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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有学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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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三 牧斋有学集 卷第二十四
清 钱谦益 撰 姜殿扬 撰校勘记 景上海涵芬楼藏康熙甲辰初刻本
卷第二十五

牧斋有学集卷二十四

 序

  杜大将军七十寿序

上章摄提格之岁前太傅元矦大将军武杜公春

秋七十病月廿二日为悬弧之旦其犹子总戎弘㙔

弘场及诸孙十二人谋相与罗长筵考钟鼓横金拖

玉称百年之觞公方损食降服独居湥念湫乎其有

墨也恤恤乎如有所失也则相与屏荣踧踖前却而

未敢进裁书布币走使数百里以称寿之词请于余

余惟公历事五朝专制九镇西鏖河套南荡渝州大

小数十百战功劳在疆场勲伐在庙社迨乎国论参

差用舍错互悬车束马引身敛手以坐视夫海宇之

糜烂钟簴之迁移而公亦巳老矣记曰七十曰𦒿人

生七十则世故饱更齿发危秃志意衰落家人妇子

亲知故旧为之息其劳闵其耄而祝延其未艾也于

是乎有称寿之举岂非流俗之人所谓吉祥善事者

哉而至于公则不肰公于今日固未可以称老亦未

足以称寿也古之称寿者必取喻于山岳于松柏山

岳之峙也至于配天人有数山岳之年而祝延之者

乎松柏之青青贯四时历千载人又有数松柏之年

而祝延之者乎天祚斯世必慗遗老成人以搘危柱

倾曰寿耉曰元老曰询玆黄发斯人也天地之心也

光岳之气也浑沦磅礴含阴吐阳非犹夫含齿戴发

横目四足之伦以血气为盛衰以年齿为老壮者也

汉之名将少无如霍去病老无如赵翁孙去病少而

侍中贵不省士出塞士卒饥乏而重车弃梁肉骠骑

尚穿域蹋鞠翁孙讨西羌时年七十六矣建置久长

之策曰老臣不惜以馀命为陛下明言利害何其料

敌制胜详复而周至也骠骑果勇壮往一旦绝大幕

徙王庭而其精华果锐之气单且折矣营平老成持

重驯至于诛先零屯浩亹而老谋壮事为汉家计万

世者不但巳也史讥去病会有天幸而功名与其年

俱尽杨雄颂营平中兴作武而功名亦与其年俱永

古称山西出将信乎频阳古邽皆老将也智老则湥

谋老则壮材老则坚天之以老寿𢌿斯人也而岂徒

哉牧野之役太公望年九十秉旄仗𨱆未尝告老大

雅之什曰牧野洋洋檀车煌煌维师尚父时维鹰扬

当此之时师尚父尚桓桓如虎如熊如鹰之 飞扬

逆击下平芜而血毛羽也有人焉操壶觞酌旨酒为

之息其劳闵其髦又从而颂祷焉此与夫仰川岳抚

松柏酌酒祝延者何异有不灿肰大笑嗤其狂易者

乎周则师尚父汉则营平唐则汾阳以七十馀应回

纥大人之占天祚斯世而慗遗老成人斯固上天之

劳人斯世之硕果也亦犹夫流俗之人七十告老古

稀称寿嬉游征逐饮食燕乐衎衎肰熙熙肰视日荫

而欷歔抚桑榆而太息是岂天所以慗遗武之意

而亦岂斯世之所以仰望武者乎今日之超肰燕

处停觞却贺湫湫乎恤恤乎有不能舍肰者斯所以

武巳矣余于武异姓昆弟也衰老不能趋贺

诵秦风蒹葭无衣之诗穆肰远怀将遣稚子执榼承

饮以往而叙次斯言以先之武读而笑曰是翁明

年亦七十自不伏老乃欲以我为前驱乎虽肰何其

言之壮也传敕犹子孙子敬为翁举一觞矣

  锡山赵太史六十序

余读唐韩柳二子之论天湥惟其所谓元气阴阳者

以通于古今人才治乱之故而推广其说以谓人身

之所恃者元气也国家之所恃者人才也韩子谓果

蓏饮食既坏䖝生之国家之为果窳也亦大矣妇寺

为其附赘奸佞为其痿痔边陲盗贼为其痈疡幸幸

冲冲攻残败桡未有止息独恃一二贤人君子枝其

食啮去其攻穴于是元气阴阳不至于日薄岁削而

