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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溪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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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浮溪集 卷第一
宋 汪藻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版本
卷第二

浮溪集卷一

     宋   汪   藻   撰

 奏疏

  行在越州条具时政

臣窃惟人君当承平之时中原无犬吠之惊人臣以未

见未然之事自下劘上甘心蹈𫓧钺之诛义士犹不以

为难今国家之危如坐烧屋之下漏船之中陛下宵旰

忧勤未知所以拯救之术而求言于臣等傥犹狃习故

态用猥井之辞取塞诏旨而已岂臣等事君之义而陛

下所以望臣等之意哉况陛下诏臣等以当今保民弭

盗遏寇生财之要而卒曰当虚已而力行之此正臣等

惓惓效忠于陛下之时也臣昨扈跸温州尝蒙陛下赐

以条对臣以为方今所急者惟驭将一事更无他说譬

御饥者当用食舎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当用医

舍医之外皆非所急也陛下不以臣为愚虽不施行然

颇加采纳臣今日区区之愚犹守前见敢再为陛下陈

之古之进说者曰人君恭俭爱人清心省事建立法度

制礼作乐岂非甚盛之举而至美之谈欤是数者固人

君不可须臾而忘然今日用此则未足以解纷何则敌

骑充斥于中原群盗跳梁于诸路陛下专于恭俭爱人

清心省事而已为足以却之乎建立法度制礼作乐而

已为足以却之乎是必陛下能使诸将能使士卒为足

以却之而陛下诸将爵禄已极家赀已盈习成悍骄无

复斗志一方有警辄狐疑相伏无一人奋然为国请行

者或敦迫不得已而行则邀例外之赏肆无名之求上

不恤国下不恤民使朝廷为之黾勉曲从不啻如奉骄

子是岂为国家平祸乱立功名之人哉臣于此有驭将

之说三焉惟陛下留神省察一曰示之以法二曰运之

以权三曰别之以分何谓示之以法古者人君之于将

帅未尝一日废赏亦未尝一日废刑如冬夏寒暑然相

须而成岂有独恩无威漫然略不绳治如今日之甚者

哉议者谓承平之时朝廷尊荣操纵由我故武夫提兵

者可予可夺可生可杀今溥天抢攘国难未已方借此

曹为腹心孜孜拊循犹惧不济奈何欲咈其心将谁肯

前死且今诸将悍骄已成虽朝廷有法果能一一治之

乎此言是也然臣所谓治之以法者岂欲明主自亲其

文哉古者人君以恩结人必有人臣为朝廷任其责者

肃宗在灵武广平王以兵二十万复长安其权可谓重

矣先驱不肃颜真卿劾之王为之不敢当阙而乘李祐

夜入蔡州缚吴元济其功可谓大矣违诏进马温造劾

之祐曰今日胆落于温御史夫先驱不肃违诏进马于

军政未有害也而二臣已不贷如此盖小过不贷则恶

之大者知朝廷有人不复敢萌于胸中矣今诸将虽骄

然臣得之传闻亦尚知畏朝廷之法而陛下群臣方平

居时聚谈切齿无不以诸将负国为言及进言陛下不


过掎摭目前为逭责进身之资而已至此事则未尝有


一言及之者岂以为细故而不足言也哉揣陛下非所

乐闻而不以告耳殊不知陛下专于用恩恩过而骄有

司时一警焉是使陛下结其心者愈固而愈深也何不

乐闻之有哉何谓运之以权臣闻驭将如驭马必驭者

之力足以胜马然后周旋曲折惟我之听不然窃衔诡

辔毁首碎胸虽跬步之间不能使之前矣高祖之诸将

其枭雄而难制者莫如韩信方其围于荥阳汉固危甚

人人怀去就之心高祖一旦入其军中自称使者即卧

