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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书考 (四部丛刊本)/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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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书考卷 --卷(⿵龹⿱一龴)之二

        元盛 熙明 著

    字源

  图书既出书道尚矣固知文字之始非特仓颉

  也后世作者皆乘时而増损之然宇内万国文

  字皆异其源未能详诘也尝览竺典云造书之

  主凡三人曰𣑽曰伽卢曰仓颉𣑽者光音天人

  也以𣑽天之书传扵印土其书右行伽卢创书

  于西域其书左行皆以音韵相生而成字诸蕃

  之书皆其变也其季仓颉居中夏象诸物形而

  为文形声相益以成字其书下行未知其说果

  何所据也因而考之盖西方以音为母华夏以

  文为基诸国之风土语音既殊而文字遂亦各

  异沂流穷源其法似不出乎此三者也呜呼制

  书以载言因言以逹意意茍相符则言可忘言

  假以传而书非定法古之至人由其习俗之殊

  随冝而制作虽东西各源而传理实一古今变

  而华质靡常夫岂人力所能及哉今以华𣑽创

  书之旨列之于篇

    𣑽音

𣑽者不啰麻也合而言之为𣑽此云光音天也其字

之母凡五十曰悉昙章此云能成诸义也其中十六

字为转声之范三十五字为五音之祖或一或二或

三至于联载互合而有轻重清浊非清非浊等声其

详见于天竺字源今存其母如左

十六声者

阿引翳引  污引

右依天竺声明字源及语教中有十六转声今所传

者去其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之四字唯有十二转

声者盖以此四声巳右第三第四二声中所统也

三十四母分为五音者

  𠱥五割 切   牙 音

拶去不 切攃七 切惹仁左 切嵳昨 切倪倪也 切齿音

哳陟 切诧丑 切痆尼 切   舌 音

  挞他 切    喉  音

          唇  音

𫆀啰历加 切    

    以上融舌喉二音

斯乃音韵之祖因之配合而生生无穷焉其土有五

天竺文字稍异独以中天竺为正削竹为笔以贝多

树叶为𥿄其书广有六十四种名载释书并不复详

按汉明帝时摩腾竺法兰自西域来以白马负至四

十二章𣑽夹始通于中国自唐以来渐布中外如古

文奇字鲜能觧者方今圣教远𬒳重译来朝遂得亲

闻呼吸之正研䆒传写之讹车书会同无以加矣惟

我皇元兆基朔方俗尚蕳古刻木为信犹结䋲也既

而颇用北庭字书之羊草犹竹简也盖天将徼世以

复古奄有中夏未遑于制作乃诏国师抜思巴采诸

𣑽文创为国字其母四十有三

葛SKchar遮

𫆀

耶轻呼

右借汉字释音并开口呼之汉字母字而増切韵多

本𣑽法字势方古严重凡诏诰表章鸿文大𠕋并以

书焉

 谨按诸蕃文字虽变𨗇各殊然其音韵莫不祖述𣑽音故今曰𣑽音而不曰𣑽书者以其音律交合而成字载音以𨗳意非若华文有六义也郑樵尝言

 𣑽字有象形乃其臆说耳字母者犹仓颉之古文也其音韵会合而成字犹古文孳孕而成篆也其转变而为诸蕃之书者亦犹行草分隶之变也

    华文

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视鸟兽之方舆地之冝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