国家用以长久是故国家之兴必曰王国克生其亡

也必曰邦家殄瘁古今觇国者未有以易此者也余

壮而登朝所师友多海内大人长德二十年来摧残

剥落相继澌尽而神州遂有陆沈之祸晚得交锡山

赵太史先皇帝于甲科射䇿后召见清问㧞置翰苑

者也太史强学束修道明德立布衣蔬食卓肰以古

人自命而贤士大夫望其羽仪以为此邦今之鲁卫

忠定忠宪之后犹有人焉考人才于今日斯可为庆

幸巳矣太史近方担簦席帽诣阙里谒林庙访问俎

豆礼器归而修端门告成之业其所以长养元气阴

阳而去其攻穴固有大于吾之所云者余幸得托末

契有朱陈之好将乘小艇持村醪以介皇览之觞遥

望梁谿锡山有光熊熊有气洋洋元气郁盘在江乡

百里间不自知其掉头雀跃喜而欲有告也柳子有

言天地大果窳也阴阳大艸木也乌置存亡得䘮于

其中太史诵斯言也举太白以浮我余无所辞于监

史矣

  赵景之宫允六十寿序

万历五年丁丑吾乡赵文毅公在史局抗论江陵夺

情拜杖谴归直声震天下迨崇祯丁丑文毅之孙景

之宫允初登上第复抗论武陵夺情禁林谏𥿄前辉

后光先后六十年照耀史册景之未几召用公望蔚

肰遭时顣颔𮞉翔田里又十有四年而春秋巳六十

矣余儿时受先宫保负剑之训曰孺子如有闻也必

以赵先生为师少从景之尊人叙州昆仲游服习其

馀风绪言壮而出耀州王文肃之门其事文毅尤先

河也余于赵氏祖子孙三世矣州里之间栾公之社

翟公之门菀枯盈虚呴湿濡沬未尝不相共也朝堂

之上甘陵之部党端礼之碑刻声气应求坛𫮃屹立

未尝不相远也当景之抗疏时余甫出请室饮章蜚

语道路汹涌未尝不奋臂扼腕助其角芒也今日者

陵谷贸易井邑迁改景之巳苍颜素首为时典刑为

国遗老余则归老空门枵肰为陈人长物矣顾欲执

笔伸𥿄强颜为称寿之文不巳伤乎虽肰古之君子

怀贤而念旧者虽老且退废不但巳也游九京者或

流连于随会见虎贲者或流涕于中郞而况于文毅

之孙乎况于文毅之孙绳其祖武者乎吾窃有闻于

表记矣国风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终身之仁也余

虽髦老庸敢不勉诗云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

孙谋以燕翼子数世之仁也微景之其谁与归火膏

则光土膏则发时雨将降山川岀云文毅之诒景之

也其为丰𦬊也远矣勿谓久隐畏约无穷时也景之

之生辰在孟冬十月是月也日在北陆占者嫌于无

阳阳气伏而孳生动于黄泉之下以养万物故又谓

之阳月所谓日月阳止者也余与景之旧官太史以

视灾祥书云物为职事于其生辰为寿作为阳月之

诗以附于畴人瞽史歌风吹管之末其亦可以有辞

于巫祝矣乎歌曰斗柄北指兮雉入虹藏律中应钟

兮羽音则长皇览揆予兮七星煌煌祈年饮蒸兮息

劳筑场酌我春酒兮吉月之阳迎彼小春兮欣欣乐

康载歌日藏身有楮兮吹律匪堂砥室三重兮涂衅

周详罗谷爰覆兮缇缦用张朔风𮞉𩙪兮葭灰不扬

樽酒簋贰兮及此月良饮食燕乐兮其又何伤三歌

曰灰重而轻兮衡𫖯而昻七日来复兮天心孔明旧

史书云兮龙𧱓告祥景至灰除兮木雨金霜晨鸡喔

喔分旭日苍苍三歌卒爵兮寿岂无疆三阕以授从

子孙保俾为其妇翁致三祝之辞而书其副于简椟

以告野史

  韩古洲太守八十寿序

岁在旃𫎇恊洽雷州太守古洲韩兄春秋八十余曰

是吾年家长兄也是吾吴之佳公子良二千石国之

老成人也是闳览博物之君子海内收藏赏鉴专门

名家也盍往为寿乎客曰称寿何以致词余曰吾读

太史公书记李少君事窃喜其有似于兄第少君见

武帝识古铜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𥨊按其刻果肰

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今兄博古强记钟鼎之𣢾

识书𦘕之谱录下上数千年勾稽抉摘(⿱艹石)数甲乙(⿱艹石)

