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宝记/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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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游铁围得睹新设狱 观枉死洞悉血污池[编辑]

辛天君降坛词[编辑]

(词寄:虞美人)

垂书济世功非小,各各宜知道。吾雷奉命镇乩台,望尔大家,勤凄勿徘徊。

冥途往返非容易,采访宜精细。稔君今夕赴酆都,好把狱情观彻,乐何如。

【信口歌来,无非妙品。】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编辑]

〔调寄:玉漏迟〕

来坛经几度,便风驰电掣,冥途奔赴,新月如钩,恰照马头行处。(妙景)不畏凄风苦雨,更不畏荒山歧路,休退步,暗中自有鬼神呵护。

日夕往复劳烦,试问尔诸生,可知其故?三会收圆,圣母甚为垂注,为此飞鸾阐教,总要唤原人回去。无厌斁,此意岂容辜负。

【情深念切,语重心长。】

说此书自定一子游城隍起,至妙慧子游转劫所止,也算把十王地狱遍历一周。(总束全书一笔)其未经过者,尚有酆都大帝所辖之铁围、枉死二城,并血污一池。今晚正合游览,以罄冥况。其游生又派杨生抱一,镇坛者辛天君,领游者张大帝,先后均已降坛。忽听见自鸣钟铛铛的敲了七下,已届戍初。大帝曰:“抱一师弟,快快醒来,切勿在黑甜乡中酣睡。”(众生亦然)抱一听见有人呼唤,连忙由冥床翻将起来,整肃衣冠,向大帝天君前参拜。大帝曰:“不必了,今晚吾师领尔去游酆都,特赐灵丹十粒,速速吞下,以便登程。”

抱一双手接著灵丹,谢了大帝,立刻吞下。果觉得精神焕发,逸兴遄飞。(的是灵丹)即随大帝出了坛门,大帝上了神驹,抱一亦跨上神马,控住青丝,仍向东北方而行。少焉到了阴阳界口,新月一钩,衔山欲落,天色渐渐昏暝,所经之处,俱是荒榛断梗,黄沙罩面,寒风乱吹,野鬼哀号,凄其欲绝。(冥途景象凄凉若此)抱一是久经游冥之生,对此凄凉,司空原属见惯,毫不介意。大帝曰:“今晚吾师领尔游冥,必有奇特景象,师弟何不催马赶程?”抱一果策马一鞭,向前而行,正言话问,忽听见前面有呜咽哭泣之声,侧耳再听,并非人声,乃是畜类之声,十分凄惨。(果何声欤)

【写景逼真。】

再行数步,举目一看,见前面行者,尽是牛马猪羊驴驼犬豕,拥塞于道,满身尽是血污,也有斩头断项的,也有脱壳剥皮的,望之殊惨。他口中还是嗥叫,惟声音不能了解。(奇形怪状异样惊人)抱一自游冥以来,从未见过,深为诧异,以问大帝?大帝曰:“此皆人类变畜,被人杀死,心情不甘,要向冥王诉冤者也。内中有牛犬二种,尤不心服,所以一路悲鸣。”(哦是如此)抱一恍然曰:“世间多数善书,劝人戒杀放生,而尤以宰牛犬为切戒,盖为此也。”

方谈论间,又见对面来了许多鬼魂,俱是披毛戴角,把一条大路,拥挤不开。大帝曰:“此乃刚由转劫所押解而来,以投生畜道者也。”(何禽兽之多耶)我师徒不必与他们缠扰,何不策马腾空而前,抱一依言,才加一鞭,这匹神马,即跟随大帝的神驹,御风而起,驶入半空,有十馀丈之高,腾云踏雾,向前奔走,回头下视,则前之所见,已隔远了。(神乎其神)抱一此时始觉心旷神恰,大帝曰:“抱一师弟,何不即景吟上一绝,以作纪念。”抱一曰:“弟子才疏学浅,不敢吟诗。”大帝曰:“待吾先吟,你后和可也。”诗曰:“世人何故不修因,六道三途任转轮;十二万年终堕落,几时能复此人身。”(一失人身万劫难复)又吟曰:“群生何故太戕生,杀孽多时恶贯盈;不信冤冤相报复,今宵觌面看分明。”(看可有丝毫差错)吟毕,大帝曰:“师弟随意和来。”抱一吟曰:“群生何故昧良心?一失灵根堕落深;只恐轮回归畜道,枉劳孟氏辨人禽。”(各宜早思返本为妙) 又曰:“相逢畜类泣汪洋,血渍浑身亦可伤,此去冥廷频诉苦,未知冤债问谁偿?”(冤冤相报无幸免者)

抱一刚才吟毕,大帝在马上称奖道:“师弟这两绝和诗,俗不伤雅,一往清深,也还不错。速速催马,你看前面就是鬼门关了。”抱一抬头一望,已抵关前。只见那些迎驾的各官员,都在两旁焚香叩拜。大帝在马上拱手说道:“免了,免了。”二人策马入关,行不数步,大帝用鞭向左边一指曰:“此即吾张新开之大道也,师弟未经行过,何妨走走。”说罢,即拨马向左边而来。

抱一一见此道,果然坦夷,心中欢喜,马行道上,任意驰驱,如履平地。对大帝曰:“昔人赋王道平平五言律,中有一联云:‘秋月蟾干里,春风马一鞭。’却为此途写照矣。”二人在马上谈论,不觉之间,已到了八殿的境界,见前面有一道长河,水色浑浊,河上横跨二桥,一宽一窄,异常高峻,抱一不识其名,以问大帝?”大帝曰:“此河名曰:‘秽河’,其水下注于血污池之内。河上二桥,宽者为善人桥。窄者名奈何桥,恶人至此,必过此桥。行不数步,即堕河中,不能上岸,言无可奈何也。此河下流数百里,即到地藏地面,汇为大泽。又流数百里,到了酆都,注于宫之右侧,为绝大深池,其水血腥污浊,故名曰:‘血污池’,此池之源流也。其池中之人,每由奈何桥上下堕,盈千累万,实繁有徒,难以数计也。(举世皆浊矣)

抱一举目迳视,果见一带长河,浊浪滔滔,飘没著许多男女,载沈载浮,顺流而下。(人皆趋于下流可叹)方盼望间,马行得快,又历了数百里,沿途经过十王地藏区域,又远远望见一座大城,城外亦有两城,如犄角相似。大帝曰:“此即酆都城也。”抱一望之,距城不远,突见有许多旌旗队伍,非常热闹,迎面而来,前有数官员,骑在马上,飞奔而至,到了面前,各各下马,向大帝叩拜,口中说道:“卑职等因事,失于远迎,还望恕罪。”大帝曰:“各有事件,何罪之有?速速上前引导可也。”那些官吏遵大帝命,如飞似的奔走前行,不一时已到城下,见城门上署有“酆都城”三个大字,入城一望,十分宽阔,城内俱是十字通衢大街,与阳间繁华省会无异。左边有一所大宫殿,如王者居,到了一看,乃是酆都大帝宫殿,各各进了辕门下马,各官吏已进内通报,抱一见大门上立一匾曰:“酆都宫门”四个大字,门左右有联云:

 嗟尔奸巧之徒,枉把机关设阱。

 笑他鬼蜮之类,空有恶孽随身。

对甫念罢,只见门官将正门一路闪开,口中高唱道:“请大帝与杨善人进宫。”抱一即跟随大帝,由中门而入,连进数层,对联甚多,不及念读,及到了第六层正殿之下,院落更觉宏敞,见当中立一匾云:“执法无私”四个大字,金书光辉炫目,左右有五字联云:人心虽巧巧,天网自恢恢。

抱一方拟再看时,只见许多吏员,出来站班,酆都大帝已由煖阁出来会客,降至阶下。携著张大帝的手,进了西客厅,说道:“杨师弟亦快快进来。”抱一随之而入,到了厅中,各叙礼毕,分宾主坐定。原来这酆都大帝,也是姓张,与桓侯大帝,又是同时,彼此知名相识,今一见了桓侯大帝,自然格外契洽。只听见他口中说道:“老宗兄有劳了,近因事故繁冗,小小弟未曾远迎,望乞原恕。”桓侯大帝曰:“咱来时匆忙,未曾带得贽见礼物,擅闯宝殿,亦望海涵。”

【这位大帝,果何人斯?各试猜之。】

酆都大帝曰:“岂敢,岂敢。”立命侍驾官,大摆筵宴,桓侯大帝上坐,抱一右坐,酆都大帝主位陪坐,二大帝俱是大量,命从人取出大觥,各满饮一百杯。(神仙契洽如此)抱一素不善饮,大帝殷殷劝饮,也只好陪了数杯。酆都大帝说道:“近日奉了 玉旨,我这铁围城里,新增了一个诛奸惩伪狱,把那些作伪之徒,一概囚禁其中,并要设各种严刑处罚,新建狱牢,几几充牣无隙;不料世界之上,作伪之徒,如此其多,真真令人叹息。今晚杨师弟到此观狱,也是奇缘,须要把各等作伪奸徒,分类细观,传出世间,令大家知道知道。(这不可少)不然,这些作伪造假之徒,反说他巧夺天工,把地府瞒过也。”(看可有瞒得一二否?)抱一曰:“弟子懔遵。”

【今日世界,已成一伪世界矣。此狱岂能容哉?】

桓侯大帝曰:“如今这个民国世界,人心变诈,愈出愈奇,把一个道德真世界,变成个鬼蜮假世界,实在不堪问了。圣贤仙佛,若不显个手段,施个报应,令这些作伪之徒,长此以往,将来伊于胡底?今设此狱以拘禁之,使他永远不得投生,则地府多一作伪之鬼,世上即少一作伪之人,世界太平,端赖此狱。此非 天帝之刻,乃 天帝之仁也。”

【两位大帝,一篇问答议论,直把当世人心刻画无馀,深悄如许,慈悲可爱。】

二位大帝彼此谈心,酒逢知己,不觉俱饮醉了。桓侯大帝就要告辞观狱,酆都大帝曰:“且慢,昨小弟奉了地藏来函,要请作一文以劝世,已草草撰就,即请杨师弟带回,以便刊入记中。”桓侯大帝曰:“妙极了。”酆都大帝即由袖中取出稿来,呈与桓侯大帝,说道:“还望宗兄代为斧削。”桓侯大帝曰:“岂敢,岂敢。”爱将稿付与抱一说道:“好好将文庄诵一遍,吾在此洗耳静听。”抱一读其文乃是:

酆都大帝训别夫妇文[编辑]

“天尊地卑,是曰两仪,乾坤立极,四象递推。人秉天地,三才定位,坤女乾男,阴阳匹配。阴阳何名?刚柔相生,男女孕育,感发乎情。上古之时,礼教未布,后世圣人,始定嫁娶。自兹以后,乃有人伦,重以媒灼,六礼联姻。结为佳偶,是名夫妇,列于三纲,岂可或苟。缔合良缘,期以百年,鱼水欢洽,不限眼前。夫妇之道,有别为要,慎尔威仪,勿苟言笑。结发同心,如鼓瑟琴,闰中静好,乐而不淫。立法之始,责在夫子,刑于寡妻,端由床第。修身齐家,举动无差,立竿见影,莫使欹斜。夫妻反目,多缘亵渎,(二句千古铁案)能以礼持,自然雍睦。欲正阃规,切戒嘻嘻,易家人卦,杜渐防微。试披典籍,以观往昔,效法古人,大有裨益。诗诵关睢,文王后妃,豳娴贞静,化始宫闱。贤哉姜后,以礼自守,待罪脱簪,千古罕有。齐妃贤明,旦戒鸡鸣,心存敬畏,不耽欲情。冀缺砥行,其妻能敬,相待如宾,可资考镜。梁鸿孟光,德并贤良,齐眉举案,千古流芳。何曾寡欲?闰门严肃,与妻相见,必正衣服。景仰前民,道德何纯,略举数辈,以式今人。”

【夫妇为五伦之一,取法天地,岂容或苟,圣人制礼,先教嫁娶,别夫妇,防微杜渐,立意良深此段言言至理,字字金鍼,钦遵勿忽,即可宜室宜家。历举古来贤夫贤妇,为人景仰范式。功德为如何?】

胡今流俗,纵情多欲,夫妇之间,不堪言述。娶妇入门,恋恋新婚,情耽枕席,笑语声喧。闺中亵蝶,毫无礼节,如漆投胶,不知有别。如此不堪,被人讥谈,廉耻丧尽,宁不羞惭。不循礼义,等于畜类,枉列人群,空生天地。从此迷惛,忘却亲恩,奉养缺点,子道弗敦。情深伉俪,并忘同气,最好同胞,友恭渐替。上忝所生,中暌弟兄,无别之弊,贻害非轻。矧多狎昵,欢情易竭,月满则亏,日盈则昃。试看花丛,无百日红,凋残容易,人事相同。(物理人情俱是一般)谑浪笑傲,古人是悼,阴雨谷风,岂可则效。所以昔贤,以礼防闲,殷殷告诫,用警愚顽。别字能体,居家有礼,闺阃森严,方合正轨,不贪欢娱,不恋名姝,风规凛凛,才是丈夫。禁绝淫荡,乡闾瞻仰,垂示儿孙,以作标榜,节欲之方,有别最良,多男挺秀,寿命延长。吾文虽浅,言近旨远,世之夫妇,曷其自勉。”

【此等夫妇,尚复有羞耻之可言耶。圣人礼教废于此矣,悲哉!悲哉!如此之人,滔滔者,天下皆是矣。能别夫妇之利如是,何乐不为。】

抱一将文读毕,桓侯大帝,极口称扬道:“别夫妇题,未易著笔,此文能将夫妇床第之间,情弊揭出。引古证今,发挥无遗,真一篇闺门宝箴,将来传出,足以医世界之沈癖矣。”酆都大帝曰:“承宗兄过誉矣,抱一将文藏于珠囊之内。”桓侯大帝立起身来,说道:“今晚厚扰多矣,就要告辞。”酆都大帝,特派一判官领导,送张大帝至大院落中,请其上了神驹,然后自回内殿,判官与抱一紧随其后,到了辕门,方才上马,判官禀曰:“今晚先游何处?”大帝曰:“可先游铁围城,于是三人直向铁围城来矣。”

却说酆都宫殿,左列枉死城,右环血污池,这铁围城,又在二者之间,三处如品字形,距城较远,不能不乘马而去,三人到了城下,抱一抬头一看,见此城真是生铁铸成,并非砖石所砌,名称其实,言不虚传。城门上署有“铁围城”三个大字,把门官吏,分外小心,门吏迎入门内,另有他官欢迎。门吏进门,仅数步,即折回监视,不敢擅离职守。(城之关系重要可见一斑)

