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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轩书/内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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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集卷一 湛轩书
内集卷二
作者:洪大容
1939年
内集卷三

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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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无武侯之才而欲为武侯之事。志则忠矣。亦不量其力。卒以颠覆。不亦宜乎。廖化所谓智不出敌而力少于寇。用之无厌。何以自存者。真知言也。且善谋事者。先其本而后其末。急于内而缓于外。小人用事于中而将帅成功于外者。未之有也。不能制黄皓之专恣。而欲得志于方彊之敌。不可谓智也。

吴休溺于佞幸之手而乃喜与昭冲之徒读书讲论。其答兴布之语。亦颇明切。盖其天资好而教导不善。可惜也。兴布辈之恐言己过。固谏止之。小人之误君固宠。类如是矣。可惧也。

嵆康箕踞而锻。不礼锺会。恃才慢人。宜乎不免。孙登先见可尚。言论无征。惜哉。

姜维欲备阳安阴平而为黄皓所沮。若如维计。邓艾不能入阴平一步。而艾不入则会自走。蜀之亡。不如是之促也。

魏舒器量宏深。甘守水碓而不以介意。画筹满数而容范闲雅。其庶几乎有若无实若虚之资欤。然有如是之资而屈手于奸贼之手而不知耻。人不可以不学。有如是夫。

诸葛瞻不据阴平。退死绵竹。惜乎。其有父之忠而无父之才。身死家亡而无补于国也。虽然。视姜维辈之释兵降贼。亦差彊人意。若其不斩黄皓。乃其子临死奋叹之言。若以此而真以为罪。则亦苛于责备。非君子与人为善之义。

谯周再劝降王。辱身三主。不足道也。其奔吴入南。计固误矣。国君死社稷。非天地之大义乎。

姜维临死之谋。志毒而计踈。虽然。忠汉之心。至死不变。不伤武侯之明知。亦可尚也。

辛宪英以一女子。能知锺会之有他志。伟哉。且其戒子。语简而意切。

郤正。忠则忠矣。非社稷之臣也。事君之道。从其义不从其令。屈身辱国。死生从君。妾妇之道也。

霍戈,罗宪。虽与背主投降者有异。身是汉臣也。地是汉土也。力不能中兴汉室。则守死其疆。以全臣节可也。奈何以国败主附而屈膝于宗国之雠乎。

吴朱后舍子立皓而不以为意。贤哉。

傅玄疏。切中时弊。

李密与人交。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常言独立而不惧者。以无彼此于人故也。交际之道当如是。亦自难学。

羊祜减戍逻以垦田。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若吴兵卷甲疾趍。掩其不意则奈何。此亦当明烽火远斥堠。自有权度。知吴之必不敢来。若无祜之智而徒欲效此。则其不为岑彭,来歙之见刺于公孙者几希矣。

文立之不荐程琼。可谓爱人以德。真友也哉。

周处之射虎杀蛟。读书砺行。人之改过当如是。

曹芳之废太宰。范粲称疾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凡三十六年。终于其中。诚笃坚确。可谓千百年一人。晋主惩曹氏孤立而大封宗室。相夷几亡而幸存。然则封之否乎。曰。封之亦可。不封之亦可。魏之亡。非在于孤立。晋之乱。非由于宗室。君无失德。则不封不足为孤。封之足以自卫。不此之思。而区区用心于封与不封。吾见其灭于东而生于西也。

羊祜常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敢。故凡进达之人。皆不知所由。呜呼。后之掌铨选之任者。其有能知此义者乎。

卫瓘威德未施而交间外夷。谮杀沙漠。其不武甚矣。何足为功。

羊祜更立令主之说。非仁者之言。

马隆讨西凉。以山路险隘。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上。扁箱之制未详。且山路险隘。骑且艰行。何以运车。

王祥之不拜晋王。差强人意。

王濬之不受王浑节度。虽若骄越。亦其时势然矣。不必为非。

诸葛靓不能与张悌同死。未免为临难苟免。而终身逃窜。不复臣晋。亦无愧全节。

非成功难。保之难也。诚哉斯言。王濬以全蜀之师。顺长江之险。乘风举帆。飞渡天堑。孙氏百战之所保。濬乃一朝而得之。威震三吴。勋盖一时。终以功重报轻。为之愤愤。屡形言色。其免也幸矣。且其严备卫以见王浑。量亦甚褊。视郭令公待鱼朝恩事。果何如也。

杜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此其志亦出于为国之义。然谓之中道则未也。

晋武帝罢州郡兵。盖仿偃武修文之意。虽然。无武王之业而欲效武王之事。既无积德累仁之功而临之以荒淫猜谮之政。宜其身死而国随以乱也。

刘毅刚密。傅咸峭直。皆当世之名臣。

冯𬘘所以谮张华。语极巧密。宜晋武之见欺也。此圣人所以以浸润之谮不行为明。岂不畏哉。

陆喜曰。孙皓无道。沉默其体。潜而勿用者。上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次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次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次也。温恭修慎。不为谄首者次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此言深得出处之义。居乱邦而处乱世者。不可不知。

齐王攸有如此之才。有如此之亲而有如此之望。难乎免于世矣。观其愤怨发病。无意鞱晦。其得令终幸矣。秦秀曹志之徒。不度时势。激成其祸。可胜叹哉。

王济尺布斗粟之谣。虽甚不恭。亦有可尚。彼甘言谄笑以取美爵者。独不愧乎。

魏舒之先行后言而远引自脱。可法。卫瓘之日日未果而终于遘祸。可戒。

晋武知惠帝之昏而不能易。昧贾后之恶而不能废。有杨骏之横而不能退。可谓自贻伊乱矣。

卫瓘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晦。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为明哲。

和峤曾有是言之对甚俊爽。此时若先自糊涂摧缩则必不免。

张华议杨后事。真紾臂姑徐之类。

白虎幡以督战。驺虞幡以释兵。

仇池方百顷。其傍平地二十馀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

裵𬱟崇有论。文理俱畅。

李特雄勇过人而早死。子雄继之而雄据一方。犹孙策之死而讨虏继兴。

张华之不废贾后。终是动于祸福。为人臣而不能舍命处事。则无所不至。

太子遹幼有令名。长而奢虐。习教使然。可不慎欤。华等贪高位而不能去。附贼后而谋姑息。宜其不免。

赵𫷷欲图大事而疑忌勇士。且杀其兄而任其弟。恶得不死。

陆机华亭鹤唳之说。可笑又可怜。人之轻身投足。自取祸败者。可以知戒。

刘渊以多行杀戮。降秩乔晞。宜其横行于中国。夫渊一羯奴耳。间中原之乱而奋奸猾之智。狂僭之计。只在于雄据神州。逞其威势。非其志悯华夏之无君而济生民于水火。然且不如是。不足以售其欲。况乘天时顺民望。取凶残而光大业者。亦有不嗜杀人而能成其事者乎。

成都王一日逊位。河北归心。终以骄侈。身首异处。其他如河间长沙东海之徒。莫不以猜克僭奢而亡其身。为人上者。奈何不戒。

刘敏以数千孤军。击破石冰数十万众。可谓勇矣。然恃功骄恣。自底败亡。哀哉。

刘弘还陶侃质子而曰。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任人如是。人安得不尽心。

刘弘之不斩张光而表其勋。可谓正其谊不谋其利。君子哉。

江汉之人感悦刘弘。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

西阳骑督朱伺言两敌相对。惟当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之。是以胜耳。此言甚有理。凡见小利而忽大事。逞私愤而忘远略者。鲜有不败。

怀帝亲览大政。留心庶务。可与有为矣。若使东海收召英雄。精心协辅。刬除夷虏。赒问疾苦。则天下不足平而安享富贵。名垂竹帛。不此之为。惟目前是图。骄虐奢滥。终于败亡。不亦愚乎。

善人之于国。大矣哉。琅邪名论素轻。顾荣,贺循。一朝归之而江左归心。传曰为政在人。岂不信哉。

王衍位在三孤而不思报国。乃以两弟布列江海。盘据中外。以为三窟之固。不忠不智。罪不容诛矣。

张宾之自比子房。其亦妄矣。子房之所以为子房。岂在于运筹决胜而已哉。忘身报国。非其君不事。高帝一世之雄也。犹不得而臣之。而况于石勒乎。夷狄乱夏。天下之大变也。良纵不能举而攘之。顾反屈而事之乎。

刘渊子盛不好读书。惟诵孝经论语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若盛者。可谓得读书之要者也。后世之徒事记诵。大谈性命者。独不愧于盛乎。

石勒谓王弥位重而言卑。图我必矣。遂袭取之。善于兵者也。

勒报刘琨书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其气像之豪爽不羁如此。惜乎其不学无识。甘于胡寇而不归之正也。

怀帝对刘聪之语。极谄媚可爱。堂堂天子。不得其时则死而已。岂忍向胡贼喉下。甘言求活。以图须臾之安乎。

天下事未定而以鱼蟹土木杀人屠各子。岂有帝王之略耶。

太弟叉甚贤。若使立聪之位。汉其庶几乎。

刘殷之事务几谏。固可也。亦不可学。且曰。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则大错。然则礼记何以言有犯无隐。孔子何以曰而犯之乎。人孰无过。改之为贵。君若听吾谏而改其过。则岂不益有光于其君乎。惟其如是。故纳六女于君而不知止。使之溺于女宠而政令日乱。岂不误哉。

徐润以音律预政令。狐盛以直言见杀。刘琨之亡也。宜哉。

猗卢之破刘曜。气势雄猛。大猎首阳。皮肉成林。令人气涌如山。

彭天护之杀贾疋。报父之雠也。朱子盗之。何也。春秋之法。父死以罪。子不得以雠之。仲荡为汉刺史。以拒中国。恶得无罪。

石勒为突门出。击破末秠。注。杜佑曰。凿城内为暗门。多少临事。令五六寸勿穿。或于中夜。于敌初来。营列未定。精骑从突门跃出。击其无备。袭其不意。恐与田单放牛。同义。

赦一末秠而全辽归之。石勒可谓智矣。

卫玠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其南方之强欤。

刘贵嫔手疏恳恻。以请陈元达之罪。贤哉。宠冠后宫而志不骄。为己营殿而心不喜。谏臣请罢而知其忠。历观丧败而甘自责。首罪请死。以救直臣。内辅之道至矣。惜乎其入于暴胡之手而不能与樊姬桓妃之徒并称于后也。

琅琊创业偏方而伺候主意者。先得亲爱。恶能有成。君无必为之志而将能成功于外者无之。祖逖智睿无北伐之志而欲以孤军誓清中原。志忠而计疏者也。

位重言卑。一也。石勒知王弥之图己而王俊谓石公为可信。有知无知。可较千里。

石勒将袭王俊纂严而未发。闻张宾之言。遂以火宵行。从谏勇决如此。宜其横行中国。莫之能御也。

太弟叉恃兄弟之爱而不辞位于粲。及其事变。求为庶人而不得。贤而不智。忠而迷几者也。

刘聪之立三后。陈元达极谏以非礼。聪不悦。又奏靳月光有秽行。聪不得已废之而恨元达。元达引君当道。不顾其身。忠则忠矣。但不知聪之不可与有为。不能奉身远引而苦谏不讳。其免也幸矣。

李毅之女秀明达有父风。毅卒。权领州事。奖厉战士。击夷破之。荀崧屯宛。为杜曾所围。兵少食尽。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突围夜出。请救而解之。荀女之事尤奇异。

索𬘭潜留降表。先要以万郡于曜。人之为恶。胡至此极。吉朗曰。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乎。乃自杀。成仁取义。忠节无愧。麹允之伏地恸哭。其庾氓王儁之徒也。然等是死耳。何不早决如吉朗而未免为胡贼之俘乎。

睿以督运稽期。斩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流。上至柱末二丈馀而下。观者咸以为冤。惨哉。怨气所感。致此异事。将经营中原而先杀不辜。以失民望。晋之不振也宜哉。

李矩诈降于汉。乘其不备欲袭之。士卒皆恇惧。乃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掩击破之。兵无常法。贵在临贼出奇。

元帝出周嵩而让御坐。己虽可欺。人亦可欺乎。殆掩耳偸铃者乎。

中原之戎虏未逐。先帝之雠耻未雪。方且枕戈尝胆之不暇。奚治郊祀为哉。于是乎知元帝之无意于天下也。

元帝承愍帝之统而为君。则更称恭王皇考。固非矣。但贺循所谓子不敢以己爵加于父者。与周公追王之意不同。未知见于何书而恐矫枉过直。

祖逖将韩潜。与后赵相守。逖以布囊盛土。使千馀人运以馈潜。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赵兵逐之。即弃而走。赵兵久饥。以为逖士众丰饱。大惧宵遁。与檀道济唱筹量沙事。相类。

