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纪事本末/卷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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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五 清史纪事本末
戊戌政变
卷六十七 

德宗光绪二十四年,夏四月,下诏定国是,宣示中外。自咸丰、同治以来,中国叠经外患,三次劫盟,当事者始渐知西人之长技,思所以效法而自强,创行新政,不一而足。如设制造局以制新械,方言馆以养真材,招商局以争航利,流学生出洋以游学外国,用客卿美人蒲安臣为大使,以联邦交。其他如练兵、通商、造路、开矿诸大端,皆次等举行。然变法不知其本,故行这已数十年,于国势之孱弱,仍莫克振救。[1]及甲午败于日本,各国租港湾之事,相逼而来,瓜分支那说,腾沸于全球。于是国人大哗,志士愤起,痛论变法之不可缓。帝亦知非实行变法不能立国。时翁同龢车辅政,造成具说尤力,御史杨深秀、侍读徐致靖又相继上书,请定国是,帝乃赴颐和园白太后,召军机全堂。于是月二十三日,下定国是之诏,以宣示中外。诏曰:“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宗一是,或托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橽坚甲利兵乎?朕维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之积习,于国政毫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皇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各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求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竞腾其口说,务求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爱之才。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著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各衙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各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武职后备具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习,以其人才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 谕令宗人府保荐王公贝勒等游历各国,从侍郎荣惠、御史杨深秀前后奏请也。命下,亲贵大哗,谓帝破坏中国之礼法,且使满洲之权势处于危险地位。帝不得已,改命毋庸保荐。 谕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保荐工部主事康有为等,著于本月二十八日预备召见。光绪十五年,有为以诸生伏阙上书,极陈时局,请及时改革以图自强。格不得上。二十一年,代表公车千三百人上书请变法,亦不达,旋通籍授工部主事。自是四年之间,凡七上书申前议,仍寝不上,乃退而立强学会于京师,继设分会于上海。京会推鄂督张之洞为会长,郎中沈曾炽、编修张孝谦、浙江温处道、袁世凯皆赞成人也。寻复开保国会于北京。是年以给事中高燮曾之疏荐,谕令王大臣传至总署,询问变法事宜。