倒囊皮何止如少君但知数百岁事少君在武安矦

坐中言九十馀老人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

从大父识其处一座尽惊今吴中颁白之老襟裾之

士间从兄游从容燕语辄娓娓言其大父少年时游

(⿱艹石)何动止謦咳(⿱艹石)何客移日忘去有凄惋泣下者

少君言老人大父游射处亦何足异也今一旦号于

众曰吾兄数百岁人也彼必不信试反诘之吾兄非

数百岁人也何以知柏𥨊之器如少君何以知老人

大父游射处如少君彼又将哑肰无以应也安知兄

之八十非即少君之数百岁𫆀少君之海上见安期

生食巨𬃷大如瓜兄不将旦暮遇之𫆀吾故愿以此

为兄寿客曰肰则少君与韩若是班乎余曰器有古

人亦有古是二古者皆有真𧸛焉少君匿其年及其

生长常自谓七十人不知其何时人少君人之𧸛者

(⿱艹石)兄之为佳公子为良二千石为老成人谁不耳

而目之则人之真古者莫兄(⿱艹石)也以古器喻之少君

𧸛古也以鼎𢑱中上之镜药也以书𦘕吴门之临榻

也吾兄则周官之宗𢑱宣和之秘藏也少君之自谓

七十则𧸛兄之行年八十则真少君使物却老以数

百岁衒人则𧸛兄则康强寿考以数百岁度世则真

夫如是安得以少君拟兄且夫十年以来文武衣冠

故家遗俗茫肰不可省识矣公卿之子弟丰镐之遗

民如兄者有几人乎兄之在斯世也犹弘璧琬琰之

在西序也犹天球河图之在东序也犹山垒著尊牺

象之在明堂也皇天之所閟惜邦家之所慗遗人见

为祥史书为瑞由此言之兄今真数百岁人矣不(⿱艹石)

