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杂志 (四部丛刊本)/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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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清波杂志 卷五
宋 周煇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六

清波杂志卷第五

陈东字少旸太学生所上封事主李伯纪丞相力诋

汪黄建炎元年死于应天府𬒳逮之际作遗书寄其

家区处后事甚悉死生之变亦大矣神识殊不乱其

帖今在其外孙括苍潘景夔家顷年许右丞为作

哀辞具著本末少晹初不识李丞相李念伯仁因我

而死祀之家庙同时上书被行遣者欧阳彻抚州人

高宗临朝尝曰朕即位听用非人至今痛恨之虽已

各赠承事郎与有服亲迪功郎一名犹未足称朕悔

往之意可各赠朝奉郎袐阁修撰更与恩泽二名拨

赐官田十顷建炎三年又诏张悫古之遗直陈东忠

諌而死二人皆葬镇江府界可令本郡致𥙊呜呼哀

恤之典至矣少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死之后其家但仰给赐田彻字徳

明靖康初虏犯阙请质二子二女而使穹庐御亲王

以归不报死时年三十三又有进士徐晖乞借官入

虏奉亲王归诏假晖通直郎往使亦卒无闻

兰亭序丝竹筦弦或病其说而欧阳公记真州东园

汎以𦘕舫之舟南丰曽子固亦以为疑

司马迁文章所以竒者能以少为多以多为少唯唐

陆宣公得迁文体苏子容魏公云

为文之体意不贵异而贵新事不贵僻而贵当语不

贵古而贵淳事不贵怪而贵竒宋元献公序云

中山府有夕阳楼煇岀疆日骑马自楼下过在城之

隅规制甚小然郑州亦有夕阳楼临安颖州汉州皆

有西湖建康有赏心亭扬州亦有赏心亭名虽同而

显晦异尝记小词夕阳楼上望长安凭栏干或攺为

凭栏干望长安谓中山夕阳楼也沈存中云章华台

干谿亦有数处

淮西宪臣霍汉英奏欲乞应天下苏轼所撰碑刻并

一例除毁诏从之时崇宁三年也明年臣僚论列司

农卿王诏元祐中知滁州谄事奸臣苏轼求轼书欧

修所撰醉翁亭记重刻于石仍多取墨本为之赆

遗费用公使钱诏坐罪汉英遗𦤀万丗臣僚亦应同

科政和间潭州倅毕渐亦请碎元祐中诸路所刊碑

从之

大观东库物有入而无岀只端砚有三千馀枚张滋

墨丗谓胜李庭珪亦无虑十万斤

蔡京库中点检蜂儿见在数目得三十七秤黄雀鲊

自地积至栋者满三楹他物称是童贯既败籍没家

赀得剂成理中圎几千斤胡椒铢两多安用八百斛

今古所纪一律

东湖徐师川绍兴初繇諌垣迁翰苑赞几命煇干

道丁亥在上饶从公季子珪游因叩家集云诗已板

行他无存者久而得奏议于残编断简中猥并错乱

不可读乃为整缀成十卷附以杂文一卷写以归之

公视山谷为外家晚年欲自立名丗客有贽见盛称

渊源所自公读之不乐答以小启曰涪翁之妙天下

君其问诸水滨斯道之大域中我独知之濠上及观

修水集造车合辙之语则知持此论旧矣

