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柔远记/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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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644~1662)[编辑]

○甲申顺治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编辑]

△秋七月,修正历法。

初,明太祖取元《授时》为《大统历》,改太史院为钦天监,兼置《回回历》科。承用积久而差。万历九年,大西洋意大里亚国人利玛窦来广州香山澳,后入京贡方物。其人精推步之学,士大夫皆重之。自是而庞迪我、熊三拔、龙华民、邓玉函等,后先踵至,皆善天文历算。玛窦以三十八年四月卒。其年十一月朔,日食,历官推算多谬。五官正周子愚请译迪我、三拔所携历法诸书,以资采择。礼部因奏,取知历儒臣与迪我、三拔同测验。南京太仆少卿李之藻亦上西洋历法,荐迪我等。时庶务因循,未暇也。

崇祯二年五月朔,日食,礼部侍郎徐光敛依西法推算,典《大统》。《回回》互异。光启法验,擢本部尚书,督修历法。因请开局,举之藻、华民、玉函,旋又征西洋人汤若望、罗雅谷等,供事历局,译书演算,前后撰进历书百卷。后山东参政李天经代为监督,亦进历书,星屏、仪晷。时言历者四家:《大统》、《回回》外,别立《西洋》为西局。又魏文魁以布衣言历,征为束局。屡测星行、交食,惟天经等所推密合。十六年三月朔,日食,测又独验。诏西法改为《大统》历法,值寇氛日亟,未及施行。

明年正月,李自成逼山西,诏辅臣李建泰督师剿贼,命若望随征,修火攻利器。行未几,贼锋已逼京畿。建泰人保定,没于贼。贼败,我朝召为内院大学士。若望随至京师,进所制星球,日晷、远镜并舆地屏图,请应用诸历依西洋新法推算。七月,上言:“敬授民时,全以节气交宫与太阳出入昼夜时刻为重,若节气之时日不真,则太阳出入昼夜刻分俱谬矣。历稽《大统》、《回回》旧历,所用节气止泥夫古,且北直之节气,春分,秋分前后俱差一,二日,况诸方子!新法之推太阳出入地平环也,则有此昼而彼夜、此入而彼出之理,若旧法以一处而概诸方,故种种差讹,难以枚举。今以臣局新法,所有诸方节气及太阳出入昼夜时刻,俱照道里远近推算,明列篇首,开卷了然。”得旨试行。乃以新法造《时宪书》,颁行各直省。此我朝用西人治历之始。

然西洋国俗,大都崇奉天主耶稣教,利玛窦来华,即奉有耶稣经像,并盛言天主为天地万物之主宰。其徒党继至者,相率和之,或居京师,或在各直省,开堂礼拜,以其说煽诱愚众。时廷臣已有恶之请驱斥者,特当事因其历法准验,不肯严为禁绝,遂使彼教流染中华,议和战。通贡市,胥此滥觞。萌蘖不扎,将寻斧柯,殆谓是哉!

臣按:利玛窦之师丁氏,学于欧几里(著《几何原本》者),遂得私淑几何宗旨,携其书东来。一时土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等,为之润色共文词,新法之行,宝于此始。于是熊三拔、庞迪我等测验于前,汤若望,罗雅谷等编纂于后。胜国祚终,书成而迄不能用。遭逢圣代龙兴,闪共成帙,用备畴人之掌,遂为一代授时改宪之权与。《记》有之曰:“有开必先。”其是之谓乎?至于其徒益繁,竟有藉新法以阴行其教法者,则当时杨光先已先见及之矣。

△遣朝鲜侍子归国。

朝鲜为青州逾海之地,舜割为营州,周以封箕子。本中国地,典盛京界鸭绿江。国初天聪崇德问,王师一再征之,入共都城,分暑八道诸岛,获其王妃、王子、宗室及群臣家属。国王李惊委身归命,质其二子洼、溟,奉正朔,岁时贡献,有征伐调兵护从,一如明旧制。后虽屡以失期违约被诘责,然遗诏犹免其岁贡三分之一。

是年,以平定中原,遣其质子还国,免岁贡之半。(其后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屡减贡额,仅存什之一。)

○乙酉顺治二年(公元一六四五年)[编辑]