王大臣取其上年冬间呈请工部代奏之书以上,帝览之,指其篇中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及不忍见煤山前事等语,语军机大臣曰:“康某何不顾死生乃尔,竟敢以此言陈于朕前耶?”然亦不之罪,仍命嗣后康某如有条陈,当即日呈递,毋许扦格,并宣取所著日本法变法、俄大彼得传等书。至是,以协揆翁同龢及至靖交章荐,著预备召见。 召见部主事康有为于仁寿殿。帝深以廷臣守旧阻碍变法为忧,有为对曰:“请皇上勿去旧衙门,而惟增置新衙门。勿黜革旧大臣,而惟荐擢小臣。召见才俊志士,不必加其官,而惟委以差事,赏以卿衔,许其专折奏事足矣。彼大臣向来本无事可办,今但仍其旧,听其尊位重禄,而新政之事别责之于小臣,则守旧大臣既无办事之劳,复无失位之惧,谤怨自息,即皇上果有黜陟之全权。而侍此辈之大臣,亦祇当如日本侍藩侯故事,设为华族,立五等之爵以处之,厚禄以养之,不必尽去之也。”帝然其言,旋命有为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 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罢。先是,同龢在毓庆宫授帝读最久,因鉴于事变,非变法不足图存,时为陈说于帝前,为太后所闻,撤同龢毓庆宫行走。其荐康有为也,谓有为之才过臣百倍,请举国以听,太后尤恶其语。又其时天津阅兵,废立之谋渐有所闻,同龢密言于帝,太后侦知,遂命开缺回籍。 命二品以上大臣补官陛见,均诣皇太后前谢恩,外官一体奏谢。东朝久未召见臣工,时因康有为召用后,附之者日众,朝班有新党旧党之分。太后忿甚,是日帝谕凡二品以上官授任之初当亲往太后处谢恩,于是朝士又有后党、帝党之分[2]。 五月,命自下科为始,乡会试及生童岁科各试向用四书文者,改试策论。 派协办大学士孙家鼐管理大学堂事务。 赏举人梁启超六品衔,办理译书局事务。启超,有为弟子也,以侍郎徐致靖之荐,总理衙门再荐,被召见,命进呈所著变法通议,大加奖励,谓不愧为康有为弟子,因赏给六品衔,命办理译书局事务。 命御史文悌回原衙门行走。文悌,满人,颇愤东朝之专横,闻同僚杨深秀有门人抚北方豪士千馀,因欲利用之以劫太后。适同侍祠,竟夕语深秀宫中隐事。及侍郎长麟去官之故,又言太后刻虐皇孙载澍益为帝示戒,故帝见太后辄颤,此与唐武氏何异?并朗诵徐敬业讨武檄“燕啄王孙”四语以激深秀。深秀难之,既而文悌虑语泄,乃日腾谤于朝,谓新党将不利于太后,冀以自解,犹虑不免。至是,露章劾深秀与彼有不可告人之言,以康有为开保国会,徒欲保中国,不保大清,复牵涉同僚宋伯鲁等。帝斥其难保,非受人指使,不胜御史之任,著回原衙门行走。 命神机等营改习洋操。 命四川总督裕禄留京,授礼部左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裕禄素为太后所宠信,故命入军机以侦政□□情。 申谕,各省地方官实力保护教堂,因四川川北厅、广西永安州、湖北长沙市均有教案故也。 命三品以上京官及各省督抚、学政荐举经济特科人才,限于三个月内咨送总理衙门。会同礼部奏请考试,从贵州学政严修、浙江巡抚廖寿丰先后奏请也。 六月,定乡会试随场去取之法,并推行于生童岁科考。又停止朝考,从鄂督张之洞、湘抚陈宝箴奏请也。并谕嗣后一切考试,均以讲求实学实政为主,不得凭楷法之优劣为高下。 命删改各衙门则例,从礼部右侍郎李端棻请也。 申谕各省实力举行保甲,𣲖户部尚书王文韶、左侍郎张荫桓管理矿物铁路总局。 申谕变法不得已之苦衷,命诸臣精白乃心,力除壅蔽。时陈宝箴在湘,力行新政,湘省劣绅前国子监祭酒王先谦、分省补用道孔宪教、吏部主事叶德辉,以其不便于己,竭力反对。实箴不为动,先谦等嗾使湖南京官黄鋆隆等交章弹劾,其诬词不可听闻。御史杨深秀抗疏为宝箴剖辩,帝降谕奖励宝箴而严责湘绅。湖南浮议稍息,宝箴乃得复行其志。 命康有为督办上海官报,即道员黄遵宪所办时务报奏改者也。先是,有为屡有陈奏,其大端在请誓太庙以戒群臣,开制度局以定规模,设二十局以治新政,立民政局以地方自治。其他,如迁都、兴学、更税法、裁釐金、改律例、重俸禄、遣游历、派游学、设警察、练乡兵、选将帅、设参谋部、大营海军、经营西藏新疆等事,帝皆嘉纳之。