰地理学。此七学者,中人之属,父子兄弟世其术而传其家,未尝习干戈之事。然军中诚有七学,则疢疾可得而治也,戎狄言语,可得而通也;刑罚轻重,可得而定也;金帛出入,可得而数也;山川险阻,可得而图也;星辰经纬,可得而察也;方土吉凶,可得而验也,故军中不可一日无七学也。今之中人,治一艺者亦众矣,岂特七学而已哉?然国中杂学子弟,苟成一卫,则中人皆在其中矣。

五曰“庶族子弟卫”者。国制公卿士大夫之庶子、庶弟为儒者,谓之业儒;为武者,谓之业武,此所谓庶族子弟也。《记》曰:“庶子治之虽有三命,不逾父兄。”言庶子虽有三命之贵,而列位不得逾越在无爵父兄之上,此先王之所以治公族也。然庶子未尝无三命也。《记》又曰:“大夫之庶子为大夫,则为其父母服大夫服,其位与未为大夫者齿。”言庶子虽为大夫,其年长于适子,犹在适子之下,使适子为主,此先王之所以正服位也。然庶子未尝不为大夫也。

今国家锢人庶子于朝,不得进三命之贵、大夫之尊,岂不愍哉?昔文成公李珥判兵曹也,其姊谓曰:“名家庶子、庶弟之锢废者,已百馀年。苟许入粟仕于朝,则军食可立办矣。”叹服,遂启行之,然卿士谤议四至,惟恐庶子之仕于朝也。是卿士虑事之明,不若李氏一妇人也,臣窃惜之。今国家如置庶族子弟卫,拔其贤能而授之官,则他日军旅之事,感发而死敌者,必名家之庶子、庶弟也。

六曰“校院子弟卫”者。臣窃见诸道州县良家子弟,入乡校为校生焉,入书院为院生焉。虽未跻于乡士之列,固不当与兵伍比。然都事行州县也,凡乡校书院诸生,一皆试讲,不能者辄补兵伍,此诸生之所以心怨也。臣以为乡校虽尊,犹不如成均之隆;书院虽严,犹不如四学之重。自成均以至四学,既隶于儒林之卫,则乡校书院诸生,亦为一卫,无不可也。夫一州校院诸生百,汰其十,十汰其一,则诸生不心怨者,几希矣。然通国校院诸生,尽属卫中,则诸生孰敢心怨之邪?

七曰“工匠子弟卫”者。凡伎巧资于百工者,军旅为多,何也?能执叴矛者三军也,而旁之所以为钩、上之所以为锐者,非百工,不可能也。能发茀矢者三军也,而前之所以不俛、后之所以不翔、中之所以不扬者,非百工,不可能也;能乘革车者三军也,而辐之所以直指、轮之所以固抱、毂之所以利转者,非百工,不可能也。然则军旅有百工也,亦宜矣。且臣闻古之良将,启天下至神之机,以授百工,然后百工致其巧,以成其制。诸葛亮之围陈仓也,为井阑以临城中。夫井阑虽出于亮,然百工承之志而为之,非亮之所自为也。今百工别立卫名,则良将应变之际,亦可以资其伎巧矣。今之百工,固不若古之百工。然天下至神之机应于心,而伎巧不应于手者,臣未之闻也。

八曰“商贾子弟卫”者。始桓公所置乡二十有一,商亦与焉。盖人人皆隶于乡,则所谓五家之轨,无一家之不为乡也;十轨之里,无一轨之不为乡也。故国学、家塾弦歌揖让之士,犹不可免,况市井驵会之商,最为微贱,乌可以不隶于乡邪?今子弟卫,非虗张民兵之数而已也,苟有征伐,则一国州县子弟,皆将执矛而行矣。若商贾者,虽足以闘智射利,驰逐千金之货,不足以矜奋武力,冒矢石而蹈汤火,则无立新卫,可也。然一国州县子弟,无贵贱悉系于卫,则商贾不可独免也。