△秋八月朔,日有食之。诏行新历法。

先是,六月,汤若望上言:“臣于明崇祯年间,曾用新法制测量日月星晷、定时考验诸器,连遭贼毁,臣拟另制进呈。今将本年八月初一日日食,照新法推步,京师所见日食分秒并起复方位图像,舆各省所见不同之数,开列呈览。”及期,命大学士冯铨同若望赴台测验,与所算合。有旨行用新法。

△冬十一月,以意大利亚人汤若望掌钦天监事。

汤若望既焉监正,累加太仆。太常寺卿,放赐通微教师。

○丁亥顺治四年(公元一六四七年)[编辑]

△夏六月,遣小吕宋使臣归国。

小吕宋本名蛮里喇,一作马尼刺,在台湾沙马崎东南,距厦门水程七十二更。(海中行船,分一昼夜为十更,炷香为度,每更约行六十里。)旁多小岛,而以小吕宋为大,四周各千馀里,土蛮居之。明洪武五年,其使偕琐里诸国来贡。永乐八年,与冯嘉施兰复贡。后久不至。地产金珠,碡瑁,燕窝、海参、乌红木、烟、糖、米、谷。闽人商贩者至敷万人。

嘉靖中,是班牙来其地互市。是班牙即西班牙。(同治三年和约称日斯巴尼亚,或称日国。)隆庆中,遣其臣墨瓦兰(一作米牙兰)驾巨舰束来,抵蛮里喇。艳其土广腴,谋袭取。乃厚贿遣王,乞地如牛皮大,建屋以居。王不虞其诈,许之。乃制牛皮联属至数百丈,乞如约。王业许诺,遂听之。是班牙渐营室筑城,设守御。万历初,突以兵船袭杀其王,以其地为属藩,遣一酋来镇。

万历四年,官军追海寇林道干至其地,国人助讨有功,复朝贡。自是与中国通商贸易,岁倍已。又虑华人为炮多逐之,归留者悉被侵夺。

二十一年,其酋侵美洛居,役华人助战。有潘和五者,为其哨官,蛮人待华人虐甚,因谋刺杀其酋。和五等尽取其金宝甲仗,驾舟以归,失路之安南。时酋子郎雷猫吝驻朔雾,闻之率众驰至,遣僧至闽陈冤,乞戮仇人偿父命。巡抚许孚远以闻。上饬闽浙督抚礼遣之。

初,酋人被戮也,其部下居吕宋者尽逐华人于城外,孚远遣人招还。然华人嗜利,趋死不顾,久之复成聚。其时矿税使者四出,奸宄蜂起言利,有阎应龙、张嶷者,言小吕宋机易山素产金银,采之可得厚利,诣阙奏闻。上纳之,遣海澄丞王时和偕嶷往勘。吕宋欲杀嶷,赖诸华人共解,获释归。后吕宋疑天朝将袭取其国,诸流寓者为内应,谋尽杀之,先后死者二万五千人。移书闽中守臣,言华人将谋乱,不得已先之。巡抚徐学聚等告变,嶷坐诛。上并移檄吕宋,数以擅杀罪。共后华人复稍稍往,而蛮人利中国互易,亦不拒。

崇祯末,遣使入贡,使臣留闽未还。先年,福建平,守臣送其使入都。至是,遣归本国。

△秋八月,佛郎机来广东互市。

佛郎机即法兰西,一作佛兰西,欧罗巴洲大国也。东界日耳曼及瑞士、意大理亚,南界地中海、西班牙,西界西洋大海,西北界英吉利,北界比利时、日耳曼。北极出地四十一度至五十度,伦敦经才偏西四度至东八度。旧三十三部,后改八十一部。山海四周,形势险固。民性谦和,尚礼节,而易反复机变。男女喜歌舞佚荡。军士尚勇好战,前者伤亡,后者继进。士好文学,精医科、历法。文字为各国誓约所循,语言为欧罗巴之官音。状貌、衣服、器用与荷兰、英吉利晷同。土产铜、铁、铅、锡、矾、煤、水晶、玻璃、锺表、羽纱、呢绒、衣棉、蔗糖、葡萄。