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盖不知也及信下魏

代辄收其精兵以距楚既项羽死垓下则又尽夺其军

徙为楚王以信之材而周旋曲折惟高祖之听者岂不

以其智足以胜之故耶故信尝曰陛下不善将兵而善

将将是信自知其材惟高祖足以制已故甘心俛首为

之用而不辞也大抵人君之于将帅必有得其要领而

使之心畏诚服者谓解衣推食便足以得其懽心者果

非也唐宪宗时刘辟叛蜀宰相杜黄裳度惟高崇文足

以破之而崇文素惮刘澭使人谓曰公不奋命当以澭

代崇文惧尽力缚贼以献是以澭代崇文者黄裳得其

要领也高祖之用韩信其术岂亦出此哉今陛下诸将

仓卒之时可收其精兵而用以自卫乎于立大功之时

可夺其全军而使之归镇乎臣有以知陛下不能矣幸

今诸将皆龌龊常才固不足深忌万一有如韩信者不

知陛下何以待之如此则平居之时亦当深察其奸如

以刘澭代崇文之术不可不知也何谓别之以分汉高

祖谓功臣曰诸君知猎乎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

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兽耳如萧何则发

纵指示者也盖古者用兵谋臣坐于帷幄之中以出筹

策而将帅则听命于前为之役使此命之所以一而功

之所以成也高祖之所与谋者萧何张良陈平而已黥

彭之徒不得而预也蜀先主所与谋者诸葛武侯而已

关张之徒不得而预也唐太宗所与谋者房乔杜如晦

而已英卫之徒不得而预也今谋臣之任宰相执政而

已陛下以为谋之不臧欤慎择而易之可也独不可使

武夫参预其间窃观陛下对大臣不过数刻而诸将皆

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见陛下有时而诸将无时也臣非

不知艰难之时陛下欲得其心姑与之无间然此曹何

所知识必不能上补聪明不过入则希求恩泽出则凭

藉权势而已比道路流传遂以为陛下进退人材诸将

或预焉以陛下英睿择善而从顾于此曹何有然致是

言者恐必有可疑之迹不可不慎也又庙堂者具瞻之

地大臣为天子建立政事以号令四方者今诸将率骤

谒径前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百端营求期于必得

而后已朝廷岂不惧卑哉祖宗时武臣莫尊三衙见大

臣必执梴趋庭肃揖而退非文具也以为等威不如是

之严不足以相制以今观之一何陵夷之甚耶兼国家

出师遣将诏侍从集议者所以慎之重之博众人之见

也而诸将必在焉夫诸将者听命于朝廷而为之使者

也乃使之从容预谋彼既各售其说则利于公而不利

于私者必不肯以为可行便于己而不便于国者必不

肯以为可罢欲责其冒锋镝趋死地难矣臣愚以为自

今诸将当律以朝廷之仪每有奏陈必使之如有司之

式毋数燕见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毋使参议

论之馀庶名分不至混淆而可以责其功效是三说者


果行足以驾驭诸将矣何忧乎保民何难乎弭盗何患

乎遏寇哉若夫国财之生则臣愿陛下毋以生财为言

也自五六十年来士大夫喜操生财之说民穷至骨矣


今四方莽为盗区国家所有不过数路数十州而已所

谓生者必生之于此数十州之民古者以暴赋横敛为


非尚有赋敛之名也今则直夺而已耳古者以收大半

之赋为非尚有其半也今则直尽而已耳南亩之民寒

耕暑耘黧面涂足终岁劳苦而不厌糟糠者陛下不得

而见也胥吏坐门朝暮不得休息愁叹之声日与死比

者陛下不得而闻也贴妻卖子至无地可容其身者陛

下不得而知也尚何以生财为哉惟有痛加裁损庶几

乎其可耳外之可以裁损者军中之冒请内之可以裁