祖于逖。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告。由是多所克获。

周访知王敦有不臣之志。私常切齿。故敦终访之世。未敢为逆。若是乎贤者之有益于国也。

谯王丞之出镇湘州。疮痍未补。大盗遽至。终以身死。不负初言。哀哉。若使处元帝之位则必不肯偸安于一隅而忘复雠之大义。惜哉。

段匹䃅身本外夷。尽心本朝。至死不变。贤乎奇哉。

石勒拜李阳都尉。与韩信处辱己少年相类。老拳毒手之说。豪爽可奇。

城狐社鼠。不畏薰烧。谓有所凭托也。

王敦将杀周𫖮。问王导而不答。敦弟彬闻𫖮死。先往哭之。见敦而数其罪。辞气慷慨。声泪俱下。

导曰吾虽不杀伯仁。此其自恕之语。观其问而不答。乃奸人假手之术。奚异于手剑。

杨用修论曰。王导在江左。为一时偸安之谋。无十年生聚之计。陈𫖳劝抑浮竞。不能从也。王敦杀周戴。不肯救也。卞敦不赴国难。不能戮也。郭默害刘胤。不能问也。廋亮召苏峻。不能止也。石勒寇襄阳。大疫死太半。弊不能乘也。葛陂淫雨。三月不止。困不能袭也。晋帝拜其妻曹氏。不能辞也。又阴拱中立。以观王敦之成败而胸怀异谋。观敦与导书。平京师日。当亲割温峤之舌。非素有谋约者。敢为此言。敦伏诛。当加戮尸污宫之罪。又请以大将军礼葬之。敦死后。导与人言。恒称大将军。又言大将军昔日为桓文之举。此为漏网逆臣无疑。徒以子孙贵盛。史家掩恶。以欺万世。谓之江左夷吾管氏。舆儓亦羞之矣。近日阳明王公后渠崔公。皆有此论。与愚见不谋而合。因观黄东发之言。昔人已有此评矣。

甘卓举义讨贼。功垂成而中止。为后世笑。惜哉。

宁州刺史王逖怒甚冠裂而卒。信乎只能自害。岂能害人者也。

王敦败。含等将奔江州。王彬闻之。密具舟待之。及不至。深以为恨。始而数其罪。终而急其难。可谓贤矣。然不知灭亲之大义者也。

周札开门纳在时。无藩臣之节。及其死。亦非举义。此其不可褒也明矣。岂感于伯仁而及其弟耶。其亦用私之甚矣。

陶侃出游。见人戯取一把未熟稻。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戯贼人稻。执而鞭之。尝造舡。木屑竹头皆籍而掌之。后木屑布湿地。竹头钉装船。综密。人所不及。

苏峻之乱。陶侃以不预顾命为恨。未肯赴难。其才有馀而量不足者欤。虽然。身成大功。深惧满盈。逊位归死。终始令命。其江东之巨擘乎。

苏峻之乱。刘超锺雅不离帝侧。自峻问遗。一不记存。虽居幽厄之中。犹启帝授孝经论语。终为峻弟逸所杀。

温峤令将士上岸者死。毛宝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上岸袭取峻米万斛。峤不之罪。昔吴起将战未合。有壮士不胜其勇。前获双首而还。起曰。非吾令也。立斩之。

苏逸既平。司徒导入右头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节恐不如是。导有惭色。

石勒知石虎之残忍而乃以周霍望之。其亦踈矣。

桓彝谓褚裒曰。季野有皮里春秋。谢安曰。裒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矣。

佛图澄常服气自养。能积日不食。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腹傍有一孔。常如絮塞。每夜读书拔之。光照一室。平朝至水侧。从孔出脏腑而洗讫还内之。能听铃音。以知吉匈。

孔坦忤王导志。出为廷尉。临卒。庾冰省之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以济国安民之术。乃为儿女子泣耶。坦之贤若此。以私怨黜之。王导之恶。于是乎益著矣。

庾亮欲起兵废王导。此王苏之事也。可为寒心。其早死幸矣。

颜含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岂有邪德乎。郭璞欲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

段辽求迎于赵。又复中悔。其操扰无定如此。安得不败。

石虎曰。受降如受敌。

庾亮欲开复中原。其不自量甚矣。王导知而许之。不仁也。不知而许之。不明也。所谓将焉用彼相者也。

王导始劝元帝收揽人才。创业江东。功称第一。及其后陷周𫖮出孔坦亲桓景。举人多失其才。有事无所建白。委靡颓惰。国势日去。所谓焉能为有焉能为无者也。

龚壮假手李寿。以报父叔之仇。又以寿之不肯事晋。诈称耳聋。以终其身。岿然为乱代完人。张宾,范长生之徒。亦可知愧。

诸葛恢谓使慕容镇军。能除石虎。是复得一石虎。是明于事机。的见时势。非苟为妨贤之意。刘翔之为皝求官。力赞忠义。恶得免苟尊所事。阿其所好也。霍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戎贼猾夏。王室涂炭而先自引功。以请封章。其要君不忠。大矣。戮力王家。诚心讨贼者。果如是乎。刘翔不此之正而求伪尊于外。以启newchar KC06543_24之骄心。不亦非乎。且石虎蹙国于皝而千里中原之土。税籍不归于本朝。恶在其为君讨贼也。

康帝嗣位。谓庾冰曰。朕嗣鸿业。二君之力也。嗣服之初。不思无乐。先致私恩。可知其无能为矣。

高句丽有二道。北道平阔。南道险狭。皝出南道。乘虚击之。遂入丸都。注北道。从北置而进。南道。从南狭入木底城。

司马高诩善天文。皝尝谓曰。卿有佳书而不见余。何也。诩曰。臣闻人君执要。人臣执职。占候天文。晨夜甚苦。非至尊之所宜亲。言自得体。

皝忌弟翰勇略赐死。翰曰。吾负罪出奔。死已晩矣。然羯奴跨举中原。吾不遂荡一区夏。复有遗恨。遂死之。观翰以猜出奔。虽在他国。潜为燕计。及其复反。尽忠事皝。勇略无前。所向必克。使翰不死。石虎不得高枕于洛阳。燕业之兴。未可量也。惜哉。皝不能容一贤弟。以壤其万里长城。其能越千里之境。以效忠于垂亡之晋乎。刘翔其真愚也哉。

赵立曰。用法中则虽若缓而易犯。犯者少而久则无刑。用法峻则虽若严而无犯。犯者日繁而久则亡国。欲以苛法箝民者可以鉴矣。

凉将谢艾击赵。夜有枭鸣于牙中。一军疑惧。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得胜之兆也。进战大破之。燕王皝以翰之贤勇而不能容。谓恪之智勇兼济。托儁以委任。所令反其所好者也。

梁犊之乱。掠民斧施一丈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

姚弋仲性狷直。人无贵贱。皆汝之。虎亦不之责。

石闵尽诛羯胡。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

蔡谟若知乱邦不居之义。则晋之乱也久矣。今而不仕。其亦晩矣。既不能去则陈力就列。继之以死。亦忠也。不然则杜门谢事。脱身远引。亦可也。既以不仕为义。则荣辱祸福。不易其志。乃谓之贞。今谟既不能见几于始。又不能远引于中。以十使不起之确而率乃素服诣阙。求以免罪。进退无据。无足观也。

王羲之与浩昱两书。痛切恳恻。深中时弊。盖当此之时。恢复中原。固为第一义。但行有先后。事有缓急。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君志不立。民力日竭。强藩拥兵上流而觊觎之迹已著。桀胡分据中原而跳梁之势方盛。当此之时。虽有管仲之才。武侯之忠。恢复未易论也。况殷浩之躁浅轻浮。安坐守成。且未有馀。乃以孤军渡江制胜于千里之外乎。其急于事功而不量其力甚矣。

王彪之以书生论事。言无不中。有如此之才而不见用。时事可知。

张祚称王马岌丁琪切谏见杀。何不谏于废立之时而死于僭号之日乎。可谓忠于晋而不忠于凉矣。

苻生之残毒。振古所无。而健乃反遗令。渐除大臣。以益其虐。贼其子者也。诗云教猱升木。如涂涂附。

张祚之死也宜矣。张瓘之举兵。虽出于身计。而义则讨贼。纲目书以弑其君。何也。

太白入东井。有司奏必有暴兵起秦分。秦主生曰。太白入井。自为渴耳。慢天若是而能有不亡者乎。

秦太后杀东海公法。坚不能救。恶在其为子也。书以杀其兄。宜哉。

王猛之杀樊世。甚无德量。

王述每受职不虚让。其所辞必于不受。及为尚书令。子坦之白当让。曰。汝谓我不堪耶。曰。非也。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为堪之。何谓复让。

苻生之弟有五人。王猛谓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夫罪名未著而以疑杀人。他人尚不可。况于宗戚乎。猛其不仁哉。

慕容恪宽仁忠勇。知人善将。管葛之亚。王谢之上。惜乎其生于夷狄之邦而时运乖蹇。功业不克施于天下也。

什翼健击刘卫辰。河冰未合。以苇絙约流澌。俄而冰合。然犹未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

慕容评不能用恪之言。不授垂而任冲等。贪目前之利而忘日后之祸。终至身虏国亡而大权终归于垂。比诸推贤让能而家国俱亨者。得失果如何也。为人臣者可以知戒。

燕梁琛使于秦。秦主方畋欲引见。琛辞以野见。是慢使也。坚乃设行宫而见之。不辱君命者也。太子延见焉。琛曰。天子之子。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国之臣乎。乃不拜。不辱其身者也。

桓温伐燕。燕求救于秦。请赂以虎牢以西。及兵退。乃曰。行人失辞。夫庶人而无信。尚不得保其身。而况于国君乎。宜其亡之不旋踵也。

王猛欺慕容令之事。鄙琐庸毒。司马公论之是也。

王猛伐燕。所过皆降。申胤曰。邺必亡矣。然越得岁而吴伐之。卒受其祸。今福德在燕。秦虽得志而燕之复建。不过一纪。其后秦果败而慕容垂复起。

苻坚之入邺。除苛政赈穷民。劝农省俗。褒忠奖贤。虽高帝入关。昭烈入蜀。何能过此。但宽而不断。好小利而无远略。且王猛死而宫室器玩之制日以益巧。卒以身死国亡而贻笑后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坚之谓也。

帝奕素谨无大过。而桓温诬以床笫而废之。晋之臣子必当倡率同僚。当朝力争。不得则继之以死可也。彼定仪之王彪之。遥拜之谢安。亦何心哉。

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

谢安与王坦之共诣郗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为性命忍须臾耶。当时桓温之反形已著。而郗超实为之谋主。安以世禄柱石之臣。忍辱屈身。恬不知耻。虽巧于保全身命。岂不得罪于春秋之义。

秦命在官百石以上。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罢遣还民。

桓冲代温居任。尽忠王室。敛势避权。卒保今名。贤哉。

彗星出于尾箕。长十馀丈。经太微扫东井。占云尾箕燕分。东井秦分。十年之后。燕当灭秦。二十年之后。代当灭燕。

王猛遗疏。言简而意尽。善成善终。尤中坚病。惜乎。坚之不能用而卒以偾败也。

秦王坚饮酒极醉。宦者赵整作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坚大悦。书为酒戒。

坚徙诸氐于邺。诸氐皆痛哭。赵整作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朝缓急当语谁。

传曰。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岂徒苛刻之谓哉。叛逆者。戮之大而罪之极也。诛其身孥其族。犹世起而代作。今秦王坚每执反者。辄涕泣宥之。又从而爵之。夫成则贵不可言。不成犹不失于保身。乱臣贼子其将何所惮而不为乎。宜其反者接踵而国随以亡也。

苻坚伐晋。张夫人谏曰。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濬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糓。因其时也。汤武率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今朝野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妾不知其何所因也。不意闺阁之内。有此识时务之论。

燕王垂追尊母兰氏为皇后。配享太庙。崔鸿论曰。夫之于妻。犹不可以妾代之。况子而易其母乎。春秋所称母以子贵者。君母既没。得以妾母为小君也。至于享祀则不得为配矣。

苻坚为姚苌所杀。苻登伐之。将士皆刻鉾铠为死休字。每战。以剑槊为方圆大陈。知有厚薄。从中分配。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

冗从仆射。汉中官官名。

戴逵累征不就。逃匿于吴。谢玄上䟽。以为逵自求其志。请勿召。使其身名幷存。许之。夫不贱货贵德而徒以征召逼之。宜逵之不至。然以至逃匿。则无乃近于逾垣闭门之徒欤。迫斯就之。不合则归。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