綘县之老人可以二首六身推定其甲子也吾所谓

真古者信也客曰公学佛之徒也考古于内典有进

于此者乎余曰肰有之无价宝衣饮光截为僧伽黎

者衣之古也绀青石钵四天王所奉者钵之古也拘

留孙佛所付金澡缾香罏七宝印器什之古也星宿

劫前黄金修多罗白玉为牒及迦叶佛时银𥿄金书

此土锺张王卫未足比者篆隶之古也刹刹尘尘此

古不坏迄于今犹有守条衣于鸡足以侍慈氏者区

区数千百年之古何足为吾兄道乎客曰古矣哉以

天竺古先生之古方斯世之好古者斯莫可尚也巳

  吴封君七十序

岁在癸巳太仓封宫相约庵吴先生春秋七十四方

士大夫与宫相游及出其门下者争援笔为介寿之

词其大指谓先生南国名儒昔为封君今为遗老望

古遥集咏南山而书甲子约略与晋之渊明相似有

优先生于渊明者曰先生少不竞进长而善息视渊

明束带折腰不亦彼劳而此逸乎先生晩食当肉徐

步当车视渊明饥驱叩门不亦彼困而此亨乎渊明

虽旷亦非不念其子者顾其诗曰虽有五男儿不好

𥿄与笔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使渊明而有子如

先生也群辅之录孝经之赞于其身亲见之何必慨

慕古人而颓肰顾景之时又宁有儿女梨栗之嗟乎

有人曰是固肰矣肰杜少陵之讥渊明以谓有子贤

与愚何其挂怀抱亦未知为渊明者推渊明之志惟

恐其子之不得蓬发历齿沉冥没世故其诗以责子

为词盖喜之也亦幸之也今先生有子在日月之际

陵谷既迁斗杓弥著徴书在门锋车遄驾夫安知渊

明之喜非先生之所忧而渊明之幸非先生之所戚

乎虞之人士以其言告于余余乃言曰子徒以渊明

之身世比拟先生亦知先生之避世固有大焉者乎

夫国土之有浄有秽也人生之厌秽而怀浄也自有

此世界以来未之有改也乱秽而治净暴秽而仁净

杀秽而生浄 秽而华净闰秽而正净轩左之所战

唐虞之所禅巢由之所让尽此矣迨乎迦文之教被

于震旦肰后知娑婆世界五浊恶世为秽土从是西

方过十万亿佛土极乐世界为净土此土众生厌秽

怀净净信修持得生彼国见佛闻法永离入苦三毒

五浊恶道此所谓避世之大者也东晋之末远公唱

念佛三昧修净土之业结社于庐山刘遗民周续之

诸贤褰裳而相从者皆与渊明同志耻屈异代之人

也嗟夫金陵六代代促时薄栖山隐谷遗荣而舍禄

者避世之小者也三界五浊跷蛔杂居息心克念正

定而往生者避世之大者也乐天委命形神悬解许

饮则篮舆而来闻钟则攒眉而返无心而出倦飞而

还于束带折腰何有笑傲非乐乞食非苦于饥驱叩

门何有愍念众生彼亦人子于五男儿何有惟心净

土来去自如惟远公能证明之耳吾谓渊明避世之

大者如此先生褐衣蔬食持戒安禅精研教典不舍

昼夜自今以往世寿益富梵行益修指娄水为浔阳

即家园为庐阜饮柴桑之酒一觞独进鼓少文之琴

众山皆响晏坐经行不出戸庭而东林西土涌现目

前此方世界秽恶充满如海中之一泡如手中之一

叶俛而观之又何足满其一笑哉六月吉日为先生

初度之辰敬叙次其言因宫相以献于先生使斯世

之人谈避世法者无刺促于此土而以往生西方为

大师则自余之寿先生始

  王奉尝烟客七十寿序

余庚戌二座主皆出太原文肃公之门次世谊二公

于辰玉先生辈行而余于烟客奉尝则兄弟也奉尝

又命二子执经余门盖余与王氏交四世矣辛丑岁

奉尝年七十门人归子玄恭周子孝逸辈请余为祝

嘏之文余老耄厌生却贺嗫嚅未敢应肰王氏之为

寿非寻常燕飨而巳君子于是藏国成焉占天咫焉

又用以颂丰𦬊歌燕喜焉不可以莫之识也文肃事

神宗皇帝当盛明日中君臣大有为之日菀枯之集

孽于宫闱水火之争蔓于朝著公以孤忠赤诚搘挂

宫府上欲泯伏蒲廷诤之迹而下不欲𭧂羽翼保䕶

之心久之事见言信身去而国本定余尝论次申文

定事谓昔人有言此陛下家事东朝之事神庙与先