作八卦以垂宪象及神农氏结䋲为治以统事务繁

饰既萌易以书契百工以义万民以察盖取诸夬自

仓颉创始以迄五帝三王之世改易殊体封扵太山

者七十有二代靡有同焉其书总有六义一曰指事

视而可识察而可见上下是也在上为上在下为下二曰象形画成

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日满月⿰虗亏 -- 亏效其形也三曰谐声以事为名

取譬相成江河是也以类为形配以声也四曰会意比类合义以见

指挥武信是也止戈为武人言为信也五曰转注建类一首同意相

受考老是也以老受考也六曰假借本无其事依声托字令

长是也数言同字其声虽异文义一也至周宣王时太史籀著大篆十篇

互与古文或异至孔子书六经左丘明述春秋传皆

以古文其后诸侯力政不统于王分为六国制度各

异秦始皇初并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

秦文合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

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颇省改古法为小篆焉至于

焚书坑儒典谟涤尽工狱事繁变隶𧼈约而古文由

此绝矣是时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

四曰虫即鸟书以书幡信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芟书

体八觚而书之也八曰隶书卫恒曰王莾时甄豊定古文复有六

种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

者也三曰篆书秦篆是也四曰佐书即隶书也五曰

缪书所以摹印也六曰鸟书𠩄以书幡信也

张怀瓘十体书㫁各附诸家之论

古文者黄帝史仓颉𠩄造颉四目通神明仰观奎星

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合而为字

是曰古文夫文字总而为言包意以名事也分而为

义则文者祖父字者子孙得之自然备其文理象形

之属则谓之文因而滋蔓母子相生形声会意之属

则谓之字字者言孳乳浸多也题之竹帛谓之书书

者如也舒也著也记也著明万事记往知来名言诸

无宰制群有也三代以来咸用之秦用小篆焚烧先

典古文绝矣汉文时秦博士伏胜献古文尚书时又

有魏文侯乐工窦公年二百八十岁献古文乐书一

篇武帝时鲁共王坏孔子宅壁中得孝经尚书等书

宣帝时河南女子坏老子宅而得古文二篇晋咸宁

五年汲郡人盗发魏安厘王冢得册书千馀万言其

书随世巳变数体周幽王时又有省古文者今汲冢

书中多有是也滕公冢得石铭人无识者惟𠦑孙通

云此科斗书也科斗者即上古之别名也

  吾衍学古编云科斗为字之祖象虾蟆子形或

  巧画形状失本意矣上古无笔墨以竹挺点⿰氵𭝠 -- 𣾰

  书竹木上竹刚⿰氵𭝠 -- 𣾰腻画不能行故首重尾轻似

  其形耳

篆周史籀所作也或云柱下之始变古文或同或

异谓之篆篆者传也传其物理施之无穷汉艺文志

史籀十五篇并此也以史官制之用以教授谓之史

书凡九千字秦赵高以教胡亥又汉元帝遵严延年

并工史书是也秦焚书与易惟史篇得全吕氏春秋

曰仓颉造大篆非也

  学古篇云款识文者诸侯夲国之文也古者诸

  侯书体各异秦始一其法世或以款识杂篆

  一篇之主齐楚不分人莫知其谬 学篆博览

  古器真款识中古字神气散朴可以助人亦知

  象形指事会意等未变之妙也凡作篆之气象

  良以未尝博古故也若夫模文终不及古

籀文者史籀所作也与古文大篆小异后人以名称

书谓之籀文七略曰即周时史官教学童书也与孔

壁古文异体即奇字也其迹则石鼓文存焉

  学古编云李斯既作小篆遂以籀文为大篆

  篆法匾者最佳谓之匾徐铉谓非老手莫

  能到石鼓是也

篆者秦丞相李斯𠩄作也増损大篆籀文谓之小

篆亦曰秦篆始皇二十年始并六国斯时为廷尉乃

奏罢不合秦文者扵是天下行之画如鐡石字若飞

动作楷隶之祖为不易之法其铭题锺鼎及作符节

至今用焉斯虽草创遂造其极矣

  学古编云汉篆多变古法此许氏作说文以救

  其失也必先通此则写无谬又当考通释然字

  有古今不同说文颇广当先熟复古编大㮣得

  矣

  初学篆时当虗手心伸中指并二指扵几上虗

  画如此流便方可操笔⿰扌𠫵 -- 𢮥笔必湏单钩却伸中

  指在下夹衬方圆平直无不可意矣世多不得

  师传故字多欹斜势不活动若篆大字当虗腕

  悬笔腕著𥿄即不活以𥿄筒为笔者非士大夫

  所为也

  小篆一也而各有笔法李斯方圆廓落阳冰圆

  活姿媚徐铉如隶无垂脚字下如(⿰钅义)-- 钗股稍大锴

  如其兄但字下为玉箸微下耳崔子玉多用隶

  法似乎不精然意有汉意阳冰多非古法盖效

  子玉也小篆世喜长然不可过但以方楷一字

  半为度一字为正体半字为垂脚岂不美茂或

  有不可者当以正脚为主馀略𭣣短如幡脚可

  也字有下无垂脚者如㞢等字却以上枝

  为出如草木之为物正生则上出枝倒悬则下

  出枝耳凡写匾额画冝肥体冝方图碑盖同此

  但以小篆为正不用杂体凡▩中字不可填满

  但如井斗中者一字垂其空可放垂笔方不觉

  大圈比诸字亦湏略𭣣▩不可圆亦不可方只

  以炭墼范子为度自好日月等字湏略放小也