谋臣者。国之纪也。吕光有图天下之志而不能容一杜进。可知其无能为也。

秦主登载坚木主。每事禀之。姚苌谓秦得其助。亦立坚像而祷之。后以不利斩像首而送秦。生虽可欺。死亦可欺乎。杀其人而又立像求福。何其愚也。

范宁在豫章。分遣议曹。采求风政。徐邈以为非徒不足以取益。实蚕渔之所资云。

宁以王弼,何晏蔑弃典文。波荡后生。至今为患。其罪深于桀纣。可谓确论。

姚苌以兵千馀。破秦三万之众。每栅孔中树一木。以旌战功。

魏王珪击柔然。追奔六百里。诸将言粮尽。珪曰。杀副马足以为三日食。陪道追击。大破之。注。北人用骑兵。又有一马。谓副马。

姚苌慎于轻战。每以计取之。诸将或谓将牢太过。

慕容垂击翟钊。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溸流以上。潜遣将。自黎阳津夜济击破之。

清河李辽表请事有如赊而实急。请修兖州孔子庙。仍立庠序。

姚苌临死。谓子兴曰。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善哉。人君之道备矣。

慕容宝还自击魏。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覆军上。沙门支昙猛曰。魏兵将至之候。宝不应。夜果大败。

魏王珪禽燕兵五万人。欲尽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不如悉杀之则其国易取。夫将苟贤也。何患无兵。苟不贤也。虽多亦奚以为。且图大事者。不求小利。谋天下者。先收民心。杀人以求利。虽一朝而得天下。君子犹且不为。况徒增彼之怒而固彼之志乎。兵法。攻人之城。勿坏坟墓。以无益于我而挑敌之怒也。宜建之见唾于珪也。

永嘉之乱。汾阴薛氏聚族阻河。自保不仕。刘石苻之后。秦主兴。聘为将军。

魏伐燕。军中大疫。人畜多死。将士思归。珪曰。此固天命。四海之民。皆可为国。何患无民涉。珪于是乎失言矣。恃多而不恤其隐。民将尽刘。若之何御之。宜珪之不能一天下也。

吕光太原公纂击段业未拔。闻郭黁叛。将还师。恐业蹑后。乃遣使告业曰。郭黁叛。吾今还都。卿能决者。可早出战。于是引还。业不能出。兵虽不厌诈。当直而直。亦机也。

魏王珪击慕容獜。太司令鼂崇曰。纣以甲子亡。谓之疾日。珪曰。纣以甲子亡。武王不以甲子兴乎。进战大破之。

慕容农畏死偸生。背主降贼。终亦不旋踵而死。果何益哉。呜呼。以农之忠节威名。一死之不能办。终归于背国之俘。为后世戮。士大夫立身一败。万事瓦裂。可不戒哉。

慕容盛归身兰汗。忍辱待时。终以复雠。燕统赖存。忠而不贰。智而炳几。其诸慕之最贤乎。

识之于人。大矣哉。以王恭之忠直。立朝正言。权贵敛手。固社稷之柱石矣。一朝称兵向阙。迹敦峻之旧辙。谓之何哉。观其临死。神色自若。以为本心欲忠。百世之下。知有王恭。此其志非出于篡逆明矣。特其有忠而无识。不自觉其陷于大恶。人不可以不学如是。

贤者之于国。其利博哉。石勒得张宾而横行中原。苻坚得王猛而一统江右。乌孤得赵振而遂霸岭南。张宾,王猛,赵振尚然。而况不为张宾王猛赵振者乎。虽然。大丈夫不得其时则老死岩穴而已。宁可委身于胡羯之手而赞猾夏之谋乎。此三子之不能无罪于后世也。

魏王珪分尚书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吏部尚书崔宏通署之。如令仆故事。以珪之能委任如此。宏之贤可知也。

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此天下之善问。天下之善对。珪真人杰也。

珪伐燕粮绝。以桑椹佐之。

燕李朗叛。其主盛遣李旱讨之。既行急召而复遣之。朗谓有内变。不复设备。遂袭斩之。

刘裕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蒱为乡闾所贱。及为刘牢之参军。觇孙恩军。独奋长刀。逐贼数千人。终成帝业。人不可以小节而贱之也。

会稽王道宗昏醉不省事。世子元显自领杨州。聚敛不已。富逾帝室。不忠不孝。贪财专权。有一于此。鲜有免矣。

殷仲堪。人有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好为小惠。以悦人。烦密而短于鉴略。终至于败。

魏王珪以星变当改王易政。数改易官名。欲以压塞明王之禳灾以修德。珪之计疏矣。变易官名。心已不诚。何以感天。

秦陇西公姚硕德伐凉王吕隆降之。军令严整。秋毫不犯。祭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可谓有大将之风。

威不足恃也。力不足强也。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刘牢之起自匹夫。位至方伯。材武盖世。所向无敌。一降桓玄。僚佐散走。以求富贵而终以缢死。不亦悲乎。为人臣者可戒也夫。

孙恩妖贼孙泰之弟。屡陷州郡。及败于临海。赴死海中。其党从之者以百数。谓之水仙。恩以无赖剧贼。能得人心如此。其田横之类欤。

安帝中三吴大饥。富室怀金玉衣罗纨。闭门饿死。

魏王珪为浮梁渡汾西。以击秦王兴。兴束柏材从汾上流纵之。欲以毁浮梁。魏人皆钓取为薪。

魏王珪杀崔逞而司马休之,刘敬宣之徒改路而奔燕。赏一贤而天下劝。杀一贤而天下沮。人王之赏罚。岂一人之休戚而已。故明王慎之。

桓玄将受禅。耻无隐士。求得皇甫希之。给其资用。使居山林。征为著作郞。又使固辞。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时人谓之充隐。

玄入建康宫。登御座而床忽陷。群小失色。殷仲文曰。圣德深厚。地不能载。玄大悦。

卞承之曰。宗庙之祭。上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也。有是哉。承之之迂也。桓玄慢神虐民。逆天悖德。德之不长。愚夫之所知。虽蒸尝禘祫上及百代。果何益哉。承之之言。虽若长厚。其不严于恶而昏且缓也甚矣。

何无忌击桓玄将何澹之于桑落洲。澹之常所乘舫。旌旘甚盛。无忌曰。贼必不居此。以劲兵薄而得之。传呼曰已得澹之矣。贼军惊扰。遂大破之。

军书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故被围于人。必塞走路而战。以示其必死。项羽之沉船。韩信之背水。皆此义也。桓玄将战。先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夫主将者。众人之望也。桓之军。谁为之尽力哉。宜其亡不旋踵也。魏官名仿古龙官鸟官之制。曹使谓之凫鸭。取其飞之迅疾也。候官谓之白鹭。取其延颈远望也。

燕王煕伐高句丽。城且陷。命将士无得先登。俟刬平其城。朕与皇后乘辇而入。由是城中得严备卒不克。愚痴可笑。直亡国之主也。

或谓刘裕治音乐。裕曰。日不暇及。且性所不解。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英雄能办大事者。其不屑屑于声色如此。

秦王兴归南乡十二郡于晋曰。刘裕拔起细微。能讨桓玄复晋室。天下之善一也。吾何惜数郡乎。当时晋统未绝于天下。则兴顺天畏威。纳土输籍。臣服于晋则可矣。修德懋化。待时膺命。亦可矣。今外此而以先人之疆土赏敌国之臣。以籍寇兵。进退无据。其志大而计踈者欤。

齐城南有女水。化隆则水生。政薄则津浊。浊于燕而备德卒。

西凉公戒子书。甚得人君之体。

姚兴谨事二叔硕德等。国家大政。皆咨而行。宽仁礼贤。酷似苻坚。

兴以傉儃之献马为忠。使镇凉州。终为边患。不简贤计功而以私感赏人。惟思目前之惠而不顾千里之忧。惜哉。

傉儃宴于宣德室。仰观叹曰。作者不居。居者不作。孟祎曰。张骏始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顺者可以久处。可谓善对。

魏外城方二十里。

燕主煕惑于苻后。虐民兴旅。以奉其欲。及其卒。斩衰食粥。百官哭无泪者皆罪之。将葬。被发徒跣。步从二十馀里。昏惑如是。能有不亡其国者乎。

秦韦宗。与傉儃语。叹曰。奇才英器。不必华夏。明知敏识。不必读书。

珪之末年。政刑乖乱。足以亡国。若非副君之贤。则魏之丧也久矣。

王猛孙镇恶。骑射不足而有谋善断。刘裕曰。吾闻将门有将。信然。以为参军。

南燕主超。若听公孙五楼之计。坚壁清野。塞大岘之险。则刘裕虽有百万之众。不得过临胊一步地。五楼小人也。能有此谋。人真不可知也。

刘裕过大岘喜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

裕以胡藩之计。用韩信破赵之策。以奇兵僭取临胊。超大惊奔走。遂大破之。

秦遣使谓裕曰。今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若不还。当长驱而进矣。裕笑曰。夫兵贵神速。彼审能赴敌。必畏我知。宁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此张大之辞耳。秦果不至。

西秦王干归欲以女妻焦遗之子华。辞曰。王姬下家于蓬茅之士。臣惧其阙于中馈。遂不果娶。

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母。

甚矣。魏王珪之不明也。杀其母而不哀。是不孝也。不孝之子。何以为国。怒齐王之哀泣而将杀之。是以不孝望其子也。可谓失其性者也。

清河王绍弑魏王珪。颁赐布帛。崔宏独不受。当时绍新行弑逆。必当立威而箝下。一顺一忤。死生立办。而宏能卓然不挠如此。其临大节而不可夺者欤。当宣武之末。法纲严酷。步趍言辞。动被诛戮。唯宏与其子浩未尝谄谀。亦不忤旨。宏真贤乎哉。

魏王嗣新即位。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时政。时人谓之八公。嗣服初。先务任贤。魏之兴。可知也已。

刘裕围广固。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遂克之。

何无忌与徐道覆战败。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遂握而死。

刘裕闻无忌败死。卷甲兼行。将济江风急。裕曰。天若助国。风当自息。不然。覆舟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当此之时。国之存亡。在于呼吸。故裕亦不获已为此。如武侯空城弹琴。以退仲达。断则断矣。若非危急之时。则亦不必行此危道。

孟昶。以刘裕不从过江之计。仰药而死。因一朝之恚。遽至杀身。甚没主见。可谓浪死。

徐道覆计谋甚高。顺流之计。若定于广固未破之时。则刘裕首尾不相顾。狼狈必矣。不然。乘裕之未至。径趍建康。别遣重兵。阻河为固。则裕不得归而孟昶诸葛民之徒必将从风而靡矣。直进新亭。乘锐风驰。则刘裕众少多创。其势必遁。旬日之间。建康可得而晋室可亡。当此之时。虽有智者。亦不能善其后矣。卢偱之不听道覆。刘裕之福也。

刘道规刺史荆州时。桓谦入寇。召募义士。旧民多怀二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志。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欲去者不相禁也。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道规击徐道覆。使刘遵别为游军。众咸以为强敌在前。不应分割。及战。前驱失利。遵自外横击大破之。众乃服。此得奇正之法。

刘裕击卢偱于雷池。麾折幡沉。众皆惧。裕笑曰。覆舟之战如是。今乃复然。必破贼。遂大克之。

秦王兴曰。帝王之兴。未尝取相于昔人。待将于将来。随时任才。皆能致治。此言固是矣。然非德无以致人。非明无以知人。非信无以任人。欲求贤者。其可不反求诸己乎。

徐道覆以不世之才智。误身卢偱。志未伸于天下。名不免于草寇。惜哉。孔子曰。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君子之托身。其可不谨于其始乎。

杜慧度掷雉尾炬。焚卢偱之舰。注。束草之一头。施镞草尾。则散开如雉尾然。爇火以投敌。

燕王冯跋。每遣守宰。必亲引见。问为政之要。以观其能。燕人悦之。

刘道规在荆州累年。秋毫无犯。及归。府库帷幕。俨然若旧。甲士迁席于舟中。刑之于市。迁席之罪。岂至于诛乎。道规其好名而不近人情者欤。

王镇恶袭刘毅。去江陵二十里。舍船步上。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立六七旗。旗下置鼓。令将至城便鼓。严若后有大军状。

城内牙城。晋宋间谓之金城。

刘裕使朱龄石伐蜀。疑兵出涪江内水。重兵自外水取成都。虑驰先声。乃付函书署曰。至白帝乃开。龄石等如其计。遂克之。

勃勃蒸土。筑统万城。

裕击司马休之。密书招休之录事韩延之。延之复书以数裕罪。终言当与臧洪游于地下。裕亦叹息曰。事人当如此。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更其字曰显宗。改其名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荧惑亡于匏瓜。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讹言。然后行其祸罚。崔浩曰。亡在庚午辛未之间。庚午主秦。辛为西夷。荧惑其入秦乎。后八十馀日。果出东井。留守钩己。久之乃去。秦大旱。讹言一岁而亡。

裕击魏兵于河上。遣丁旿帅车百乘。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头抱河。车置七仗。士竖一白毦。毦举。使朱超石帅二千人驰赴之。魏兵皆肉薄。超石断矟千馀。长三四尺。以大锤锤之。一矟辄洞贯三四人。