九曰“浦民子弟卫”者。近日朝廷立鱼盐均税之法,自统制使至州府郡县之吏,皆不得综管江海。故渔父盐人舟子,一切放散,无所系属。是朝廷徒聚鱼盐,而不聚浦民子弟也。夫驱于水者,无一网不入其税,则可谓鱼不私驱矣;煮于海者,无一鬴不出其赋,则可谓盐不私煮矣。然浦民非士非农非工非商,以江海为之室庐,鸿停迁,不系州家,终岁骄逸,往往犯科,走匿于海岛之中,而州家莫之能捕者,均税之害也。故臣谓鱼不私驱,盐不私煮,所益者不能一寸,而浦民不系州家,所损者不翅一尺,岂可以一寸之益,易一尺之损邪?今浦民皆有税籍,因税籍以为一卫,令将吏综管如故,则浦民有所系属矣。

十曰“人吏子弟卫”者。去年冬,臣奉圣旨,率兵马大阅于郊。别骑卫武力最彊,而臣府人吏、书员善驰射,与别骑卫,相上下也。臣伏见诸道州县人吏、书员满一百者,盖少矣,而臣府官属尤少,吏若干书员若干,乌可以成一伍哉?谨案制,凡民丁皆补材官,则人吏亦材官也。今诸道州县官属为之军,而人吏不在数中,诚可惜也。臣以为诸道州县人吏、书员之类,悉充于卫,然后可以成伍也。

十一曰“奴婢子弟卫”者。《周官》曰:“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槀。”盖罪人没入县官,及既死则子孙不复役属。至于后世,为人奴终身服事,虽百世,不得赎为良家子,岂不哀哉?国中奴婢诚多矣。内自宫府寺院监,外至州镇郡县驿,皆有奴婢,而宗室、驸马、贵戚、公卿大夫、士君子有位之家,未尝不广畜奴婢也。故奴婢满于国中,良家子老弱居多,军伍缺而莫之补也。往岁朝廷立制,奴婢子弟娶良家女子为妻,生子者,许为良人,甚大惠也。凡奴婢号为微贱,然自古忠义之士,顾亦有出于人奴者,李善是也。乌可以其父之微、其母之贱,而弃其子乎?臣以为奴婢子弟,为一卫,择其俊者授之长,俾教武事,春秋校阅而赏罚之,则人奴习于军旅,亦足为精锐之卒也。

十二曰“保伍子弟卫”者。呜呼!保伍不清理久矣。子始生,母未翦发,父未抚首,而里丁告诸县,令编诸戎行。故父母抱子而走,或避之绝海之外,或匿之深山之中,流离四方,终身不还。其存者又多羸老,身不胜甲,首不胜胄,而伍籍顾未除也。及既死久者十年、近者五年,骨委土中,而姓名犹絓兵间。故保伍十虗三四,而县令不得清理,安在其整师旅也?今朝廷宜敕县令,凡保伍十人之列,耄五之一则杖之,孩五之一则黜之,鬼五之一则流之,逋亡者皆还本伍,然后卫名乃可系也。夫保伍各有役属,而一切纳之于卫似不便。然窃见星州之兵、尚州之兵、晋州之兵,隶一节度,则十六节度之兵,宁不可隶于一卫邪?

右十二议臣所陈,如蒙施行,则臣府与有幸矣。谨具启闻,伏候谕旨。

二陵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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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入,窃伏闻皇朝园寝在昌平,距奉天府可百里。虽不得躬诣山陵,以展陪臣之义,然燕都人道平昌山水甚详,故臣等因得闻园寝制度。今当复命,不敢不奏,谨录定陵思陵事,以备睿览焉。

神宗皇帝定陵大峪山东向坐戌。神路长三里,门三道,门内神厨、库各三间三重。门傍各有墙,墙有门,门内有石栏一层,而宝城从左右上,其榜曰“定陵”,碑曰“大明神宗显皇帝之陵”,用楷字,大可径尺,以金塡之,用朱漆栏,画云气。石人十二:四勋臣,四文臣,四武臣。石兽二十四:麒麟四,槖駞四,獬豸四,狮子四,象四,马四,各二立二蹲。象设如故,园寝无事,而享殿及碑头交龙、方趺,为逆贼自成所毁,诚万世臣民之恸也。