东坡南迁度岭次于林麓间遇二道人见坡即深入

不岀坡谓押送使臣此中有异人可同访之既入见

茅屋数间二道人在焉意象甚潇洒顾使臣此何人

对以苏学士道人曰得非子瞻乎使臣曰学士始以

文章得终以文章失道人相视而𥬇曰文章岂解能

荣辱冨贵从来有盛衰坡曰何处山林间无有道之

士乎煇顷得诗话一编目曰汉皋王季羔端朝尝借

去亲为是正亦言不知何人作前说汉皋所书也一

说云汉皋张姓不得其名

东坡在黄冈毎用官奴侑觞群SKchar持纸乞歌词不违

其意而予之有李琦者独未𮐃赐一日有请坡乘醉

书东坡五载黄州住何事无言赠李琦后句未续移

时乃以却似城南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唫诗足之奖

饰乃岀诸人右其人自此声价増重殆类子美诗中

黄四娘

使虏者冬月耳白即冻墯急以衣袖摩之令𤍠以手

摩即触破煇出疆时以二月旦过淮虽办绵裘之属

俱置不用亦尝用纱为眼衣障尘反致闭闷亦除去

然马上望太行山犹有积雪同涂官属有至黄龙者

云燕山以北苦寒耳冻宜然凡冻欲死者未可即与

𤍠物待其少定渐渐苏醒盖恐冷𤍠相激

霅川朱鲁公丞相著秀水间居录一编之内于南渡

诸公行事贬駮殆无全人其公论耶私意耶必有能

辨之者

自昔名贤严于辈行尤笃通家之好子弟见父执必

拜或立受或答半礼呼以排行或称小字书问以从

表兄叔自处尝记秦楚材内翰守宣城一族叔见于

公廰稠人中叙至次乃举小字以审之今则拜礼施

于显宦则有佞贵之嫌为父执者亦恐凭借而为我

累通家之契替矣

王元之之子嘉祐为馆职平时若愚𫘤独冦莱公知

之喜与之语一旦问嘉祐曰外人谓劣丈云何嘉祐

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莱公曰于吾子意何如

嘉祐曰以愚观之丈人不若未为相为善相则誉望

损矣自称为劣丈未之前闻

典家塾难其人严则利于子弟而不能久狎则利于

已而负其父兄之托顷一钜公招客训子积日业不

进踧踖欲退钜公觉之置酒汎引自昔名流后嗣类

不振且曰名者古今美器造物者深吝之前人取之

多后人岂应复得士人解悟其迹遂安张无垢子韶

云某见人家子弟醇谨及俊敏者爱之不啻如常人

之爱宝唯恐其埋没及伤损之必欲使之在尊贵之

所故教人家子弟不敢萌一点欺心其鄙下刻薄亦

为劝戒太息而感诱之此平生所乐为者今教子弟

乃以主人厚薄为隆杀亦可𥬇矣浑然忠厚之气可

敬而仰之

或谓童稚发蒙之师不必妙选然先入者为之主亦

岂宜阔略丗谓初学记为终身记盖亦此意

韩蕲王在镇江一日抵晩令帐前提辖王权至金山

仍戒不得用船渡恳给浮环偕一卒至西津遂浮以

渡登岸寺僧叵测疑为鬼物诘得其详以手加额因

指适所历处皆鼋鼍窟穴曰官既不死他日必贵权

后果建节

蕲王每与军官饮用巨觥无筭不设果肴王权一日

窃怀一萝卜蕲王见之大怒曰小子如此口馋俾趋

前以手按其额痛不可忍随成痕肿既乃复与之饮

说得于权之子处智

张循王罢兵柄就第一日秦丞相召相见言有少事

烦郡王建康镇江军皆阙主帅请荐其人唯唯而退

越旬申言之张辞以居闲之久旧部曲不相闻未有

可荐者秦曰教郡王荐翰林学士则难荐将帅职也