损者禁中之汎取何谓军中之冒请朝廷不得已而取

民之财当一铢一缕一粒以养战士今一军之中非战

士者率三居其二有诡名而请者一人而挟数人之名

是也有以使臣之名而请者一使臣之俸实兼十人战

士之费而行伍中使臣大半是养兵十万而止获万兵

之用也有借补官资而请者异时借补犹须申禀朝廷

谓之真命今则一军之出四方游手者无不窜名军中

既得主帅借补便悉支行禄廪与命官一同无有限极

访闻岳飞军中如此类者几数百人州县惧于凭陵莫

敢诃诘其盗支之物至不可胜计不惟是而已自军兴

以来州县贪残之吏惟患盗贼之不来一闻入境则便

置军期司率敛民财无复稽考恣为侵渔与盗无异此

而不治虽财赋日生于国家果有秋毫之益哉何谓禁

中汎取臣窃观国家军兵之饷百官之廪乘舆之俸悉

在有司而禁中时有须索如戸部银绢以万计礼部度

牒以百计者月有进焉以陛下清心寡欲必无嫔嫱横

给宴游侈费也以陛下恭勤节俭必无营缮浮耗使令

妄予也然人主用财要须有名使有司预闻用而无名

是取民膏血掷而弃之沟中耳至于度牒则国家以虚

名而权天下之实利陛下用之以重则重陛下用之以

轻则轻免一时掊敛之疮痍而实济军兴之用诚非小

补幸毋以为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知惜也若内外

并加裁损大农之计虽未知有馀其视不知节用而专

务生财者有间矣陛下所以诏臣者臣固已毕陈于前


矣而臣有私忧过计者敢复言之臣闻坤之初六曰履

霜坚冰至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

也盖患之不可不豫防者如此自古以兵权属人久而


未有不为患者岂不以予之至易收之至难不蚤图之

后悔无及耶晋以六卿帅师而卒于分晋者六卿也鲁


以三家帅师而卒于弱鲁者三家也汉自元成兵在外

戚而汉由是以亡唐自中叶兵在神策而唐由是以乱


古今一同此必然之理也国家以三衙管军而一兵之

出必待枢密院之符祖宗于兹盖有深意今诸将之骄

密院已不得而制矣臣恐寇平之后方有劳圣虑孔子

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臣尝

观自古偏方霸国提兵者未尝乏人岂以国家四海之


大虽曰多故而将帅之材遂至寥寥如此哉意偏裨之

中必有英豪特为二三大将抑之而不伸耳臣以为及

今之时当用汉建诸侯之法众建之而少其力精择偏

裨十馀人人裁付兵数千直隶御前而不隶诸将合为

数万以渐销诸将之权此万世计也惟陛下毋以臣人

微而忽其言不胜幸甚

  抚州奏乞罢打造战船等事

窃惟陛下屡降明诏求直言欲闻民间疾苦朝廷阙失

盛德之事也臣幸以侍从蒙恩领州熟视疾苦而不为

陛下一言臣则有罪臣尝闻孔子之言曰足食足兵民

信之矣或问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兵去食

夫食之与兵不可去也明矣圣人岂不知此而顾独存


区区之信哉以为不信之祸甚于无食无兵不可不慎

也陛下即位以来诏令之下未尝不以恤民为言恳恻

丁宁出于诚意官吏于常赋外秋毫及民者辄论之是

宜父老扶杖往听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如书

传所载也臣伏睹近日百姓见朝廷命令之颁反嘻笑

咨怨其故何哉陛下以空文示民而民莫之信也何则

财利之在人间非无量数之物也譬一卮之水酌之一

卮则竭矣岂复能供锺釡之用乎国家逐路逐州逐县

之财皆有成数量入为出其理当然今朝廷不问一路

多寡有无而责之漕臣漕臣不问多寡有无而责之郡

守郡守不问一县多寡有无而责之县令今日移文曰

为某事支系省钱若干不管阙误明日移文曰为某事