毅宗皇帝思陵锦屏山南向坐子。享殿凡三楹,内设神牌高二尺,题曰“大明钦天守道敏毅敦俭弘文襄武体仁致孝庄烈愍皇帝”,用白椟冒之。灵寝门三,距殿四步。明楼,距门十二步,阶四,中有门,左右夹窗。碑广一丈雕龙,方坐高丈许,题曰“庄烈愍皇帝之陵碑”。亭南北四丈,东西如之。陵高四尺,缭以短墙,左松八株、右松七株。陵本贵妃田氏墓,中传言“毅宗合葬也,土甚湿,贵妃衣服皆黝黑”云。然则山陵亦可谓不得地矣,诚臣民万世之恸也。

移礼曹,论毅宗皇帝庙号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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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奉圣旨,毅宗皇帝庙号及谥,令本馆,参考具录,移礼曹者。

谨案,崇祯十七年三月丁未,大行皇帝崩。五月,北都上庙号曰“怀宗”。六月,南都上庙号曰“思宗”。弘光元年二月丙子,南都改上庙号曰“毅宗”。故大行皇帝庙号有三焉。然谥法失位而死曰“怀”,若怀王怀王是也。追悔前过曰“思”,若东平思王广阳思王是也。强而能断曰“毅”,于皇朝若毅皇帝是也。盖大行皇帝盛德见于史者,亘万世有烈光矣。

而社稷危急之时,右庶子李明睿、左都御史李邦华言南迁便,卒不从。天津巡抚御史冯元飏,为具海舟二百艘,遣子恺章,入迎天子,大学士李建泰请幸南都。天子召见群臣于平台,谕曰:“国君死社稷,朕将焉往?”邦华等复请皇太子抚军南都,又不从,遂固守京师而崩,自古帝王之所未有也,乌可谓失位而死邪?

敕中,贵人非奉命,无得出文华殿门。辍九边镇守太监耕籍田。重建太学,释奠于先师。发德音,减膳辟居武英殿,示与将士同甘苦。清理刑狱,免天下十年逋赋。命驸马都尉冉兴让赍帑金,振河南蒙难宗室。从乱流民,愿归者,护还乡里,乞从军者许之。瘗五城战士暴骸,免天启逮死者赃,释其家。指挥卓铭请开矿,切责不许。天旱,斋居文华殿,敕百官,约己修省。《钦定保民四事全书》成,颁行天下。虽三代有道之君,不能过也,乌可谓追悔前过邪?

北都所上庙号,闵大行也,南都所上庙号,亦闵大行也,不足以光扬懿德。惟南都改上庙号章大行,皇帝之义,诚可以垂于后世也。史称:“昧爽内城陷,天子崩于寿皇亭,去冠冕,以发覆面。”於乎烈矣!然谥法“强而能断”,断也者,以义裁之,天下之事,皆得其正,非特谓能死社稷而已也。

伏惟大行皇帝之为王也,见魏忠贤窃国柄,增置内操为威虐,知必亡。及忠贤香涿州,驾四马,羽幢青盖,警跸清尘,益恚之。既而忠贤加上公,从子良卿代天子,飨南北郊,祭太庙。尽戮忠良,毁东林讲学书院,立党碑,海内丧气,至崇祯始清。朝廷安置忠贤凤阳,已又逮治,忠贤闻之自缢死,诏磔其尸,弃良卿市,籍其家,强而能断者一也。

皇长孙乳媪客氏,与忠贤通,天启嗣位,荫其子侯国兴锦衣千户。懿安皇后张氏心恶之,数言其过,客氏怒,幽之别宫,绝膳食,裕妃匍匐饮檐溜,未几死。懿安皇后张氏有娠,客氏惧,阴使宫人以秘计,竟损元子,与其党谋废张氏良卿女为皇后。匿宫女八人于家,以迟有娠,效吕不韦事。忠贤诛,客氏笞死浣衣局,国兴弃市,强而能断者二也。

周延儒独对殿中,自侍郞超为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参机务。给事中陈赞化劾以罔利,延儒引疾归田里。后八年,视师通州,日与宾客饮酒娱乐,诈为捷,欺蔽天子。事发觉,自请戍边,立赐敕许,驰驿归。给事中曹良直劾十大罪,下诏尽削延儒职,勒令自尽,籍其家,强而能断者三也。

贵妃田氏朝皇后,翟车至门犹不下,无妃嫔礼,皇后良久始御坐,受田氏拜,不劳问。及袁贵妃朝皇后,燕语甚欢,田氏恨之,见天子泣下数行,天子由是寖疏之,下敕斥居启祥宫,三月不召,田氏惭省愆自责。一夕皇后侍天子,御永和门,诸公主妃嫔皆至,独田氏以罪不预,皇后请召,终不应,强而能断者四也。