王镇恶溯渭而上。乘艨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但见舰进。惊以为神。至渭桥。镇恶令军食毕。皆持仗登岸。后者斩。既登。密使人解放舟舰。渭水迅急。倏忽不见。乃喩士卒曰。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战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歧矣。乃身先士卒。众踊跃争进。大破秦军。擒其主弘。

后宋仁宗天圣五年。内侍卢道隆创记里鼓车。独辕双轮。厢上有两层。各安木人。车行一里。下一层木人击鼓。行十里。上平轮转一周。上一层木人击镯。一名大章车。

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太史以为兵气。

刘裕急于篡位。径归江东。千里旧都。得之艰难而失之容易。使勃勃乘间闯入。坐镇长安。惜哉。当是之时。晋祚将移。有功德者任自得之。使裕雄据三秦。傍略雍陇。北逐屈丐。西屏蒙逊。则数百年陆沉之神州。可以不劳而定矣。如是则威名日著。功业日隆。天命人心。可坐而致矣。不此之为。反顾狐疑。狼狈旋师。汴渠才开。潼关已断。青泥之败。髑髅成台。登城流涕。何补于事哉。

王镇恶,沈田子之辈。一时之雄也。若使各守险要。无相猜克。则勃勃虽强。数人者制之有馀。奈何咸聚一处。互相疑激。乳臭小儿。力未弹压。煽动讹言。自相夷灭。强寇奄至。望风奔走。百战之所复。一朝而失之。岂惟裕之智力有所未及哉。抑亦胡羯之运气方将。而中州之厄会未艾也。可胜叹哉。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崔浩曰。昔王莾将篡。星变如此。其刘裕将篡之应乎。果然。

勃勃征隐士韦祖思。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汝昔不拜姚兴。今独拜我。乃以非类遇我。遂杀之。此其骄虐好杀。固不足道。夫傲忽。人之所易厌。敬畏。人之所易喜。今怒其恭惧而杀之。勃勃亦非庸人。视踈忌方正昵近谄谀者。相去远矣。祖思以勃勃为非类。不足与有为。则避身远引。以洁其身可也。既已就征。则正以持己。忠以施谋。救其好杀之心。以济救民之方。亦或一道也。乃彼此不及。适以杀身。可哀也。

司马楚之待人之忠。沐谦感恩之诚。俱不易得。

宋主谨事太后。每一朝不失晷刻。自古英雄之士能崇业济事者。曷尝不本于孝哉。

徐羡之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奕棋。观戯常若未解。

宋主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

宋谢方明善治郡。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则渐以变移。使无迹可寻。方明之事。固厚矣。犹未免于私也。事而当改。虽父兄君长之法。有所不顾。何必使之无迹可寻然后为可乎。且法久弊生。古今通患。彼虽知之。岂以为嫌。设以为嫌。于我何干。虽然。狃故而厌新。人之常情也。古语曰。利不百不变法。故变法者。君子之所不得已也。

桂坊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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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十二月初一日。以侍直谢恩后。入直夜对。辅德韩鼎裕。司书申在善。侍直洪。入尊贤阁。讲朱书节要第三卷。东宫读前受音陆丞相书。辅德读与刘共父书。东宫又读新受音讫。令曰陈文义。韩曰此二程文集事。别无可陈。但某不敢惮改云者。见朱子学问大处。如禹之不自满假。汤之从谏如流。圣人之心。自如是也。令曰。桂坊言之。臣曰。春坊达辞甚好。所谓学问之道无他。知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者也。令曰。桂坊即月前新除洪侍直乎。学业闻甚笃实。韩曰。臣未知其他。但知其优于经学。且非应举之儒矣。令曰。作日形气之私云云。文义更思之。如何。韩曰。臣出而更看。睿教甚当。令曰。桂坊是经学之人。必有所见。上番试以昨日酬酢问之。上番曰。中庸序中形气之私之私。与下人欲之私之私。两私字同乎异乎。臣对曰。臣读之年久。仓卒未能记。但两私字。一串贯来。或不必异看乎。令曰。见无册子。顾安能尽记也。非谓我见之真正无差。所见适然。故偶有酬酢矣。盖形气之私之私。如饥而欲食。寒而欲衣。人不然而我独然之意。若人欲之私之私。是流于欲之私。非谓人心之不可无者也。且二者杂于方寸之二者。与精则察夫二者之二者。亦似不同。如何。韩曰。使桂坊出而考思。后筵仰陈为好。臣曰。当更为考思。后对如有下问。当仰陈。令曰。中庸率性之谓道。此率字何意。臣对曰。此率字极难言。泛看则似涉入工夫。但前辈皆不云然。令曰。此率字。实不当以功夫言也。如云遵大路兮。只是依性而行。是谓道云尔。臣对曰。臣所闻于先辈者。亦如睿教所谓依性而行也。令曰。文定所以改二先生集者何如。臣曰。臣见闻不广。文定改本。未曾见之。而既有朱子之论。则其得失不待言矣。令曰。以南轩之贤而有此回互害义之举。不亦异乎。臣对曰。假令文集中有害理之言。当用传疑之法。况未必然乎。此千虑之一失。所以古人德弥高而心愈小。惟恐其为客气私心所误也。令曰。此言甚好。真是为学切实之语。因论明道更有商量。伊川直云不是。令曰。两先生不同如此。论地位则明道虽高。伊川之谨严。实初学所当法。臣曰。臣所闻者。亦然矣。盖明道和。伊川严。先严则终至于和。先和则必至于流。令曰然。臣曰。大体则然矣。若此辞气之不同。则臣以为无伊川见解则当姑学明道。凡事不可遽作定论。盖学者之病。莫甚于自信太过也。令曰。虽然。初学亦有明白自信处。则直云不是。亦何害乎。臣曰。臣意如礼记所云疑事无质之类。非谓一味无模棱也。令曰。以二程之大贤。家有再嫁之女。岂不可疑。伊川既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何不能感化其至亲而使至失节耶。臣对曰。失节事大。是正训也。但改家。是中国所通行者。自非特异之贞节。则未尝以为耻。其人既染于俗。不能保其贞信。则任之而已。所谓以众人望人者然也。必欲强挽而不遣。则末稍安知无甚于改嫁者乎。顾韩曰。此事如是看之甚好。又令曰。又有异事。以伊川之谨礼也。于明道后事。有碍于宗统者。何也。臣曰。尚论前贤则此等事非止一二矣。盖伊川非不言宗法。而至朱子而益严矣。既有朱子正论。则伊川此事。为贤者讳。存而不论可也。韩曰。桂坊为贤者讳云者。甚好。令曰。只当如是。但终莫晓其故。臣曰。臣未见文迹。不敢质言。而窃闻之先辈。以为有太中遗言也。令曰。遗言事未记其见于何书而吾亦闻之。臣曰。虽有遗言。语未毕。令曰。亦乱命也。臣曰诚然。

初四日辰时召对。答韩无晷书及与芮国器书及答郑景望书读讫。韩鼎裕举程子学制。当时谓之迂阔云云。曰。从古儒者之言。俗人必谓之迂阔。儒者与俗人。本不相容。邸下将来虽欲用儒者。召而致之朝。安知其竟不动于俗论耶。令曰。在我先具精切之权度。然后可保其不为俗论所误。惟此最难。又曰。桂坊之意何如。臣曰。睿教然矣。且程子学制。大略亦具于小学中而竟不得行。此千古之恨也。令曰。小学中有之乎。儿时草草读之。全未记得矣。臣曰。看详学制。槩言养士之法也。令曰。蔡确何以称新州也。臣曰。古人辞气。此等处甚多。晋语称王敦为大将军。朱子称秦桧为东窗。令曰。此古人忠厚口气。又曰。范忠宣之于章惇。原恕太过。其遇风涛。乃语诸子曰。此亦章惇所为乎。不亦过厚乎。臣曰。君子之于小人。及其恶之未著。则包容之使革心。其恶之已著。则必深恶痛绝。不可小缓。况外示忠厚之意而阴济自全之私者耶。令曰。元祐诸贤改新法。未免太偏。王安石执拗误国。固可恶。新法固多弊政。如免役保甲等法。乃成周遗制。非安石之私创也。以其人而幷废之。过矣。大抵司马光虽有相业。终无学术。故处事多错。其著书亦多失义理。如不识蔡京而惟快其五日内尽改新法。终不免以安石易安石。岂不误乎。且观其夜思中字。亦甚局滞。不求涵养致知而惟思中而已。安知不为子莫之中乎。臣曰。温公夜而失睡。寓心于中字。如佛家数珠意。观此则其心界烦动无涵养之功。可知。涵养无功。则致知必不精。致知既不精。处事安能尽善乎。大抵问学与事业。必以涵养为本。令曰。元祐诸贤。以口语挤蔡确。终欠光明。君子处事不当如是也。其后东坡诗案。未必不由于此。又曰。邵子文未知为何许人。而谓明道所见与忠宣合。此等说甚可恶。明道和气。与忠宣自全之私。何可同日语哉。此言甚可恶。臣曰。此应以明道欲与煕丰大臣共事事而言也。令曰。然乎。明道此事。圣人力量也。忠宣安敢效之。如有人非孔子而见南子。其可乎。臣曰。明道事。伊川亦疑之。至拔于行状中。伊川之所未知忠宣事。何敢比拟乎。令曰。王安石败后。明道曰。吾辈与有责焉。此圣人之言也。臣曰。睿教甚当。人之教人。以明道之心为心。则必无朋党之祸矣。

十二日初更三点召对。答袁机仲书。弼善徐有臣。兼司书申在善读讫。徐有臣略陈文义毕。申在善及臣幷对以别无仰达矣。令曰。今日书颇长。桂坊有何文义之可陈乎。臣对曰。别无可达。良久。令曰。袁机仲似是固执人。而朱子何不更加详说期于归一。而乃曰闭口不谈。各守其说也。徐曰。彼既固执则势当如是而已。臣曰。使机仲有虚受之意。则朱子必不如是矣。既见其自信。则不可烦渎。徒成争端。春坊之言是也。且此与陆象山书中日迈月征等语同。是不屑之教诲也。令曰。我正欲引此而证之。所谓不屑之教者。是矣。又曰。向来中庸序文义。桂坊更思之如何。臣对曰。臣出即考见。伊后不复下询。故不敢僭陈。以至于此矣。两私字之不同。睿教极当。更无馀疑。但两二者之不同。未知睿意果安在。而臣未见其然。令曰。下二者。似指天理人欲而言。臣曰。邸下既下询于臣。臣敢不以直对。臣则以为皆指人心道心。东宫笑曰。真所谓闭口不谈。各守所见者也。又曰。我非敢为正论也。尧舜禹相传。实为千古心法。而遗却未发功夫。则似不免为无体之用。故欲以一字。兼未发而通动静。如中庸首章戒惧之义。如何。臣曰。从古论学。皆从发处说。不可尽谓无体之学。舜之三言。本不及于未发。恐不必强解。但主静涵养之功。实为学问头脑。今承睿教。虽未必为尧舜本意。而其留心本源。先立其大之意。则不胜攒颂。令曰。鹦鹉能言。不离飞鸟。徒言何足贵哉。又曰。偶有所见而不敢自信。欲质于人而文拙不能笔之于书。诸君各以己见。广问于经学高士为可。徐曰。一者诚也。固执之谓也。谓之通动静。睿教甚当。臣曰。一非诚一也。是人心听命于道心之谓也。徐曰。臣意则一者明是诚一也。又曰。一者敬也。敬固通动静。邸下之意甚当。臣曰。敬通动静云云。虽未必为精一本意。而义则固好。徐曰。古虽无此言。亦何伤乎。令曰。务出新论。是说经之大病。终不可自信。臣曰。睿教至当。且说经者。徒役心于训诰。终无融释之理。摠是切实体认。方有实效。且晓得亲切。令曰。此言甚善。古云知得一分。行得一分。徒言而不行。言何能中理乎。又曰。古人行之为贵。如孔颜之乐。体仁不息。自有其乐。若谓之乐道。是道与身为二也。不足以知孔颜之乐也。如我虽不足言。一事合理。欣然浃洽。即此可见圣贤乐处。臣曰。睿教极当。即此境界。人皆有之。惟在扩充而已。