帝亲为证明岂可动哉奉尝藐肰孤孙痛愤谣诼胪

陈本末丹青炳肰使天下后世通知两朝慈孝君父

无金玦衣厖之嫌储贰无黄台瓜蔓之恐而文肃日

中见斗值负涂盈车之候遇雨之吉已应于生前张

弧之疑并消于身后则奉尝锡类之孝远矣所谓藏

国成者此也文王之诗曰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本

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谓文王受命于天其本

支嫡庶百世为天子诸矦而周士之有显德者亦如

之文肃阴翊元良于本支嫡庶有百世功其子孙受

亦世之报宜也自古阴德之食不报于其满而报于

其馀文肃之股肱国本眉目清流也而不能免于浮

石沉木之口虽其功成名遂身致太平而申且不寐

未有能舍肰者此则其馀而未满者也岁有馀十二

日未盈三岁得一月而置闰取其馀而未盈也文肃

之馀在君臣邦国间其未盈也则食报于子孙奉尝

父子其当之矣天道不僭其容以不显亦世本支之

报私与太原一家所谓占天咫者此也国家之盛比

隆三代以有殷方之神庙礼陟配天多历年所盖当

祖乙武丁之世而文肃在保乂六臣之列无可疑者

故家遗俗孟子盖三叹于易世而况昭代之孙子乎

孔子曰丰水有𦬊百世之仁也西京之金张东京之

袁扬元气郁肰与国终始班固之所以张两都也今

观于王氏之寿宴其知之矣升其堂所藏弆而供奉

者神庙之宝章御札如藏河雒之图而抱鼎河之弓

也御其宾筵嘉肴旨酒上尊养牛之殊锡而郢醪蓬

鲙之遗法也考钟伐鼓丝肉逓代歌钟二八清商一

部元臣之所娱宾而送老也巾车南园其芍圃则谢

家之红药其菊篱则韩公之晩香泛舟西庄梧桐之

萋菶者犹在朝阳而鸣凤之羽犹翙翙于高岗也千

金万寿献酬卒爵奉尝拜于前诸子拜于后颙颙卬

卬左右奉璋棫朴之终寿考而卷阿之矢吉士颂声

犹洋洋盈耳也凡百君子与于燕会者相与念国恩

仰旧德颂丰𦬊而歌燕喜忠孝之心有不油肰而生

矣乎余定陵老史官也佩文肃琬琰之遗训故记斯

宴也亦用史法从事诸子有志于古学者也作为歌

诗以祝寿岂亦将取征诗史耻为巫祝之词则余之

志其不孤也矣

  大梁周氏金陵寿燕序

闽之门人陈子输徐子延寿陈子濬𢰅书币而来告

曰我方伯周公元亮保釐八载入总大宪大公太夫

人寓居金陵齐眉嫓德逾七开八公便道抵子舍称

觞上寿长筵肆设锋车在门大学士晋江黄公已下

致词祝嘏金章玉轴照曜堂庑而夫子未有言焉公

于师门为弁冕天下莫不闻公之意谓非得夫子之

一言不足以宠光介寿惟吾党小子亦欿肰如有失

也敢稽首遥拜以请余旋观元亮以公望则鼎吕以

儒行则珪璋以文笔则琬琰以是游光扬声显融其

亲当世为人子无两太公太夫人劬躬焘后向用五


福吉祥善事当世为人父母亦无两余学佛之徒也


以枯槁灰㫁之人挟荒唐汗漫之说使之端拜庄语


效南山西池之祝譬如爰居之鸟震掉钟鼓而责其


音中律吕不巳难乎巳而循览祝嘏之文𢑱考颂美


之词与其所以致祝者乃喟肰而叹曰嗟夫殆亦小

之乎其为言矣今夫十年以来氛祲交作水于汲兵


于豫火于金谿白门此世人之所谓劫也大公谢诸


曁政归隐金陵元亮奉之自雒而潍自潍而广陵而


复之金陵室家静好燕处超肰福禄鼎来日月未艾

世人之所为口呿目眙层累赞叹而犹恐不及者也

嗟夫此吾所谓小之乎其为言也释典言劫者有小

灾三曰俭病刀有大灾三曰水火风减劫之时饥馑

灾起五谷不成上味隐没煎枯骨为大烹藏粒稗如

宝珠而今之俭灾有是乎又减而疾疫灾起诸恶鬼

神损害世间郡邑空虚惟少人在而今之病灾有是

乎又减而刀兵灾起刀仗庄严骨肉屠僇草木瓦石

皆化戈刃而今之刀灾有是乎大三灾之作有情世

间次第坏尽最后一增减劫器世间空居者亦尽七