抱一问判官曰:“此城何以有如此坚固?监门者何如是小心?敢求指示。”判官曰:“此城内俱是各殿押来重要之犯,恐其逾越而出,故不能不如此。况近来又增新狱,更当格外防范也。内中犯人,有数万之多,久囚于此,或数百年,或数千年。奉了 玉旨及 佛旨,择其罪稍轻者,偶有释放,然皆不次之恩,故与其慈悲,而令其扰乱世界,无宁残忍,而令其拘禁城中,此造城之本意。”(有时逸出世界即受其殃良可畏也)三人且行且谈,不觉之间,到了施刑场中,抱一望去,只见各种刑具俱全,森森布列,只是尚未用刑,狱官瞥见大帝来到,连忙上前行礼,大帝曰:“不必了”,狱官等行参毕。即请大帝三人,上纠刑台安坐,陈设酒果,极表恭敬。大帝曰:“太费心了,但今晚为观狱情而来,尔等可向新狱中,提出罪名极重的犯人,炮治他几个。”

众吏卒应声而去,忽听见门外一声炮响,声若巨雷,抱一问故?狱官曰:“因本城地面十分辽阔,每日夜用刑四次,以放炮为信,炮响则处处施刑矣。”话犹未已,众鬼卒已将要犯提到面前,有前代之衣冠者,有清朝之服制者,有民国之装束著,等等不一。(古今巨奸大盗俱在此中矣)狱官命他一齐跪于台下,请大帝过目,大帝怒眼圆睁,将犯人一望,说道:“原来就是尔等,(也有今日)可恼可恼。”

【铁围城中,囚禁之犯,混世魔头,居其大半,若使逸出,贻害非小,故防守、所以极其严密也。】

大帝看毕,众鬼卒将他们拖至油锅之侧,举起铁叉,对腰叉住,高高抬起,放入油锅,犯人大叫一声,油花涨冒,霎时化为枯骨,其炮治与七殿油釜狱无异,霎时孽风吹动,该犯等又活转回来,在地下痛哭哀求。说道:“倘再得出世为人,(做梦罢了)决不敢如此行为了。”狱官骂道:“尔等在生胆大如天,敢行不义,倘早知‘不敢’二字,也下至有今日了。法律所在,焉敢轻纵尔等。”(王法无亲)

【吁!此等盗国殃民之贼,阳世其如伊何,而千秋万载,禁于铁围城中快甚、快甚。】

说罢,众鬼卒又将这干犯人,推至诛心亭下,将他一个个绑在桩上,各持利刀,迎胸戮入,犯人连声叫唤,血淋淋的将他的心挖将出来,掷于地上,犯犹未死,呼痛不已。狱官又骂曰:“尔等狼心狗肺,也知痛耶?”(我想此辈心肿心黑更胜五殿诛心狱之犯也)逾时死了,鬼卒又用扇煽转回来,又要施以他刑,抱一看著不忍,禀大帝曰:“这般囚犯,虽是逞奸作伪之徒,但他凶恶时,弟子不曾看见,今在此场中,受这般刑罚,不禁为他掉泪,恳乞大帝,看在弟子面上,暂晃赦今夕之刑,请狱官将他们所犯的罪由,对弟子一讲,回坛之后,好以劝人。”(抱一果算慈悲)

大帝曰:“师弟太慈悲了,也罢,看在尔面上,准情就是了。狱官听者,这般囚犯,遇著我师徒到此,也算他们的造化,可将未施之刑,暂且免了,命他们跪在台下,尔可将伊等的罪状一表,令吾师弟听听。”狱官曰:“遵命就是,但这般狗徒的罪状,可恼人也。”(恨声不息)谓抱一曰:“善长博通经史,亦知若辈乃作伪之渠魁乎?如汉、魏以来,筑受禅台,如九锡之类是已。明明他要谋朝篡位,他还假设排场,以遮饰人之耳目,说道天子太后,嘉他的功德巍巍,理合受命,定要把大位禅让与他。一似出于朝廷之真心也者,欲以欺当时,并以欺后世,一人作俑,后世效尤,遂致不臣不忠之大逆,接踵而出,此非千古来第一作伪之大盗乎?(自莽、操创篡逆之谋尚美其名曰受禅而司马氏、刘裕、萧衍、之徒遂师其故智接踵而起君臣之纲于焉大坏良可叹也)

至于篝火狐鸣,巧施诡计,妄托图谶,蛊惑庸愚,师其故智者,代有其人。迄于明季,李贼之乱,乃造谣曰:‘迎闯王,不纳粮。’民误信之,望风而降,(此等作俑始于陈涉)遂至流毒天下,倾明社稷。清朝末年,革命党兴,取销帝制,造共和国,乃声言曰:‘必令四百兆人,共享绝大幸福。’天下信之,一倡百和,以为出水火而登?席,可以操券,乃不料民国成立,专制胜于前朝,黑暗逾于清代,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实祸均沾,幸福安在?此又非天下第一大骗子乎?现在所惩治者,皆此类奸徒也。”

【革命之徒,见此议论,急速改良,免死后打入铁围,沈沦不返也。好钱主人,死后定难免鬼使之嘲笑,铜汁之灌喂也。】

狱官言毕,又令鬼卒将未惩治各犯,先提出十分之一,以正典刑,霎时间,果提出数百人,跪于台下,俱是贼头贼脑的形像。大帝叹曰:“作伪之人,何其多也。”大帝看罢,众鬼卒又将这一千人,提至铜汁𬬻之侧,人人战栗不已,鬼卒笑曰:“尔等利市来了,还不欢喜,何反作畏怖状耶?”嘲毕,将各犯反手向后,缚于桩上,复用铁瓢一把,向炉中盛出一瓢铜汁,向犯人口中直灌下去,各犯喊声震天,拽断绳索,在地下乱滚,刹那间,七窍生烟,铜汁由腹中流出,真真伤惨,逾刻都已死了。鬼卒将他原魂煽转,那些犯人大放悲声,伤心无既,鬼卒道:“你等在生逞乖弄巧,丧德昧良,不知售了多少假货,哄了多少人民,无非为的就是金钱,今日将这臭铜,灌汝肠内,霎时化作金钱,可以偿尔欲,果尔腹,增尔衣禄,心满意足,又何须痛哭耶?”

【作伪之人,如此其多,不有此记,作恶之徒,尚言天公瞆瞆也。】

一个鬼卒在旁说道:“想是他嫌闷热,不如请他们去剥皮亭上纳凉一番。”(嘲语趣极妙极)众鬼卒应声,立将各犯提至剥皮亭下,令他们卧在板上,取出尖刀,将他们的皮个个剥了,剥得那些犯人,好不叫痛。(想是乐极生悲罢)抱一看著不忍,又向大帝与狱官前,替他们讲情,大帝曰:“教他们恩惠均沾,饶他便了。”仍烦狱官将他们的罪状,分类表明。

狱官曰:“世间造膺物,卖假货者,等等不一。”乃指与抱一曰:“此数十人,乃在生造假银者也。此数人,乃造伪银币钱币者也。此数人,乃造假首饰,以铜搀银者也。此数人,乃私铸毛钱者也。此数人,乃销毁佛像,卖铜者也。此数人,乃销毁制钱为铜,而制器皿者也。”

狱官数到后边那群人犯,又曰:“此干人,乃卖假药,误人性命者也。此干人,乃作重底升斗,戥秤坠铅,使人吃亏者也。此干人乃造作假赌具,坑人身家者也。此干人,乃造作贩卖假洋烟者也。此干人,乃米中拌水,或以沙石糠杂米中者也。此干人,乃用浆糊布,以欺无知者也。”

狱官将后边犯人指明,又从左指向右边道:“这等人,系在世敷衍工作,欺主人者也。这等人,系造作假书画碑帖,而冒充古人名人大家者也。这等人,系遮眼幻术,换包念秧者也。这等人,系打虎放鹰,设局陷人,拐诱子女,招摇撞骗者也。其他以碔砆乱玉,鱼目混珠,作伪之徒,难以枚举。(老仙批书至此也,为增不少见识,开极大眼孔,哈哈!)

总为这下元末劫,人心不古,其大者盗国而骗人,次者盗名以欺世,下此普通士庶,奉皆各怀鬼蜮,彼以诈来,我以伪应,你哄我,我哄你,胥一世并无信义之人,真实之货,宁不悲哉!故不得不新增此狱,而痛惩之者也。”(伪世道耶,天帝虽设此狱,其奈尔何?)

抱一问曰:“这般人若囚禁他数百年,或千年,下放投生,岂不将他们饿死?”(此问颇有道理)狱官曰:“否否,这城中犯人,每星期给以泥浆一勺饮之,以解饥渴,不会饿死,且与他有益。”(妙语惊人)抱一笑曰:“不饿死足矣,还说有益,请道其详?”狱官曰:“这般人在生,失了信字,故无伪不作,今以泥浆饮之者,盖泥浆本黄土所调成,信属土,这般犯人,常服此品,换了他肠胃,镇住中宫,心田渐改,日后罪满,出世为人,自然会守信了。(哦定如此益法)况上元甲子之后,天下太平,世界之上,专要讲求这个‘信’字;人若无信,不能立于世界之上,岂不是与他们有益吗?”(这般妙用,世人怎知?)

【详明信字,漏出天机。】

抱一曰:“弟子了然矣,但这新狱犯人之外,其馀城中各犯,又系何等罪名?亦请详示。”狱官曰:“一言难尽,然大概不外男子失了五伦八德,妇女少了三从四德,有盗贼邪魔之性质者,悉囚于此,若不审慎,将他误放投生,必然随那些大魔扰世界,天下无净土矣。”(其恶毒有如是哉!)抱一闻之,不禁骇汗曰:“此城以铁围之,盖为此也,弟子悉了解矣。乃致谢狱官,转到纠刑台下,请大帝判官下台又转观他狱去也。大帝下了台来,谓判官曰:“可去观枉死城。”判官曰:“诺。”于是三人又向左边而来,远望城上,只见愁云漠漠,怨气沈沈,蟠结不散,(冤气甚矣!)问之大帝?

【今日当道之魔,其亦由铁围城中,逸出乎嘻!】

大帝曰:“此城中人,无故谋害而死,含冤负屈者,甚多愁怨之情,故上结为云气也。”二人且行且谈,转盼间已抵城门,抱一观看这座城,虽不及铁围之坚,然亦系整砖砌成,到也十分巩固,门上亦署有“枉死城”三个大字,门吏迎入,进了城中,地面甚属宽阔,内中修的无数牢房,牢房对面,即是静室。

【冥司公道,于此益彰。】

抱一问判官曰:“此城内洁净之房屋,何如是之多?”判官曰:“此大帝怜悯被枉之人,特建静室以居之,因被枉者多,故静室亦广也。”方问答间,各狱官并掌刑官,俱前来迎迓,齐向大帝前行礼,并邀请大帝,到客厅饮茶。大帝曰:“不必了,吾三人要到纠刑台上一坐,就便看视用刑可也,掌刑官依了大帝,即命将茶酒果品,设于台上,请大帝三人上坐。大帝曰:“可速提几个枉死人的要犯,处治处治。”

掌刑官领命去讫,霎时间果提到数十人,抱一用目一望,俱是穷凶极恶的相貌,掌刑官曰:“此数十狗徒,在生坑人、杀人,心肠之毒,虎狼蛇蝎,不足喻之。(人心之毒胜于虎狼信然)今晚教他试试利害。”乃传令鬼卒道:“可将那被害受枉者,都请出来,教他们看看报应,以服其心。”鬼卒高声呼唤,果见各静室中,走出来许多人,内中有断头者,吊颈者,服毒者,中枪炮死者,等等不一,个个俱是含著眼泪,愁眉不展,忍气吞声,情形殊觉可悯。(真真可悯)掌刑官指与抱一曰:“此即被枉死之人。”因谓之曰:“尔等各细眼亲看,吾要命鬼卒动刑也。”

鬼卒闻言,即将那几个犯人,揪住他的耳朵,命他跪下,一鬼在后面,手执钢刀一把,一刀砍去,将那犯人的头砍落下来,鲜血从腔子里直冒,他的尸身倒于地下,犹在蠕蠕而动,接连砍了数人,有砍一刀头断者,有砍数刀始断者,耳中只听见砍的铮铮有声,一霎时间,把数十犯人都斩讫了。鬼卒又用扇煽转回来,那些犯人,个个号叫痛哭。说道:“痛彻我的心肝也。”掌刑官骂曰:“尔这等狗官,在生时临民,何故因案受贿草菅人命,致人于死,某某等罪不至死,尔乃入以大辟,何其忍心?尔等试看那些断头的鬼魂,可是因尔等致死的。”那些犯人哑口无言,掌刑官曰:“可恼你这等贪污的官,万死不足蔽辜,众鬼卒可将他那狼心狗肺,挖将出来。”鬼卒果又将各犯人绑在桩上,一鬼卒持利刀,迎腹戳进去,将他一个大开门,犯人大叫一声,那些受屈的鬼魂,在旁拍掌称快,说道:“也有今日。”(亦足以泄其愤恨矣)说时,各犯人胸膛内鲜血直喷,鬼卒立将他的心肝,扯将出来,犯人又大叫数声,霎时死了。即有无数铜蛇铁狗,争来拖心肺,吃血肉,看著真真凄惨,鬼卒又将他用扇煽活,仍然押回狱中。

【杀人者,人亦杀之,不过只争早迟耳。】

掌刑官曰:“可再将某狱中某某等,一齐提出处治。”众鬼卒奉命,一刻间果俱提到,约有一百馀人,掌刑官指谓抱一曰:“此在生行军妄杀者也。此为劫盗图财害命者也。此聚众为匪,焚掠州县乡村,戕官害民者也。此放债者追逼逋负,逼死人命者也。此谋人之财产妻女,设计害人,借刀杀人者也。此因睚眦之怨,挟嫌怀忿,而借端害人,使人陷大狱废命者也。此数等人,心极狠毒,已枉死人不少,今夕合当竭力惩创,众鬼卒速速用刑。”

【枉人之犯,大略数之,也就不少。】

鬼卒奉命,即将各犯拖去,有斩头者,有斩腰者,有锯解者,有剥皮者,有用尖刀插心者,等等不一,众犯叫苦连天,哀求饶命。(你不饶人谁肯饶你)那些鬼卒,不肯丝毫放松,掌刑官曰:“还有面折人短,奸人阴私,使人无地自容,羞愧自尽者。又有用药毒人,庸医误人者,俱应从重洽罪。”众鬼卒闻言,又把各犯人提到,掌刑官曰:“先打他五百大杖,然后拔他的舌,挖他的眼,剖他的心。”众鬼卒一一处治毕。只见那些被枉各冤魂,个个欢声动地,称说冥司果然公道,如今报应昭彰了。(亦足以服其心矣)

【此等人害人,使人不觉其罪尤重。万恶俱易消除,而冤仇最难解释。我劝世人,慎勿结下来生冤债也。于此一节,可见冥律之公允。忠臣孝子,义夫节妇之尊且贵也。】

众冤魂议论毕,又上前禀道:“地府严刑,虽彰果报。但小人等,在生被他害死,心实不甘,恳乞放小人等投生,定要报复于他,方了心愿。”掌刑官曰:“仇报仇,冤报冤,本所应该,但尔仇家受罪未满,碍难放他投世,应教他把冥罚受满时,自然准尔等所请也。”众冤魂听如此吩咐,俱皆叩首谢恩,各归静室。