  凡篆中包一二画如日月之类若初一字内画

  不与两傍相连后皆如之首尾一法若或接或

  否各不同者非法也又用圆圈及圆点小篆无

 此法古文有之口字不可作三角形凡锺鼎古

  文错杂为用无迹为当但以小篆法写之自然

  一法此虽易求却难杂记不熟其法未免如百

  衲衣为识者𥬇此为逸法正用废此可也

八分者秦羽人上谷王次仲所作也王愔云次仲以

古书方广少波势建𥘉中以隶草作楷法字方八分

言有模楷萧子良云灵帝时王次仲饰隶为八分且

灵帝之前工八分者非一而云方广殊非隶书既言

古书岂得称隶若验方广则篆籀有之变古为方不

知其谓也序仙记云王次仲上谷人少有异志年未

弱冠变仓颉书为今八分始皇时官务烦多得次仲

文蕳略赴急疾之用甚喜遣使三徴不至始皇大怒

制槛车送之扵道化为大鸟翻然长引落二翮今为

大翮小翮山山上立祠水旱祈焉蔡邕云次仲𥘉变

古体即 效程邈隶也小篆古形犹存其半八分巳

减小篆之半隶又减八分之半本谓之楷书楷法也

式也模也或云后汉亦有王次仲为上谷太守楷隶

𥘉制大范几同故后人惑之时人用写篇章法令亦

谓之章程书故梁鸿云锺繇善章程书也且二 不

善扵八分唯伯喈造其极焉

  诀云本扵篆法学如真书但变隼尾击石二波

 也吾衍云八分者汉隶之未有挑法者也比秦

  隶则易识比汉隶则微似篆若用篆笔作汉隶

  即得矣八分与隶多不分故言其法 又云隶

 书人谓宜匾殊不知妙不在匾括曰方劲古拙

  斩钉截鐡备矣挑抜平硬如折刀头方是汉隶

  隶法颇宽姑具其略

隶书者秦下邽人程邈所造也始为狱吏得罪始王

幽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易大小篆方圆而为隶书

三千字奏之始皇善之用为御史以奏事繁多篆

难成乃用隶字以为隶人佐书故曰隶书亦曰佐书

案八分乃小篆之捷隶亦八分之捷汉陈遵善书后

锺元常王逸少各造其极焉

  宣和书谱云有人发临淄冢得齐太公六世孙

  胡公棺上有字同今隶按胡公先始皇四百馀

  年何为巳有隶法岂是书原与篆隶相生特未

  行扵时耶若邈者岂知此体而上之以觧云阳

  之难耳

  字源云隶有秦汉之分秦隶者程邈以文牍繁

  多难扵用篆因减小篆为便用之法故不为体

  势若汉款识篆字相近非有挑法之隶也即是

  秦权量上刻字世多以为篆者误也汉隶者蔡

  邕石经及汉诸碑上字是也此体为最后出皆

  有挑法与秦隶同名而实异也

  姜尭章云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

  之失也古今真书之妙无出扵锺元常其次则

  王羲之二家之书皆萧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

  唐人以书判取士而士大夫字颇有科举习气

  颜鲁公作干禄书是其证也矧欧虞颜柳前后

  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𣈆魏飘逸之

  气矣

   窃谓真书又隶之变而以形势布置采色为度怀瓘论十体而真书不与焉岂以隶为真书耶故以尧章真书之论附云

章草者汉元帝时史㳺作急就章觧散隶体麤书之

汉书蕳墯渐以行之是已损隶规矩纵任奔逸因草

创义谓之草书惟君长告令臣下则可后海北汉刘

穆始善书之至建初中杜度善草见称于章帝上贵

其迹诏使草书上事魏文帝亦令刘广通上事盖因

章奏后世谓之章草惟张伯英造其极焉章草即隶

书之捷草亦章草之捷也

  诀云章草草具隶字八分谨严如真用其一趯

  二波也

行书者后汉颕川刘徳昇所作也即真书之少伪务

从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昔锺元常善行狎书

是也尔后羲献并造其极焉献之常白父云古之章

草不能宏逸顿异真体合穷㧑运之理极草纵之致

不若扵槀行之间扵往法固殊也大人冝改体观其

腾烟焬火则回禄䘮精覆海倾河则玄冥失御天假

其魄非学之功若逸气纵横则羲谢扵献若𬖂𥚑礼

乐则献不⿰纟⿱𢆶匹 -- 继羲虽诸家之法悉殊而子敬朂为遒抜

故得之者先本扵天然次资扵功用而善学者乃学

之扵造化异类而求之固不取乎似本而各挺之自

  诀云行笔而不停著𥿄而不离轻转而重按如

  水流云行无少间㫁永存乎生意也

  姜尧章云晋魏行书自有一体与草不同大率

  变真以便挥运而巳草出扵章行出扵真虽曰

  行书各有体纵复晋代诸贤亦莫不相远兰亭

  记及右军诸帖第一谢安大令诸帖次之大要

  以笔老为贵少有失误亦可晖暎𠩄贵浓纎间

  出血脉相连筋骨老徤风神洒落姿态具备

飞白者汉左中𭅺将蔡邕𠩄作也王𨼆王愔并云飞

白变楷制以题署势劲字轻微不满名曰飞白王僧

𧆛云飞白八分之轻者皆不言所起按灵帝熹平中

蔡邕作圣皇篇成待诏鸿都门下见役人方修饰以

垩帚成字心有悦焉归而为飞白之书汉末魏𥘉并

以题署宫阙其体创法扵八分穷微扵小篆可谓胜

寄冥通缈综神仙之事也尔后羲献并造其极卫恒

祖述飞白而造散隶𨳩张隶体微露其白拘束扵飞

白萧洒扵隶书处其季仲之间也梁武帝谓王献之

书白而不飞萧子云书飞而不白宜斟酌令得其衷

后子云以篆文为之雅合帝意虽创法扵八分实穷

微扵小篆其后欧阳修得焉

草书之先因起扵草自杜度妙扵章草崔瑗崔寔父

子继能罗晖赵𥫄亦法此艺与张芝相善因而变之