支经制钱若干不管阙误不禀承者以威命临之上下


便文递相逃责至县而极矣推移不行则浚民脂膏以

应期会此所以陛下有爱民之心而民莫之信也且以

臣所领一州言之岁得酒税钱不过六万缗而月椿大

军起纲水脚官吏军兵请给衣赐打箭头铁叶等钱岁

当用四十馀万缗不知此钱从何出哉虽积欠当催而

积欠非朝夕可得以为不取之于民是欺陛下耳然尚

有可议者曰遽攺之难臣请试指目前一两事最急而


病民者言之打战船买箭簳翎毛是也本州正月初六

日准安抚转运司指挥抚州打战船二十二只限五月

毕出违限期官吏并重寘典宪臣承命惶怖即时行下

诸县计置材植人工方欲施工间二月初六日又准安

抚转运司指挥本州攺造大様车战船二十二丈十六

丈各一只本州办集工料如前三月初四日又准安抚

使指挥分抛二十六车船各一只下抚州候様打造三

月初六日又准安抚转运司指挥分抛二十车船一只

下抚州候様到应期打造前后四牒未尝一同虽其末

止于打造二十车船一只安抚转运司毎承圣旨指挥

辄有攺易民间莫知执守数月为之骚然今方候降様

不知其様如何岂复当攺易也木植人工驱而致之水

滨去州百馀里一月馀矣様未至间势当复散散而复

集是重扰也不知此役何时已耶建议者必曰官降度


牒矣何以民为不知军兴以来度牒重重相因虽减价

不售今又州州承打船抛降仓卒安能成钱亦其钱岂

能及朝廷所降之数哉借使便得此钱以官钱贴支犹

须四倍其数民间之费又当数倍于此盖船之大者二

十二丈法当用材四丈有馀此材非深山穷谷中无有

也挽而致之水滨岂一日之工一人之力哉船之可用

不可用非臣所敢知但见江西地理素薄民生甚微方

此耕蚕之时举家暴露视田桑盻盻然不得为卒岁衣

食之计人人愁叹陛下所当恤也不知谁为陛下画此

得无用程昌㝢之言乎昌㝢人材难逃圣鉴是果足与

参议论共功名之人哉陛下听其言而使数路生灵为

之嗷嗷臣窃以为过矣至于箭簳翎毛有司当计实用

之数下所产州郡收买抚小州也岁买箭簳二百万翎

毛一百馀万一州之数如此总诸州盖不可胜计矣亦

安用其数如此之多乎大抵地非所生必求之他郡今

他郡各忧不足安能及人此其价所以十倍也故一簳

之直几百钱而翎毛则尤难遽集至有县令以翎毛决

事者诘朝讼者执翎毛罗立于县庭之前往往旋捕雁

雉鹅鹜取之物被其毒矣岂特民乎夫民既无聊如此

而江西一路数千里之间群盗处处盘结以为劳而为

民不若安然作贼万一群起合而为一岂不为陛下宵

旰之忧乎况方解严之时尤当爱惜民力若平居无日

不扰不知四方有警陛下何以待之臣所以夙夜为国

寒心者此也此皆陛下与大臣画可帷幄之中而臣乃


以区区之愚妄言于阙庭数千里之外其不为下所信


也必矣然事固有不可忽者陛下胡不遣一二忠信之


臣按行而巡问之乎傥不如臣言臣当受罔上之罪万

有一分可采陛下何忍驱数州赤子使之相延而为盗

哉臣不胜忧懑待命之至取进止


  奏论诸将无功状

臣窃惟金人为中国患虽已五年而自陛下即位以来


祖宗土宇日蹙一日生灵涂炭岁甚一岁臣尝稽之载

籍虽至微弱之邦至衰暗之主敌人临境犹能使其国

人勉强一战未闻以堂堂中国之大州县所存者大半


陛下英明之资励精求治无失德于天下而敌骑长驱

去巢穴万有馀里如入无人之境至山东则破山东至

淮南则破淮南至浙江则破浙江嘻笑而来饱满而去

坐令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宗社不绝如线以

万乘之尊至于乘桴入海伥伥然未知税驾之所其所


以至此者何哉将帅不得其人而陛下所以驭将帅者

未得其术也今陛下所谓将帅者谁乎臣知之矣不过

曰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王𤫉之徒是也论其官则膺节

钺之除兼两镇之重视执政之班有韩琦文彦博所不

敢当者其宠可谓极矣论其家则金帛充盈所衣者锦