抱一看透这般情由,方知这枉死城中乃以治枉死人之人,并非治受枉之人也。(解开世人千古疑案)因问掌刑官曰:“世有忠臣、孝子,为君父而死。义夫烈妇,慷慨捐生。又有阵亡之军士,从王敌忾,战死疆场者。其灵魂亦归此城乎?”(抱一此问绝不可少)掌刑官曰:“非也,如系忠孝节义之辈,无论在生职分贵贱,死后即升天堂,立封仙爵。阵亡军士亦如此,即有过咎者,亦赦免其过咎,准他投生福地,受人间富贵,以酬其忠勇死节之苦,岂有亦入此城之理乎?”(冥司公道如此)

【将千古秘密,不宣之铁案,而洞悉之,功真不小。】

抱一点头称善因问掌刑官曰:“以上各枉死人,及被枉之人,弟子幸目睹矣,此外可有无辜受枉,为千秋不白之冤者乎?”(抱一之问愈出愈奇可爱可爱)掌刑官曰:“善长此问,得毋指伦常之变者乎?既有此会心,吾领尔至一处,一看便知。”抱一跟随掌刑官,到了一院屋宇门首,门上直立一匾题曰:“悯死狱”(狱以悯死二字为名真奇哉)三个大字,入了门,见两廊壁上,悬著无数铁牌,牌上之字,亦是铁铸成,字惨白而有赤色,(冤仇万古难消灭)抱一未曾见过,以问掌刑官?掌刑官曰:“此碧血所渍也。”问:“何故铁牌、铁字?”曰:“此铁案也。牌上之字,永久不能磨灭。”(碧血精诚字不糊)抱一方欲念读,掌刑官曰:“只可读其案由,不可读其姓名批语。”(不将姓名批语读出为世人惩警可惜可惜)

【此等铁案,自夏商以迄于清,史册班班可考,可为殷鉴。】

抱一依言,从头读去,见第一牌,乃是君主某某屈杀谏臣某某。第二牌,亦是君主某某屈杀功臣某某。第三牌、乃是某某为父不仁,枉杀其子。又某某为母不慈,枉杀其子。第四牌,又是某某继母,毒死前妻之子。以后逐牌看去,又有某太子被某妃鸩死。某庶子被其后杀死。某妃子遭某后悍妒,断手足而死。某宫人遭某后残虐,阴致之死。更有伯叔不义,而毒死其亲侄。兄嫂不义,而虐死其小姑。等等不一,案件太多,一时难以看彻。(伦常之变一至于此可不悯哉)

抱一低头一想,对掌刑官说道:“许多铁案,概是伦常之变,骨肉之祸,均皆有报应乎?”(世尊设狱,专为维持伦纪起见,于此岂无报应。)当刑官曰:“安得无报应?夫忠臣、孝子之死,虽无仇视君父之心,殊不知天地有好生之德,天律有公允之条,天既生人,天即保全之,寿命之。不能听为君者,曰:‘我之臣也,我可任意杀之。’又不能听为父者,曰:‘我之子也,我可任意杀之。’若无辜而杀之,天岂能容乎?此不能不报应也。君亲尚有报应,其他可知也。”

【昔日伦纪修明,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间尚多如此变故;况自由平权之世界乎?唉!】

抱一曰:“君之枉杀其臣,其报应当如何?父之枉杀其子,其报应又如何?请比例言之。”掌刑官曰:“君之枉杀其臣,如桀、纣之于龙逢、此干是已。彼二君者,天即报之以杀身亡国之祸,此其彰明较著者也。”(阳报如此冥罚又当如何)抱一曰:“不能及身报者,又当如何?”掌刑官曰:“报之以灾异之叠见,报之以干戈之扰攘,报之以国祚之短促,报之于子孙亡国之时,受种种惨状,此天于暗中主持,不得而知也。(可不畏哉)

【天地为人之父母。人者天地之子也,忠臣义士孝子,顺孙足以纲维天地,为天地爱子而为之,君与父者任意戕戮诛杀之,其不伤天地之心乎?伤天地心,天地岂能容之乎?此铁案所以难销也。】

至于父之杀子,如晋献公杀太子申生,卫宣公杀公子伋是已,二公信谗,惑于嬖妾,甘心忍杀其子,此书史所讥,千秋痛恨,天能不罚之乎?(二君报应更惨更惨,因其乱伦灭纪故也。)观二公身后之事可见矣。

这悯死狱中,自古及今,凡尊亲枉死臣妾卑幼之案,代代有之,却也惩罚了不少,善长试看这些姓名,多见之于历史中矣,孰谓无报应哉?

夫忠魂孝魄,千载如生,怨气冤情,万古不灭;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尽期。悲哉!受枉之人,地下其何能瞑目也?”(枉人者吾不知何日始消罪孽也)掌刑官说罢,抱一慨叹毕。掉转头来,同掌刑官回见大帝,陈明一切。

大帝曰:“狱情既悉,即往观血污池可也。”斯时判官上前引导,且行且谈,抱一遥望前面,见一大湖池,潆洄于酆都宫殿之侧,一片汪洋,浩淼无际,疑即是血污池,以问判官?判官曰:“即此是已。”行行渐近,望见白气如棉,浮于水面,如薄雾一般,抱一问故?判官曰:“此秽气蒸腾上冲也。”说未已,忽然一阵大风,从对面吹来,只觉臭气触鼻。令人欲呕。(如此恶毒怎能受乎)抱一 趋趄不敢前进,大帝曰:“且慢,吾师先给尔避秽丹一粒,速速噙之,以免秽气逼人。”抱一接住,噙入口内,登时肺腑清凉,心不作𫫇,仍复前行,逾刻行抵岸边,望入池中,血水浑浊,池中人飘来飘去,随波上下,与鸥鹭相似,个个灭顶濡首,口吸血水,铜蛇铁鳝,游于水面,见人辄啄啮之,犯人有浮出岸边者,巡湖夜叉,以铁叉叉入池心,不准达岸,真真受苦。(湖中之犯可怜可怜)惟头面俱为血粪污染,莫辨真形。抱一取出明珠一照,始看出内中有男有女,男子居少数,妇女居多数。复定睛一望,男子中僧道也有,妇女中尼僧、女冠亦多,不胜诧异。(奇哉怪哉)以问判官?

判官曰:“僧道者,脱却红尘,皈依佛祖、道祖者也。慧镫常照,性烛长明,不浊不垢,乃清净身也。奈有等僧道不然,五荤三厌不禁,七情六欲不除,甚至贪烟酒,犯淫戒,口齿臭秽,身体膻腥,不洁甚矣。僧道、女尼、女道士,造孽如此,乌得不堕入血池乎?”(这样施行方是正理)抱一闻之,乃恍然大悟,又用明珠再照,又看见有许多缙绅士子,亦在池中,抱一更加骇异。(不怪不怪)又问判官曰:“怎么宫绅士子,亦堕此中,到底又犯何罪?望乞指明。”

【世之僧道,请于此节仔细观之,免他日堕入此苦海也。】

判官日:“天下之亵渎大不敬者,莫过于官绅,文人学士,到这民国时代,更变本加厉。彼为官绅者,习染欧风,不敬天地,不敬神祗,毁灭佛像,有崇信者,且非笑之。如春秋上丁祭孔圣,乃古今煌煌大典,彼乃视为儿戏,牺牲不备,衣帽不恭,庞然自大,祗以脱帽鞠躬礼了之,一似圣人之果位尚卑,伊等之道德甚崇,不足以当伊等之一拜者,待圣人尚如此,其他可知也。(可恼可恼)

至于经书字纸,全不敬惜,谓欧洲人不敬借,我国何必迷信若斯?所以衙署之内,各科办公文牍之所,以及阴沟夹道厕房,字纸满地,无人掇拾,悉抛弃于泥粪坑中。有等学堂学生,好阅闲书,藉引睡眠,任意抛掷,漫不经心,或堆于床头,或垫于股下,或将字纸糊窗壁,拭桌几,擦粪门,(可诛可杀)种种造孽,(此种恶习始见于民国时代,而地府即以此湖治之,真真畅快之极。)应降雷霆,但今风俗靡靡,诛不胜诛,只好暂稽天罚,使其恶贯满盈,另施惨报。受报之后,拏到阴司,罚入此池受罪,然后再付雷轰、油锅、各大狱以惩之。(应该应该)所以池中缙绅士子为极多也。”

【此等士子官绅,不用血湖酬偿其劳,诸秽狱外,尚无一恰当之狱哩。哈哈!】

抱一闻之,始解其故,又问曰:“池中妇女仍居多数者,何因?得毋为生产之故,以致堕入其中乎?”判官未及答言,大帝曰:“焉有此理,妇女生育,原属正经,即因产?而死者,亦不致堕于此也。其为此言者,乃世俗不通之僧道,及巫觋之流,妄言也。(辟除谬说正理自明)妇女之堕此池,乃别因他罪。吾师领定一子游隍司时,所睹之小血河,狱吏已将妇女罪状,大概言明,兹无庸再赘也。”

大帝言甫毕,忽见血池总管,带领著从人执事,亲来邀请大帝,要到衙署里宽坐片刻,略具杯酌,以伸地主之情。大帝曰:“今已更阑,不叨扰矣。容俟异日再会,就此告辞回坛去也。”当下大帝上了神驹,抱一上了神马,二马追逐,风驰电掣,瞬息到坛,辛大元帅尚危坐以待,二仙回宫去讫,抱一亦即醒来,备述所见情景,但不知明夕又游何处?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自古亡国之祸,女患为多。败家之谋,妇人先肇。诚以夫妇为五伦之端,三纲之一,夫纲不振,家必难齐。若无礼以节之,关系诚非鲜?,酆都大帝,著有斯文,将夫妇别不别之利弊,昭然揭出,为世惩警,其救世之心深矣。

⊙世传铁围城,乃十殿八大地狱之外城,盖由未有游生亲历其处,摹拟言之,非实也。铁围隶于北阴酆都,其中之犯,皆扰乱世道之大小妖魔,故以铁城围之,抱一此次将真情问明,足解千古疑案,真是洞彻幽冥。

⊙枉死城为治枉人之犯,而接待受枉而死之人,俾其亲见冤仇受刑,以服其心。本为世人伸公道,报不平也。而世以为枉死之人,即入城中受罪,冥司公道,将何在哉?可笑!可笑!血污池为治不敬圣贤父母,不惜字纸五谷,与僧道犯淫,并打胎溺女,及污天厌地之辈,而世以为生子女者,即堕其中,谬戾甚矣,故老仙再赘及之。

第二十三回 游东岳补历诸山岭 听宣讲得睹大规模[编辑]

辛天君降坛词[编辑]

〔调寄:双双燕〕

又临凡矣,叹尘世昏昏,瓮中酣睡。离经畔道,敢把纪纲抛弃。任是雷霆下击,诛不尽凶顽丑类,吾仙目睹情形,不禁伤心垂泪。

真异,何无畏忌,将报应循环,视如儿戏。诸般机巧,总是使些傀儡,白昼行同鬼魅。迨沈了泥犁阿鼻,偿尔酷罚严刑,始悔在生失计。

【此词仅九十八字,将世人恶习,描写无遗,直抵一篇,劝世佳文。】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编辑]

〔调寄:桂枝香〕

睁开怒眼,叹古道已湮,人尽奸险,造下无边恶孽,不知悛改。龙沙劫运三期届,怕残零罹兹悲惨,劝君知足,莫争名利,是非长短。

笑往昔吴彪魏犬,枉夺霸争王,而今安在。凭吊千秋,高唱一声河满。古今富贵浮云散,只圣贤忠孝难掩,漫夸荣盛,王侯卿相,组簪轩冕。

【悲天悯人,深情欲诉。】

说杨生抱一子,于昨日初四晚,游罢酆部,今日初五晚,应游东岳,明日为地府宣讲度鬼之期。这东岳宫内,特建有宣讲宫较之十王、酆都、地藏所建,尤为辉煌华丽,规模亦极严肃,讲义亦臻上乘。游冥生既到东岳,正好前去参观一番,也是千古奇遇。是晚镇坛者是辛天君,领游者仍系张大帝,游生则命赵生精一子前往。大帝到坛后,饮了数杯,说道:“赵师弟快快醒来,今晚去游东岳,虽不观狱,然沿途尚有许多冥况,不可不观。吾师知师弟素行小心谨慎,若照常乘马去,恐致稽延。且虑师弟胆小,不无惊怖,故吾师待带来一辆风火轮车,与师弟共同乘坐,此车可以腾空,可以行陆,又稳又速。风取其速,火取其煖,于隆冬天气,最为适宜,师弟以为好否?”

【上下千古,感慨欷歔,三期普度,天曹地府俱重宣讲。大帝之爱精一至矣、尽矣。世人其亦知爱之,之由否?】

精一忽听大帝呼唤,又聆此番言语,要坐风火轮游冥,心中不胜其喜,即忙上前叩拜,并见过天君,对大帝道:“弟子得与大帝同车,三生有幸矣。(真是有幸)但弟子窃有禀者,闻这位东岳大帝,位尊德大,十王前去朝见,均侍立而无坐位,十王尚如此,况卑职小如弟子者,万一礼节错误,有失威仪,为之奈何?”(精一一生小心谨慎于此可见)大帝曰:“不必虑此,自有吾师指示,且师弟乃奉命之人,帝君宽容,定以客礼相待,即有乖误,亦不见责也。”

精一曰:“弟子庸愚,凡事均叨福庇矣,但东岳大帝的来历,及所掌职务,弟子丝毫不知,还望大帝先为指明。”(统观各游生未有若精一之善问者)大帝曰:“师弟亦精详善问矣,吾明示尔。昔者天地开辟,山川效灵,故五岳四渎,莫不应造化而生于混沌之初,根阴阳以奠于坤维之位,先有元始天王五世孙,无上天尊赫天氏,都于东岳,一曰:‘天孙’,谓天王之孙也。数传至帝身,讳金虹氏,得天王家传心法,独修于东北长白山下,日久功成,太昊时方诸东王公太华真人,召掌天仙六籍,兼统世界人魂等事。炎帝时,多校量纪录之功,太华真人赐号‘天符都官’,为群灵之府,能号召天下一切神鬼,游魂幽魄,皆隶所辖。故君主臣庶,能斋戒严肃,祭祀以诚,自能感格,冤怨潜消,祯祥立致也。

厥后后稷亦东岳托生,向为太华真人、天仙六籍,加封为东岳天都府君,并赐为大灵苍光司命真君,兼执掌人间臣民贵贱高下之分,禄科厚薄之事,地狱各案籍簿,七十五司生死修短之期,由其规定。至今狱所加增,而事务益多矣。治剧理繁,必得百灵辅佐,始无贻误。倘一司惰职,案牍山积矣。(此不特东岳宫然政府亦然)