然以见制太后,无权不能遽行,欲借群臣之议以定之,故屡发军机总署会议。时嫉有为者,谓有为独对时,有尽废六部九卿衙门之奏,至为守旧大臣所恶,故出之。 秋七月,命于京师设立农工商总局,派直隶霸昌道端方,候补道徐建寅、吴懋鼎督理,均赏给三品卿衔。令各省府州县皆立农务学堂,广开农会、刊农报、讲农器,由绅富之有田业者试办,以为之率。其工学、商学事宜一律举办。 谕择于九月中奉皇太后至天津阅兵。帝性严峻,遇宦者尤少所假借,故左右多不悦。总管太监李莲英等,乃共为谗间。太后素虐待帝,至是疑隙愈深,日谋所以废之。时荣禄总督直隶,节制北洋三军:一、提督董福祥之甘军;二、提督聂士诚之武毅军;三、按察使袁世凯之新建军。太后密与荣禄谋,讽御史李盛铎奏请帝奉太后至天津阅兵,帝请太后,欣然许之,遂有是诏,盖太后、荣禄等欲胁帝至津,因以兵废立,帝虽知之而无如何。 命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大理寺衙门,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并东河总督缺。其各省不办运务之粮道,无盐场之盐道,亦均裁撤。其馀京外应裁文武各缺,命大学士、六部、各省将军、督抚分别详议以闻。命下,群情大骇,谓帝大背祖宗制度,皆赴宁寿宫,请太后保全,收回成命。太后笑而不言。 革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侍郎堃岫、徐会澧、溥颋、曾广汉职。礼部主事王照上书,请帝出洋游历,先往日本,以次继往欧美各国。堂官阻格不上,照面斥其违旨,始不得已为之代奏,至是,帝怒其壅蔽,革怀塔布等六人职,王照以不畏强御,赏给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 命内阁候补侍读杨锐、刑部候补主事刘光第、内阁候补中书林旭、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均赏给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时帝欲锐意改革,而军机大臣皆后党,不为奉行。帝上畏太后,不敢骤易,故特擢四人,使参预新政事宜,仿日本维新置参预官于宫中是也。拜命之日,帝亲以黄匣缄一朱谕,授四人,命竭力赞襄新政,无得瞻顾。凡有奏折,皆经四卿阅览;凡有上谕,皆经四卿属草,于是军机大臣嫉妒之,势不两立,未及十日而变已起。 命裕禄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 以昭信股票扰民,命即停止。 命大学士李鸿章、尚书敬信均毋庸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时帝亲裁大政,百废俱举,深恨鸿章以联俄误国,乃有是诏。 置三四五品卿三四五六品学士各职,从徐致靖奏请也。 谕以改行新政之意布吿天下。时百日闲,维新之诏联翩而下。变法神速,几有一日千里之势。其尤雷厉风行者,一令都中筑马路,二命办理国防,三命八旗人丁如愿出京谋生计者,任其自由。于是满族诸人大哗,谫谤纷起,故复下谕曰:‘国家振兴庶政,兼采西法,牧民之政,古今所同。而西人考究较勤,故可补我所未及。今士大夫囿于成见者,谓彼中全无条教,不知西国政令教学千端万绪,主于为民开其智慧,裕其身家。其精乃能美人性质,延人寿命,凡生人应得之利益,务令推广无遗。朕夙夜孜孜,改图新法,岂为崇尚新奇?乃眷怀赤子,皆上天之所畀,祖宗之所遗,非悉令其康乐,和亲朕躬,未为尽职。加以各国交迫,尤非取人之所长,不能全我之所有。朕用心之苦而黎庶犹有未知,咎在不肖官吏与守旧之士夫,不能广宣朕意,乃至胥动浮言,使小民摇惑惊恐。山陬海澨之民有不获闻新政者,朕实为叹恨。今将改行新法之意布吿天下,使百姓咸喻朕意,共知其法之可恃。上下同心以成新政,以强中国,朕不胜厚望。著查照四月二十三日以后,所有关乎新政之谕旨,各省督抚均迅速照录刊刻誊黄,切实开导。