张逼不得已以刘宝王权名上二人皆旧隶韩王军

绍兴驾幸循王第过午尚从容循王再三𧼈巨铛辈

乞驾早归内皆莫测所以他日有叩之者答曰臣下

岂不愿万乘𣢾留私第为荣但幸秦太师府时未晡

即登辇闻者叹服识虑高远二说得于循王之侄子

子弟随侍父兄显宦不患人事不熟议论不高见闻

不广其如居移气养移体何一但从仕要当痛锄虚

骄之气昔之照壁后訾相人物指摘仪度见其或𬒳

上官诋诃进退失措者莫不群𥬇声闻于外及今趑

趄客次庭揖而陞回视照壁后窃窥者即前日之我

李才元大临元祐间知汝州时辰州贡丹砂道叶县

遗其二箧乃化为二雉闘山谷间耕者获之人疑其

盗县械送州才元识其异讯得实始免耕者砂能变

化可谓异矣夫识其异其谁嗣之

似病元非病求闲方得闲残僧六七辈败屋两三间

野外无供给城中断往还同行木上座相与住茶山

乃曽吉甫侍郎诗茶山上饶名刹也煇在上饶三四

年日从寓士游遍历溪山竒胜廖明略徐师川吕居

仁郑顾道曽宏甫诸公风流未远邦人类能道之煇

尝欲裒集赋咏为一编目为玉溪唱酬以侈一时人

物之盛因循不克成

白屋同愁巳失鳯鸣之侣朱门自乐难容乌合之人

唐郑光镇河中宣宗欲封其妾为郡夫人上表辞焉

书记田绚之辞也宣宗大喜曰谁教阿舅作此好文

左右以绚对便欲以翰林召之以不繇进士遂止今

士大夫肆情昵爱恨无自以致其上僣肯辞朝命乎

顷年见长上说元符间章子厚作相宗室宗景请再

娶乃以嬖妾出之于外而托言仕族女事闻重黜之

得不有愧于郑光乎

煇岀疆时见虏中所用定器色莹净可爱近年所用

乃宿泗近处所岀非真也饶州景德镇陶器所自出

于大观间窑变色红如朱砂谓荧惑𨇠度临照而然

物反常为妖窑户亟碎之时有玉牒防御使仲檝

八十馀居于饶得数种岀以相示云比之定州红甆

器色尤鲜明越上秘色器钱氏有国日供奉之物不

得臣下用故曰秘色又尝见北客言耀州黄浦镇烧

甆名耀器白者为上河朔用以分茶出窑一有破碎

即弃于河一夕化为泥又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

末为油唯供御拣退方许岀卖近尤艰得

绍兴辛巳冬胡马饮淮煇在建康城中南北既交兵

捷音日驰后生辈喜跃独老成人有忧色言顷岁扰

攘三镇失守何尝不日报捷于外路一日传虏酋有

来日早炊玉麟堂之语闻者震骇且日见俘获系路

气象不佳未晡坊巷皆执兵捍卫如是者一月未几

遂有鸣镝之变为夷狄戒天意也孔常甫武仲云石

氏时胡王死其母囚后又助北汉拒周诸部力諌而

虏主强之燕王述𮜿因众心弑虏主而自立于纪妄

动其报如此与完颜亮之事同

李宝海道与虏人战见其舟皆以油缬为帆舒张如

锦绣未须臾喷涛怒浪卷聚一隅此以火箭环射之

箭之所及烟熖随发既败走捷以闻遣使锡赉甚渥

赏功建节御书忠勇李宝四字于金纒干旗上以宠

方务徳侍郎受知于张全真参政后每经毗陵必至

报恩院张之祠堂祭奠修门生之敬祝文具在洪庆

善尝入梁企道阁学幕府后守番阳企道夫人尚在

岁时亦以大状称门生以展贺士夫并为美谈张文

知白在桑赞幕下桑识其必贵祥符中文节为京

西曹桑已死葬济州奏乞每遇寒食至桑墓拜扫诏

可之狄武襄受范忠献之知每至范氏必拜于家

庙入拜夫人甚恭以郎君之礼事其子弟狄乃武将

能知义不忘恩可书也先人云前辈闻知己讣音必