盖东岳为中界主宰,总宅百揆,全赖东乡司命茅真君,深任其劳,分理清楚,可称良佐。其馀四岳,亦各立一首司,以兼众职,为考功纠过之长,如茅真君位置是已。至其所属官吏,有严有翼,师弟到时,可以一望而知,此东岳大帝之职务与历史也。”

【大帝将东岳之事迹,原原本本,历历叙出,足资世入考据,善哉!精一之问也。】

精一闻之,叩谢大帝曰:“弟子顿开茅塞矣。”大帝曰:“时已不待,就要出坛,传命御车使者,速将风火轮伺候。”本坛真官禀曰:“早已预备矣。”大帝曰:“既是如此,师弟快快上车,吾张左坐,师弟右坐。”精一曰:“弟子遵命。”二人刚才坐下,使者推动风火轮,扶摇直上,只听见风声飕飕,驾在半空,直向东北方而行,精一坐在车中,觉得非常快利,回顾绍坛,已隔数百里之遥。(风火轮之快乐如是如是)

少焉又历了阴阳界,看看又要到鬼门关,精一在车中,远远望去,见鬼门关前,修了无数兵房,两边有宽平大操场,有数干兵丁,编制成队,正在那里操练,如阳世陆军一般,精一不知其故,以问大帝?大帝曰:“此阳世阵亡义勇之军亡,到此编联成队,将来有用他之时也。”(隐隐将天机玄秘漏出)言未已,已到关前,大帝谓使者曰:“不必进关,可从关上超越而过可也。”(别走一路)使者领命,瞥眼问,这风火轮,果然飞进了关,大帝复谓使者曰:“今晚游东岳,要从某方到某处,尔好好拨转车头,毋令错误。盖此条道路,游冥生从未历过,其中景致,不可不一览也。”(若不游览净尽也,于此书缺陷处。)

方言话间,忽到一处,精一从车中望下,甚觉荒僻,近视之,有一村落,见有新亡鬼魂数十人,走入村中,被群犬啮倒,互相拖扯,个个口中叫唤,在地下乱滚,头面俱被啮破,体无完肤,性命危在旦夕。精一看见,代为著急,骂道:“怎么此村人,饲此恶犬,要啮路人,不出来救护救护,天理不讲,良心何在?”(精一此骂颇合道理,但不可以责冥司也。(大帝笑曰:“师弟那里知道,此村名‘野狗村’,又名‘饿狗村’,有鬼吏在此饲狗专以啮畏罪逃亡之鬼魂,此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已,如不走此条路,或由他道绕越上山者,前面又有一支铁鹰岭,有饥鹰千百成群,专以啄人,更无路可逃脱,距此也不远了。”

【逃亡罪犯,野狗啮之,铁鹰啄之,冥网恢恢,何曾疏漏,可不畏哉!】

精一闻之,方才了解,言未已,果见前面有座大山,山上也有崎崎仄路,又见有一群人,将欲走到山坡脚下,忽见岭上饥鹰,如鸮鵩状,怒眼长喙,健羽尖爪,飞下来数百,尽向那些人头面上乱啄去,奈他不带寸铁,又无器械,用手挥之不去,可怜一霎时间,把那些人一齐啄倒,眼睛尽行啄去,连口鼻两耳俱遭损伤,尸疆于路,不能行走。(才离狗啮,又被鹰啄,任他狡滑何处逃亡?)精一望之,代为伤感。问大帝曰:“这般逃亡之鬼犯,一被狗啮,一被鹰啄,就算把他罪孽消了吗?”大帝曰:“非也,还有鬼吏把他们押往一殿,处以本罪外,更加逃亡之罪,如阳世逃亡一般,不能宽纵也。”

二人方谈论间,又见对面一座大高山,十分陡险,其山尽是石块结成,并无草木,如磨过的一般,山面上似有水痕,其色光润,不知何故?以问大帝。大帝曰:“此滑油山也,乃四殿王所辖,前面即是油豆滑跌狱,此处乃山阴也,油山与狱略有不同。”精一请停轮望之,言未已,忽见有数鬼卒,拖来数十人,由山顶掷下,该犯等立脚不住,骨辘辘滚将下来,如猴儿翻筋斗一般,(观来好看,想来好怕。)及至跌落山下,脑浆迸出,鲜血淋漓,号滔大哭,呜呼惨矣!鬼卒犹不干休,还要叫他上山,众犯告饶不允,以刺锤自后击之,众犯只得勉强爬上去,行不到三五步,辄又跌将下来,(是装疯吗油滑吗哈哈)鬼卒仍又击之。精一看见这些犯人这样的狼狈,问大帝曰:“该犯等生前造何罪孽?到了地狱,这般受苦,敢乞大帝指明。”

大帝曰:“此滑油山之犯人,其罪状比较油豆滑跌狱中之犯,尤有加焉。因他在生,处于五伦之内,全以狡滑手段,出来对待。如为臣者,不尽忠悃,以狡滑事其君。为子者不展孝思,以狡滑事其亲。为兄者,不敦友爱,以狡滑待手足。为夫妇者,不同心合德,以狡滑处室家。为朋友者,不讲信义,以狡滑相欺诳。

如今世界,大劫滔滔,天心难挽,总为世人都带了一个“滑”字,毫无真实诚笃之心,所以才弄成这个现象,故地府用刑,因人而施。尔既善滑,我即以滑对待之。此滑油山,专以处治狡滑者也。”(今日油滑世界,将来滑油山,可能容纳得下否?)

【以滑油待众人且不可,况以油滑行于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之间乎?唉!】

精一闻之,豁然醒悟,于是推车又定,看看又到一处,也是一座大山,见山上插的都是尖刀,又有好多树林,树上绑的尽是利剑,与五殿望乡台之四围,情形相似,但望乡台上周围,虽排锋刃,悬于树梢,不过防鬼魂之走脱,此则山上树上,横卧倒挂,尽都是白刃磷磷,穿肠破肚,(痛苦极矣)血水流溢,遍地殷红,声声叫号,无人解释。观此惨状,(可怜可怜)不知是何地方?又问大帝,大帝曰:“此五殿望乡台之后山,世俗所称‘刀山剑树’是已。因该犯等在生,残忍居心,害命戕生,杀孽甚重,故死后拘其魂魄,抛于此山之上,教他知道疼痛、疼痛,俟他罪受满后,始将他释放下来,再历受诸狱之苦,悠悠岁月,不知历若干劫也。”(何苦造孽如斯)

精一闻之,为之悚然。是时风火轮震动,直往北行,又到一支峻岭之上,只觉得阴风刮面,寒气逼人,精一由车中下视,见山下昏暗,又无月光,黑雾濛濛,深不见底,耳中但听有万鬼哭声。大帝曰:“何不取出明珠一照,看看情形。”精一果将明珠探出下视,见有数万人卧倒山下,身无寸缕,气息奄奄,眼中流泪,啾啾衔唧叫唤,似将冻饿死的情形。(唉可悯可悯)问大帝曰:“此地何名?因犯何罪?抛置于此。”大帝曰:“此即世俗所传‘阴山背后’是已,(哦)因伊等在生,孝道有亏,不报父母养育之恩,或惰其四支,不肯服劳,令父母到暮年犹奔波辛苦。或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或分居析产后,视父母如路人。或流荡江湖,置父母生死于不问。此外又有不敬师长,不笃兄长,不和夫妇,不念旧好,不报有恩,不洽朋友,不睦乡邻,不认亲戚之辈。

又有见人危急,不肯救援,见人死亡,不生恻隐,忍心处事,冷眼看人。亦有外面谦和,内实险诈,暗中放箭,袖里藏刀,害人而人不知其毒,伤人而人反感其恩。此等死后,抛置于此,令他啼饥号寒,历劫满日,然后再受各狱之苦也。”精一曰:“如今世上,类此者比比皆是,无怪这阴山背后,犯人有如是之多也。”(世人乎其闻之否)

【造诸罪孽之人,皆缘心太阴险,故置于阴山背后,以偿其愿。】

问答甫毕,风火轮去甚快,霎时间,又历了许多地方,举目一望,前面也是一支高坡,第见火光冲天,炎威猛烈,不知是何地方?叩问大帝。大帝曰:“此七八殿中间、焰焰坡是已,大凡游生至此,只得在热恼大地狱观看狱情,无有能至山顶者,以火势薰蒸,不可向迩故也。(猛烈如此,偏有人跳入之者,真真可怪。)谓使者曰:“尔可将风火轮推至坡侧,避其火势,无妨请精一师弟,细细一观。”精一遵从大帝之言,注目一望,第见满山火起,烈焰腾空,旋见有几个长脚厉鬼,拖来许多犯人,使力一抛,推置坡上,众犯入火,只在坡上乱滚,大叫数声,霎时皮焦肉烂,化为飞灰。(险恶如是世之残忍辈见之可畏惧否)精一不禁战栗起来,说道:“真惨真惨,不知该犯等,又造了甚么罪孽,亦望大帝示知。”

大帝曰:“此乃在生居心残忍,放火烧屋,或焚毁庙宇寺观,或纵火延烧山林,或焚毁经书古籍刊刻成版,或以骨殖和药,或以脑髓炼丹,诸如此类,即投此坡,较之各殿用火施刑之狱尤酷虐也。俟此坡罪受满时,仍应押解各狱,备历诸苦,世人造恶之时,谁能计及到此?(我劝世人做事之时须要想想)师弟无妨将所见,回坛劝戒世人,免再造诸恶可也。”精一答曰:“弟子回坛之后,定然到处劝谕,决不负大帝这片婆心。”

【此类人,居心恶毒,甚过虎狼,处以极刑,原非苛虐。】

二人谈毕,使者推车又走,转向东北,行不多时,耳中忽听见音乐嘹喨,大帝一望,说道:“师弟今晚真真侥幸,你看东岳大帝,派人来迎接我师徒矣。”精一抬头一看,果然对面来了一班仙乐队,又有旌旗队,排列而来,又有几员文官,骑在马上,纵辔急行,方顾盼间,已至面前,见了大帝,俱各下马,拜于道左,具道奉命欢迎之意。大帝曰:“承蒙帝君之雅爱,并各贵官之劳驾矣。”众官曰:“岂敢言劳,还是大帝有劳。”言毕,仍各各上马,开道前行,转盼间,即到泰山脚下,仰视山顶,高出云霄,一时未能上去,使者扶摇风火轮,冉冉再升,(何等快乐)历一句钟之久,始达山腰,第见僧房道院,寺观庵堂,不计其数。再上,有始皇封五大夫松处,叉上、有封禅坛遗址,不数步,见三架大石牌坊,高十馀丈,当中一门,上题一直立匾曰:“登泰门”。又上数里,亦建石坊三座,中门题曰:“岱宗门”。又上数里,亦有石坊屹立,其规模与首二门同,署曰:“通天门”。又上十馀里,已到最高处,见一片楼台殿阁,光辉华丽,直接山顶,渐近宫阙,各各下马步行,一路奇花异草,景致绝佳,回首下视,则九州区域,星罗棋布,如在掌中,汹一览众山小矣。

【凄凉之极,又遇繁华,精一当此,快乐可知。】

抵门,见一堵大照壁,高可二十馀丈,宽约三十馀丈,两边围以白石栏杆,当中建一大门,左右亦立白玉石牌坊二座,高峻巍峨,门上题一匾曰:“东岳大帝宫门”六个大字,俱是金书,光辉夺目,左右有联云:

 泰山为五岳之尊,嘘吸风云,不崇朝而雨遍天下。

 东皇生万物之主,参赞化育,非至德其孰能如斯。

【仙居胜境,迥异人寰。】

精一方看读对联,诸仙宫已进宫通禀,忽听见有官吏高声呼唤道:“请大帝与游生进宫。”大帝命精一整肃衣冠,一同进宫参见,精一严恭寅畏,翼翼小心,跟随大帝进去,一连进了六重宫殿,所有匾对,不及念读,只见有许多灵宫仙吏,真官使者,都在两旁伺候站班,极其严肃。精一随大帝到了正殿丹墀之下,抬头一望,见殿上悬一匾曰:“黜陟幽明”四个大字,左右有五字联曰:

 神明通九有,

 治理统三曹。

【谁能当此。】

两边楹柱上,还有长联,不敢呆看,恐其失仪。(翼翼可嘉)忽听见殿中有仙吏传呼道:“帝君已经陞座,请大帝精一速速上殿。”大帝闻传,即带领精一历阶而上,东岳帝君,头戴冕旒,身穿衮龙黄袍,手执朝天宝笏,足踏粉底朝靴,端坐龙几案上,(有威有仪)见大帝上阶,连忙离席相见,说道:“大帝有劳了,请坐请坐。”桓侯大帝曰:“曷敢言劳。”彼此相见,礼毕。转面谓精一曰:“师弟快快参拜,精一俯伏在地,十八叩行参,禀道:“弟子凡夫,冒渎圣颜,伏乞宥罪。”帝君曰:“尔乃奉命之人,建功立善,何罪之有?起来,一旁侍坐。”精一曰:“圣驾在此,弟子焉敢妄坐。”帝君曰:“不必拘礼,坐下好谈。”精一遵命,又向帝君前叩拜了一回,方才坐下。禀道:“叩谢帝君洪恩了。”当下东岳帝君,请桓侯大帝左坐,精一末坐,命黄将军陈设筵席,与桓侯大帝并精一接风。

张大帝言曰:“今夕吾桓侯领精一师弟到此,瞻仰宝殿,敬聆圣谟,以完全《洞冥宝记》一书,乃又叨扰盛筵,真真荣幸多矣。”东岳大帝曰:“薄鲁一杯,敢云盛筵,桓侯客气多矣。但今夕精一师弟至此,也是奇缘,吾帝还有要言嘱咐。方今世道浇漓,人心不古,竞把个诗书礼乐之华区,变成个榛狉禽兽之世界。(痛哉言乎)吾帝疾首痛心,匪伊朝夕矣。(慈悲哉大帝也)殊不知世可变,而道不可变,任他天翻地覆,而纲常名教,炳若日星。八德五伦,自在天壤。无论何时何代?圣贤豪杰,岂能舍此而别有经纶?(无父无君之辈奚能立国)现在下元将终,乱极思治,而人心颇有向善之机,(太平有兆)此即吾华前途之幸福矣。

试观戊午年冬,普天遭疫,人人畏惧,五圣借此飞鸾阐教,因势利导,化转人心,颇生效力,近又益以万国道德会,同善社,入善之门,头头是道,(世上众生如入善门莫失机会)而尔洱邑善坛林立,甲于天下,豫、绍、婉、三坛,尤称翘楚,所降演之书,如《八宝金鍼》,《劝善宝箴》,《儒门救世金丹》,近又颁演《洞冥记》,《五圣经诰》等书,尤医时之妙药,他处善书虽多,弗能及也。(一二善坛演出如许善书,其扶世翊敬,功德如斯。)

