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轩记
外观
余友王子敬于其居之西构为书室,而题其额曰“清梦轩”,请余为之记。
余读《无羊》之诗,疑说诗者之未得其旨,此盖牧人之梦焉耳。牧人梦中所见羊角牛耳,筼筼湿湿,降河而饮,或寝或讹,而牧人且蓑笠负糇,为之取薪蒸,博禽兽以归,则以肱麾牛羊而来。以牧人之愚,而梦中之景象如此。故尝谓人心之灵,无所不至,虽《列子》所称黄帝华胥之国,穆王化人之居,而心神之所变幻,亦当有之。顾庄周、列御寇之徒,厌世之混浊,恍洋自恣,以此为蕉鹿蝴蝶之喻,欲为鸟而戾于天,为鱼而没于渊,其意亦可悲矣。人之生,寐也,魂交也,夜之道也;觉也,形开也,昼之道也。《易大传》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夫唯通知乎昼夜之道,则死生梦寤之理一矣。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喜怒哀乐不乱其心,故虚明澄澈,而天地万物毕见于中。古之圣人,端冕凝旒,俯仰之间,而抚四海之外,如牧人之梦。而清庙明堂,郊丘庐井,俯仰陞降,衣服器械,出乎其心之灵,自然而已,而何所作为哉?子思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之慎其独也。”孟子曰:“夜气足以存此。”非清梦之说乎?
子敬敏而好学,骎骎有志于道,慕近世儒者以梦寐卜其所学,故以名其斋。予是以告之以子思、孟轲之说也。〈(此文钱宗伯汰之,今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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