衣所食者玉食奢豪无所不至虽舆台厮养皆得以功

赏补官至一军之中使臣反多卒伍反少其志可谓骄

矣平时飞扬跋扈不循朝廷法度所至焚掠驱掳甚于

敌人者陛下不得而问也拥重兵居闲处邀犒设锡赉

者陛下不得而吝也然天下之人犹谓陛下宽之至此

者防秋之时责其死力耳及敌人之来是数人者曾不

能为陛下施一镞之劳独张俊明州仅能少抗若更坚

守数日待敌再来乘其机会极力剿除敌必终身惩创

不敢复南此则俊忠于陛下也其利害岂直为今日计

哉奈何敌未退数里间遽狼狈引军而行其引军而行

也虽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以为寇性强愎不婴其锋犹

惧屠戮况已致怨而去既不増兵益戍反旋军空城以

挑之是前日至小之捷乃莫大之祸也未㡬果残明州

无噍类是杀明州一城生灵而陛下再有馆头之行者

张俊使之也臣尝痛念自秋以来陛下为宗社大计惧

敌人之侵宵旰焦劳未尝顷刻少安以建康京口九江

皆要害之地当宿重兵故以杜充守建康韩世忠守京

口刘光世守九江而以王𤫉隶杜充其措置非不尽善

也若敌骑渡江杜充韩世忠王𤫉并力扼其前刘光世

掩其后可使奔北之不暇洎杜充力战于前世忠王𤫉

卒不为用刘光世亦偃然坐视不出一兵方与韩梠朝

夕饮宴敌至数十里间不知呜呼诸将已负国家罪恶

如此谓须少畏陛下之威惮台谏之言日夜惶恐席稿

负质请罪有司谢数州生灵之死亦知尚有朝廷之法

而张俊方且以万人杀数十人之功冒朝廷不赀之赏

自明引军至温道路鸡犬为之一空居民闻来奔逃山

谷数百里间寂无人烟王𤫉自信州入闽所过州县邀

索动以千计公然移文曰无使枉害生灵其志果安在

哉方国家危急之时所恃者诸将而诸将所为如此不

知何以立国臣窃愤之此事人皆知之而无为陛下言

者岂以为不急之务哉以天步艰难正借此曹为重而

不敢言耳然臣窃有惧焉臣闻王者所以得天下者以

得民也得民者以得其心也兹者陛下南巡可谓播迁

之极矣而百姓尊君亲上之志略不少衰岂非祖宗德

泽结人之深而恃陛下为之主耶所谓为民主者平日

取民财力以养兵缓急之时排难解纷而使民安业也

今诸将闻敌人之来则望风遁逃反汲汲内相攻残以

为民害车驾所过一路则一路罹其灾所过一州一县

则一州一县罹其灾今江淮两浙已如此矣万一幸湖

湘幸蜀则敌人侵其前而无人以拒官军残其后而无

法以绳是复为江淮两浙无疑矣古者天子所临曰幸

言所过人以为幸也岂今日之所谓哉臣恐人心一离

而陛下无所恃也持此将安归乎臣又闻张俊离明之

时士卒颇有愿留击敌者俊声言陛下召之臣知其说

矣陛下诸将皆本无斗志方无事时例先取赴行在指

挥以备警急警急则引去曰朝廷召我矣其实欲自遁

而又假上诏令以欺其欲战之人使归非于上及川事

之臣此尤可罪臣比至黄岩闻陛下使李捧屯兵县中

降指麾云俟金人至台州则前来温州是诸将既欲遁

而陛下又令之使遁也夫士驱之使斗犹惧不前况令

之使遁耶然则敌人长驱无所忌惮者适其宜耳何足

怪哉臣窃观今日诸将在古法皆当诛然不可尽诛也

惟王𤫉本隶杜充充败于前而𤫉不救此不可赦当先

斩𤫉以令天下其他以次重行贬降使以功赎过如张

俊之军独可赏其有功将士耳所以移军辄遁者俊也

罪亦何逃如此庶几国威少振昔周世宗承五代之衰

将士习为骄惰河东之败一日而斩大将樊爱能等三

十馀人然后东征西讨无不如志白起于秦可谓有功

矣一不受命赐死杜邮郭元振唐之勲臣也明皇怒军

容不整坐之纛下盖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

是数君者其知之矣何则人之欲无穷恩有时而既惟

吾威足以制之然后恤焉足以为恩况此曹平时厌饫

于掳掠之赀矣用几何锡赉而能满其意哉如有赏而

无刑是姑息之政耳自古有能以姑息而成功者乎且