而《洞冥记》一书,尤亘古所无,现已演出地府真情,却与《玉历钞传》,若合符节,其新添各狱,又发前人所未发,评书者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信不诬矣!此书出版,流传天下,警劝人心,定可造一个太平世界。上元甲子,挽转世运,端赖此一部书,(此书之价值世人亦当知之)精一勉乎哉!为吾帝寄语尔各坛诸子,代天宣化,千载一时,大善大功,错过难立,作佛登仙,在此一举,(龙华三会期将至矣)诸子勉乎哉!精一可听明否?”精一起立而对曰:“弟子已听明白矣,不敢遗忘。”帝君笑曰:“好个精一,孝友克全,吾帝知之久矣,勉旃勉旃。”(仁人孝子鬼敬神钦)

帝君训谕已毕,转面对张大帝说道:“昨接幽冥教主笺奏,请吾作劝世文一篇,藉以警世,并将题目送来,已经撰就,惜未能发挥尽致,辜负此题。”说毕,即由袖中抽出稿来,付与张大帝,说道:“请大帝一览,须要恕笑。”张大帝曰:“岂敢,岂敢,吾桓侯浣薇拜读。”观其题目,乃是:

东岳大帝训教子孙文[编辑]

“自来国家,注重教育,国有国学,家有家塾。三代圣王,著为曲章,明伦基础,黉序胶庠。国之盛衰,视乎学校,作育人材,全资立教。教育精神,尤重家庭,朝夕训诲,如发于硎。凡属子弟,先立根柢,诵诗读书,循规蹈矩。教子宜专,教孙亦然,端其趋向,勿使稍偏。年方幼稚,未漓天性,早为防闲,易归于正,譬之莳花,保其萌芽,勤加灌溉,自发名葩,又如树木,培养功足,长就枝柯,自无拳曲。人当少时,理亦如斯,为善为恶,从小立基。美玉虽贵,不琢不器,干将莫邪,亦资淬砺。人纵聪明,非教不成,诲训不力,反误一生。素丝易染,歧途难辨,弗惧于先,贻误非浅。教之维何?就学磋磨,良师启迪,勿使偏颇。谨其嗜好,戒其骄傲,一切非为,莫教轻蹈。经史陈编,雪案精研,格言圣谕,随时讲宣。宜亲善类,勿交朋比,(防其习染)八德五伦,俱令体备。教训子孙,正本清源,贤良忠孝,萃于一门。夫何近世,不明大义,纵产多男,恒乏教诲。视同掌珠,不令读书,随其性质,甘就卑污,(过将谁归)亦或入塾,祗图名目,溺爱过深,终当废读。(此种亦多)学业既抛,习惯养娇,不成材料,朽木难雕。放纵情性,足履邪径,吹赌邪淫,种种弊病。放荡自由,不择交游,昵于匪僻,日逐下流。持身弗检,倾家破产,始悔噬脐,已难挽转,困苦饥寒,度日为难,人穷斯滥,行止不端。无可奈何,流为乞丐,或为盗贼,终把身害。试观法场,斩绞而已,并无蠢子,是好儿郎。(不教害之)为因年少,养而不教,犯法捐躯,宁不悲悼。我劝世人,教育认真,伶俐子弟,格外留神。(切记要紧)无力供给,不读书籍,农与工商,各务一业。总之父兄,各专责成,家庭教育,不可疏轻,幼不教管,直等豚犬,为祖为父,宜知黾勉。世族之家,兰桂根芽,簪缨鼎盛,教育无差。犯上作乱,行为大坏,多缘少时,未受训戒。我望众生,家教实行,人人有德,天下太平。”

【教弟子须于少时,以家庭教育立其基,千古定论,名言不刊。以莳花树木,譬教子弟,恰当之至。教子弟者,当于子弟志向未定时注意,要紧,要紧。凡教子弟,贵乎正始,本根不正,则放僻邪侈,无不为矣。懔之,慎之。教不教之利害,双方比例,得失昭然。】

大帝将文读毕,乃拍手称赞道:“帝君此文,切中时弊,犹如当头一棒,唤醒痴迷,又如清夜钟声,发人深省,使天下为父祖者,皆不失家庭教育。为子孙者,咸循规蹈炬,知礼守法,悉为光宗之子,绝无破家之儿。由此而推,则刑狱可以不设,盗贼无由而兴,祸乱无自而作,胥一世而成唐、虞之世界,有何难哉?(理所固然)

奈数十年来,人家有子弟,俱令出洋游学,不师其长,专求其坏,所谈皆平权、自由,国家革命,家庭革命,五伦尽丧,八德全亏,酿成个无父、无君世界,国塾既失本源,家教又乏义方,竟把一般青年子弟,都送入泥坑去了,岂不可叹可悲?(说到此间凡有心于世道者应同声一哭)今得帝君此文,正本清源,读此文者,知教子孙之利,与不教子孙之害,两相比较,则人人知所择矣。其裨益天下后世,岂浅鲜哉?精一师弟,好好将稿带回尔坛,刊入记中,不可遗失,切切记下。”精一曰:“弟子懔遵”,东岳大帝曰:“吾帝留桓侯在此宽饮,尔精一到此,也是难得;吾特派一仙官领尔,到各司领教领教。并可赴宣讲宫一游,听听讲义,看看模规,也不枉尔到此一遭。俟游毕后,仍回殿中,又送尔师徒回坛可也。”

精一闻言,喜不自胜,即起立告退,即有一仙官领导下殿,精一方放开胆量,细细瞻仰殿廷,果然阔大壮观,较之十王宫殿,其华美尤加数倍,到天井中心一望,左右两厢,乃是办公地点,左中门立一匾曰:“记功司”,右中门立一匾曰:“记过司”,引导仙官,先将精一领赴左厢,即有一门官引入客厅坐定,少顷,即有一仙官出来会客,精一见礼毕,说道:“弟子奉命来游东岳,蒙帝君厚恩,饬弟子到各司领教领教,今遇仙官,望将贵司职务,何所记功?右司职务,何从记过?一一指明,幸勿吝教。”

司官曰:“吾司居左,专司记功之职。对司居右,专司记过之职。两司大小职员,约有三千六百馀员,专以记录世人功过,每月汇造成册,申报本宫大帝,敬候批阅,发下本司,至夫终则造总册三份,以一份下饬十王,查对功过。一份呈达五圣,转奏金阙。一份呈送三官大帝,酌降祸福。凡人间行善者,小善必录,大善从可知矣。小过必记,大过可类推矣。”(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精一曰:“天下之大,亿兆之众,功过大小,焉能人人而尽察之?(所疑亦走而问尤佳)请仙官指示。”司官曰:“此不难知也,吾大帝设有日游神三万八千,夜游神亦设有三万八千,专以查核世人之功过,每日每夜,家家户户,必令周历,假如为一善事,人虽未知,而神已录之。或为一恶事,人尚未觉,而神已记之,丝毫不能遗漏。故《大学》诚意章言:‘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中庸》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又引《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我愿世人大家如斯)、颜子体四勿,杨震懔四知,盖为此也。又《感应篇》中言:‘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夫善恶本未为,而神已先觉,岂有已为,而神反无知乎?(彰明较著此理易知)其故何哉?昼时时有鬼神纠察世人者也。《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先圣之言,岂无征哉?

【世之作恶痴迷,常谓为善无人知,为恶无人晓,亦知有神灵布满,以纪功录过乎?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其可自欺乎?仙官议论,为诚意正心、之旨,戒慎恐惧之学,果能体而行之,何难优入圣域。】

盖有功者赏而降福,有过者罚而降祸,此不易之理也。世人不明其故,不肯向善,敢于为恶,自以为天地鬼神,不能觉察,真愦愦也。(此等人真是地狱种子)况稽查人之功过者,有三尸神,有灶神,有虚空过往神,有屋漏神。又有吾大帝之日夜游神,彼为恶者,其能逃诸神之电目乎?(神明布满切莫亏心)特世人迷昧已深,毫无知识,因之不信鬼神,不畏报应,故胆大妄为耳。”

精一闻之,为之悚然。对司官曰:“弟子回坛之后,定将仙官这段金玉良言,笔之记中,以劝世人,使大家戒慎恐惧,庶幽独衾影之地,或不至非义而动,悖礼而行也。”(不行非礼非义之事,便是为圣贤之基。)言毕辞出,仙官又将精一领出了一重殿宇,又见左右厢亦是办公处,共设四司,人员济济,左列二司;其一曰:“甄别升降司”,一曰:“记录殊勋司”。右二司,一曰 :“升授仙职司”,一曰:“升授地祗司”。仙官曰:“吾领尔到甄别升降司一谈可也。”

精一依言,跟随入门,二官欢迎引入,直入招待室,本司仙官,即出来陪候,精一叩拜毕,仙童捧出香茗酒果,司官请精一上坐,自己与引导仙官陪坐,精一谦让了一回,然后坐下。对官司曰:“弟子奉命来游东岳,蒙帝君饬到各司调查内容,今见贵司匾额,题曰:“甄别升降”四字,指人而言,指神而言,敢求明示。”司官曰:“此仍指世人而言也。缘本司专主掌管人间善男信女,曾立大功大善,男封真人功曹使者,女封侍女元君,再大者封上仙菩萨。如封之后,本人益力行善事,应予暗中推升。

若本人灰心辍志,不行善事,反进恶孽者,轻则降贬,重则斥革者,有之。又有人前半生造恶多端,中年忽然悔悟,力行善事,誓不再蹯前辙,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矣。本司录其洪誓,嘉其大愿,即时申闻大帝,大帝复派仙吏,察其行为,果系出于至诚,并非虚伪者,或由五圣保奏,或迳由大帝保奏,有记名地祇职者,有记名天仙职者,等等不一,记名之后,先以功抵过,抵足之后专记善功,俟临终之日,按其善功之多寡,以定其天爵之祟卑,此皇天不罪悔心之例也。

【黜陡升降,一秉大公,不似人间,混淆黑白,天之待人,如此其宽,望人改过如此其切,人果立心为善,成佛何难?】

夫人之是非,盖棺始能论定,为善不卒,有初鲜终,其不堕地狱者鲜矣。(始终莫变小心小心)烦为我寄语善坛诸生,已封之职,切宜保守,百尺竿头,力求进步,不系之船,容易下滩,懔哉慎哉!切勿恃我已封真,而遂疏忽大意者也。(谆谆告诫一字千金)本司自掌管斯职以来,见天榜策名者,不乏其人,其后灰心辍志,晚节不保,遭堕落者多矣。”(临深履薄各各小心)精一听了这段言语,如梦初醒,不觉汗下,说道:“如仙官所言,我善坛弟子类此者,比比皆是,回坛之后,当一一劝谕之,方不负仙官这番金玉良言。(精一真具一片慈悲)但弟子更有请者,时辰不待,不能向各司一一谘询,烦仙官将未历各司有关劝惩及紧要者,为弟子一一言之。”

司官曰:“既善君情殷采访,欲闻至道,吾即告汝。一本殿内未历之纪录殊勋司,该司所掌,乃兼该幽明阴阳之事者也。如吾大帝所辖之天仙、地祇、各神职之中,有能特建大功,维持东岳之要务者,吾大帝立即奏闻天帝,保升爵秩,有由卑职而晋数级者也。又阳世之善男信女,突然建立大功大善,为鬼神所不及料者,(一念之善陡然发生)吾大帝查知,立即保奏,荣封仙爵,并增福增寿者有之,此在寻常封赏之外者也。

一为升授仙职司,该司所掌,亦兼幽明而言。如东岳所辖之各地祇年终考校一次,有功者保升仙职,功高者保升上品仙职是已。又人间现在之善人,不论男女年终考察前经封职地祇者,查其续立功善,即保升仙职。或初立功善,视其量之大小,封祇、封真,酌核行之。至升授地祇司,其理亦与此同。惟地祇中极小神道,如桥河道路山水等神,能奉公守职,格外建有功善者,亦量其大小,保升土地隍司真官之职,阴阳俱一理也。

【皇天不负苦心人‧】

其第三殿内,所设亦有四司,其一曰:‘品类司’,所以分别人民之贵贱也。一曰:‘寿命司’,所以注定人民之夭寿也。一曰:‘爵秩司’,所以位置官阶之大小也。一曰:‘注禄司’,所以较量食禄之厚薄也。

【富贵、贫贱,寿夭有命存焉。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岂可强取、强求乎?】

其第四殿内,亦设四司,一曰:‘勾魂摄魄司’,所以拘提天下之游魂幽魄,十王所不能拘致者,东岳得而管束之。如为鬼,为魂、为?、为魑魅、魍魉,或含沙射人,或现形吓人,或求食害人,或挪揄迷人,或啖生人魂,或寻人代替,但有妨于人者,该司即勾摄之,此其职也。

【此为东岳所能,冥王亦无此权力。】

一曰:‘诛邪殛怪司’,此专管天下之山精水怪,草木之妖,或鳞介鸟兽,修成精怪邪魔,假托神道,妄邀祭祀,作崇害人,为厉伤人者,经该司查觉,即请雷霆下击,或遣神将拘提,严行处治,此其职也。其外二司,曰:‘审判司’,曰:‘考校司’,外二殿又设有编修科,文牍科,对读科,誊录室,传达房,稽查厅,缉捕所,挂号处,此其大概也。其外,大司内附设小司,总科内又列分科,专务纷繁,非一二言所能罄也。精一听罢,叹曰:“今而后知帝君之道德崇高,法力广大,洵不愧神明通九有,治理统三曹也。”说毕,告辞司官,出了司门,司官前行,迳出殿来,每到一殿,精一必留心观望,果见两厢分司分科,名目甚多,不能悉记。

到了大门之外,仙官曰:“宣讲宫距此不远,快快跟随我来。”精一随行,走向左边,不数步已抵其门,门上建一楼阁,修得十分高峻,上署一匾曰:“东岳宣讲宫”五个大字,俱是赤金嵌成,光辉炫耀,门左右有联云:

 顺序布阳和,帝出乎震。

 凭高宣圣谕,声闻于天。

精一看了对联,又见门左右设立挂号房,报名者拥挤不开,值门吏见奉敕游生到此,连忙放入,即有招待员出来欢迎,进了客厅序坐,左右献上香茗,说道:“善人到此有劳了,请饮数瓯,聊解烦渴。”精一曰:“多谢了,但弟子到此,拟欲参观宣讲一番,未知已开讲否?”招待员道:“宣讲员尚未到齐,尚延一刻也。”精一曰:“既是如此,弟子拟乘此期间,到各讲堂,瞻仰瞻仰。”仙官曰:“甚善”。即时辞了招待员,相与步入,头层乃是一绝大院落,可容万馀人,院中建一八角黄亭,上盖琉璃宝瓦,修得十分整齐。亭中悬挂誊黄一张,精一就而读之,乃即地藏宫度鬼亭内所悬之 玉旨一道,(回顾第九回)黄绢朱书,光彩夺目,掉头又望,两厢房舍,均修得整齐清洁,俱是办公人员所居。又看正面,乃是一大讲亭,分为七间,大厦高悬,宽宏壮丽,当中立一直区,上书“第三等下级讲亭”七个大字,左右楹柱上有联云:

 请看这善恶昭彰,冥罚难宽,今日现身频指点。

 多讲些因果报应,各人记谨,来生作事莫糊涂。

【叮咛告诫具大慈悲。】

精一看罢对联,进了讲亭,只见有七八个书童,在那里焚香秉烛,壁间挂的,俱是名人字画,案上陈设的,鼎彝书籍,胆瓶香炉,签筒笔架,色色俱佳。看罢退出,又进了第二层,观其规模形式,亦与外层同,惟当中匾额题曰:“第二等中级讲亭”,左右联曰:

 大学之道,非同小道,在修伦常纲纪。

 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不外易礼诗书。

又有一联云:

 威仪抑抑,古训是式。

 圣谟洋洋,嘉言孔彰。

【天人之学,中庸而已。】

两联看罢,其外对联甚多,不能尽读,退出讲亭,又进了第三层,其形式亦与前两层同,惟朴素雅洁,则似过之,当中亦立一匾曰:“第一等上级讲亭”左右联云:

 大道溯根源,性命天人须讲究。

 玄功存法窍,乾坤离坎要参详。

【三教同源,一以贯之。】

其外对联甚多,精一方欲逐一读之,忽听外边传言道:“各讲员济济来矣。”精一闻言,只得同仙官仍到外层,果见各讲员衣冠楚楚,鱼贯而入,阶下听讲者,秩序整齐,丝毫不乱。少刻,内外呜钟伐鼓,仙乐九奏,赞礼郎高声唱礼,堂上堂下,一齐序立,九叩行参毕,宣讲员方出班开讲,声音洪亮,听讲之人,有坐者、立者、跪者,等等不一,大家洗耳静听,屏气不息,效唾不闻,真真规矩严肃。(宣讲堂规则当取法乎此)

精一见此礼节,十分羡慕,问仙官曰:“怎么听讲之人,有坐、立、跪之不同,此是何故?仙官曰:“跪听者,乃初入听讲之人,罪孽较重者也。立听者,乃听讲已久,罪孽较轻者也。坐听者,乃罪过又轻,下级将毕业,将升中级者也。至中级讲亭,悉皆立听坐听,而无跪听者也。”

精一曰:“下级所讲何书?何以得升中级?中级何以得升上级?讲义若何?愿得一一闻之。”仙官曰:“下级听讲之人,乃普通人,资格甚低,先讲以因果报应之理,善恶赏罚之征,至为浅显,虽钝根人,亦能听也。(诱掖庸愚)如今夕初六之所讲,至初九夕,必令其复讲,如有遗忘,责以戒饬,仍令再听,必使听入心坎,印入脑经,字斟句酌,讲义不差者,始能升入中级,中级升上级也,亦然。(如此升阶毫无躐等之弊)

惟中级所讲,乃三纲五常之理,五伦八德之要,总不外儒门之十三经,以孔教为重,而释道之理,不搀入焉。(因儒教纯一不杂,大中至正,愚夫愚妇亦可以与知能行故也。)中级毕业后,然后升上级。所讲乃河、洛之玄奥,太极先天易数,并及佛道玄秘内功,三教同源之理,得与闻此道者,(殊非易易)上者列天仙,中者封地祇,下者得人间富贵。大抵资禀聪明,灵根不昧,善基坚固者,始能企及焉。”(的是如此)

精一曰:“下中上三级,其中相悬甚远乎?”仙官曰:“下级对于上级,相悬诚远。中级对于上级,则不远。何也?盖下级之人,庸庸碌碌,知识甚卑,但能使其知为善者,而得善报,为恶者而得恶报,善恶两途,知所抉择,遂足以尽其分量。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非不欲使其知,无由启其知也。若中级之人,皆是儒家作用,所讲皆五伦八德之理,所行皆修齐治平之道,脚踏实地,不蹈虚无,最为适用,故圣人之道,名曰:‘中庸’,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庸、平常也。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能行,故以列于中级。(将来世界宗教咸遵儒教范围)

然《大学》之功,必自定静安虑,诚意正心,戒慎恐惧而来。君子存理遏欲,知命立命,存心养性,寡过修身,由士希贤,由贤希圣,由圣达天。虽曰:‘中庸’,何莫非上级之作用?颜子之克复归仁,心斋坐忘。孟子之求其放心,善养浩然之气。亦造乎上级之地位。此中级与上级,不相远也。(儒者体此则圣贤矣)

至于讲求取坎填离之功,子午抽添之法,出玄入牝之理,黄河倒流之妙,结婴儿、姹女之胎,得安𬬻、炼丹之诀,非不超凡入圣,脱俗成仙,然皆道家导养之术,儒者亦能知能为,特因名教纲常,关于天下国家之大,方践履之未逮,故不暇汲汲为此耳。”(毕竟儒敬方为适用)

精一听了这段道理,方知儒门所讲之五伦八德,即佛道上级之阶梯,理原一贯,不相远也。(辟佛老者可晓然矣)仙官又曰:“历代圣贤仙佛,俱是由五伦八德而成,断未有舍此而能成圣贤仙佛者。人果于五伦八德,尽其道,造其极,即谓之圣贤仙佛可也。宁俟他求哉?”(诋儒生者可息喙矣)仙官说毕。精一侧耳听之,这下级讲亭,果然讲的是《千秋宝鉴》,《暗室灯》,《不可录》,《丹桂籍》,《八宝金鍼》等书。

【三教之理,名异实同,不必强为分辨也。世之执政者,果能以宣讲为木铎,中华大国,不久化为莲花佛邦矣。】

转身又进了二层,倾耳一听,乃是讲《诗经》,讲蓼蓼者莪一章,讲到‘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二句,堂下人一齐掩泣,(话到亲恩高厚处一齐垂泪放悲声)精一闻之,亦为悲痛。仙官曰:“冥中宣讲,乃是按八德,分为类数,如今日所讲‘孝’字,系将《毛诗》中关于‘孝’字者采取,如陟彼岵兮章,肃肃鸨羽章,四牡骈𬴂章,并此蓼莪章之类是矣。‘孝’字讲毕,又讲‘弟’字类,经义讲彻,又搜求历史中孝弟事迹,然后讲及格言、善书,其体例有条不紊,较阳世尤认真也。

精一曰:“宣讲生由何处选派呢?”仙官曰:“下级讲员,乃由地府选择。若中上级讲员,乃由 上皇下敕令,令诸仙轮流宣讲,甚郑重其事也。”(世之不信宣讲,毁谤圣谕者,其有不遭天罚乎)精一曰:“弟子看这宫内,听讲者,俱是男子,亦有女讲亭乎?”仙官曰:“有,即在右边,其规模与此各异,宣讲生亦系上皇敕派各代证果各仙姑,专讲四德三从各女则,环佩雍容,较此处尤肃静也。所有职务人员,均系妇女,男子不准搀杂其中,善人亦不便去展览也。”(可惜)

精一曰:“既是如此,弟子亦不便去。还要请问中上级之妇女毕业后,作何安排?仍乞示知。”仙宫曰:“如今女界中,灵根不昧,一讲而通者极多。(胡具须眉者仍多愦愦)观音大士命何、麻二祖,到宫内调查,如讲后明心见性,善根不薄者,二祖师即引度上碧霞、紫霞二宫中,封为侍女、元君之职,算来不下数千。(也就不少)总为三会收圆, 圣母要度九二残零回去,所以才有此宽大殊恩也。”(千古奇缘)

【大士总理收圆,以全副精神,注于女界,誓欲于此时期中,将坤流尽度成佛,我辈不如。】

精一闻之,方才了悟,说道:“弟子要想到上级讲亭内,亦领教一番。一仙官曰:“可以不必,上级所讲,口诀居多,甚为秘密,无非讲些玄功,若儒生身心性命之学,中级已明明宣布,善人乃孔门弟子。谅已闻之熟矣,何必去听。”(非真不允去听盖欲其循序渐进也)言罢,精一点头称是,即与仙官踅转出了讲亭,仍回宫见了大帝,禀明一切,大帝曰:“师弟此回到此,得宣讲之大观,也不枉劳苦一宵,于是辞了东岳帝君,帝君仍命音乐队,并幢旛宝盖,送大帝精一回程。大帝与精一仍上风火轮,至泰山脚下,辞谢各仙官执事,两下拱手而别。大帝曰:“不敢劳诸君远送,为我致谢帝君矣。”于是大帝敕使者飞速驾轮,霎时间到了坛中,辛大元帅还在神几上坐定,见了大帝,携手回宫去讫,精一即醒来说道:“大帝途中言及,明晚系柳元阳帝君领游,仍到地藏宫中,定有一番幸事,但不知是甚好事?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东岳事迹,须与仙史印证,方知桓侯大帝考据详明。

⊙野狗村、铁鹰岭、滑油山、焰焰坡、阴山等处,不在十殿区内,而在区外,大帝乃领精一子,驾风火轮,遍历地府周围,凭空观之,使无幽不烛,无暗不明,无微不显,《洞冥》二字,方有著落。

⊙教子孙文,桓侯评之,至矣尽矣,老仙不再饶舌。

⊙东岳各司仙官,议论加功、功过,甄别升降之文,学者熟读详味,自能裨益身心不少。

⊙宣讲亭之中级讲亭,专讲儒教五伦八德,孝弟忠信之理,可见舍此即非大道,并非此不足以治天下也。

第二十四回 洞冥情杨生叨盛宴 邀懋赏惟一得明珠[编辑]

张桓侯大帝降坛词[编辑]

〔调寄:一剪梅〕

半卷书成演洞冥,恭贺诸生,恭喜箕星。吾张高兴饮仙醽,推倒罍瓶,醉倒坛庭。

玉检瑶篇胜鼎铭,如发新硎,如震雷霆,编成曲本画成形,付与优伶,付与丹青。

【张爷高兴有如此。大珠小珠,落玉盘。】

柳真君降坛词[编辑]

〔调寄:解珮令〕

洞冥书出,褫魂夺魄,的人间照胆之金镜,青出于蓝,胜玉历钞传原本。大文章后先辉映。

若斯功德,已崇山岳,为诸君举觞欢庆。这颗明珠还菩萨,丝毫无损,究难猜向谁持赠。

【词调清高,非同凡响】

说绍、豫、婉、各坛诸子,奉了圣帝之命,演这部《洞冥记》,也算把地府游历一周,这幽冥景况,俱皆洞悉,纵有遗漏,也属无多,似乎无须再往。但因第九回内,柳元阳帝君引导定一子云程观冥后,随即谒见地藏王菩萨,请示一切,乃蒙菩萨谆谆训谕,并赐借明珠一颗,以资观狱之用,嘱咐道,此珠俟游毕之时,还要缴还与我,切切记下等谕。现在冥狱已经观毕,不能不缴还此珠,况由柳帝君定一手内借来,乃应由二人亲自送去,以清手续。(收煞前文笔无漏逗)况昨宵精一回坛时,大帝曾言及今晚要重到地藏宫一番,必有幸事之语,或者菩萨有甚么赏赐,抑或这颗明珠,仍赐给坛中弟子,也未可知,但不知谁有此幸福?得此希世之珍,一时尚难测度,必俟见了菩萨后,方才得知,(为下文惟一得珠伏笔)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张大帝又镇坛,十分高兴,坛中弟子举觞欢饮,连饮了数十大觥,酩酊大醉。柳帝君虽不善饮,然此回续领定一奉还明珠,功已告成,不觉分外得意,也勉饮了数杯。(老道批书至此也是分外高兴)当晚时近初更,柳真君唤道:“定一师弟快快起来,吾师领尔地藏宫去也。”定一闻唤,连忙起来,向大帝、真君前,九叩行礼,真君曰:“免礼了,吾柳今晚带来一鸾一鹤,吾跨鹤,尔乘鸾,以免道途跋涉之劳苦。况今夕还要补游数处,吾柳且不言明,到了冥途,慢慢观览,不可耽延,就要起身。”

说毕,即出坛门,一仙一凡骑上鸾鹤,蹁跹飞舞,凌空而行,转瞬间即到了阴阳界,只见对面来了数十人,骑在马上,身穿罗绮绒裤,衣服华美,欢容笑脸而来,前前后后,扛来了数百只大皮箱,颇形沉重,(游冥遇此亦属不易)定一不知其故,以问真君?真君曰:“此数十人在生乐善好施,积下阴德,今生投生为大富翁,为封翁,为富家子弟,去享现成之福者也。扛的大箱,盛的尽是金银珠宝,终身用之不尽也。”(为善之乐岂一世哉)

言毕,又向前行,定一举目下视,又见来了数辆大车,俱是高轩驷马,车中之人,尽是男子,头戴乌纱,身穿蟒袍,腰系玉带,足踏皂靴,坐在车中,油然自得,(何乐如之)以问真君。真君曰:“此前生积有大功大善,要往阳世为官宦者也。”言未已,见后面又抬来数十顶大轿,有青霓围的,有绿霓围的,轿中之人,都是妇女,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端庄艳丽,俨若天仙一般。(世之妇女艳羡否)真君指谓定一曰:“此在生贤淑节孝妇女,克全三从四德,而又慈悲好善,积有功行,今生偿他为夫人、命妇者也。”(令其享福世上应该应该)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世人其亦歆羡富贵乎?于生时广积善功,至要、至要。】

二人在鸾鹤背上,一问一答行不多远,忽然听见半空中音乐嘹喨,定一抬头一看,见对面飞来一片彩云,光辉灿烂,上前有数十队金童玉女,手执长旛宝盖,开道而行,后面即是仙乐队,当中有数十神童,坐在云端,后面有数百仙吏功曹,簇拥著那几个神童,飘飘而下。(何等光荣)见了真君,迎面而来,(来得凑巧)彼此拱手面别,定一不知其故,又问真君。真君曰:“现因上元气运将转,世道昌明,天宫内特遗真仙下降,笃生贤哲,并产英雄豪杰,辅翊圣明,此去乃降生于有德之家者也。”(治平之基其兆于此乎)定一闻真君言,在鸾背合掌曰:“善哉!善哉!这数十神童,不知降生于谁氏之门?何方积德之家,令弟子十分歆羡。”真君曰:“师弟只要你勇于为善,何患不产宁馨?何须羡慕。(的是如此)今晚既遇此一段佳话,何不赋上一诗,以作纪念。定一曰:“请仙师先吟,弟子后和可也。”真君咏乘马者一绝云:“一出华胥笑靥开,天教富有广赀财;休言享尽庸庸福,为是生前积下来。”

又咏乘轩者曰:“人间仕宦炫簪缨;钟鼎勋华列上卿,莫怪天公偏厚彼,都因积德在前生。”

咏贵妇女曰:“堪嗟薄命是红颜,贵贱荣枯不一般;翻羡花封诸命妇,早修福善在人间。”

又咏仙童下降曰:“真仙降世下蓬莱,知道谁家育圣胎;薛凤荀龙君羡否?麟儿端自善功培。”

真君咏毕,说道:“师弟随意和来。”定一总咏投生享富贵者一绝云:“富贵峥嵘本夙因,缘何修得到君身;

须知世上豪华辈,都是前生积善人。”