其地漠以前皆山林,土蛮好掳掠,罗马征服之(罗马今意大里亚),渐知遵化。后土酋自立为国。唐玄宗时,有臣日追者,才勇绝伦,回回侵逼,血战破敌。其孙甲利王当德顺时,平蛮靖难。时罗马内乱,以兵取其地大半。后与罗马教主议,复其西都之君号,罗马教主亦册为西朝之君。至宋时,国人往犹太国(印如德亚,今土耳其藩属),拜耶稣墓,舆回回交恶,屡相攻战。与英吉利构兵,互相胜负。明正德时,路义第十二王好战,为日耳曼王所掳,赎归。国中素崇天主,克力斯顿旧教舆波罗斯特之耶稣教争战,国王征之不能克,乃听民各随所愿,而崇旧教为多。朝政有五爵分理。数百年来,嗣王多骄侈,不恤下,屡侵凌邻国,府藏虚耗,敛怨臣民,常致有篡夺废置之事。

其始来广州也,以正德间据东南洋涨刺加(一名麻六甲,今英吉利属地)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甲必丹来贡方物,请封诏。给值遣还。其使久留不去,剽劫行旅,掠买良民,食小儿。其使火者亚三复夤缘江彬,得侍帝。十五年,御史邱道隆言:“满刺加乃敕封之国,而佛郎机敢亻并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贡,决不可诈,宜却其使臣,明示顺逆,还满喇加疆土,方诈朝贡。”御史何熬言:“佛郎机最凶狡,兵械较诸番独精,前岁驾大舶突入广东会城,炮声殷地,留驿者违制交通,入都者桀骛争长,今若仍听其往来贸易,势必争斗杀伤,南方之祸殆无纪极。祖宗朝贡有定期,防边有常制,故来者不多,近因布政吴廷举谓缺上供香物,不问何方,来即取货,致番舶不绝于海湿,蛮人杂还于州城,防禁既疏,水道益熟,比佛郎机所以乘机突至也。乞悉驱在澳番舶及番人潜居者,禁私通,严守备,庶一方获安。”亚三诗帝骄甚、明年,武宗崩,下亚三吏。自言本华人,为番人所使,乃伏法。绝其朝贡。其年七月,又携土物求市。守臣请抽分如故事,诏复拒之。

嘉靖二年,遂寇新会之西草湾。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御之,生擒其将别都卢、疏世利等四十二人,获其二舟。馀三舟贼复接战,应恩阵亡,贼亦败遁。官军得其炮,即名为佛郎机,副使汪铉进之朝。其小二十斤以下,远可六百步;其大七十斤以上,远可五里。火炮之有佛郎机,自此始。(《职方外纪》:昔有佛王名类斯者,恶回回据如德亚,伐之,始制大铣。因其国在欧罗巴洲,回回遂概称西土人为佛郎机,而铣亦沿袭此名。《瀛环志晷》:火炮之法,创于中国。明初,元驸马帖木儿王撒马儿罕,威行西域,欧罗巴人有投部下为兵弁者,携火药、炮位以归,诸国讲求练习,又变通其法,为鸟枪,遂为战阵利器。)

自是诸番贡不以时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未几,巡抚林富上言:“粤中公私诸费,多资商税,番舶不至,则公私皆窘。”因陈许佛郎机互市有四利。部议从之。自是佛郎机得市香山澳,又越境商于福建。二十六年,巡抚朱纨严禁通番。番无所利,则整聚犯漳州之月港、浯屿。副使柯乔御却之。后又犯诏安,官军迎击,生擒贼首李光头等九十六人,纨用便宜斩之。怨纨者御史陈九德劾其擅专,给事中杜汝祯往验,言:“此满刺加商人,往来贩鬻,无僭号流劫事,不当擅诛。” 纨遂被逮自杀。盖不知是时之满刺加郎佛郎机也。

纨死,海禁复弛,佛郎机遂纵横海上无忌。而其市香山澳濠镜者,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国。(此澳门有洋楼之始。然佛郎机旋去澳不居,今所居者乃葡萄牙也。)先是,暹罗、爪哇。占城、淳泥诸国互市,皆在广州,市舶司领之。正德时,移高州电白县。嘉靖十四年,指挥黄庆纳贿,请于上官,移之濠,岁输课二万金,佛郎机遂得混入。久而诸国皆畏避之。后伪称满刺加入贡,已改称蒲都丽家。部议言必佛郎机也,乃却之。

