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泊宅编/卷二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目录 泊宅编
◀上一卷 卷二 下一卷▶

予弟匋字仁宅,博学好古,未壮而卒。平生不喜作科举文,既卒,于其箧中得二跋尾遗稿,今载于此:

《秦诅楚文跋尾》曰:

右秦《告巫咸神碑》,在凤翔府学;又一本《告亚駞神》者,在洛阳刘忱家。书辞皆同,唯偏旁数处小异。案:《史记·世家》,楚子连“熊”为名者二十二,独无所谓熊相者。以事考之,楚自成王之后,未尝与秦作难。及怀王熊槐十一年,苏秦为合从之计,六国始连兵攻秦,而楚为之长,秦出师败之,六国皆引而归。今碑云“熊相率诸侯之兵以加临我”者,真谓此举,盖《史记》误以熊相为熊槐耳。其后五年,怀王忿张仪之诈,复发兵攻秦,故碑又云“今又悉兴其众,以逼我边境”也。是岁秦惠王二十六年也。王遣庶长章拒楚师,明年春,大败之丹阳,遂取汉中之地六百里,碑云“克齐,楚师复略我边城”是也。然则碑之作正在此时,盖秦人既胜楚而告于诸庙之文也。秦人尝与楚同好矣,楚人背盟,秦人疾之,幸于一胜,遍告神明,著诸金石,以垂示后世,何其情之深切一至是欤!余昔固尝怪秦、楚虎狼之国,其势若不能并立于天下,然以邻壤之近,十八世之久,而未闻以弓矢相加。及得此碑,然后知二国不相为害,乃在于盟诅之美、婚姻之好而已。战国之际,忠信道丧,口血未干而兵难已寻者比比皆是,而二国独能守其区区之信,历三百有余岁而不变。不亦甚难得而可贵乎!然而《史记》及诸传记皆不及之也。碑又云:“熊相背十八世之诅盟。”今《世家》所载,自成王至熊相才十七世尔。又云:“楚取我边城新及长。”而《史记》止言六国败退而已。由是知简策之不足尽信,而碑刻之尤可贵也。秦惠公二十六年,周赧王之三年也。自碑之立,至今绍圣改元,实一千四百六年。廷博案:绍圣,原误“绍兴”。一千四百六年,原误“一千四百四十九年”。今订正之。

《石经跋尾》云:

右石经残碑在洛阳张景元家,世传蔡中郎书,未知何所据。汉灵帝熹平四年,邕以古文、篆、隶三体书五经,刻石于太学。至魏正始中,又为一字石经相承,谓之《七经正字》。今此所传,皆一体隶书,必魏世所立者。然《唐·经籍志》又有邕《今字论语》二卷,岂邕五经之外复为此乎?据《隋·经籍志》,凡言一字石经,皆魏世所为。有一字《论语》二卷,不言作者之名,而《唐·志》遂以蔡邕所作,则又疑《唐史》传之之误也。盖自北齐迁邕石经于邺都,至河滨岸崩,石没于水者几半。隋开皇中,又自邺运入长安,未及缉理,寻以兵乱废弃。唐初,魏郑公鸠集所余,十不获一,而传拓之本犹存秘府。前史所谓三字石经者,即邕所书,然当时一字石经存者犹数十卷,而三字石经止数卷而已。由是知汉石经之亡久矣,不能若此之多也。魏石经近世犹存,五代湮灭殆尽。往年洛阳守困阅营造司所弃碎石,识而收之,遂加意搜访,凡得《尚书》、《论语》、《仪礼》合数十段。又有《公羊》碑一段在长安,其上有马日䃅等名号者;魏世用日䃅等所正定之本,因存其名耳。案《洛阳记》,日䃅等题名本在《礼记》碑,而此乃在《公羊》碑上,益知非邕所为也。《尚书》、《论语》之文,与今多不合者,非孔安国、郑康成传之本也。独《公羊》当时无他本,故其文与今文无异,皆残阙已甚,句读断绝,一篇之中,或不存数字,可胜叹惜哉!吾友邓人董尧卿自洛阳持石经纸本归,靳然宝之如金玉,而予又从而考之。其勤如是,予二人亦可谓有志于斯文矣!

崇宁五年,长星见。蔡京斥居浙西,时事小变,士大夫观望,或于秉笔之际有向背语。蔡既再相,门人苏棫者自漳州教授召赴都堂,审察献议,乞索天下学官五年所撰策题,下三省委官考校,以定优劣。坐是停替者三十余人。棫为太学博士,迁司业卒。

今之巧宦者,皆谓之“钻”。班固云:“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仕有不称职者,许郡将或部使者两易其任,谓之“对移”。汉薛宣为左冯翊,以频阳令薛恭本县孝者,未尝知治民,而粟邑令尹赏久用事,宣即奏赏换县,乃对移之所起也。