日轮出河海水竭天下洞肰梵天灰烬今之火焰焰

巳尔犹未能炎于昆冈而得谓之劫火乎二禅俱生

水界起坏器世间如水消塩一时俱没今之水滔滔

巳尔犹未能浸于稽天而得谓之劫水乎三禅俱生

风界起吹诸天宫诸大山王互相拍撞碎(⿱艹石)尘粉今

之风蓬蓬巳尔犹未能决于土囊而得谓之劫风乎

太公夫妇于此时也徒御不惊眠食如故历数州如

堂适庭也阅十年如次再宿也世之人乃以为尘沙

劫波惊而相告其相越岂不远哉虽肰小亦劫也相

似三灾亦灾也燎原之火亦火渍堤之水亦水鸣条

之风亦风也太公夫妇所以处此者亦必有道矣吾

闻小三灾起经七年七日七夜其灾方息有一人合

集男女万人留为人种是万人者皆持五戒修十善

具有福德之人也太公居家为吉人居官为廉吏捐


千金之产以予二弟躬自食贫好行其德太夫人慈


心忍行农力以相之所修者人世之教也而于佛之

五戒十善与夫六度真俗兼资函盖相合此在劫后

当为万人中之一人而何疑于今日之考祥与五戒

十善之能度小劫也六度之能支大劫也唯心唯识

报如影响事理之灼肰不诬者也佛言初禅内有觉

观火外为火烧二禅内有喜水外为水漂三禅内有

出入息风外为风坏菩萨精修六度具足般(⿱艹石)波罗

蜜三千大千世界诸火同时俱肰一吹令灭

  大风破三千大千世界如摧腐草能以一指障

风力令不起太公夫妇慈悲布施奉六度为津梁毒

流𭰁渊之中梯航具矣刹刹尘尘此土安隐龙汉之

火不将为萤爝乎金藏之水不将为涓滴乎毗岚之

风不将为调刁乎而区区之妖氛夫妇也维摩诘之

示妻子常修梵行者也大迦叶之九十一劫人中天

上恒为眷属者也今玆之称寿以金陵为佛刹以燕

喜为法筵以硕人吉士为清众善友以雅诗乐章为

梵呗诗歌非犹夫人之燕会而巳也桃源中以花开

为岁夜摩天以花合为夜雒阳之铜狄五百年而一

铸兜率之铢衣一百岁而一拂劫量时分延促减增

至不一也箭漏未阑星河乍改酒酣乐阕桑海迢肰

世之人芒芒肰披朝华𭣄日及陈词致语称千金而

奉万年所谓舟壑夜趋而昧者不觉也与吾故曰小

之乎其为言也以是太公太夫人寿斯可矣闽书既

至元亮旋过吴门请之益力曰吾二尊人所不足者

非巫祝之词也夫子无以卮言抵我余故趣举胸臆

伸写其荒唐汗漫之说以诒元亮俾荐陈于工歌优

舞之末他日录一通复闽诸子视如何也

  吴祖洲八十序

大金吾山阴祖洲吴兄谢环卫事归卧东山者凡十

有二年而春秋八十癸巳岁六月吉日其悬弧之辰

也兄故名臣胄子经术大儒以宿望掌卫晋秩一品

身虽引退其声光气象尤映望于钩陈阁道之间诸

子或领世职或陟西台皆雄骏君子羽仪当世寿觞

既举长筵罗列垂鱼绕膝驷马在门𫆀溪禹穴之间

荣光浮而休气塞东南候气者以为祥异不徒考钟

鼓走玉帛夸燕喜之盛也余于兄为年家稚弟以文

章气谊肩随兄事者四十年矣故推言兄之所以致

寿者以为沃洗之先可乎当兄之副北司也逆奄枋

用群小嗾兴大狱曲杀海内正人君子毎当收考片

𥿄刺闺掌狱者奉为圣书罗织如不及兄独正容危

辞取次纵释群小诇知之刊章削逐几陷不测而兄

之从容解救保善类而扶正气则巳多矣谪籍再起

晋领卫事当操切之世事英明之主责任殷重镌诃

刺促兄独传古谊引大体主于蠲除苛细觹决嫌疑

为国家养仁厚之福虽其受事未久而权相钳网之

馀威缇骑毛举之积习扫除荡涤中外相庆其所以

存国体全君德非聊尔而巳也兄之仁心为质忧国

爱人太和元气醖酿著存大节所著卓荦如此天之

报兄以高寿康强逢吉岂偶肰哉孔子曰仁者寿易

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班氏论戾太子生于兵间推明

助顺佑信之说以为汉武穷兵好杀之应兄之领环

卫解罗网于四令为发生于五常为仁易与孔子之

云备矣沧桑纬改尘劫飞灰金貂之七叶犹新麦丘