十四日初更召对。文学柳义养,司书安廷铉。朱书与周丞相书。春坊陈文义讫。令曰。此书颇多。桂坊有何文义。臣对曰。别无可达。惟朱子论人公平最可观。令曰。范碑刊改者为谁。柳曰。其子纯仁改之。令曰。桂坊以忠宣事为何如。臣对曰。范吕解仇事。于范公益有光矣。忠宣知不及此。反以为疑。是其量不足也。至刊改碑文则尤过矣。令曰。吕夷简于东莱。为几世。柳曰。臣未记。桂坊或知之。臣曰。臣亦未记。似为东莱之曾高祖。令曰。似是五六世。才见而忘之矣。柳曰。吕夷简力排忠贤。怂恿废后。其罪如此。终又超进范公。善于补过。则朱子之恕之如此。桂坊所谓论人公平者。得之矣。令曰。见收之桑楡云云。则朱子亦非全恕矣。桂坊之意如何。臣曰。夷简之罪。不待言矣。末稍补过。亦非悔悟。只其为人。优于智数。故收范公为家国俱利之计。比之遂非长恶。则固可谓善于补过。若论其心之不善。则始终一也。朱子所以许其功而诛其心也。令曰。诛心云云。诚是矣。君子论人。虽厚于厚处。疾恶亦未尝不严也。又曰。夷简交结阎文应。伺察郭后。郭后终为文应进毒。则夷简难保其不与闻矣。此其人无可言。但于李宸妃丧。水银实棺事。其知亦大过人。非王安石等辈。臣曰。使夷简无贤子孙以盖其愆。则必不能见恕于朱子如此也。令曰。诚然。柳曰。此桂坊虽新入。能文而多闻博识。可备顾问。令曰。素无鉴识。不敢曰知人。但数次见之。已知其为可人矣。读书之人。尽有别也。惟看书不能会疑。无以问难矣。

十九日未时夕讲。宾客郑存谦。弼善李崇祐。兼司书申在善。朱书与江文通二书。春坊及宾客陈文义讫。臣曰。臣别无可达。而下书所论。专在格致。此时象山之学方盛。故朱子每于格致之功。申复不已。其势然矣。但由此而末学之失。偏于训诰。则弊甚于陆学而反悖于朱子。后之学朱子者必先务格致而继之以涵养践履之功。必无知行之两偏。然后为不失朱子旨诀。令曰。此书果专言格致。顾宾客曰。宾客何以见之。前此。春坊以此书为合于庸学而赞美之。故宾客依违对之。宾客因他文义。以求放心陈戒。令曰。求放心。退溪栗谷。各有其说。盖圣人则宜无放心。自颜子以下。皆未免此耶。宾客曰。云云。令曰。桂坊之见何如。臣曰。孟子本意。只为学者而言。若推极而言之。则颜子之才差失。亦未免为放心也。

二十五日初昏召对。兼辅德韩鼎裕。说书李泰永。朱书与黄文叔书。春坊陈文义讫。臣对曰。春坊已备陈。别无可达。而此时。文叔已出守矣。朱子已罢遣矣。侂胄之势焰已炽矣。天下事已无可为。而朱子乃以致一格天。大庇斯人。申申相劝勉如此。以俗人观之。孰不以为迂阔也。惟君子之忠爱。惓惓未尝一日忘天下也如此。且以如此道学。如此忠厚。终不得展布于当世。尽是千古之恨也。令曰。果然。此时此言。实若迂阔。贤者之心。益可见矣。因论宋先正事曰。尤庵于孝庙挽辞。用朱子孝宗挽词韵。朱子有感春赋而尤庵用其韵亦为赋。至于山水。朱子有武夷。尤庵有华阳。节节符合。岂非异事。又曰。华阳洞谁见之乎。春坊皆对以未见。臣对曰。臣累见之。令曰。桂坊何以频频往来于华阳乎。臣曰。臣之乡庄在清州地。且华阳书院有所谓斋任者。臣尝忝居。故果累次往来矣。令曰。距大路几里。臣曰。距大路五里。令曰。水石比武夷如何。臣曰。武夷山水。据图记可想其槩矣。若华阳水石。虽极清奇而一洞不过十馀里。虽有九曲。其实可比武夷之一曲而已。令曰。华阳亦有九曲乎。臣曰。果有九曲而万东庙在其中。庙下有书院。令曰。书院享朱子乎。臣曰。先正独享也。令曰。万东庙有位版乎。臣曰。只有庙宇而无位版。享祀时纸榜行之。祭毕则焚之。令曰。祀典如何。臣曰。此是士林私祭。故不敢用皇家祀典。只以簠簋笾豆。如书院享礼。且书院是赐额。故自官备给祭物。而万东庙则朝家预闻有碍体例。故只自院中私备以祭之矣。令曰。真是一间茅屋祭昭王也。享祀在何时。臣曰。三九两月上丁。先行庙祀。后行院祭矣。令曰。非礼不动四字。在院中乎。臣曰。距书院百步许。隔溪建小阁于岩上曰云汉阁。中藏非礼不动及他御笔三四障子。幷模刻于石。以为久远之计。令曰。庙院创在何时。臣曰。立庙是宋先正遗意而门人故相臣权尚夏创建。幷设院祠于其下而祀先正矣。令曰。遂庵从祀文庙乎。韩曰。未也。令曰。称权先正何如。不从享则不称先正乎。韩曰。古来称名相亦或以先正。则不拘于从享也。儒贤则不妨称先正也。令曰。尤庵集何时开刊乎。是朝令乎。私力乎。臣曰。臣未详知。而先正之孙婺源主其事。似是私印矣。令曰。似是朝令也。禁中有旧本十件。若是私印则不应若是多入也。纸本甚好而幷归散秩。余年来收拾藏置。只有二件完秩。且具有印章而当宁于书籍。未尝用印章。则先朝时开刊明矣。又曰。尤庵集终不可修正乎。臣曰。士林之议。以见行本间有冗杂而见遗者亦多。每有修正之论而事系重大。无人主张。尚今无成矣。令曰。尤庵集无序。何也。臣曰。体重人不敢为也。令曰。遂庵何不作乎。臣曰。似是谦不敢当矣。令曰。朱子大全不可灭于天地之间。则尤庵集岂无修正之日乎。又曰。闻以墓文之难删而然。信乎。臣曰。亦然矣。令曰。子孙之不欲删。固也。又曰。赵宪亦称先正。果不在从享与否也。重峯之学。果与栗谷牛溪同乎。臣曰。其学问造诣。岂敢曰遽同于栗谷牛溪。而至公血诚。五伦全备。千古无两。实行如此。其学可知。令曰。其葬妻时。指引避兵之方。及闻天鼓。知秀吉动兵。先知何其神乎。韩曰。昔有人以此问于宋先正矣。先正答云。重峯岂有他术。只至诚之如神而已。臣曰。李之菡号土亭。东国异人也。明于乾象。重峯尝师事之。先知之术。盖亦出于此也。令曰。土亭高士也。即其定力。亦绝异于人也。臣曰。岂以济州女色事耶。令曰。然矣。臣曰。此等人成就如此。皆以其实心实学也。苟不实践而徒务空言。则当时无所成其业。后世无所垂其名。非所谓学也。令曰。诚然。孔子亦云空言不如行事之深切著明也。但空言亦有不可废之时。如云行之十年而无成。则闭关绝约可也。此等空言。亦以明大义于后世。至今赖之。臣曰。此则非空言也。令曰。牛溪布衣时。以唐使论学事。为远接幕客而往义州。此事以为如何。臣曰。此臣所未闻。如石洲权鞸。世传言尝有此行。成先生恐无是事。令曰。岂余误记耶。成先正家在何处。壬辰播迁时。有人指路傍人家而诬以不奔问。果有此事乎。韩曰。果有之。先正家距大路数十里。仓卒播迁。不得及时闻焉。驾渡临津时。有李弘老者指路傍人家曰。此成某家也。国危如此。渠岂舍命护驾乎。小人之诬君子。惨毒如此。令曰。子孙为谁。韩曰。见在者有成某成某。令曰。非谓先正也。其人有子孙乎。韩曰。李弘老之孙则有某者罪死于光海昏朝也。令曰。为何罪。以废母事耶。韩曰。非也。光海初。与柳永庆同罪也。令曰。然则比废母大胜耶。又曰。牛溪何时奔问龙湾耶。臣曰。牛溪传闻去邠之报。使其子探问于大路。则驾已过矣。不得已避兵山中。光海分朝辟而召之。牛溪力疾赴召。转向龙湾。弘老辈又以唐肃宗灵武事谗之。非宣庙之明。必不免奇祸。令曰。孝庙爱读心经。至因山时大妣殿命以其册纳于神圹。桂坊亦闻之乎。臣曰。臣未之闻也。尝闻御用心经中有书算甚垢弊。宋先正见而传说于外。至今称颂。令曰。心经纳圹事。果有之。尤庵集与金延之诗小注有之。出而考见可也。因论宋光宁时。令曰。赵汝愚误矣。内禅事。何不总百官。直请于太后。乃因侂胄关礼辈缘私迳而图大事乎。侂胄后戚也。关礼内侍也。大臣何可因戚宦而谋国计乎。且既因侂胄而成事。则宜酬其劳。以充欲而远之。防其专擅之渐。亦不能为此。终为其所逐。则所谓失礼之中又失礼焉者也。因论祀典。令曰。太庙享祀。余尝摄行矣。九成等乐。极多未安。乐章宜有长短。而始终随酌献之迟速。且第一室乐章。或遍用于他室。尤似未安。又见武舞有太平箫等军乐。亦非雅器。此等合当厘正。又曰。古云当明乐官。不当明乐音。此固末也。但闻国初迎敕时。驾前鼓吹。自景福宫至南大门。用一章。自南大门至慕华馆。二章始阕矣。宣庙时。乐节渐促。迎敕时。未至南城而二章已阕。未久。有壬辰之变云。乐律之理。固不可易知。若其音节之缓促。亦何难辨耶。又曰。孝庙圣德。岂不卓越乎。尊号止于八字。列圣所未有也。章武二字。闻以昭烈事云。然否。韩曰。章武果是昭烈年号也。令曰。太祖大王追上尊号。是先正所建白耶。韩曰。似然矣。臣曰。此果先正所建白。而故相臣朴世采。其时立异矣。令曰。先正请以何事。故相之立异。何也。臣曰。先正以威化回军事为尊周大义而请之。故相则谓威化回军事不可举论而立异矣。但故相之意。不专在于此事。此是士论溃裂之大机也。令曰。我已知之矣。南溪集。桂坊亦见之乎。礼说何如。臣曰。卷秩多未能尽见。礼说则士林颇尚用矣。令曰。文集几卷。臣曰。为五六十卷。琐琐著述。未及刊行者亦多云。令曰。闻其子孙为庆尚监司。刊行其文集云。然乎。韩曰。臣未闻也。令曰。其集颇杂。似不善抄矣。韩曰。有青红圈事。令曰。然矣。孝庙时。尤庵入朝。五公主虽在深宫。其妆奁之稍侈者。皆敛藏之。若尤庵之来见之也。先正之风声。宫中之慑伏如此。且楼阁洞五公主第宅。以先正一言。即日毁撤。当时君臣际遇。可想。韩曰。新刊朱子大全。极多误字。不可不一番厘改。分授春桂坊。使之精加考准。似好。令曰。此等事。多是苦役。心以为难矣。如朱子语类悬吐事。尚未收杀矣。司御所悬。亦未完耶。臣对曰。臣向见其毕悬将进。闻睿教。以为不必汲汲。益加精详。故出番时还为持去矣。令曰。桂坊想见之。其所悬如何。臣曰。臣未详见而司御是经学宿儒。宜其精善矣。令曰。语类悬吐甚不易。余尝读之。往往有极难处。臣对曰。睿教诚然。且谚吐是我国之俗。中国则只有句读而已。经书虽不得已而有谚解。如语类等书。尤不必然。令曰。桂坊言然矣。

乙未正月二十一日召对。兼文学郑民始,兼司书洪国荣。讲朱书答魏元履三书。时久废筵对。洪国荣达辞陈请。手答嘉奖。即下昼讲之令。夕又依例召对。春坊陈文义讫。臣对曰。此云论语中看得有味。馀经迎刃而解。如论语一书。人孰不读而能使诸经迎刃而解者。未之闻也。读书不能如是。实无益也。岂惟论语哉。凡读书必求如是。然后可谓真读书也。令曰。如我者不足谓读论语。俄适有所考论语中法语之言能无从乎一章。未知在于何篇。能不愧乎。桂坊记得乎。臣对曰。臣亦未记。此等章次。老师宿儒。多不记出。盖读书贵其文义浃洽于中。章次之未记。不足为歉也。又对曰。此云读书先有立说之心。则此一念已外驰矣。盖著书本非初学之事。而才着此心。未免于外驰。亦当为读书之戒。令曰。子房之从容。俱是近谲。乃谓孔明不若。无乃未安乎。臣曰。子房施为之际。待时随机。不露迹无声气。所谓从容也。盖器量深厚。或是孔明所不及。先辈亦多如是论也。令曰。法语一章。果在何篇。皆对以未记。洪国荣曰。本院有论语正文。考出不难。令曰。桂坊出去考来。臣出持正文入对曰。在子罕篇。令曰。更持大全来。又趋出。持大全入对。才进伏。令曰。桂坊读书之声。尚未闻矣。其读之。臣读讫。令曰。巽与者何意。臣曰。巽与者。婉顺之意。如以君臣间陈说言之则纳约自牖。是巽与之类也。令曰。此与逊于汝志之逊。异同何如。臣曰。字虽异而意则同。两字皆系婉顺之意。非谄媚之意也。将退。令曰。桂坊何日出直。臣曰。明日替番。令曰。替直者谁也。臣曰。洗马臣林濬浩也。仍退出。