著各州县教官详切宣讲,务令家喻户晓。各省藩臬道府飭令上书言事,毋得隐默顾忌。其州县官应由督抚代递即由督抚将原封呈递,不得稍有阻格。总期民隐尽得上达,督抚无从营私作弊为要。此次谕旨并悬挂各省督抚衙门大堂,俾众共观,庶无壅格。’ 命各省藩臬道府凡有条陈,自行专折具奏。州县等官由督抚原封呈递,士民上书由本省道府随时代奏。 八月,命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开缺,以侍郎候补,专办练兵事务。先是上月二十七日帝欲开懋勤殿,设顾问官。命谭嗣同查历朝成案,将据以请于西后。二十九日,帝自颐和园出,召见杨锐,赐以衣带诏,有‘朕位几不保,命四卿与康有为速设法筹救’之语。诸人捧诏痛哭,而帝手无寸柄。时诸将中惟袁世凯久使朝鲜,谙中外之故,力主变法。嗣同密奏,请帝破格超擢冀缓急可救助,至是诏见,特赏侍郎,责成专办练兵。 命康有为迅速前往上海督办官报。时宫中变态已作,西后语帝谓:‘有为在外,昌言无忌,肆行诋毁,乃大不敬,命拏办。’帝受命唯唯,退即明诏命有为出京,时是月初二日也。翌日,又密诏敦促言:‘一日不可留。’有为遂行。 帝有疾,皇太后复临朝摄政。自四月以来,京师谫言皆谓帝病重,然仍日日召见臣工。闲数日一幸颐和园朝太后,又常在瀛秀园门跪迎跪送太后,固未尝有病也。及革礼部六堂官、擢四京卿,顽固大臣益侧目。怀塔布及御史杨崇伊等先后至天津谒荣禄,遂相与定图帝之计。檄调聂士成之军五千人驻天津,又命董福祥之军移驻北京彰义门外四十里之长陞店,三次急电至总署言:‘英俄在海参崴开战,英舰七艘泊于天津,请饬袁世凯返津防御。’世凯至津,荣禄即乘专车抵京,与怀塔布、许应骙、杨崇伊、张仲炘至颐和园,上封事于太后请训政。太后立命以荣禄之卫兵代守禁城,令荣禄仍囘津以俟召命。会议至夜半而散,翌晨新党谋围颐和园之谫起,(先于太监茶店中创一种风说言帝设谋倾害太后且引外人助己士大夫皆深信之互相传播)太后垂帘之诏下,捕戮康梁之命出,时是月初六日也。而有为已先出京,启超亦出走。 革御史宋伯鲁职,永不叙用。伯鲁既奏劾许应骙等,又尝疏论太后之短,故及于祸。 太后幽帝于南海之瀛台。是晨五锺半,帝入中和殿阅礼,部拟祀社稷坛、秋祭文,甫出殿即有侍卫太监及荣禄之兵一队,称奉太后命引帝入西苑内之瀛台。瀛台乃南海中一岛也,四面环水,一面设板桥通出入。台中约有十馀室,太后挈李莲英,随之责帝曰:‘汝之变法维新本予所许,但不料汝昏昧糊涂,胆大妄为,一至于此!汝自五岁入宫,继立为帝,抚养成人,以至归政,予何负于汝?而汝无福承受大业,听人播弄如木偶,然朝中亲贵重臣无一爱戴汝者,皆请予训政。汉大臣中虽一二阿顺汝者,予自有法处治之!’命莲英遴选亲信太监监守台中,撤门外板桥以断出入,防帝逸也。撤珍妃簪珥,施以刑杖,不许进见。帝之太监或处死或发往军台,无一存者。令步军衙门及护军营遴派官弁,率领兵役,在紫禁城西苑、颐和园各宫门外分段严密巡逻。当废立之议垂定,令军机密电南省各督抚征取同意,江督刘坤一、粤藩岑春煊、南洋群岛诸华商皆抗电,力争其谋渐阻。坤一电语尤激,有‘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宜防。’等语。时人谓江督十二字之电奏为帝延命金丹云。 下侍郎张荫桓、徐致靖、御史杨深秀、京卿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康有为之弟康广仁于狱。 以帝疾,命中外保荐精通医理之人。先是内廷遍布帝病重之谫,政变日即电谕上海道,言帝已崩,即康有为进红丸所弑。急速逮捕,就地正法。英领事亲见之,至是又有征医之命,命詹事府、通政使、大理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等衙门照常设立,毋庸裁倂。又禁止士民上书言事,废官报局,停止各省改设学校。 命荣禄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授裕禄直隶总督,北洋各军仍归荣禄节制。以裕禄为帮办,太后摄政即召荣禄入京,而以袁世凯护理直督,至是乃令留京,而仍绾北洋各军。 