之三祝未艾班氏固曰寿者酬也天之所以酬兄者

也又何疑焉人言兄故有仙骨好修炼龙沙石函夙

昔著名字当以神仙度世为祝吾读首楞经知坚固

服饵金石化道圆成还入诸趣而观音以慈悲加被

福能转寿如珠雨宝观音之慈悲也易与孔子之生

也仁也皆性寿也兄之长生度世取诸此为足矣何

事如昙鸾之访求仙籍为菩提流支所唾弃哉余之

所以祝兄者如此当兄掌卫进秩余有文奉赠叙阁

卫觭胜之详识者谓可续王弇州锦衣志之后今之

祝兄推言其所以致寿者庶几班氏论汉武之湥旨

又弇州之所未及兄固精晓经义不以为颂祷之常

词而慗置之也

  嘉定金氏寿䜩序

余生之年为万历壬午嘉定金子鱼先生以是年举

于乡既而偕上公车晩年折辈行与交命其子尔宗

尔支以执友事余当是时二子妙年夹侍顺祥娟好

之气著见于颜面余顾而羡之子鱼长德考终尔宗

兄弟镞砺名行家风蔚肰未几尔宗亦卒尔支值世

乱不应科举退而修布衣长者之行其妇唐孺人裙

布操作馌畊偕隐丙申正月五十初度其子冶文偕

三弟舒雁行列奉觞上寿征予言以当祝嘏之词余

尝读韩子之文叙其交于北平三世者眉目话言历

历可以想见余之交于余氏亦三世矣以子鱼当高

山湥林以二子当鸾停鹄峙以诸孙当瑶环瑜珥之

家儿则庶几近之韩子年未耄老未四十年而哭北

平之三世以为怅恨今尔支年𦆵五十规言行矩岿

肰长德室有晤言之妇家有竞爽之子兰锜如故箕

裘日新今玆初度之日东都之遗老西园之故人相

与越阡度陌酌酒上寿余既耄老尤𫉬以纪群旧交

为登堂燕喜之客视韩子之俛仰叹息者为何如也

斯亦可以进一觞也巳昔者孟子论商周之际以为

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而班氏之赋西都则

曰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

农服先畴之𤱶亩盖故家旧德与国家运会相终始

论世者为之盱衡太息久矣唯金氏远有代序条叶

被泽保世滋大驯至于今日而诗书礼乐冠裳文物

之馀风犹有存者长筵既设寿觞斯举客赋既醉主

称未稀伐木之速诸父也大田之来妇子也假乐之

燕及朋友也欣欣焉衎衎焉洗爵奠斚献酬卒事与

于斯燕者莫不修容正颜以观儒雅之会周馀黎民

屏营徬徨当飨而叹有泣下者夫肰后而知孟子班

氏之论为不徒也巳余尝奉教于嘉定之君子邮传

震川之绪言以生辰为寿之词为非古今于金氏之

寿䜩推本其世德而因以追溯国家三百年故家乔

木镐京丰水之盛事则亦庶几学古之道诸君子如

可作不吾废也是为序

  郑士敬孝廉六十寿序

自万历末造迄今五十年吴中士大夫相率薄文藻

厉名行蕴义生风坛𫮃相望吴人为之谚曰前有文

张后有郑杨吴人士有名章彻多矣谚独云云者龙

宗有鳞凤集有角翼亦标举其眉目云尔十年巳来

诸君子墓艸载陈藏血巳碧惟郑君士敬如鲁灵光

岿肰独存斯则霜林之清乔俭岁之嘉穗也今年清

和之月士敬六十初度及门之士相与酌旨酒治修

脯修承平故事具衣冠以称觞而乞言于余余观士

敬束修镞砺蔚为国宝退而屏居教授洗心读易俛

仰于天人理乱阴阳消息之际隐几抱膝不知老之

将至则余之为士敬寿者诚无岀于易矣需干下坎

上干徤而遇坎险需而不躁故干不陷于坎也士敬

之为人也忠信以进德修辞立诚以居业终日干干

之君子也干而遇坎故需坎而不陷故有孚而亨吉

观其象玩其占士敬当之矣初九之需于郊也其当

崇祯之盛观光用宾之时邪干可以上进矣而不进

坎在前也郊去坎虽远违于国邑矣汲汲乎其习于

坎也同人之上九亦曰于郊无悔不(⿱艹石)于野之亨也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阴阳不能相谋身之与世其皆