温体仁不附东林,尝作诗颂魏忠贤,士大夫皆嫉其奸。崇祯元年,诏会推当时公卿,推钱谦益,而体仁望轻不推。于是体仁谦益关节受贿,谦益夺俸,而给事中瞿式耜,坐谦益党,贬二秩。及周延儒入内阁,推体仁为大学士,体仁乃诱张汉儒,讦谦益式耜不法。巡抚御史张国维、巡按御史路振飞,相继上疏白其冤,天子始悟,下汉儒狱,立枷死,遂放体仁归田里,强而能断者五也。

始在邸,好学问,不喜声色。及中原为贼所破,乃疏食,日夜忧勤。宫中妃嫔,无一人能称旨者,外戚诸臣,为天子阴求美人,得陈沅,内于掖庭。陈氏才艺妙天下,容貌纤妍,虽田妃,亦不能及也。掖庭相贺,皆以为陈氏入宫,必能释天子之心也。居月馀,天子正色,命陈氏趣出宫门适于人,无敢迟留,强而能断者六也。

夫大行翦除逆恶,有能肃天下之威;诛绝邪佞,有能察天下之明。疏斥幸妃,黜远艶姬,有能正天下之行。于内也秉之以刚,于外也行之以果,此所以能死社稷也。世传,逆贼犯京师,皇后周氏讽大行曰:“南方尚有一家居。”大行问之,亦不语,盖其意在于南迁也,而大行俨然不动。曾不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变其守也。

隆武时,改上庙号曰“威宗”。夫强而能断之谓毅,与怀王之失位而死,思王之追悔前过,不相同焉,则庙号何可改也?今天下草莽遗臣,为大行望陵而祭者,未之有也。而王家增修皇坛以飨之,陈以笾豆,县以钟鼓,使天下皆知王家之敦大义也,岂不休哉?南都所上大行谥,虽不得著于陵碑,然中原贤士大夫如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所论定也。与庙号具录如左。

移观察使,论关防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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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十坊父老士女请就新仓,而移郡治者以百数,而郡守不敢轻许矣。四月中,为赈饥民,自新仓弥勒岭抵古郡治,因得而周览关防,然后始知郡治之不可以不移也。

盖郡五坊寄居于之间,四面不过十馀里,人民曾不满千户,此今郡治也。自郡东逾殷山界三十里,为山十坊,地方百里,人民可三千馀户,此古郡治也。譬如人田园子女弃之一隅,而逾越邻家之篱,独与数四眷属,就尺寸之地,以为室,悬隔田园,阻远子女,声气血脉相流通。如是而十坊之民不流亡者,特幸耳。

新仓北通咸兴,西接平壤,其山川冠于一郡。阁下巡行时,固已亲见,今不必有所论列,而考其地利,察其民心,询其军情,则郡治不可以不移也。关西两界之间,有三路。其一自旷城岭二百里,出德川,以趋于弥勒岭。其一自斗芜岭八十里,出古顺川,以趋于弥勒岭。其一自剑山岭二百里,出孟山,以趋于弥勒岭。此弥勒岭两界间路之冲,而新仓居于岭下,则关防必守之地也。

本郡以右营将舍关防必守之地,而远在静戎江上,以临平地,不足以控制重岭也。崇祯十年,沈阳兵从江界,逾旷城岭,过德川,出弥勒岭,直走成川,盖虏人知弥勒岭无捍蔽也。此所谓考其地利,而郡治不可以不移者也。

今之议者,或以为:“郡治始自古顺川,移置于静戎江上者,取其稍近于节度营也,今节度营不移于宁边,则右营亦不当移。”是固不然。五营皆近节度营而为州治,则右营诚不可移也,而今之所谓五营,去节度营或近或远,则岂可以节度营之不移,而不移其当移之右营也?