番既筑城,聚海外杂番,广通贸易,至万馀人。吏莫之诘,甚或利其贷宝,佯禁而阴许之。番又潜匿倭寇。总督张鸣冈檄番人驱倭出海,因上言:“今倭去而番尚存,有谓宜剿除者,有谓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贸易者。颇兵难轻动,濠镜在香山内地,官军环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于我,一怀异志,我印制其死命,若移外洋,则巨海茫茫,奸宄安诘,制御安施?似不如申明约束,无启衅,无弛防,相安无患之为愈。”从之,因设雍陌营,千人戍之。

天启元年,监司冯从龙等毁所筑城,番亦不敢拒。盖番人本求市易,初无不轨谋,而中朝疑之过甚,不许其朝贡,又无以制之,故议者纷纷。然终明之世,此番固未尝为变也。

至是,广督佟养甲疏言:“佛郎机国人寓居濠镜澳门,与粤商互市,于明季已有历年,后因深入省会,遂饬禁止。请嗣后仍准番舶通市。”自后每岁通市不绝,惟禁入省会。

臣按:刘渊入而晋室亡,禄山宠而唐室乱,非我族类,必锄而去之,江统徙戎之论,不得谓非先机之哲也。佟养甲援明之旧,代佛郎机请许通互市,其意原欲广圣朝招徕之仁,昭覆载之量,而岂知卧榻之侧,他人原未可鼾睡哉,履霜而凛坚冰,雨雪而先集霰,《春秋》之例,所以谨微而慎始者,良有以也。

○壬辰顺治九年(公元一六五二年)[编辑]

△秋七月,钦天监监正汤若望进浑天、星球、地平、日晷仪器。

△冬十二月,西藏罗卜藏嘉穆错达赖刺麻来朝。

西藏郎乌斯藏,古吐番,今唐古特(一作土伯特),在川滇西徼外。地分三部,为三藏:前藏日康为察木多(亦日喀木,在巴塘西);中藏曰卫为布达拉(即吐番建牙之所),达赖刺麻居之;后藏曰藏为扎什伦布,班禅刺麻居之。又并极西之阿里为四部。北界青海河源(古星宿海),南界雅鲁藏布江(即大金沙江,上游为古黑水,由缅甸入南海),西界雪岭(即冈底斯山,为葱岭南干),东南界怒江(江外即野人境),西南界廓尔喀,通东印度(即东天竺,今孟加腊,英吉利属地)。居万峰中,为岷山、大小金沙、澜沧、怒江诸源所流汇。地寒确,不宜稻谷,惟产青稞、豆麦、牛羊,仰中国茶布及诸布施,距京师万四千里。

自唐太宗以文成公主下嫁吐番赞普,通中国。元世祖封番僧八思巴为帝师、大宝法王,领其地,西藏遂为释教宗主。明代广封法王、国师诸号,许世袭,通朝贡。

其地僧多于民,旧皆红教(僧帽、袈裟俱尚红),其后专习秘咒,流为邪幻。有宗喀巴崛起,思改革,即会众自黄其衣冠,演大乘教。有二大弟子:日达赖刺麻,日班禅刺麻,皆能世以呼毕勒罕(华言化身)转世,自言所往,弟子辄迎立之。达赖一世日敦根珠巴,赞普之裔,世为番王,亦出家嗣宗喀巴,始以法王兼藏王事。二世根敦嘉穆错,自置第巴代理兵刑、赋税,弟子称胡土克图,则分掌教化,始以活佛闻于中国。武宗遣使迎之不至。三世锁南坚错,名益震,红教之大乘、大宝诸法王,多改从黄教,蒙古诸汗王皆拱手听教令。时顺义王俺答躬入藏,迎至青海。锁南坚错戒其好杀,劝束还,俺答亦劝其通中国,乃自甘州遗大学士张居正书,自称释迦牟尼比丘,然皆未尝受封中国。

至五世罗卜藏嘉穆错,当我朝崇德初,蒙古喀尔喀三汗请延达赖。明年,因厄鲁特使遗达赖书,于是达赖、斑禅及藏巴汗、青海固始汗,各遣使自塞外绕道至盛京,奉书及方物,并献卦,验知当一统。及定鼎燕京,复各遣使贡,献表颂功德。诏遣使迎达赖。至是至京,上宾之于太和殿,建西黄寺居之。及行,饯之南苑德寿寺,授金册印,封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普通鄂济达赖刺麻,命和硕亲王硕塞以八旗兵送之。自是塞上诸部安谧,多赖其教诫以释争,而诸番、蒙古之向服中国,亦时藉其用焉。