狄武襄公青,本拱圣兵士,累战功致位枢府。既贵,时相或讽其去面文者,但笑不答。仁庙亦宣喻之,对曰:“臣非不能,姑欲留以为天下士卒之劝。”上由此益爱之。

宗泽,婺州农家子,登进士科,调馆陶尉,凡获逃军即杀之,邑境为之无盗。时吕大资惠卿帅大名,闻其举职,因召与语,仍荐之,且诫之曰:“此虽除盗之一策,恨子未阅佛书,人命难得,安可妄杀,况国有常刑乎!”泽靖康中为副元帅,后尹开封卒。

河阳三城,其中城曰中潬,音诞。黄河两派贯于三城之间,秋水泛溢时,南北二城皆有濡足之患,唯中潬屹然如故。相传此潬随水高下,若所谓地肺浮玉者。《楞严经》云:“干为洲潬,湿为巨海。”

乌程之东数十里,有泊宅村。予买田村下。因阅金石遗文,昔颜鲁公守湖州,张志和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此乃志和泊舟之所也。《续仙传》云:“志和,越人。”而《唐史》以为婺人。予喜卜筑之初,闻同里之高风,遂得友其人于千载,因作诗识之。王侍郎汉之一见,号予“泊宅少翁”,仍为作真赞曰:“形色保神,环无初终,粉饰大钧,而为之容,是曰泊宅之少翁。”

唐李一品贵极当时,尝为滁州刺史,作怀嵩楼西城上,刻文于石,以怀嵩、洛,有“白鸡黄犬”之叹,后竟以谪死。楼有公画像,颀然七尺,真伟人也,但鼻端微曲耳。

秦之长城,西起临洮,尽辽海。今但穴其下以来往,望之若紫云横亘沙漠上。

自登州岸一潮渡海,即至岛。岛有五所,即《禹贡》之羽山。

西汉梅福自九江尉去,隐为吴门卒。今山阴有梅市乡,山曰梅山,即其地也。

会稽山为东南巨镇,周回六十里,北出数垄,葬者纷纷,得正垄者,赵、陆二祖坟而已。二坟同一山,下瞰鉴湖,湖外有山,横抱如几案,案外尖峰名梅李尖,地理家谓之“笔案”。陆氏葬后六十年,生孙佃,为尚书左丞。赵氏葬八十年生曾孙抃,为太子太师。自是陆公赠太保,赵公赠少保。

泉州万安渡水阔五里,上流接大溪,外即海也。每风潮交作,数日不可渡。刘𬬮据岭表,留从效等据漳、泉,恃此以负固。蔡襄守泉州,因故基修石桥,两涯依山,中托巨石。桥岸造屋数百楹,为民居,以其僦直入公帑,三岁度一僧掌桥事。春夏大潮,水及栏际,往来者不绝,如行水上。十八年,桥乃成,即多取蛎房,散置石基,益胶固焉。元丰初,王祖道知州,奏立法,辄取蛎房者徒三年。

古法:凿井者先贮盆水数十,置所欲凿之地,夜视盆中有大星异众者凿之,必得甘泉。范文正公所居宅,必先浚井,纳青术数斤于其中,以辟温气。

湖州豪右吴伯阳有子倜,寓太学,方预荐,伯阳梦若游奕使者立厅事东阶,欲延之坐,不可;问:“秀才在否?”对曰:“不在。”遂去。伯阳送出门,见道中旌幢仪物弥望不绝,语伯阳曰:“秀才归,但道天赦曾来。”倜是举礼部奏名第一。

崇宁更钱法,以一当十,小民嗜利,亡命犯法者纷纷。或捕得数大缶,诬以枢密张楶之子𫄧之所铸也。初,遣监察御史张茂直就平江鞠之,案上,𫄧不伏。再遣侍御史沈畸,既至,系者已数百人,尽释之,阅实以闻。时宰大怒,别选锻炼,𫄧竟坐刺配,籍没其家。沈既得罪,归乡以死,张再迁亦不显。今三十年间,沈氏有子登科,张氏不复振矣。二子皆东吴贤者,不幸而当此,大抵张之失,在于但畏人而不畏天。吁!可以为世之戒矣。

诗中用“乾坤”字最多且工,唯杜甫。记其十联:“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身世双蓬鬓,乾坤一草亭。”“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纳纳乾坤大,行行郡国遥。”“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胡虏三年入,乾坤一战收。”“日月低秦树,乾坤绕汉宫。”“开辟乾坤正,荣枯雨露偏。”

玉山郑泰者,粗有家资。一夕,梦若使者来谒,延之坐,忽曰:“从尔贷万缗。”泰方自叙力薄,其人曰:“天符已下。”径去不顾。后数日,火,邑人见一四目道士,郊外舞笏而入;凡笏之所指,则火随而起。它日验之,所指皆郑之僦舍,其直恰万缗。

一士人沿汴东归,夜泊村步,其妻熟寐,撼之。问何事,不答。又撼之,妻惊起,视之,舌肿已满口,不能出声。急访医,得一叟负囊而至,用药糁,比晓复旧。问之,乃蒲黄一味,须真者佳。

邓菊甲于天下,父老云其品无虑六七十。绍圣初,先子为教官,主善堂后所有仅五十种,乃前任刘正夫求于诸邑得之,闻颇恨不尽其佳品而去。

 上一卷 ↑返回顶部 下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