杀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康广仁,倒捕罪犯必加讯鞫廉得其实,然后杀之。深秀等既下狱,刑部请派大臣会讯,太后命军机大臣会同刑部、都察院严行审讯,随召见刑部尚书赵舒翘,命严宛其事。舒翘曰:‘此辈无父无君之禽兽,杀无赦何问?为若稽时,日恐有中变,盖惧外人交涉也。’太后颔之。及会讯日(是月十三日),刑部各官方到堂坐待提讯,而忽有毋庸讯鞫即行处斩之命,闻者相顾愕眙。潥秀就逮之先,犹抗疏诘问帝被废之故,援引古义,切陈国难,请撤帘归政,遂被缚狱中。有诗十数章,怆怀国事,眷念外患,忠诚之气溢于言表,论者方之前明方孝孺、杨继盛、光第临刑太息曰:‘吾属死,正气尽。’其嗣子伏尸痛哭一日夜以死。嗣同闻变,竟日不出门以待捕者。力劝梁启超出亡日本,曰:‘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捕者既不至,复与大侠王正谊(即幽燕大侠大刀王五)谋夺门迎辟事卒不成,正谊劝之出奔,愿以贝护之行不可。日本志士数辈亦苦劝东游,复不听,再四强之则曰:‘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既被系,题诗狱壁曰:‘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指康有为与正谊也。广仁在狱中言笑自若,高歌声出金石,临刑语嗣同曰:‘今八股已废,人才将罩出,我单死中国强矣!’ 发遣张荫桓于新疆,永禁徐致靖于诏狱,革编修徐仁铸、徐仁镜职。荫桓起家簿尉,不十年致身卿贰,朝贵嫉之,谗毁备至。又尝疏论太后用度奢侈。既下狱,英公使将营救,故太后犹恶之。后拳乱起,命杀之于戍所。致靖至狱中二年,为联军释放,仍赴太原行在,请监禁,盖尊重中国主权也。仁铸、仁铙皆致靖子也,仁铸督学湖南,以实学课士,湖南之转移风气实赖其力。 停止九月至天津阅兵。帝语庆王奕劻曰:‘朕誓死不往天津!’荣禄亦言于太后,谓:‘党事已定,不宜轻动。’时帝已无异废置,太后遂令收囘成命,传赏聂士成军银六千两,袁世凯军四千两,董福祥军三千两。 革刑部尚书李端棻职,发往新疆。 诏捕四品京堂王照。时怀塔布、许应骙等皆恶照甚,必欲得而甘心。而照已出走,乃逮捕其家属并查抄其家产。 开去三品卿衔黄遵宪出使日本差使。遵宪官湘臬时,督理学堂,开办警察,凡湖南一切新政尤赖其力。 饬张之洞裁撤湖南省城新设南学会保卫局会中所有学约界说札记答问等书一律销毁。之洞性情诡谲无定,帝锐意改革时,赞助甚力。尝保荐新党数人,梁启超、杨锐即其门人也。及政变,之洞乃电请太后重惩维新党人,其善趋风势如此。 革湖南巡抚陈宝箴及其子吏部主事陈三立候补四品京堂江标庶吉士熊希龄职,均永不叙用。宝箴在湘慨然以湖南开化为己任,锐意整顿。六月中,帝特诏褒美。三立与谭嗣同齐名,有两公子之目。宝箴湘中治绩多其所赞画江标督学湖南时提倡实学开辟,湖南全省风气希龄,湘人附和,湖南新政亦颇力。 申饬御史会章会章。满人见当时林连党人太泉抗疏谏,略称‘外闲浮言,颇有以诛戮悉属汉人,遂疑朝廷有内满外汉之意’等语。太后命降谕严饬,谓:‘会章妄以私意揣测,果何所据而云然?总之有犯必惩,国家一秉大公,毫无成见也。’ 撤销三品卿衔吴懋鼎、徐建寅、端方、督理农工商务局差使。 革詹事府少詹事王锡藩、工部员外郎李岳瑞、刑部主事张元济职,均永不叙用。锡藩条陈新政极多,岳瑞尝上书请变服制用,客卿元济亦有疏请变官制、去拜跪。 命各项考试仍用四书文试帖经文策问,并停经济特科。 命禁止报馆,严拏主笔。 废农工商总局,禁止结会,严拏会员,会所房屋封禁入官。 特𥳑荣禄为钦差大臣,所有提督、宋庆所部毅军、董福祥所部甘军、聂士成所部武毅军候补侍郎。