○丙申顺治十三年(公元一六五六年)[编辑]

△荷兰表请修贡。

荷兰(今和约中称和国),俗称红毛,欧罗巴滨海之国,束界日耳曼、普鲁社,南界比利时,西南界法兰西,西北界西洋大海。北极出地五十度至五十三度,英伦经线偏束二度至五度。地形低洼,筑堤以御海潮。人户稠密,人似中国江苏。田少而土膏腴,草茂可资畜牧,禽兽鳞介充斥。自昔专务通商,故国小而富饶,工技精巧,善造毡呢、罗绒、羽纱、哔叽,锺表。

古土番部,罗马征服之,继为日耳曼所据。萧齐时,地归注兰西,置酋长。法有内乱,诸酋自立,分十七小部。后有不尔屙尼亚,复并为一。北宋时,海潮决堤,居民皆没,都城几没,积水汇为巨浸,日亚尔零海。明成化中,为奥地利亚所有。正德时,西班牙王兼王其地。荷兰旧分南、北部,北即荷兰,崇耶稣新教;南则弥尔尼壬(即比利时),崇天主旧教,王以峻法抑新教。荷兰人阿兰治起兵拒西班牙,破之,复自立国,分为七部,遂晏然富庶百数十年。

商舟远泛,舆东南洋通贸易,于麻六甲、苏门答腊遍设埔头。噶罗巴岛为大、小西洋出入中国门户,富盛甲两洋,亦据其海口,建设城邑,流通百货。由是,迤东北之婆罗洲(即大爪哇)、美洛居、巴布亚大小诸岛,以次据岸立埔。大抵东南洋诸岛国,惟小吕宋为西班牙所有,馀皆属之荷兰。(小西洋诸岛国多属英吉利。)

嗣闻葡萄牙、法兰西市香山澳,艳之。万历二十九年,遂以大舰巨炮薄香山,欲通贡市。澳人力为防御,引去。有久居大泥(暹罗属)之奸商,诱之通贿税使高宋。其酋乃抵澎湖筑舍,为久居计,会抚按严禁通海,始去。

然是时法兰西横行海上,荷兰思舆争雄,复束来,破美洛居各岛。后又夺台湾,据澎湖,筑城设守。守臣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天启三年,乃毁所筑城去。已而互市不成,则复筑城澎湖,掠渔舟运土,俾华人助筑。寻犯厦门,官军俘斩数十人。乃诡词求款,仍泊舟风柜仔,出没浯屿、白坑、东碇、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滨海郡邑为戒严。

巡抚南居益至,上言:“臣入境以来,番船五艘续至,舆风柜仔船合,几十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先遣往交留巴(即噶罗巴)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交留巴王已往阿南国即荷兰,因与土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交留巴已大集战舰,议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郎红毛番国,而交留巴、大泥舆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谕,非用兵不可。”部议从之。四年,遣将夺镇海港口,城之。红毛退守风柜仔,益发兵攻击。荷兰窘,求缓兵。遂退兵,澎湖之警以息。而据台湾者,犹教习土番,招诱华人耕作,筑安平、赤嵌二城以自固。崇祯间,为郑芝龙所破,不敢窥内地者数年,乃私贸外洋。十年,仍驾四舶来广州求市,总督张镜心力持不可,遁去。奸民知事终不成,不敢复勾引,而台湾竟为郑成功所夺。

顺治十年,因广东巡抚请于朝,愿备外藩、修职贡。至是,裔表请朝贡。部议五年一贡,诏改八年一贡,以示柔远。

○丁酉顺治十四年(公元一六五七年)[编辑]

△夏四月,钦天监秋官正吴明炬劾监正汤若望不实,议罪赦免。

回回科秋官正吴明炬疏言:“汤若望所推《七政书》,水星二、八月皆伏不见。今水星于二月廿九日仍见东方,八月二十四日又夕见。”又言若望舛谬三事:一删除紫气,一颠倒觜参,一颠倒罗计。命内大臣等公同测验,水星实不见。议明烜诈妄之罪,援赦得免。

○己亥顺治十六年(公元一六五九年)[编辑]