二十二日辰时。书筵入侍。兼文学郑民始。兼司书洪国荣。圣学辑要刑内章。春坊陈文义讫。臣对曰。臣无文义可陈。妄有愚见。此书体段。与他有异。紧要处多在附注与按说。今全废诸注。无乃大略乎。令曰。下番既有前说。想必固执。而上番之意如何。郑曰。经书亦未尽读注说。且此注俱见于他经。阙之何妨。臣曰。若训诰之注。阙亦无妨。而每章有附注。广引经史。敷演泛博。最多可观。文义之可陈者。亦多在此。似不可全废。令曰。近因侍事倥偬。开筵未卒。每患径罢。故不得已而阙之。非乐为也。臣曰。如患匆卒。只令分读而潜心听之。犹胜于全阙。令曰。温绎时令分读亦可。且临筵。虽未能读。自内有暇。固当详看如何。洪曰。此则有大不然者。邸下临筵。既不肯读。自内宁有详看之理乎。笑而令曰。我岂不看而外为虚言乎。我于下番。未尝以虚言相欺。而下番于吾言。每不相信如此。岂不悯乎。桂坊以下番之言为何如。臣曰。其言诚近妄度矣。虽然。仰恃开纳。敢言如此。此圣世事也。不亦善乎。令曰。今亦匆匆而罢。甚庸歉然。而桂坊所陈则甚好矣。

正月二十九日辰时书筵。圣学辑要亲亲章。入侍。兼弼善吴载绍。兼司书洪国荣。吴略陈文义讫。洪曰。此云偏私过厚与泛而不切。均是病痛。而臣意则偏私过厚。比泛而不切。其病尤甚。臣对曰。臣别无仰达。而下番所陈。意虽有在。臣意则亲亲之义。不患厚而患薄。两病不必论其轻重矣。令曰。桂坊之言。甚完备矣。又曰。此亲亲云者。是兼言异姓之亲耶。吴曰。然矣。令曰。汉文帝不用窦广国事。胡氏之论。余尝疑之矣。若使广国为大贤而天下安危系于其用舍。则固不可不用矣。只其才德之稍优而已。则无宁舍之以杜外戚之弊。不亦可乎。后世不肖之君委任外戚者。未必不以胡论为口实。桂坊常以胡论为如何。臣对曰。胡氏之论。臣亦疑之。果如睿教矣。盖胡氏之论。非不高矣。文帝之意。非不私矣。惟君子立论。贵其传后世而无弊。自汉以来。外戚之弊何限。而胡氏之论如此。殊未可知也。苟不能大公至正。则汉文之避嫌。不害为寡过也。令曰。常棣之华脊令在原。皆赋体耶。诗传六义。多不明矣。臣曰。此则皆属兴体而六义之多晦。诚如睿教。令曰。此诗谓周公作者。是序说耶。臣曰。朱子大旨。亦似然矣。令曰。桂坊出持诗传来。臣退出持入。令曰。只是宴兄弟之乐歌。谓之周公作者。是序说也。桂坊读一遍可也。臣读讫。令曰。两章果是兴体也。掩卷毕。令曰。大朝方出香祗迎矣。或有俯伏之举。则余当出去。故方坐此而待之矣。姑勿退去。看书打话而出可也。因出示一册。题曰讲筵法语。令曰。诸官僚讲筵。嘉言极多。其湮没可惜。故余方抄记如此。上番读之。桂坊亦参看可也。上番既读睿制小引毕。令曰。桂坊所见如何。臣对曰。臣不敢妄有陈说而睿意则甚好矣。令曰。此抄记之事。果无妨乎。臣曰。臣极知僭逾而下问及此。敢不直陈所怀耶。臣每当筵对俱停之时。妄以为此时邸下或有宴安之昵欤。玩物之娱欤。实不胜过计之忧。乃于燕闲之中。游心于此等事。岂非万幸耶。且邸下于宫僚嘉言。既开纳于筵席矣。又从而缀以为文。窃想其下笔箚记之际。无异筵席酬酢时。圣人所谓巽与之言绎之为贵者也。遂亲翻去十数板朴圣源,李普观等诸人之语。至洪国荣为说书时所陈。令吴读之曰。多陈嘉言。莫如下番也。吴曰。此既下番之言。则使下番读之似当。令曰。然矣。洪读数板。令曰。下番失音。上番读之。吴读数板。又令桂坊读之。臣读五六板而讫。吴曰。虽魏徵无以过此。令曰。其言多迫切。于余多有暧昧之言。而不记则近于讳过。故备记无遗矣。桂坊以为如何。臣对曰。所陈无非格言。既赐开纳。又此抄录。甚盛意也。但此等事。易归文具。如得真诚容受。绎而且改。岂非臣民之福耶。令曰。桂坊之言甚好。臣曰。宫官进言之道。当先自治于己而后责难于君。但上之所以受言之道。勿论其人之贤否。只取其言之善而已。至洪以尧山堂记进谏事。洪又曰。臣见尧山堂记。尚在座右。恶在其开纳也。笑而令曰。虽置座右。不复留心。亦何妨乎。臣曰。凡人臣之进言。不能不因事因物而要在格其心。人君之容谏。不能不形诸言貌而要在真切觉悟也。不如是而徒以虚礼文具而已。则终无益也。令曰。下番每不信吾言。多为迫切之言。岂不悯乎。臣对曰。下之进言。上之从谏。每不免喜婉顺而恶真截。最为可戒。必于冤闷迫切之处。诚心容受。乃所谓容谏也。令曰。非不欲容谏也。不谅迫切之处。实多冤痛矣。臣曰。臣意则其冤痛处。最好容受也。

东宫尝谓一讲官曰。君出身二十馀年。大朝尚不知名。何难仕如是耶。讲官对曰。下问及此。敢不直对。臣实畏刑问也。畏决棍也。东宫默然有间曰。士大夫宜不可以刑杖摧折之也。

尝谓讲官曰。大殿别监作弊特甚。朝廷皆畏之云。然乎。对曰。然。小不如意。则骂辱必至。安得不畏。东宫曰。余见别监辈。目眦皆不良。何故也。对曰。此辈行事不良。目眦安得不然。前则别监。皆自政院陞黜。故不敢无礼于朝廷者此也。今则不然。无怪其骄悍也。东宫曰。闻此辈作乱于药房。求乞不厌。则必翻拨药末。医官辈不能堪云。故吾之宫属。每加严饬。使之不敢近药房矣。此辈于讲官。能无骄悍之习乎。讲官曰。臣等出入时。皆俯伏不敢高声。臣等已知邸下之严饬矣。东宫曰。学士何可畏掖隶耶。君辈切勿畏之。一有骄悍。直言可也。谓讲官曰。日前。台官以无土免税。自户曹直捧事。启请蒙允矣。各宫宫属赖此为生者数十人。将有勿施之虑。故余分付诸宫。以为汝辈虽难资生。大朝五十年临御。此是莫大之惠政。汝辈切勿生心云。未知终如何也。

又曰。我朝家法。待士大夫亦至矣。仁元圣母时事。尝闻之矣。每于朝臣。频有赐馔。撤出必问曰。几何进食。尊言之其敬礼如此。今集庆堂有粉板牌。每朝对座目。虽相臣皆书其名。故大朝别使宦侍誊于粉牌。于相臣只书姓字以进之。此则待大臣之意也。

二月十六日午初召对。圣学辑要第五卷摠论为政章。自箕子曰皇建其有极。止名言为政之本。入侍辅德李镇衡,兼司书洪国荣。自今日定以新授音。并读注释。春坊陈文义讫。臣对曰。臣别无文义。春坊所达。皆系切实。愿勿以陈言而忽之。真切开纳。幸甚。令曰。此文义尤好。可谓诸文义之集成也。李曰。其言包含甚广云云。论后妃有关雎之德。后宫无盛色之讥。令曰。女宠之害。不可胜言。女色诚不可近。洪曰。女色亦有当近不当近。若只言不可而已。则恐归佛道也。臣曰。妖色固所当远。若摠以女色为不可近。则不几于绝伦乎。令曰。非谓全不可近。若所谓后妃有关雎之德。则于我已无奈何矣。洪曰。后妃之德。亦在君子之御之如何耳。妇人岂有不可化者耶。令曰。齐家之责。固在男子。而妇人性行有终不化则奈何。臣曰。丈夫而能如尧舜者鲜矣。女子之如妊姒者。岂易得哉。所谓后妃有关雎之德者。亦谓随其人品之高下。而内助正家。各尽其道而已。洪曰。妇人虽不贤。丈夫之齐家。苟得其方。岂有不化之理。令曰。此则不通之论也。设如吕后,武后,褒姒,妲己之类。亦可感化耶。洪曰。褒,妲则固当别论。而吕后则汉高生时不敢为恶。不至废黜。岂非汉高齐家之力耶。李曰。臣以为褒妲是千百年一有。论其稀有。则与五百年一生圣人无异。褒妲事不必论也。洪曰。臣决以为丈夫苟尽其道。女子无不可化之理。令曰。终是不通之说。臣曰。此则有不然者。千古难化之妇人。亦非一二矣。何可执一论。惟苟不至于下愚。则为丈夫者务尽修身正家之道。幷行恩威以感导之。不幸而终不可化焉。则亦处之有道而终不失忠厚之意而已。令曰。所陈固好。而此言姑置之可也。因论赵普事曰。普云论以语。半部佐太祖。半部佐太宗。此不成说。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数句。固足以治天下。而论语何以分半乎。桂坊以为如何。臣对曰。赵普此言。臣则尝以为犹能读书。令曰。何以言之。臣曰。以其犹异于训诰句读之学也。此非漫为空言。其能有以取于书而措诸事。则非徒能读者之可比。若半部之说。活看可也。令曰。赵普果是善读书者。宋太祖尝赐论语而使之读。普一日读之。其日为政。绝异于前。盖其才器过人。有大功于宋。但于太宗事则难免小人矣。夫长子传统。国之大经。德昭之年。已非幼弱。不可谓非长君也。窦太后一妇人耳。国家大事。何可决于妇人耶。桂坊以为何如。臣曰。赵普非不为宋朝元功而陛下不可再误云者。岂能免千古小人乎。令曰。宋朝事。与我朝绝相类。桂坊云何。臣曰。诚如睿教。邸下既知其相类。则其兴亡得失之际。必多有惩感之端矣。令曰。南北宋之末死节。与大明何如。臣曰。北宋只有李侍郞一人。南宋有文陆等大节而不及明末之多也。令曰。虽然。此事徐有臣之言。诚有理。徐曰。南宋之末。一国载在一船。一船之没。一国之死节。其言如何。臣曰。此言亦好。且忠臣持国而大势已去。君臣同殉于社稷者。惟宋而已。令曰。寇准澶渊事。或以劝君乘危。为准之罪者。何如。臣曰。或以孤注言者。臣尝惜准计之未尽行。未知其为罪也。令曰。丁谓之谪。蒸羊赠诗事。或讥其量狭者。如何。臣曰。论人必随其人品高下。如准者何可尽责以中道耶。量狭之讥。似是苛论也。令曰。小人之继执权而误国。无如宋朝。如赵师𢍰犬吠事。尤为可笑。朱子解鄙夫曰。小则吮痈舐痔。真师𢍰之谓也。李曰。师𢍰事甚于吮痈舐痔矣。盖父母有痈痔。则或有为之吮舐者。未闻为犬吠以误父母也。令曰。桂坊以为如何。臣曰。吮痈舐痔。犹属人边事。春坊之言。亦可也。李曰。又有甚者。大明之末。朝臣有为魏忠贤之子者。又师𢍰之所不为也。笑而令曰。桂坊以为孰甚。臣曰。摠是鄙夫丑事。其优劣不必论也。因论历代帝王。令曰。汉祖唐宗宋祖。三代后只此三君。而汉祖起于亭长。地品微贱。故迹其平生。终无士大夫风采。若唐宗之自称天可汗。真是名实相称。何者。观其帷薄秽行。真是夷狄之雄。盖莫尊于天子。乃贬称可汗。不亦可笑乎。若宋祖仁厚。已启文明之治而雄略不及唐宗。若汉祖之力量。则加之以学。安知不如尧舜。其三君之最乎。因论王安石。李曰。臣以神宗用安石。为千古大快事。令曰。何以言之。李曰。当时安石盛名。高程子数等。神宗苟不用之。使藏拙而终其身。则安石必与程子幷为千古儒宗。虽臣等。亦必尊仰如大贤矣。每思及此。未尝不以当时狼狈为大快也。令曰。真所谓王莾谦恭下士时也。桂坊以安石事为如何。臣曰。臣则以此事为千古大恨事。令曰。何以言之。臣曰。三代以后。君臣相得。儒者执政。未有若是之盛也。乃神宗知人不明而求治太急。安石以迂踈之学。济以执拗之性。不惟误一世苍生。兼为后世用儒之戒。岂非大恨乎。令曰。使神宗能用程子则三代可挽矣。只缘求治太急。非不知程子之贤而不能用。盖如一年有成之事。必欲成于一月。故安石之说。得以中其志也。掩卷后。令曰。关雎诗中转辗反侧等事。或以为文王事。或以为宫人事。此文义亦合一番商量矣。三渊集以为宫人事。沧溪集以为文王事。北轩芝村皆有论说。桂坊出去持诗传及诸文集而来。臣出持诗传及沧溪集而入对曰。三文集。院中无有云矣。令曰。沧溪之论云何。臣曰。沧溪之论。以为文王事。其说甚长矣。令曰。桂坊之意如何。臣曰。以集注喜乐尊奉四字观之。则朱子之意。必谓以宫人事。令曰。夫妻之相敬如宾。不害为尊奉否。臣曰。尊奉二字。决不可施之于妻。令曰。沧溪亦非创说。本出于小注朱子说形容寤寐反侧云云也。虽然。有后妃然后有妾媵。未得淑女则宁先有妾媵乎。吾亦以朱子此说。疑其为记录之误而谓之宫人事者为胜。