袁世凯所部新建陆军及北洋各军均归节制。 九月,革内阁学士张百熙职,令留仕。百熙督学广东,以实学诏士,全省移风。 复设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并河道总督缺。 冬十月派知府衔刘学询、员外郎衔庆宽游历外洋内地,考察商务,为捕康有为也。然卒不获,以重金购死士暗杀亦无效。 夺前湖南巡抚吴大澂职。 夺前协办大学士翁同龢职,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时太后憾同龢不已,遂以甲午之役主战主和及密保康有为为辞,夺职管束同龢黄。  革履庐虞山先人之墓以居日以文字自娱,道德文章震耀一时,虽片纸只字得之者如获拱璧。居六年卒。 十二月,革湖北巡抚曾鉌职,永不叙用。鉌新授鄂抚,上封事请变通成例。疏入,侍讲学士胎谷、光禄寺少卿张仲炘先后劾其擅请变法,莠言乱政,遂获谴。

二十五年,秋八月,太仆寺乡徐寿朋与朝鲜外部大臣在朝鲜都城订立通商条约十五款成。 冬十月,命大学士李鸿章为商务大臣,前往各埠考察商务。时因上年八月南洋、美洲、日本等处商民屡有电请帝安及归政之事,联署以万数千计,特命鸿章前往各埠宣布太后德意及两宫和好,劝侨民勿听党人煽惑。 十一月,命李鸿章署理两广总督。太后以康党在海外气势日甚,患之。以华商多粤籍,乃使鸿章督粤,以从事于镇压。鸿章抵,专捕系海外义民,三人家族南海梁任南之祖母时年九十馀,竟死于狱,有为祖墓亦悉被刬毁。 悬赏购拏康有为、梁启超。时闻海外各埠相率立保皇会,言者谓会中宗旨保皇帝不保太后,疑为有为等所立,电各国驻使出示禁止。复悬重赏购线缉拏有为、启超。启超自日本遗书警鸿章勿为后党作荆卿,略谓:‘使太后而乐与皇上一心也,则保皇上即所以保太后,保皇会而可禁也则立废皇会者必当赐级而立弑皇会者必当封侯。’末言窃计公他日之位置不幸则为李斯之轘杀曹爽之族诛幸则如孔光之为莽三公王祥之作晋太傅而于公究何利焉云云逾年正月命南洋闽浙广东督抚悬赏十万两缉拏有为与启超如有购阅所发报章者亦一体严拏惩办。 十二月,立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继承穆宗毅皇帝为嗣。初后党诸臣日怂恿太后废立,是月二十四日,太后御仪鸾殿,召对王公大臣,议选立新帝事,谕择于明年正月元旦举行。因讨论帝废后封号,太后意仿明景泰帝降封王位例,(明英宗复辟以太后诰谕废景泰帝仍为郕王)大学士徐桐请封帝为昏德公,谓大金曾以此封宋帝,太后意可。协办孙家鼐力争,太后大不怿,曰:‘此予一家人会议,兼召汉大臣不过为体面起见。此事予已吿知皇帝,帝亦无言。’因命诸大臣齐赴勤政殿候驾,须臾太后至,使李莲英宣帝入殿,太后重述前意,帝唯唯。大学士荣禄袖出立储谕旨呈阅,太后令即发下,当事未发表之先,太后虑刘坤一与南中绅商之反对,特召坤一来京以解其南洋兵柄,而命鹿传霖署理江督,使李鸿章出守广东,分聂士诚、董福祥、宋庆、袁世凯所部为武卫前后左右四军。另募中军万人,俾归荣禄统制,使载漪掌虎神营。事既外闻,于是上海绅商知府经元善等三千馀人志士,蔡元培、黄炎培等及海外侨民数十万相继电争。以百数十次朝命捕元善,元善走澳门。而立嗣之诏下称溥儁为大阿哥,命尚书崇绮为师傅,徐桐照料,然废立之谋遂因此而阻。

二十六年,春正月,张之洞奏湖北税釐盐课各项无可裁,提请每年由总督以下捐银报效。奉旨严行申饬。 直隶、滨州等境内张肖堂家堤漫口。 三月,京师、浙江、江苏、安徽同日风霾。是月壬子卯初,天既明,云密布,雷声渐起。迨辰正,云作绯红色,俄转黄,俄转焦黄,室内皆暗,居人伸手不见掌,咸爇烛。已初霹雳一声,雨大至,天乃朗。未几拳乱,作赔款之巨,南北均受其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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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同治初年,德相毕士麻克语人曰:三十年后,日本具兴,中国其弱乎?日人之游欧洲者,讨论学业,讲求官制,归而行之。中人之游欧洲者,询某厂船炮之利,某厂价值之廉,购而用之,强弱之原其在此乎?
  2. 后党混名老母班,帝党潭名孩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