设位以哭东坡诗白酒真到齐红裙已放郑谓有香

泉一壶为乐全先生服不作乐后汉董翊举孝廉为须昌令闻举将丧解

官归唐杜审言为崔融所奖引融死杜为融服缌麻裴任与郑馀庆友善任卒郑为行服见孔常父杂记

洪守番江日先人为郡幕时祖母留郷里洪每值正

至必以书送寿酒外题状上太夫人凡僚属有亲者

皆然先人既以书谢翌日再展状谢此等礼数度前

哲常行之特今为创见

向见苏后湖之子扶𢹂古𦘕罗汉十有六入关岀以

相示且云家丗珍藏殆百馀年大父昔在庐山下一

日闻山谷先生在山中亟𢹂𦘕谒之求题尊者名号

时死心禅师住归宗一见𥬇曰夜来梦十六僧求挂

撘命洒扫新浴室陈焉死心倡之山谷书之扶又言

家有码碯盂用以日饭一尊者一失具饭太夫人夜

必梦求斋其灵异如此尝与友生葛庆长力赞其藏

去以俟识者后闻归京尹赵渭师矣继闻赵复有所献

庆长恐此𦘕不再觌也乃约韩体作罗汉𦘕记煇在

上饶玉山见贯休所𦘕十六罗汉像丗𫝊有三本独

此为真煇不识𦘕未敢为然贯休初𦘕古罗汉止十

五尊或以为问乃以已貌足之

米元晖善𦘕能以古为今盖妙于薫染缣素先人在

丹徒米尝以自𦘕寒林见予为好事者袖去先人复

得于元晖少年所作楚山清晓图尝上于御府今犹

可想像为之病懒未暇也

元晖尤工临写在涟水时客鬻戴松牛图元晖借留

数日以模本易之而不能辨后客持图乞还真本元

晖怪而问之曰尔何以别之客曰牛目中有牧童影

此则无也江南徐谔得𦘕牛昼啮草栏外夜则归卧

栏中持以献后主煜煜献阙下 太宗示群臣俱无

知之者惟僧赞宁曰南倭海水或减则滩碛微露倭

人拾方诸蚌腊中有馀泪数滴得之和色著物则昼

隐而夜显沃焦山时或风烧飘击忽有石落海岸得

之滴水磨色染物则昼显而夜晦牧童影岂亦类此

而秘其说

老米酷嗜书𦘕尝从人借古𦘕自临榻榻竟并与真

赝本归之俾其自择而莫辨也巧偷豪夺故所得为

多东坡二王帖跋云锦嚢玉轴来无趾粲然夺真疑

圣智因借以讥之旧传老米在仪真于中贵人舟中

见王右军帖求以他𦘕易之未允老米因大呼据舷

欲赴水其人大惊亟畀之好竒喜异虽性命有所不

计人皆传以为𥬇

曾祖殿撰与元章交契无间凡有书𦘕随其好即与

之一日元章言得一砚非丗间物殆天地袐藏待我

而识之答曰公虽名博识所得之物真赝居半特善

夸耳得见乎元章起取于笥曽祖亦随起索巾涤手

者再若欲敬观状元章顾而喜砚出曽祖称赏不已

且云诚为尤物未知发墨如何命取水水未至亟以

唾点磨研元章变色而言曰公何先恭而后倨砚污

矣不可用为公赠初但以其好㓗欲资戏𥬇继归之

竟不纳陈通乱后偕古大悲雷琴莫知所在米老尝

有题跋云侍讲仁熟𢹂顾陆真迹保大琴会于米老

庵即此𦘕并女孝经是也曽祖字仁熟时守京口唾

砚事吴虎臣漫录误书为东坡

曽祖视王荆公为中表既于撰上丗墓志数种托元

章书之凡书三本择一以入石号周氏丗徳碑寘于

杭州西湖上文并书名二绝绍兴初某人尹京欲磨治

攺刻他文偶族叔祖元仲与之素厚争之力责以大

义尹曰初不知是公家物叔祖曰脱非某家物介甫

之文元章之字可毁乎尹谢焉不然危不免金石之

厄今在南山满觉院客打碑而卖者无虚日



清波杂志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