有密云之象乎当辟门开𥦗之日母老顾养不听征

辟需之初九士敬以之九二之需于沙也曰小有言

则南迁捏枙谣诼忧谗之时也九三之需于泥也六

四之需于血也则井邑更改俭德辟难之时也驯至

于九五干坎之会得中泥血之险旋释君子居此何

所为哉则惟有需于酒食以待三阳之进而巳矣故

曰需须也君子以饮食燕乐夫饮食虽乐而岂君子

之所有事也哉则今日之为士敬寿者可知巳矣干

自需郊以往渐而近于坎小近则小伤大近则大伤

致宼则焚如突如需血则其血玄黄出而自穴则后


缗之自窦也以敬慎持之以顺德从之三不以恃徤

而玩坎四不以据险而拒干恤恤乎湫乎攸乎敬慎


小心倾否返吉之道也坎之入于需也曰失道而㓙

曰求出未得曰终兄功以祈乎尊酒簋贰之际难矣

需之免于坎也请以为士敬寿五为需主庀酒食以

待阳来饮食以飬阳象坎宴乐以养阳象干阴阳和


笑语𫉬燕饮之间油油祈祈有云上于天之象焉鸿

渐于磐饮食衎衎渐之于于而磐也犹需之于血而

酒食也日昃之离不鼓𦈢而歌过日中昃欲有需焉

其将能乎需之异于离也请以为士敬寿云之上于

天也必待其族而雨君子之饮食也必待其类聚而

宴乐今之鱼鱼雅雅舒雁行列进而称寿士敬者殷

民周士声气诉合犹需之待族而雨也上六之爻有

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传曰人三为众又曰莫

三人而迷需既极矣三客不待召而自来云上于天

客召于敬求贤才以济难皆不速之义也或曰士敬

有丈夫子五雄骏刚徤亦三人之象也观頣观飬王

用飨于岐山酒食贞吉之道备焉困之困于酒食也

未济之饮食需首也需之所不与也请以是为士敬

寿世之君子与于郑氏之燕者玩干坎之占历渉泥

之险于旅酬卒爵之时湥思夫危平易倾亦要无咎

之旨亦将当飨而叹忾肰于余言矣乎或有进曰需

之终利渉大川往有功也需乎需乎其将需吉而终

乎抑亦往而有功乎余老矣士敬以伐木之客迍我

不敢当也需之不与知敢知其往于其生辰为寿也

姑与之饮酒

  王兆吉六十序

吾丈王君兆吉以名家硕儒射策发科筮仕铨司名

行茂著国恤解绶贲于丘园鸿渐用仪休有誉处先

是乡人梦游记君子华严大典积有密因当广阐扬

捞济末劫于是邀石林长老诸上善人作华严会书

写诵持岁有程要见闻随喜歙肰从风矣阏逢敦牂

嘉平之月甲子一周里之士友将往致祝而请余为

其词余维古之人进不得行其志于天下则退而为

善于乡夫以世法善其乡君子尤劝为之而况于以

佛法唱导者乎佛说我灭度后能窃为一人说法华

经乃至一句当知是人则如来使如来所遣行如来

事夫以契经一句文窃为人说其福德无量如是而

况于九处十会四万五千馀偈公肰广说劝人持诵

破微尘出经卷饶益众生岂非如来与华严法会中


遣来作使告报异生者乎此地业因弘多智眼灭熄


髑髅盛粪之魔民依虞山为窟穴⿰纟⿱𢆶匹 -- 继之以黄头之邪

宗紫姑之厕鬼蛇神狐妖更互枭乱鼓聋导盲牵挽

堕坑落堑而莫能止也君外修儒行内閟种智佛实

使之以标正人天推折愚诬乡人之梦正梦也杂华

之因正因也用此地之因缘救此地之沦坠从地倒


者还从地起此我佛善巧方便也一切众生皆念生

地佛亦以报生地恩故多住舍田菩提而君之因缘

能不种于此地乎吾闻菩萨住檀波罗蜜慈悲利益

众生(⿱艹石)在一村一县乃至一管一国是诸所摄众生

未来还为眷属皆生其国是诸施主即于有因缘之

国亦成正觉君今行此地现长者居士身以华严法

界摄受此地众生此经为圆满教一法𦆵起皆有眷

属随生以是因縁报生地恩彻果该因即报即理无

可疑也嗟夫以世眼观之君以精强弘济之才当栋

挠轴折之世甫仕而巳未衰而退为可叹也以佛眼

观之假衰退之机縁弘如线之末法为如来使行如

来事天之任君也大矣其成君也远矣肰则君今日

之称寿也不巳辽乎方山长者作华严论明净土权

实指第九第十是实净土故知维摩惟心净土即华

严法界十佛刹尘莲花国佛土也此世界村落聚居

一牛鸣地三界五浊随境设化安知善财询友随顺

南行觉城东际古佛庙前沃田海岸不即在此地乎

安知弥勒宝华楼阁无量庄严弹指开闭不即在此

楼阁中乎君于称寿之日康强逢吉谛思积劫因縁

然灯炷香念佛念法尔时香云花雨放光动地华藏

世界海刹那涌现摄此土有縁众生尽作微尘数莲

花眷属区区世寿一息一瞚四百生减又何足以云

乎诸士友合十指爪曰善哉自今以往生辰为寿皆

用清净因缘𮞉向华严法界不复以世间燕饮征逐

相娱乐也请自夫子之寿兆吉始









牧斋有学集卷二十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