今郡治去山十坊可二百里,上有峻岭之阻,下有大江之险,冬则雪壅,牛马不征;夏则水涨,舟楫不通。山十坊转输之民,运粟米负布缕,昼夜不息,以供税赋,不幸为虎豹所食、盗贼所杀、水波所溺者,不可胜数,寡妇孤儿,哭不绝声,虽兵革征伐之祸,岂有若是之酷者哉?此所谓察其民心,而郡治不可以不移者也。

今之议者,又以为:“移郡治,则虽为十坊之幸,而独于五坊之人,可谓不幸。”是徒知五坊之苦,而不知十坊之怨也。自五坊距新仓,仅五十里,自新仓距十坊,可百馀里。虽使郡治移于新仓,而十坊赋役之苦,尚倍于五坊之民也。部下成川阳德江东三登四州,在郡东南,而远者四百馀里,近不下二百馀里。每岁操阅,先数月期会军兵,而远州穷闾之士,荷戈于数百里外,以赴郡下,不及期者,比比有之。假设边境有警急,则虽欲朝令而夕发,不可得也。此所谓询其军情,而郡治不可以不移者也。

况闻近年,今郡治有水土之疾,人吏、官属死亡相继,齐声而吁呼,皆愿移郡,亦可见群情之同也。郡守虽无知识,非敢以水土之疾而欲移郡治也。盖观夫今之郡治,则地利不便,民情皆怨,军卒之心皆苦之。至于新仓则不然,地利甚便,民情皆悦,军卒之心皆乐之。使朝廷知其如此,则必有以许其移郡也。

夫郡五坊民人等生长郡下,出入官府如户庭,不愿一朝移郡治以就新仓,相与流言而沮之。十坊之民,无不怨郁,赴诉于阁下之庭,而不知止者,岂有他哉?亦不过至愿所存也。郡守受百里之责,不宜终默,敢采父老之言,具状论列。伏乞阁下驰闻于朝,移建郡治,无坏一郡关防之重。

移观察使,论南边事宜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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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府南接对马岛奴缘海以为馆,狺狺如虎豹豺狼狎处户庭之内,此西北二边之所未有也。赖先王威德,数百年不见兵革,而万一奴窃发,伏甲于海舶之中,帆风飘忽,直抵本府,则本府虽曰独镇,军伍皆属节度使,八里之城,谁与守之?

府使莅府日浅,未能详度边防事利害得失,而本府在节度营百里之外,遥受节制,以应其变,则凶锋所冲,不崇朝而城必陷矣,节度使虽能指挥属郡,星夜发兵,其势已无及矣。本府一陷,则鸟岭以南,皆将土崩矣,万历秀吉之事,亦可见也。

东莱一府不设则已矣,既设官府,又筑城郭,则宜有以增其军伍,以为必守之地。而今也不增一兵,幷与其若干土卒,而尽归之节度使,是朝廷置本府于必不可守之地也。边门防御,疏虞如此,岂不为奴之所笑乎?

谨案,孝庙六年,本府始设独镇。肃庙十六年,兼防御使,三年还罢。居久之,复为独镇,号守城将,节度营所属别队步军别骑卫等,专属本府,使本府自主号令。会节度使李玕沮之,旋又中寝,虽有独镇之名,而终无独镇之实。

故本府辄引两朝故事,以求遵行。然帅臣各为本营,曾不顾东莱一府,率常沮之而后已。盖节度使以为东莱若得为独镇,则梁山机张军伍别骑卫,亦将听东莱节制,故必欲与之力争。水军节度使则以为防御使位在水军节度使之上,府使若兼防御使,则体貌之间有所逼,故必欲相争者,亦以此也。本府则常欲兼防御使,以节制于梁山机张两邑,不欲独率本府军,自主号令而已。故至今十年之间,尚无定议。既不得为防御使,又不得为独镇,岂非可惜之甚者乎?

且以本道军伍数考之,左道所属为别队马军者三千一百二十八人,为步军者一万八千五百十五人;右道所属为别队马军者二千五百四十二人,为步军者一万六千九百四十二人,其外杂军,不必较其多寡。而左道所属之军,比诸右道,其加者马军六百三十六人,步军一千五百七十三人,虽使左道,无东莱府军伍八百十五人,别骑卫二百三十人,于节度营,不过损若干兵耳。且梁山军伍三百六十八人,别骑卫四十人,机张军伍八十八人,别骑卫三十人,虽属东莱左道马军之加于右道者,尚至四百九十五人,步军之加于右道者,尚至三百九十二人。而朝廷常抑本府不欲予左道军伍者,甚非所以重边镇之意也。

伏惟执事念本府防御之策,驰闻于朝,速赐裁处,使本府定为独镇,本府军伍、别骑卫,一听府使节制,都试操阅,亦令府使行之。而独镇节目,自营门集议,上禀于朝,酌宜施行。

上政府,论火箭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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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监将校金夏鼎,以十一月二十七日至本府,请得银子七百两,潜入馆,市火箭。虽未知夏鼎之言果不妄也,而府使浅陋之见,不能无区区过虑,何也?