△安南入贡。

安南,今越南国。北界广东、广西、云南,西界暹罗,东南际大海。北极出地自八度至二十三度,中饯偏西自八度至十三度。都于富良江南岸。(富良江,今亦曰红河,源于云南,日河底江,即梨花江,又曰元江。)地产五金、丝茶、漆靛、木棉、肉桂、象牙、胡椒、诸香料。衣冠仍唐宋之制,职官、选举、文字大都遵仿中国。坐则席地,贵人乃施短榻,尚循古制。

因中禁令甚严。红毛人以鸦片诱据交留巴,复诱安南,安南觉其阴谋,犯者立置重典。又严禁天主教,有入教者,歼灭之。不与西洋通市。(乾隆中,阮光平以广南篡据安南,引法兰西人为助,与之通市,后遂据其西贡。)

地本古南交,秦以交阯隶象郡,漠置交趾郡,后改交州。唐置安南都护府。五代时,曲承美窃据,始自立国,为外藩。宋初封丁楗为安南郡王,三传而为其臣黎桓所篡。黎亦三传而为臣李公蕴所篡。李八传无子,传其臣陈日炬。陈历十二传而为其臣黎季犁所篡。前明张辅、沐晟等荡平其地,置安南布政使。后简定、季犁相继复叛。

嘉靖元年,莫氏篡黎。上用张经言,封黎氏为安南都统使,莫氏为安平令。(其南界之林邑,古越裳氏地,西汉置九真、日南郡。漠末自立为国,后称占城。宋时并于真腊,称占腊。明代为安南所并,称广南,以交趾为东都,广南为西都,镇以重臣,为藩封。后广南日强,乾隆、嘉庆中,新旧阮氏皆以藩封得国。)

是年,大兵征云南,莫敬耀首纳款,至军贡方物。诏封为安南都统使。

△夏六月,明郑成功陷镇江,进薄江宁,总兵梁化凤大败之。成功遁还海岛。

初,明嘉靖中,海贼林道干窜据台湾,为琉球人所逐,倭人又逐琉球而据其地;天启时,泉州人郑芝龙往附之,因家台湾。倭旋为荷兰所逐,芝龙与其党人海为寇。崇祯中,巡抚沈犹龙招降之,败荷兰寇闽之师,积功官至都督同知。福王立,封安南伯。南都破,唐王称号隆武,芝龙及礼部尚书黄道周等奉之。顺治三年,唐王被执死,芝龙降于我朝,而芝龙娶倭妇所生子成功及兄子彩、联等,并拥泉海上,犹奉隆武年号。而成功最强,连陷滨海诸府州县。已而彩、联之金门,厦门亦于七年尽为成功所夺,遣使朝桂王永历于湖南,封延平郡公,屡陷海滨诸县,围漳州。十年,朝廷下令招抚,令芝龙以书招之。彩、联等皆降,独成功不从。十四年,永历遣使进成功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

至是,闻王师三路攻永历于云南,乃大举,会浙江张煌言之师内犯江南,图牵制。是月,以海艘乘风潮上,焚沿江木栅,断横江铁索,破瓜洲,遂陷镇江,进逼江宁,谒孝陵,移檄远近,东南大震。

时上幸南苑,议亲征。两江总督郎廷佐佯通款以缓攻,崇明总兵梁化凤赴援。化凤望敌营不整,因大出师,以二路攻其前,以劲骑绕出山后夹攻,敌遂大溃,又烧其海艘五百馀。成功遂以馀舰遁还。

○辛丑顺治十八年(公元一六六一年)[编辑]

△郑成功攻台湾,逐荷兰而取其地。诏徙沿海居民,严海禁。

郑成功自江南败归,崎岖海上日久,屡进取无功,谋夺台湾为窟穴。会荷兰通事何斌逋负巨债,投成功,请为向导。至是,进泊澎湖。红毛以大舟沉塞港口。炮发,潮涨丈馀,数百艘倏抵岸,遂克赤嵌城。进围王城,半载不下,乃绝水源以困之。荷兰弃台湾,以大舶迁去。郑氏遂有台湾,与金、厦两岛相椅角。

诏沿海居民三十里界外尽徙内地,禁渔舟、商舟出海,以杜勾通。总督李率泰遂迁同安之排头、海澄之方田边境八十八堡,安置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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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柔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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