以成今草转精其妙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

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其隔行惟王子敬明

其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前行之末世称一笔书

首自张伯英也

  卫恒曰汉兴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章帝时齐

  相杜度号善为草后有崔瑗崔寔亦皆称工杜

  氏结字甚安而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

  字小疏弘农张伯英因而转精甚巧凡家之衣

  帛必书而后 尺 寸𥿄不见遗韦仲将谓之

  草圣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又有姜孟颕梁孔

  逹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英弟子有名扵

  世殊不及文舒也姜尧章云草圣之体如人坐

  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躃踊一切变

  态非茍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

  如此而起者当如此应各有义理王右军书羲

  之字当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至数十字无有

  同者然而未尝不同也可谓所欲不逾矩矣凡

  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等章草而结

  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

  鼓之以奇崛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

  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

  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错反

  为新奇自大令以来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

  𬓛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使风神萧散

  便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后世

  相连属数十字而不断号曰游丝此虽出扵古

  人无足为法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

  何尝茍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常考其字是点

  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帯其笔皆轻虽复

  变化多端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至号野逸

  而不失此法近代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昧

  草书之法自是又一变矣流至扵今不可复观

  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若绾秋蛇恶无

  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𨦟有无𨦟有承

  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𭣣缓以

  效古急以出奇有𨦟则以耀其精神无𨦟则以

  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

  不欲相帯相帯则近扵俗横画不欲太长太长

  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重太重则神痴以捺代

  乀以彂代辵即辶辵亦以捺代之唯乀则间用之

  意尽则用悬针意尽湏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

  耳

  草书忌横直分明横直多则如积薪束苇无萧

  散之气时时一出为妙

  蔡希综云始下笔湏蔵𨦟转腕前缓后急字体

  形势状如虫蛇相连意莫令断仍湏简略为上

  不贵繁冗至如棱侧起复随势所立大抵之意

  圜规最妙其有误发不可再模恐失其笔势犹

  高𡶶坠石从天而下笔意如放箭箭不欲迟




法书考卷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