汉高祖之兴所将者韩信黥布彭越也以今诸将之材

视之何如哉所就者布衣而取天下也以今诸将之功

视之何如哉然高祖于是数人者欲王则王之欲诛则

诛之曽不少贷此其所以为高祖也故韩信曰陛下不

善将兵而善将将岂非将将者人主之职耶今陛下当

以将将为职熟视诸将悍骄如此而无以治之异时张


俊集西兵而来则又靡靡相效成风矣不知生灵何时

息肩国家何时兴复以臣观之今日之兵今日之将玩

习至此陛下已不得而用已不得而制矣非特无以责

其至诚徇国所至人心震恐动有意外之忧有之不如

无之臣愚以为敌退之后正朝廷大明赏罚再立纪纲

新人耳目之时莫若择有威望大臣一人统摄诸将虽

陛下亲军亦听其节制稍稍以法裁之凡军辄敢擅移

屯以护驾为名者主将将佐僚属并论如法仍使于偏

裨中择人材可用者间付以方面之权待其有功加以

爵秩阴为诸将之代以天下之大岂无数人将帅之材

哉特为诸将所抑而不得伸耳若陛下驭诸将如臣所

陈则敌或尽数过江或于建康杭越等州留兵占据守

亦有功战亦有功车驾回临安或平江徐议所向留江

浙亦可幸湖湘亦可如其不然虽大臣忠贯白日谋臣

如雨言利之臣能使钱流地上何益于事哉譬御饥者

当用食舎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当用医舎医之

外皆非所急也今日所急在于驭兵驭将其他皆非先

务惟陛下与大臣熟议断而行之臣愚狂瞽不知忌讳

罪当万死

  奏论吕源除两浙转运使姜仲谦除转运副使不

  当状

臣窃惟国家自军兴以来纪纲日失其序陛下赫然中

兴凡民物之利害官吏之黜陟法令之当否所恃者郡

守监司郡守休戚止于一州监司实通一路茍非其人

产祸召乱有不可胜言者今两浙密迩行在盖一时根

本之地新经兵火郡县疮痍大半未复议者谓朝廷必

留意监司慎择人材非他路比及除目之出乃用吕源

姜仲谦是二人者其操行污浊略同一旦并制选除且

同为一路以此士论沸腾相视窃笑茫然莫知其端臣

谨按吕源升卿之子家富于财专以包苴交结权幸为

进身之资初自常调结林灵素孟昌龄而得监司未几

罢黜复结王黼而得旧物黼败人为源危之方是时李

邦彦当国知赵子崧者邦彦所厚之客也遽以女妻子

崧之子厚其奁具即除军器少监意犹未已遂倾赀结

梁师成无何除职帅广西及赐对便朝一日而获恩数

者八进职进官进赐名锡章服父赠待制所生母封夫

人诸弟补官之类皆人臣非常之恩盖师成极力荐援

称其所赂而为之报也比者源被召赴阙士大夫谓朝

廷必深知其所为且斥而不用矣曽未阅月为两浙转

运使夫两浙名部也转运使崇资也平时进擢能臣不

过为副使而已吕源何人辄当此选若仲谦则甘心为

谭桢之奴者桢之讨方腊也仲谦以官从军秃巾小带

身杂胥吏趋走桢前倚托权势傲睨视人施施然自以

为得计而忘其身之丑也自后除延阁典大藩对宾客

辄言仲谦卵翼皆显之之赐显之桢字也此浙人熟闻

而亲见指名而嗤侮者奈何使之持节居其士民之上

乎若朝廷以二人者沾沾自喜似敏敢为诞谩似才奋

当剧烦似有风力以为足以办两浙之事臣窃以为过

矣今两浙人心未安缓之则凌迟急之则纷乱正当得

老成而知大体者威惠兼行庶几稍定常此之时岂堪

二小子重扰之耶况近者臣僚论列自崇宁以来谄附

非类得官得职者并行追夺且镂板籍记姓名为万世

奸邪之戒蒙陛下开纳施行今源由灵素昌龄师成而

得直龙图阁仲谦由谭桢而得直秘阁皆当在夺职籍

名之数者既未扫除乃同时陞擢不知朝廷好恶安在

无怪士论之纷纷也伏望睿慈连罢源仲谦别选修饬

廉平之吏毋使十四州之民谓朝廷用人复如前日之

谬善人闻之解体奸人得以乘间窥伺其害非细所有

吕源除两浙转运使姜仲谦除两浙转运副使词头臣

未敢撰进










浮溪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