日本讲和以后,兵器不得相买卖,约条甚严,边臣莫之敢违者二百年矣。肃庙时,府使伯父忠烈公使日本时,命市角,已而还寝。角犹不可市,况火箭乎?今本府谨守约条,常诫边民毋得生事,而夏鼎为一火箭,欲犯明法,为边臣者,又出银货以资之,使百年金石之约,自府使坏,此一不便也。

人多诈,馆中虽有真火箭,岂肯轻市于他国乎?夏鼎私与人相亲,以为人必不欺也,而府使实不知其果然也。往者译官朴尚淳,得日本火箭而来,府使已知人之欺尚淳也。今夏鼎所谓火箭,又安知不为人所欺乎?真火箭终不可得,而徒见欺于人,岂不为人所笑乎?此二不便也。

近年以来,人以难从之事,来请者多矣,而辄被本府沮抑。故人积不能平,因事欲生衅端者,非一日也。有如狡阴使人佯卖火箭,执夏鼎所赍银货,然后因而发之,以责本府,则府使何辞而对乎?本府人素不谨密,而人素多机巧,今府使潜出银货,使夏鼎往市火箭,而人终不能觉者,府使不信也。事若宣泄,则人必请诛夏鼎以践约条,不从则禁防由此大坏,生衅于人也决矣,此三不便也。

府使猥蒙国恩,待罪边陲,直当守边臣之体而已,安得无区区过虑也?且本府旧储若干银,其数不足,故出钱使易银货。而近者参路一断,人亦不出银,银货已绝,无以相易。方将俟飞船之至,而夏鼎不能相待,今姑还归,具笺手写,密付夏鼎,因陈浅陋之见,仰候指画。

上政府,论佛狼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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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炼都监奉圣旨,作佛狼机,下本州以壮兵器。然本州近无炮工,虽武库有佛狼机,军民不知佛狼机之为何炮也。故本州兵器之中,佛狼机最为难用也。

谨案《明史》,佛狼机占城南大海中,嘉靖二年,指挥使柯荣佛狼机稍州,生禽其将别都卢等四十二人,得大炮而名之曰“佛狼机”,指挥副使汪浤进于朝,火炮之有佛狼机,自此始。然城堡墩台,用佛狼机而制寇者,府尹未之闻也。

《周官》曰:“枉矢、絜矢,利火射,用诸守城、车战。”注曰:“枉矢者,取名变星,飞行有光,今之飞矛,是也。二者皆可结火以射敌。”由此观之,之时,亦有火器也。

然〈冬官考工记〉称:“𬭤矢参分,茀矢三分,兵矢五分。”兵矢者,枉矢、絜矢也,铁差短小,盖火器短小,然后其飞也轻,其行也疾。故枉矢、絜矢之重,曾不若𬭤矢之重、茀矢之重。此车战之所以取胜、城守之所以制敌也。

若佛狼机,以铜为之,长六尺。其大者,重千馀斤;其小者,百五十斤,虽求轻飞而疾行,不可得也,恶能用于车战城守邪?自古火器,未尝不精且巧也,而中国不得御外侮者,无他,神机运用之法不传也。诸镇所造火器以百数,而佛狼机为之雄,京师谓之大将军。及西洋红夷大炮至中国,天子又赐红夷号为大将军。而红夷与佛狼机,皆铜重,终无一人善用者,可嘅也已。

今都监造佛狼机,钜其腹,腹有修孔可以容子炮五介,而力士莫之能动,惟藏之武库之中,积百年不可一发,府尹所谓难用者,非谬论也。冯应京言“佛狼机体甚重,无以致用,如㓸坚木为炮腹,则一人可挽而走”,是应京得火器之妙也。

伏惟庙堂穷神机运用之术,议于都监,命炮工以木易铜,使佛狼机,无徒为贮药空器,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