咏贵妇女云:“揉罗被縠福骈臻,宛似飞花落锦茵;莫讶香闺膺诰命,前生巾帼是完人。”

又咏仙童降世二 绝云:“宗功祖德广培栽,自有熊罢入梦来;但祝世人多积善,何难窦桂与王槐。

云何白屋出公卿,祇为君家把善行;请看于公阴骘大,门高驷马焕家声。”

【世之治乱,天实主之。妖魔盗贼而欲骤帝驰王,徒杀戮生灵,造诸恶孽耳。世之怨天尤命,且谓无善恶因果报应者,盍于真君、定一,唱和诸诗,细䌷绎之。】

定一咏毕真君赞道:“师弟四绝,足以劝人,真可作纪念矣。”你看我师徒二人,吟咏之间,又要到鬼门关了,定一抬头一望,鬼门关果在前面,只见有数千男女,在那分幽所门口,喧哗如市,挤拥不开,定一不知其故,以问真君。真君曰:“此乃亡魂到此,必须挂号,始能进关,故在此喧哗也。师弟入冥,已经数次,宁不觉耶?但今晚解来之亡魂,较往昔为多耳,不必管他,你我师徒催动鸾鹤,直从空中飞入,不必进关,以免官吏迎送,多费周折了。

定一曰:“弟子遵命,任凭仙师领导可也。”真君拍了鹤羽一掌,定一亦鼓起鸾翼,果然二灵鸟,戛然长鸣,冲入云霄,直向东南而去,瞥眼间,到了一个地方,真君曰:“师弟你看此处景致,好与不好,定一注目下望,只见一曲清江,两岸桃花大开,烂漫如锦,中有渔郎泛棹,往来江面,微风一吹,桃花片片落在水面,馥郁缤纷。(绝妙佳景)定一忽睹此景,不禁喜上眉梢,说道:“怎么隆冬天气,此处桃花大开,令弟子十分诧异,要请仙师指明。”

【冥途景况,倏尔繁华,倏尔冷落,变态无常。】

真君曰:“此地非天上,非尘寰,非冥府,乃是别一境界,四时皆春,(仙境耶人境耶)师弟等屡次游冥,所经皆苦恼之场,并无快乐之境,今夕所遇,殆苦尽甘来,先忧后乐时也。若要知其地名,你看前面那块碑碣,它上边写的甚么?”(不将指明令其自看妙妙)定一往前一看,见岸边立一石碑,上写著“小桃源”三个大字,定一道:“噫!此处得毋武陵避秦之桃源乎?若除了此处,那里还有桃源?”(世人只知武陵而不知大地到处俱有桃源)真君曰:“师弟差矣,大凡天下可以避难之处,即是桃源。何必指定武陵?(世人知否)此乃自晋以迄于今,凡高人隐逸,正士端人,悉萃于此,借此为藏修息游,养晦韬光之所,入其中者,谢绝尘氛,不求名利,治乱不知,黜陟不闻,与物无忤,与世无争,乐天知命,随遇而安,故名之曰:“小桃源”。(谁曰不宜)非若红尘扰攘,日寻干戈,爱欲贪瞋,斗争劫杀,生沦孽海,死堕三途,视此真有霄壤之隔矣。”定一曰:“此等乐地,岂易寻求?可怜这民国世界,盗贼充斥,荆棘满地,今日征兵,明日筹款,政烦赋重,民不聊生,而又益以官兵往来之蹂躏,封马拉夫之暴虐,民生处此,愁苦极矣,安得有干净土耶?”(酸楚之言)

【富贵热中之辈,对此冷落仙居,其歆羡否?】

真君曰:“滇西地方,乃劫难最轻者,即如师弟等,大开善坛,代天宣化,近则风俗醇美,化莠为良,他方扰而尔乡独静,他方扰而尔乡独宁,宁非小桃源乎?”(有如此乐便是桃源)二人言话间,鸾鹤已飞过江洲,真君曰:“师弟你看看这桃源胜境,定一在鸾背上,往下一看,见四围十分辽阔,阡陌交通,绣壤芳塍,俨若图画。而且桑麻茂密,槐柳萧疏,远近篱落人家,错杂相处。倾耳听之,有读书声,有讽经声,有鸡犬声,有吹笛鼓琴声,又见男耕于野,女织于家,衣冠古朴,不尚奢华。村边树阴之下,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真有太古之风。(红尘浊世何处觅此)定一注目良久,羡慕不已,徘徊不忍遽去,因对真君说道:“弟子意欲约仙师,下鸾鹤,到这小桃源里,逐处一游,未识仙师允否?”真君曰:“观其一斑,足知全豹,何必逐处留连?且此中人,不与外人往来,何必与他们缠扰,今晚事故尚多,不可耽延时刻,吾师徒快快去也。”

说毕,催起鸾鹤,又向东北方而行,恍惚间,约去了一二百里之遥,远远望见一个村庄,约有二三百户人家,房屋新洁,市井无尘,甚觉清雅,渐近,见村口立一大栅栏门,上署一匾曰:“孝弟里”三个大字。真君曰:“吾与师弟权下了鸾鹤,无妨进庄内一游,观个大概。”定一曰:“弟子甚愿。”于是二人步入村中,到了十字通衢,见搭了一座宣讲亭,香烟袅袅,瑞气腾腾,亭下有数百人,男左女右,各各侍立听讲,肃静无哗,见真君至,佥曰:“柳帝君来矣,一齐望之稽首,真君连忙答拜,定一亦向大众打恭,众皆还揖,宣讲员亦停讲,请真君定一入亭中安坐,彼此叙礼毕,童子奉上香茗,真君曰:“吾师徒至此,耽误诸君正事矣,仍请续讲,不必拘礼,致延时间。”讲员依然又讲,乃讲的是《孝经》,讲毕。

复演说道:“圣门有七十二贤,《孝经》一书,何以不传他贤,而独传曾子呢?以曾子得一贯真传,‘孝’之一字,足以赅括万善,一本推及于万殊,万殊仍归于一本。孝者一本之始,得其一,即可以贯通万事也。曾子得此旨,以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二字,必由亲始,必自家庭始,人子事亲,能体忠,自能服劳竭力。能体恕,自能以父母之心为心,然后推及于人,推及于国,推及于天下,非一贯之谓乎?(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况《孝经》首章,夫子告之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曾子服膺此语,故以守身为本,临深履薄,全受全归,不亏不辱,千秋称为养志之大贤。夫子早深契之,故以《孝经》传之,世人事亲,即以曾子为法焉可也。”讲员演讲至此。

【如此讲解“孝”字,生面别开,非知道者,不能言也。】

真君在旁击节称赞道:“吾子阐明新义,发前人所未发,妙哉言乎!”真君赞毕,定一起立,问讲员曰:“此地名孝弟里,听讲之人,果尽皆孝弟乎?”(问得要紧)讲员曰:“然。此里中人,在生俱是入孝出弟,天资十分粹美,因他生前未曾读过诗、书,未闻大道,《论语》云:‘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所以死后必令来此讲习数月,使知生前孝弟,乃合于圣贤仙佛经旨,融会贯通,然后上升天堂,授以仙爵。凡孝弟之人,候补天爵者,悉聚于此,故名之曰:‘孝弟里’也。”(聚孝弟之人于一里而互相讨论何乐如之)

【里名孝弟,俗尚宣讲,如此乐乡,世上有否?】

定一闻之,乃恍然大悟,真君曰:“时辰不待,我师徒可以告辞矣。”说毕,即向各讲员,并听讲大众,拱手告别,仍跨上鸾鹤,向东北而行,行不多时,又见一个乡村,其境界大略与小桃源相似。真君曰:“师弟你试猜猜,这是甚么地方?”定一曰:“弟子不知,还望仙师指示。”真君曰:“此地左有廉泉,右有让水,居斯乡者,道德高尚,谦退可风,故名之曰:‘廉让乡’。如无怀葛天之民,尘世上未之见也。此乡之民,生前秉廉让之德,死后天帝嘉其有懿美之良,令在此享清闲之福,又居廉泉让水之间,习与性成,与之俱化,道德愈以增进,故风俗醇美,线皞熙熙,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所以居民咸愿老于是乡。(世人咸愿老于是乡,是否乎果尔,则化世界为是乡不难也。)不羡升仙职,更不愿入红尘矣。”(岂再堕入地狱乎?)

定一闻之,赞叹不已,说道:“冥府有此乐地,世人乌得知之?然非善人,曷克至此。”(定一得意可知)二人在鸾鹤背上,且谈且行,转瞬之间,又到了一个处所,定一远远望去,乃是一座大城池,十分辽阔,渐渐抵近城门,注目下视,见城门上立一直匾曰:“八殿都市王城”六个大字,方顾盼间,只见守关各吏员,都出来欢迎。真君曰:“吾柳领定一重谒地藏,道经此城,顺便游历幽冥市一番,不去会大王,免尔等迎送矣。”说毕,催起鸾鹤进城,真君曰:“十殿大王,以八殿城垣最为宽阔,幽冥市即在其中,吾师领尔游览一番,看看繁华热闹,方言话间,将到正街,定一远远望去,这条大街,约有三十馀里之长,两边房屋,比栉连云,十分华丽,市上行人,往往来来,络绎拥挤,比抵市口,见立了一道栅栏门,门左建有接待净室、官厅,有数官吏把守稽查,专候仙真善人来往,(幽冥之钦敬善人如此恭敬可见为善最乐)今见真君定一乘鸾鹤而来,仰首呼唤道:“请帝君善人,下降客厅,小坐片刻。”真君闻吏邀请,即同定一下了鸾鹤,进了客厅,各行礼毕,随即奉上香茶。真君曰:“不必拘礼了。”定一看这厅内,陈设坐榻,并字画炉瓶,俱极精致,茶罢,又陈酒果。(款待善人又如此殷懃果何为乎噫)

【圣人治世,亲亲仁民,仁民爱物,舍此无善术也。妖魔盗贼,废弃人伦,致乾坤混沌不明,天不降罚,岂可得乎?廉让乡,以居世上廉之士,可见天堂地狱,苦乐之境,皆人之自造耳。】

真君曰:“不必费心,今晚事迫,幽冥市游罢,又要到地藏宫,下次再来叨扰可也。”说毕,即告辞起身,出了门不乘鸾鹤,真君吹口气,令其上前,向北而行,未数步,见街心立一座大石牌坊,高十馀丈,色白如玉,上题三个大字曰:“孝行坊”,俱是赤金嵌成,其上题名甚多,不暇细阅。(可惜可惜)坊之左右,建有官厅二所,左以居男宾,右以接女客,造得十分新洁华丽,由外望入,内中花木开放,绕砌盈阶,颇觉幽雅。定一方注目盼望,真君曰:“内中男宾女客,俱是在生有孝行之男女,因他生前,于困苦艰难中,克全孝道,未曾得见快乐光景,上帝悯其苦行,死后先令他到此,安享自在几年,方令金童玉女,迎上天界,照其功善,授以仙职。所以造此官廨,盖为此也。”(孝子、顺妻,天之厚待如此)

【读此段,须与各殿、各狱,阎罗之处治逆子、逆妇,参观比较,善恶报应,自然昭明。孝行、友恭二坊,题名尚多】

真君说毕,又往前行,定一看此市场,人声腾沸,攘往熙来,贸易交通,如梭如织,问真君曰:“冥中亦有如是之繁华乎?若非仙师领来游玩,何从知之。一方言话间,又走了三里之处,前面又是大石牌坊,高高屹立,上题曰:“友恭坊”三个大字,坊上亦多题名,均不及念。(可惜了)坊左右建立官廨,与前处略同,亦分男女两院。真君曰:“此中男宾,乃在生善敦手足,女客乃和睦妯娌姊妹者也。”说毕,再向前行,亦三里之遥,又见一大石牌坊,上题曰:“忠良坊”三个大字,惟坊上题名,寥寥无几,(清未尽臣节者有几人哉)定一深为诧异。

真君曰:“此坊所题名者,乃近二十年间人,师弟试思清廷革命时,身居大位,掌握兵权,而尽忠、尽节者,有几人哉?(可叹可叹)不惟不尽忠节,反奴颜婢膝,向民国谋差缺,保禄位者,比比皆是。(可悲可悲)所以此坊上题名者,仅寥寥数人,盖为此也。”定一闻之,不胜叹息。又复前行,也是三里之远,只见许多工人,正在那里修理,牌坊尚未立起,真君曰:“此乃诚信坊,因为中国人,多年不讲‘信’字,被一阵狂风,把牌坊吹倒了,(呀呀天柱折矣)所以重新修理,将来中国,要想新立日月,重整乾坤,须要把‘信’字研究,研究,这牌坊才能立得起来,不然难矣。”(我国人其速讲究诚信才好)定一闻之,方才了解。

【始见荒陬僻壤间,孝子,悌弟尚有其人,孝弟忠信,为擎天立极之四柱。而“忠”字缺陷,“信”字沦亡,孝弟亦几汩没,乾坤其不混沌乎?读至此,令我心中忐忑,悚然不安,凄其欲泣矣!】

二人言罢,又往前看,却说这“诚信坊”,系在幽冥市之中段,极为繁盛,市中百货杂陈,无美不备,真是锦绣珠玑,珍宝麝集,沿街五色电灯,琉璃宝灯,石油光灯,鱼龙戏灯,走马纸灯,点得通红,照耀如同白日,(繁华如此谁谓幽冥寂寞耶)定一看得如此光彩,心中欢畅,乐而忘疲,不觉间又到第五座大牌坊了,抬头一看,坊上题“礼仪坊”三个大字,只是那“礼”字有点没撇,笔画颇不完全,(奇哉奇哉)定一问真君曰:“此坊‘礼’字,赤金坠落,字不完全,又是何故?”真君曰:“此因近十年来,人不讲礼,仪节全废,所以‘礼’字坠落。(峨职是故也)若望‘礼’字辉煌,再贴赤金,须要待五六年后矣。”(倡自由平权者注意勿忽)

【有心人读此,能不黯然神伤,凄其欲绝。噫!此伊谁之责耶?返诸其身,居于何等责备,贤者不能不内自讼也。】

二人一面谈,一面缓缓而行,又见两边铺面之上,卖的是绸缎绫罗,暨各色布疋,无样不有,由此过北,又见有许多成衣铺,缝就各种袍服袄衫,十分新洁,也有近代的新妆,也有前朝之式样,长者、短者,宽者、窄者,等等不一。再过北数步,见铺面上挂出做好的乌纱帽礼冠,又有蟒袍玉带,及粉底皂靴,都像古时制度,有许多工匠,在铺内赶办,忙得汗流浃背,一似有人订制,等著穿戴一般。(时机将至矣)定一不知其故,以问真君?真君笑而不答。定一怀著一个疑团,不敢再问。(多渎可乎)