二月十八日夕召对。朱书节要答程允夫书。入侍辅德李镇衡。兼司书洪国荣。陈文义讫。论性无死生。令曰。所谓佛家之说者。何谓也。臣对曰。佛家所谓性者。指心而言。其论槩言人死而性不死。轮回不息云。儒者之所谓性者。指理而言也。性固无死生之可言而谓之无死生。则语意已在知觉。故朱子辨之如此。令曰。固然而亦何可舍知觉而言性乎。臣曰。睿意。臣固仰认。而知觉即心也。性即理也。毕竟理自理而心自心。既不可离。亦不可杂。令曰。然。性理最难言。吾意果主于不相离。而乃云兼知觉为性。则不免语病矣。若理气先后。当云何如。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则是气先理后否。春坊或言气先。或言理先。臣曰。理气先后。自来儒者各有主见。而若中庸注说。亦非谓成形而后理乃赋焉。臣则以为有则俱有。本不可分先后。盖天下无无理之物。非物则理亦无依着也。笑令曰。其言甚好。如是看最无弊。顾春坊而再三称之。臣曰。此非臣之创见。即朱子说也。令曰。虽然。理气说。虽讲之烂熳。于身心日用。终未见切实。臣曰。睿教甚当。日用当行之事。切问而近思。随事体行。则性理亦非别物。即散在于日用。及其知行并进。则一原大本。性与天道。可以豁然贯通。初学之坐谈性命。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令曰。此言极是。以子贡之颖悟。晩年始闻性道。则初学尽不可躐等。桂坊之言甚当。观此言则桂坊似不为固滞之论。李曰。此桂坊议论本来如此。令曰。艮斋铭。是谁作也。臣曰。箚疑。以为南轩作。令曰。桂坊出持南轩集来。臣出问而入对。院中本无。令中官持自内册目录。令春坊考见。无有而止。更令中官持唐板五套书而来。即粉纸纲目古板共为三十而落五册。令曰。桂坊亦见之。此是自内传来之物。朱点句绝。似是列圣遗迹。是宫中宝藏而落卷可惜。

三月二十八日召对。朱书节要蔡季通书。入侍兼弼善李普行。兼司书林得浩。陈文义讫。令曰。第二书头云云者。何意。臣对曰。此就全书中删节也。李曰。考大全则可知。令曰。向者前兼司书以桂坊持册往来。有碍筵体。其言甚好。桂坊闻之乎。臣对曰。臣未闻。令曰。其言亦好。所考既非紧急。桂坊不必出去持来。待后日考来可也。臣对曰。既是前例。则虽十番往来。何敢辞乎。李曰。既有所考。且有前例。则何必然也。令曰。前兼司书之意。非为桂坊也。为筵体也。其言甚好。臣曰。前兼司书之意。未知如何。而在臣等则极惶悚。因论形气云云。令曰。理气之论。终未见紧切。此桂坊曾云理气之辨。非初学急务。其言甚好。

三月二十九日召对。上同。陈文义讫。令曰。一千足。是一千文耶。李曰。然矣。令曰。一文是一两耶一钱耶。臣对曰。中国之法。一分谓之文也。令曰。一千文为几两。臣曰。十两。令曰。昔汉光武赐包宣钱七十万。此为几两。臣曰。此为七千两。而钱法。历代各有轻重。比之见行我国之钱。想或差薄也。令曰。果有不同。如鹅眼钱。至入水不沈。大抵衰亡之世。钱弊必薄劣。亦可异也。又曰。古来多称刘晏善理财。不伤民而国用足。未知其法果如何。而为人臣以理财进身。亦何足观也。自古将亡之国。财必聚于上。敛财之害如是。又曰。今云矿银莱银何谓。臣曰。矿银者。天银也。我国银店所炼也。莱银者。倭银之来自东莱者。所谓锭银也。令曰。我国盐铁如何。臣曰。我国银铁。山出棋置。三面滨海。煮盐有无尽之藏。真是货财之府也。但山海之利未尽辟。民国俱未免贫匮。则是无太公管仲之法故也。令曰。煮盐之法如何。桂坊见之乎。臣曰。东西海煮䀋之法俱见之。春坊详陈其制。令曰。金非我国产耶。臣曰。紫山所产。或称以瓜子金。为金之上品而绝贵云矣。令曰。铜绿与铜俱镕。则为朱锡乎。臣曰。臣未闻。令曰。曾见之。用之如此云而其色甚恶矣。又曰。都城粪秽。田夫尽为辇出云。然乎。对曰。然矣。令曰。若无此事。亦难矣。又曰。桂坊见北京乎。臣对曰。见之。令曰。何以见之。臣对曰。臣叔父前承旨臣洪檍。乙酉年为书状官。臣以子弟稗将随去。令曰。其时上副使为谁。臣曰。上使顺义君。副使金善行也。令曰。往来以何服色。臣曰。毡笠军服。一依他稗将。而归时则以布笠道袍也。笑曰。以白面书生。忽装军服。是大不易事。亦可谓好事。又曰。闻北京专事商业。然乎。臣曰。此以城府而言。若野民则力农甚于我国也。令曰。北京所食。皆山稻云。然否。臣曰。北京以东。皆是旱田。杂农粱秫而稻亦旱田所出。饭品甚恶不堪食也。令曰。闻北京不复立皇后云。不亦异乎。其时何如。臣曰。其时皇后幽废冷宫。都下忧叹而不敢言。其言路之壅蔽。推可知矣。令曰。然乎。臣曰。幽废皇后。此自前亡国之本。举朝喑哑。惟有满官阿永阿者。抗谏不顾。酷被刑讯。仅免诛死而编管边远。有一士子传说如此而战栗失色。令曰。其政令想严酷矣。又曰。书肆何如。臣曰。琉璃厂有六七书肆。果往见之。而周设板架。牙签秩然。各有标题。一铺所藏。已不啻累万本矣。令曰。见畅春园圆明园乎。臣曰。臣见畅春园而知康煕真近古英杰之君也。其享六十年太平。有以也。令曰。何故。臣曰。畅春园墙高不过二丈。循墙而行。不见峻甍。当门窥望。制度极其陋朴。夫舍皇城壮丽之居而逊处于荒野之中。宫室之卑隘如此。民到于今称以圣君。可知其为英杰也。令曰。圆明园比畅春园何如。臣曰。宏侈奢华。不啻百倍。若西山则又十倍于圆明。即此宫室之奢俭。其君之贤否。世运之升降。可卜。且西山楼阁台榭。沿河四十里。属于京城之西。其位置结构。穷其巧妙而实同儿戯。竭生民之膏血。惟供无益之玩戯。敛怨于当时。贻笑于后世。可为千古之鉴戒。而沿河楼阁。近颇剥落。想亦意阑不复游衍也。令曰。果剥落乎。臣曰。此必然之理也。凡人耳目之欲。未尝有知足之时。虽穷天下之奢华。时月宴游。已成陈迹。则必思新异之物。转添诡奇之图。观隋炀,陈后。可知也。令曰。城池如何。臣曰。城高五六丈。内外具设女墙。两面堑绝。异于我国城制。其广则城上平铺如砥。可驰十马队也。令曰。虽曰在德不在险。城制既如此。亦未易攻也。臣曰。城池之险。固不足恃也。但势均力敌。则攻之实未易也。令曰。有日记乎。臣曰。未也。令曰。人才何如。臣曰。见数三士子。其诗文书画。俱有绝艺。令曰。为笔谈乎。臣曰。然矣。盖汉人多才艺。满人多质实。论人品则满胜于汉。此则前辈日记。已有是言也。令曰。汉人文胜故也。文胜之弊。诚不可言也。中国之复振。未可必也。闻蒙古甚勇悍可畏云。见之乎。臣曰。臣一往其馆。见其酋长。官至一品而形容顽丑。去禽兽不远。但寝处不用温堗。其贱者。冬夜露宿车上。霜雪满衣帽。冥然无愁苦色。其狞悍强忍。诚可畏也。令曰。上元观灯如何。臣曰。悬灯不以竿。周悬于檐下。异于我国。惟诸寺庙。皆悬于竿。我国之制。似出于此。令曰。我国不用上元而以八日。何也。林曰。此为释氏生日。崇佛遗风也。令曰。然则观灯如何。先正辈亦观之乎。臣曰。此无明证而似无不观之义。如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成俗已久。随众观之无妨。但其本不正。且糜费不赀。此亦王政之所必禁。令曰。由来久矣。禁之无乃过乎。一二蒜灯。何糜费之有。又曰。若为栏干灯则费亦不小矣。又曰。北京岁币米几何。臣曰。大明时为一万石。顺治减九千石。雍正又减之。今为四五十包而已。令曰。减米如此。我国经费必优矣。臣曰。所减米逐年除置。则必有其效。不然而混入于经费。则一二年后。不觉其加减也。令曰。闻近来经费每患不足。此果何故也。李曰。民结杂頉过半。则正供既大缩矣。用道从以益繁。其势然矣。令曰。闻堂上官受司勇禄。此前所未有之事也。在宫中则红袖之费。亦一尾闾。问司导寺月俸有加无减。其何以支堪乎。林曰。都下小民。不农不商。得以糊口而聊生者。盖缘此等厚俸流出羡剩。何莫非国家化泽。臣曰。生者众食者寡。理国之大经。所谓游民幸位耗国病民。宜深加睿念也。令曰。桂坊言极是。

四月初八日夜对入侍。弼善李镇衡。司书洪国荣。司御金谨行。侍直贱臣。至尊贤阁。檐堂多悬羊角灯及玉灯四五双。内外通明。进伏讫。令曰。今日是灯夕。大朝适有赐馔。且赐玉灯。故幷召桂坊上下番。要与一赏矣。又曰。已观灯乎。春坊对曰。夜对有令。故不敢远离矣。令曰。桂坊则观乎。金曰。未也。洪曰。桂坊亦闻夜对之令故也。令曰。北京灯制何如。李欲仰对。令曰。问于桂坊下番也。臣对曰。多羊角灯。或有纱灯彩画者。令曰。见琉璃灯乎。臣曰。未见。令曰。宫中有真珠灯。是仁元圣母手制。比之栏干灯。费入甚些而炫耀异常。甚可观。又曰。昌德宫鱼水堂。桂坊亦或见之乎。臣曰。未也。令曰。鱼水堂观灯颇好。年前每当灯夕。玉堂多入侍矣。后园池中有龙舟而不常用。灯夕或用之。儿时一观之。且放灯于水面。最可观。令曰。今日适具小馔。春桂坊上下番各排一床。而大朝所赐之馔。先为会食可也。仍令中官持来。平圆漆盘具十馀器。又有一小倭盘。亦有六七小器。令曰。桂坊下番进而吃之。又令曰。向来宾客宣饭时。桂坊下番不得参乎。臣曰。然。令曰。诸番次适当佳辰。是甚不易事。令中官又进各床之馔。司钥才进一床。令曰。既有先食。此床各送于院中。出而共食无妨。仍令春坊言于司钥。退送于院。吃馀两床。亦令退送后并退出。

四月初九日夜对。朱书节要游诚之书。入侍弼善李镇衡。司书洪国荣。李陈文义。论操存曰。凡人处事得宜。其心未尝不沈深。处事失当。其心未尝不躁暴。虽如臣者。验之日用。未尝不然。操心之道。必贵沈深而戒躁暴。臣曰。春坊之言甚善。且其言出于体验之馀。非苟为取办于口也。邸下亦不以虚文称好而实加采纳。则有补于睿德不少也。令曰。所陈好矣。但人品沈潜者。少振起而多暗弱。不如刚强者之善变而能做事也。臣曰。睿教亦然。人之气刚变而为柔易。柔变而为刚难。虽以闾巷言之。儿辈温顺者。到长鲜有成就。居家多骨者。立朝多树风节。令曰。余意亦非欲躁暴。盖云沈潜不如高明也。又曰。每当静夜无寐。心气甚好。善端蔼然。朝昼应事。未免汩乱。最是可闷。臣曰。操存二字。为千古心学之要言。无论有事无事。常加操存之功。动亦定静亦定。然后方寸虚明而处事当理。洪曰。桂坊所陈甚好。此所谓敬之通动静也。令曰。诚然。主静实为学之要。臣曰。伊川见人静坐。每欲其善学。非为其徒然静坐。为其涵养本原也。无此本领。心界扰攘。处事安得免躁暴也。洪曰。虽如臣等。每当吏隶有罪。抑其怒而徐察之。则罪多可恕。心气舒缓。所以惩忿之功。不可阙也。令曰。孝庙每当群下有罪。必过夜而决之。圣祖省察之功可见。桂坊亦闻之乎。臣曰。臣亦闻之。洪曰。如昨日中官处分。亦涉过中。恐合亟赐开释。令曰。此事夜来思之。尽觉过中。下番之言甚好。明日当善处而桂坊以为如何。臣曰。中官处分。臣未知委折。不敢妄对。而但承下令以春坊所陈为当。则不待来日。即地开释。乃是勇于从谏也。令曰。余每有过。未尝不悔。但此悔责之念。憧憧于中。排遣不去。可闷。臣曰。改过之勇。胜于无过。既改之后。融释脱落。何可长留在心中为悔耶。令曰。桂坊之言甚好。程子所谓罪己责躬不可无云云也。又令曰。今日文义甚好。上番发端。桂坊铺张之。下番摠结之。李曰。今日沈念祖适来春坊。以为臣等张皇陈文义为不紧。独有一事可闷者。于宫僚为之含垢藏疾太过。洪曰。其言不为无见。是以宫僚之昵侍者孰无忠爱而或欠于严畏也。令曰。所陈然矣。上下番如今春坊者。岂易得哉。其间或有妄陈者。虽辞而辟之可也。但筵体与大朝绝异。故不得肆口褒贬。其势亦然。桂坊以为如何。臣曰。睿教至当。包荒含秽。人君德量。当如是也。况于储宫乎。但以臣妄见。邸下德器优于仁明而或欠威重。威重二字。学之先务。韦布尚然。况于帝王之学乎。且起居坐立。务其凝重。不惟为养德之基。亦贵贱寿夭之所由分也。臣每当举动或侍坐时。仰瞻威仪。甚非所以安重端严慰具瞻而作仪表也。如古人端坐如泥塑。手足不移动等事。深加体念。如何。令曰。戒语切中吾病。甚善。吾亦非不知也。近年每自修饰。自谓比前差胜者。犹不免如是矣。臣曰。变化气质。何可取必于一朝耶。随时随处。不妄加功。最为要法。令曰。所谓功夫虽不敢全废。亦何足道。只为其㨾而已。臣曰。此邸下谦于自道也。虽然。为样云云。岂是真宝用功之节度乎。笑曰。为样不已。岂无成就之时乎。洪曰。今番储庆宫举动时。此桂坊亦随驾。皆按辔安闲。民情胥悦矣。毓祥宫举动时。因大朝催促。不能不少骋矣。令曰。或当郊幸。岂无驰骋之心而固不敢任情矣。陵幸时。大驾离发后。随驾各官塡塞其后。徐行出革桥。则大驾已远矣。不得不疾驱从之。其势然矣。洪曰。臣等固知之。而都民之不知者。皆以邸下为好驰骋矣。掩卷毕。出北京搢绅便览示之曰。桂坊曾见此乎。臣曰。见之。其官制。盖因明制。天下大规模。略可见矣。令曰。官额何如是少耶。臣曰。臣犹以为多也。比我国宜不啻十倍。令曰。比我国虽多。以天下之大则未见其多也。我国内外官额。合为几许。皆对以未详。令夹侍持官案来。令春坊考内案。为九百馀员。令臣考外案。为六百七十馀员。合为一千五百馀员。臣曰。臣诚不意员数之至此多也。无或乎经费之不足也。令曰。真多冗官也。臣曰。北京称千官。我国称百官。未知何故增羡至此也。令曰。我国亦合称千官也。又曰。北京官何以别满汉乎。臣曰。每名下各具居住。满洲某旗人者。满人也。奉天某旗人者。汉军也。汉军者。一统前服从者之孙。同隶八旗。属之奉天。奉天者。沈阳也。令曰。职官有递易。此案何以频改乎。臣曰。北京官制。以九年为瓜限。非如我国之朝迁暮改。故每于岁初改刊。为一岁之用而其间递易无多也。令曰。见北京塘报乎。臣曰。见之而异于我国。多狱案而已。亦印本也。令曰。我国朝报。亦印用如何。臣曰。宣庙朝尝一印行。即有禁令。事在李先正经筵日记中而印行似甚省费。令曰。似无妨矣。又曰。北京官禄。无乃太少乎。臣曰。臣亦未晓其故。惟诸王之俸。每年为米万斛银万两。则反为过厚。令曰。亦何足为过厚。如我国免税坐拥数千结。则不已厚于此乎。是时。自前授音时。时闻有呑嚼声。有茶珠数丸流落于席。洪拾而尝之曰。此茶珠也。进御太多。何故也。令曰。因食滞。且喜其甘且香也。又曰。北京茶。以何品为上。臣曰。以普洱茶为上品。普洱在云南地。得之颇贵。臣亦未之见也。茶珠全是龙脑。气性寒。不宜于调气。且茶以苦为贵。甘者虽悦口。后味不如吃苦之馀。惟桂花茶甘香。不如茶珠之烈而颇宜于下气。苦癖积者多吃而有效。茶珠则不必过进矣。令曰。桂花茶果宜于癖积乎。又曰。余本无滞症。儿时见人有滞症。心窃羡之。故作噫气而效之。近年则真有滞症。甚可苦也。臣曰。滞症。读书人例症而最妨于读书。不可不善为调下也。令曰。时体渐变。如盘床器皿。亦有古今之别。此何故也。臣曰。时尚之累变。自来然矣。但观其变而亦可卜世运升降。如食器古制则口必开阔。今则腹阔而口反缩狭矣。令曰然则其制孰胜。洪曰。缩狭之不如开阔。明矣。臣家则尚用古制。令曰。桂坊家用何制。臣曰。臣所食用今制。笑曰。然则桂坊为时体也。又曰。外间饮食奢俭如何。臣曰。升平日久。服食日就于奢。有识之所忧也。令曰。桂坊家饮食如何。臣曰。如臣寒微者。即欲奢亦不得也。李曰。臣为注书时尝蒙仁元王后赐馔。其味品个个珍异。非闾巷比也。令曰。仁元圣母才品绝异。于饮食亦然。且本房其分辈。素以善饮食称矣。又曰。其分辈中以谁家饮食为最耶。臣未谙睿旨。顾洪曰。指戚里家耶。洪曰。此是某家也。臣曰。某家之饮食。以奢得名。皆始于戚里。转染于连姻。自然闻见所致。传言或过矣。令曰。此人食事之致美。余亦闻之。非家人烹饪不进云。然乎。李曰。果有是闻矣。后于被谪也。势无奈何。则何能取舍。可谓饥不择食。以此为一世之笑资。令曰。近来馔品小而巧侈过。余意则反不如丰备也。

八月二十六日召对。朱书节要第七卷答程正思书所论皆正当。止答汪圣可书。入侍兼弼善李普行。兼司书林得浩。陈文义讫。令曰。凡异端之学。亦必明其所以然。然后可以排辟。不然。何以服其心乎。又曰。此所谓旧学禅宗。即朱子自谓耶。对曰。然。令曰。自古高明者多染佛道。何也。臣曰。佛书论心造语奇警。令人易于省悟。以此贤者之过于内修者多入其说。令曰。如楞严经。其言甚好云。且闻士子多有读之者云。信乎。李普行曰。故宰臣李德寿多读佛书。其外无闻矣。令曰。桂坊亦见之乎。臣曰。楞严圆觉诸经。亦少时略览。而但为士者未闻有立算读之者也。令曰。佛经亦有乡板乎。臣曰。僧徒所用。皆是乡板。有所谓八万大藏经板本。尤缁徒之所称重宝也。令曰。闻累次失火。终不延烧云。信乎。臣曰。板在庆尚海印寺。寺累被火。终不及于经阁。且闻乌雀不敢栖其屋。终年不扫除。游尘不敢侵。虽系僧徒夸张而事颇神怪矣。令曰。其板本何如。臣曰。臣未之见而大抵佛书板本。大胜于儒书。僧徒之诚力。不可及也。令曰。闻僧徒尊护佛书。胜于士子之尊经。然乎。臣曰。其尊奉爱护。迥非儒家之可及。为儒者甚可愧也。令曰。大藏经板。闻加漆制作精异云。然乎。臣曰。臣亦未之闻。令曰。道教不传于我国乎。臣曰。道教虽称三教。捏合仙佛緖馀。杂之以祈禳符咒之术。其学不足说。我国尤无传焉。令曰。中国尚今盛传乎。桂坊见中国矣。果何如。臣曰。中国亦不盛传。如龙虎山张天师家为道家宗主。关内外或有云游全真之类而皆无识无学。不足道也。令曰。龙虎山在何处。是何人之居。臣曰。张道陵所居之地。臣未记其在何方。而子孙世守为天师。极多异迹。堪舆家盛称其吉地。齐于阙里。闻是张良之后也。令曰。宋孝宗是崇道教者乎。臣曰。徽宗自称为道君而何足道哉。亦道教之罪人也。令曰。此云省试得失。想不复置胸中。观此则此时科场得失。亦必以为大事也。李曰。程正思必应举不中。故朱子之说如此也。令曰。朱子之说如此。则其时人情可见。大抵摆脱科第。人所难及。桂坊已废科乎。臣曰。废之四五年。令曰。废科岂不难乎。臣曰。臣才识不逮。尤不习于程文。是以甘于自废。非有高尚之志而然也。令曰。桂坊造诣。吾未深知。而才如桂坊。岂不得一科。明是不肯为也。李曰。桂坊废科。大是难事。古人曾有妨工夺志之训。为学业者类多放荡无拘捡。桂坊之废科。想是专实向里之计也。令曰。桂坊谁之孙耶。臣曰。靖社功臣南阳君洪振道之六代孙也。令曰。昨日举案中。桂坊何其多也。一侍直。亦功臣之孙也。桂坊先祖。有何事迹。曰。别无事迹。臣之先祖。即具思孟之外孙。于仁祖大王为姨从亲属也。臣之宗家。处地甚高。家有楼登之。俯瞰城中。故举议时诸家妇女幷会其楼。约以阙外有火光则大事成矣。不然则败矣。妇女幷将引决。家传如此。令曰。家在何处。臣曰。家在南山下暗里门洞矣。令曰。曾闻伊时以火光为约矣。果是其家矣。闻以绵䌷一疋。各为自缢计矣。臣曰。绵䌷事。或有传言。令曰。其楼尚在乎。谓之举议楼可也。又曰。靖社功臣。不似中庙功臣之杂乎。臣曰。臣之先祖。臣不敢称道。而如延平李贵。升平金瑬。完城崔鸣吉。谿谷张维。皆儒门讲学之徒。与中庙功臣。迥不同也。令曰。李贵亦儒门人乎。臣曰。李贵。栗谷李先正门人。累有疏辨李先正之诬。令曰。李贵或自请为吏兵判。他人不可学而其人则忠实可贵矣。臣曰。诚如睿教。可谓观过知仁。且其家法甚严。训诸子极其义方。其两子皆贵。延城李时昉。因醉失仪。其兄延阳李时白。白其父将挞之。延平笑而匿之背后。仅以免焉。搢绅传为佳话。令曰。其家法然乎。臣曰。李时白为水原府使。畏忌才口。不敢缮甲兵。李贵大怒笞之曰。汝既许身于国。为国尽心而已。何顾才言。即此其忠实家法可见。令曰。李适叛时。李贵尚在乎。臣曰。适之叛。在甲子反正之初也。令曰。敦化门尚有适斧痕。伊时命勿修改。是安不忘危之意也。因论异端杂书。令曰。列国先秦时杂书。想已多矣。无怪乎秦皇焚书之弊。因笑曰。此事言之难矣。若误传以秦皇焚书为当然云尔。则岂成说乎。臣曰。使秦皇不焚杂书。则其诸子百家之语。无补于世。徒乱耳目者。焚灭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