【古代衣冠,已弃不用,而冥市中,又将陈设赶制,会心者,定能了悟。】

且行且看,不觉到了第六座牌坊,举目一望,乃是“精义坊”三个大字,笔画虽然完好,却暗淡无光,似久经尘垢蒙蔽,煤烟薰黑者。(呜呼大义亡矣)定一又问真君?真君曰:“建此坊时,上古时也。古人行义,至大至精,昭垂天壤,今人非义而动,恶气冲霄,日月无光,天地变色,谁复明大义,建义旗,起义师,兴义举,一辉煌宇宙哉?此‘义’字尚存,不遭坠落者,幸矣。”定一曰:“其不遭坠落者何因?”真君曰:“虽无人行义,而大义自在天壤故也。”

二人谈论间,又不觉过了“精义坊”了,只见两边铺面门首,都悬起酒帘,迎风飘荡,出入铺中之人,摩肩擦背,十分挤拥,定一不知其故,以问真君?真君曰:“此乃酒馆也。那边也有茶寮饭庄,出入之人,即饮酒、喝茶、吃饭者也。”定一走到茶铺门口,即听见内中笙管嗷嘈,歌声清越,逮到了饭庄门外,又听见内中有嘻笑声,猜拳拇战声。(幽冥与世无殊)定一曰:“由此看来,与阳间丝毫无异,但不知在此间饮食欢乐者,是何等人?还请仙师指示。”真君曰:“此乃在阳世敦行五伦八德,有善无恶之人,因他一生苦楚,未享过欢乐时光,故死后令他们到此市畅快几日,然后上升仙职。如愿常在此逍遥者,亦听其便。或愿投生者,令他出世,永享富贵,不受奔波,此惟善人能之。若系恶人,焉能如此。”

【今之世而有以大义倡于天下,如孟子者,吾为之执鞭,亦所欣慕。作恶之徒,安能有此福分。】

真君言甫毕,又看见第七座牌坊,定一仰首细望,目不转睛,看了半晌,说道:“怎样这坊上的字,只有‘洁坊’二字,稍觉完全,那‘洁’字三点水,已被尘污,其第一字,只有一点一横一撇,究竟是甚么字呢?”真君曰:“师弟你试猜猜。”定一想了一会,说道:“弟子明白了,定是一个‘廉’字,乃是‘廉洁坊’,怎么头上广厦,赤金炫耀,其下‘兼’字,金坠落了,要请仙师指明。”真君曰:“如今世界,人人都冒称廉洁,其实那个能廉洁的?即如为督军、为省长的,他说为国家公仆,乃尽义务,不能要一钱的,其实他广积私囊,盈千累万。又有为军官武弁者,他说为国家出力,谁敢贪财,谁料他见钱如命。为兵丁者,他说是爱国军人,颇有资格的,谁知他到处骚扰不堪。封马拉夫,借故索财,无所不至。

【廉风堕落,可叹!可悲!】

为文官者,委县知事,他说他是清官,做了一任,亏累许多,其实到任后,贪赃枉法,刮尽脂膏,欺上罔下,有天无日,一任未满,而冤债孽钱,已充牣囊櫜矣。其下一切士农工商,都说他是极公道有良心的,其实瞒心昧己,盘剥重利,大斗小秤,入重出轻,暗算阴谋,损人自益,总计以上各色人等,孰非外饰廉洁,而内实不廉洁者乎?所以此坊上‘廉’字,只有外表,而内容已不堪问矣。

至于大盗土匪,日以打家劫舍为生,罪恶滔天,法律难容,他还要博个美名,扬言于外曰:‘吾等抢富济贫’,又云:‘伐暴救民’,自命其党曰:‘义勇队’,孰知其言则是,其行则非,伊等抢掳劫掠,不惟富者被其灾,即贫民亦深罹其祸,所称济贫者安在?救民者安在也?总之这民国世界,假仁假义,行不掩言,比比皆是,于盗匪何殊焉?”(无形盗匪,其罪更胜。而曰官长,老仙莫解。)

【真君将民国督军、省长,并盗贼等,不廉之病根,昭明揭出。真是言言血泪,字字金缄。言者酸心,闻者下泪,读者又将如何?】

真君发了这段议论,句句切中时弊,市人闻之,个个鼓掌称善,看看又要到了第八座牌坊了,又见大街两旁,地面极为宽阔,有陈鱼龙百戏的,有要猴儿戏的,有扯高脚戏的,有耍傀儡戏的,有耍熊虎狮鹿戏的,有耍镫影戏的,等等不一,定一看得乐不可支。问真君曰:“请问真君,地府亦崇尚戏法吗?”真君曰:“非也,此等人乃将投生阳世,以要戏法营生者,轮转大王,命他先到此演习一番,以供各善人之一笑,(世人世人何不乐为善人)然后出阳的。”

【幽冥有此戏法,也是希奇,此等人所操职业,恬不知耻。,故其下即是“知耻坊”。相鼠诗:“云人而无耻,胡不遄死。”近日民国之号为士夫者,其有何面目,䩄然而生乎?】

二人说著,已到牌坊之下定一望上,只见有一坊字,头二字已经坠落,方欲启问,真君曰:“此乃‘知耻坊’,前数年经此,尚有‘知’字仅落‘耻’字,今则‘知耻’二字全行坠落,真真令人叹息。”(耻德沦亡尽矣中国乎伦纪须速维持也)定一曰:“此是何故?望乞指明。”真君曰:“乃因如今时代,五论尽丧,八德全抛,男不忠良,女不柔顺,名誉不顾,人言不恤,所行皆丑鄙之事,所谈皆污耳之言。昔人讳言者,今则反炫其能。昔人所羞愧者,今则反以为美,颜之厚也,蔑以加矣。试问自上及下,能知耻者,有几人哉?所以此坊‘知耻’二字,全坠落矣。”

定一闻之,点头称是。复问真君曰:“阳问之缺点,何以应在阴间?”真君曰:“此阴阳之气自感召也。”(说明了然)又问真君曰:“弟子自‘诚信坊’,观至此坊,上面无题名之人,坊左右官廨善男女,亦廖廖未见,又是何因?”真君曰:“如今之人,八德忘其大半,道德堕落,安得有题名绰楔者乎?若要八座牌坊,字字辉煌,题名济济,须俟上元甲子,圣君贤相,出而治世,始可希望,此时尚未能也。”(由此观之自由平等,无父无君之国,决不能立于宇宙。)

【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夫此四字,已昏暗堕落,不明地维穿矣,国之不亡幸也。】

定一曰:“此幽冥市,仅有一条大街乎?”真君曰:“还有三十六条横街,又有七十二条小巷,再游数宵,亦不能遍及,此不过观其大概而已。今晚时辰不待,吾师徒还要去谒教主,快快上鸾,切勿延缓。”定一曰:“弟子遵命。”即跟随真君,仍跨上鸾,飞腾出了市场,沿途见些村庄,与人间大略相似,青畴绿野,沟洫相通,麻麦幪幪,黍稷或或,又有瓜栅豆架,茅屋竹篱,三家二家,依山傍水,时闻书声喃喃,机声轧轧,家人妇子,相聚一堂,虽是隆冬之时,无殊长春世界。定一曰:“请问仙师,此方百姓,如何这等安乐?何修得此,望乞指明?”真君曰:“此乃世间忠厚农夫,不欺不诈,克全人道,有善无恶之民,因他在生,或罹乱世兵戈之惨,或遇征徭催科之虐,死后冥王悯其生前困苦,故令处此乐乡,仍使其妇女家人聚首,虽曰:‘冥域’,无异仙乡,永虽轮回,长享清福者也。”(夫人昧良做一农夫何等安然自在)

定一曰:“弟子观此风景,无殊前所见之小桃源也,人间那得有此,孰谓阴司尽属苦景,而无乐上哉?”(阴阳苦乐,在人自召,大造无心,冥司亦无成见耳。)二人谈次,不觉已看见“地藏宫”,鸾鹤望见,亦皆展翅蹁跹,似有喜色。(真是仙鹤灵鸾)真君曰:“至矣,师弟你看那宫门之外,有许多小沙弥,手执长旛宝盖,来欢迎我师徒矣,快快落下罢。”二人刚下了鸾鹤,耳中听见众沙弥合掌道:“元阳帝君杨真人有劳了,吾等奉教主之命,出门迎迓,望乞速速进宫,教主拱候久矣。”真君曰:“承蒙教主厚意,并烦各位师兄劳驾,实深感愧,仍乞领导前行,我师徒随后可也。”众沙弥点头称是,一齐上前,真君定一随行,到了宫门口,鱼贯而入,连进了数重门,到了正殿丹墀之下,沙弥进内禀报,须臾,教主出,手捻素珠,立于丹墀之上,真君在阶下行礼,口中说道:“教主在上,卑职元阳参拜。”教主道:“元阳帝君有劳了,免礼,上阶叙话。”

定一亦上前行礼,说道:“弟子定一九叩行参。”教主曰:“亦免了,速速上阶,不必拘礼。”于是二人升阶,到了殿中,教主上坐,命真君左坐,定一右坐,小沙弥捧上香茗,教主曰:“圣帝主持这部《洞冥记》,今诸生已经冥府各狱游完,并新增各狱,均已周历,所有古今善恶案件,因果报施之理,均被和盘托出,诚乃发前人所未发。(独标新颖胜过玉历多矣)溯厥始终,领导游生,大帝与元阳,勤劳最著。(往来云路跋涉冥途功真不小)至于校正、编辑,惟一子钜任独当,(辛苦异常人所难能)将来评定加批,灵佑帝只眼独具,(老道无能过蒙奖誉了)若夫冥床候驾,沙案侍乩,诸弟子均各有劳,而尔定一师弟,尤为出力。(难得难得)今夕大功告成一半,吾主不胜其喜,小沙弥听了,吩咐香积厨中,速速摆上华筵一席,吾主要与元阳、定一贺功。”

【此书传世,泽被九州诸子之功,不在禹下。鱿筹交错,雍容典雅。】

吩咐甫毕,众沙弥席已摆好,教主请真君上坐,自己左坐,定一右坐,命侍者提酒壶来,教主亲自把盏,且满酌琼浆,谓真君定一曰:“尔师徒各须满饮三爵,藉以酬劳。”真君与定一连忙离席,捧爵敬受,叩谢洪恩。又转斟三杯,敬与教主,然后大家坐下。教主曰:“此番演书,唯系各仙真、各师弟之功,然亦深得明珠之力,(提出明珠将九回后文字一笔包括)今地府已经游罄,若到天宫,无须乎此,未识定一师弟可将珠璧还否?”(照应九回作大收束)定一闻言,连忙跪下,将珠取出,双手捧呈,说道:“弟子谨遵教命,将珠奉还,伏乞教主收纳。”教主接过手来,将珠放在席上,只见万道晶光,照耀殿宇,(真真希奇宝贝)教主道:“师弟请起,你看这颗明珠,经了这一番试验,越大放光明了,(光明大放定可炫耀环球)但师弟既已带回来,仍烦师弟带回去,因昨奉了佛旨,说编辑此书,惟一子深任其难,昕夕从事,心血费尽,无以为酬劳之资,即以此珠持赠,将来大有用处等语。师弟可仍将此珠收去,俟回坛后,面交惟一收存可也。”(惟一得珠,不惟惟一之幸,珠亦大幸。)定一闻之,惊喜交集。说道:“弟子代惟一叩谢世尊并教主矣。”

教主曰:“好个定一师弟,朴诚笃实,此书告竣之后,尔必大获褒嘉勉旃勉旃。吾主今夕高兴,聊拈一律,预贺书成。诗曰:洞冥体例特翻新,稀世金篇信可珍;漫诩东坡能说鬼,休夸干宝擅搜神。阴曹赏罚资惩劝,天府逍遥悟果因,但得此书传海宇,大千苦恼化长春。(誓愿宏深慈悲广大)

又贺惟一得明珠一律,诗曰:明珠无价本难求,赠与箕星好好收;朗胜温犀能烛怪,珍同秦镜易探幽。藜燃太乙书堪校,才继长庚学更优;预祝滇西惟一子,勋名彪炳照千秋。(老仙亦心香祷祝之)

教主将诗吟毕,将稿录出,递与真君,真君捧读一周,不禁击节叹赏,说道:“教主贺诗二律,于此记与惟一,大有光矣。”教主曰:“既经帝君奖誉,可将此二律付之管弦,命乐工叠奏三十六谱,以作纪念。”只听见两廊音乐并作,一时宫商迭奏,响彻云霄,定一闻之,真觉心旷神恰,欢欣无尽。(既叨盛筵又聆仙乐定一此时其乐可知)奏毕,真君曰:“今晚时近五鼓,我师徒已经厚扰盛筵,醉酒饱德,铭感无穷,要告辞教主,回坛去矣。”

说毕,立起身来,行礼叩谢,教主立命沙弥执旛,仙乐前导,送出三十里之外,真君与定一,骑鸾鹤,霎时到坛,灯烛辉煌,桓侯大帝尚横矛以待。定一将教主赐下明珠缘由,对惟一说了一遍,当面交付,大帝与元阳帝君,均为贺喜。大帝曰:“这部《洞冥记》,由一回演起,至此二十四回,也算把地府各狱情,洞彻无遗了,可喜可贺。过此以往,即应游览天宫,完全此记。但今夜由义圣宫下来时,吾二哥说道:‘各师弟为此记,待旦二十四宵,也算十分辛苦,现今度岁在迩,各人奔忙年事,来春又要补降《儒门救世金丹》,更为忙迫,不若延至二月下浣,二十二晚,再设冥床,赓续游览天宫,不过十四五宵,便完全矣,各师弟各各懔遵可也。’

惟一禀道:“怎么要到来年二月二十二晚,始游天宫,弟子不解其由,恳求大帝示知。”大帝曰:“此中有段妙理,昨日 上皇初降旨,吾张不敢泄漏,到了那时,便知之矣。”(又有甚么玄妙天机)说罢,大帝与元阳帝君,各自回宫,定一亦由冥床起来,大家猜摹这个道理,莫测其由,欲知其详?须看下回分解。

总评

⊙地藏为地府之中枢,故未游地府,先谒地藏。明珠为洞冥之至宝,故欲观狱,必借明珠。

⊙地府以地藏始,仍以地藏终。明珠由定一借,复由定一还。半部冥书,纵横交错,一线到底,可分可合,回回照应,节节关锁,可以作二十四回读,且可以作一回读,布置之妙,用笔之巧,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神。

⊙游生冥途所遇,大都苦楚凄凉,而此回中,一则遇应运而生之贤哲,一则遇尘氛净尽之小桃源,孝弟里,廉让乡,仙农妙境,是冥非冥,是仙非仙,是人境复非人境,真使游者疑,读者疑,批书者亦疑,且使游生歆羡,读者歆羡,令我老仙亦生歆羡,善书至此,叹为观止矣。

⊙都市八字坊,已将近世人心,和盘托出,维持国家者,纲纪伦常,其可忽诸。⊙回中所游小桃源诸胜境,是为下文游天宫引线。

⊙惟一子得赐明珠,真是千古奇缘,书中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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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冥宝记

1996年1月1日,这部作品在原著作国家或地区属于公有领域,之前在美国从未出版,其作者1925年逝世,在美国以及版权期限是作者终身加80年以下的国家以及地区,属于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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