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石记
吴兴林君静嗜道家言,事玄武神尤谨。
一旦,出游虎林,道逢羽客,髽髻而方瞳,揖林君曰:“吾与子生同里,何遽忘之邪?”问其里居姓名,笑而不答。强之,则曰:“□□□然也,客鳌峰之紫阳庵。”言讫,飘然而逝。未几,夜梦羽客持龟与蛇施施而来,谓林君曰:“子能往鳌峰乎?吾迟子矣。”林君异之,翼日遂行。既至,逢龟蛇出洞中,已而不见。林君因絜地获石,类凫卵,圆且黝涤而视之:玄武神,黄帕首,按剑坐云中,龟蛇在下,衣袂翩翩如淡金色。背文外为墨绿,其内正白,别有墨龟昂首行,蛇络之。所现之像,毫末备悉,虽善绘者不是过也。林君获之,欢曰:“此吾之玄征!”亟往庵中觅羽客,无有也。乃怀石以归,画成二图,征余为之记。
余闻天地之运,二气絪缊,自色自形,其变孔神。惟其孔神,凡人心思之所能及者,物具有焉。且玄武之称,见于《礼经》,其为军陈,以象天也。盖玄,黑也,北方之色也;武,龟蛇鳞甲之象也,取其能御侮也,未闻有所谓神也。迨于宋初,避圣祖讳,始易“玄”为“真”,其名真武,以为神。手按剑而足蹑龟蛇,殆起于道家傅会之说乎?其傅会固也,何为圆石之中果有显像之异乎?夫石与天地俱生,而傅会者后代也,又何为乎吻合无毫发之爽乎?将神变不可测者,偶与之合乎?抑事之未见,已兆于先乎?不特此也,梓潼之有神,亦非古也。天历中,有官于丽水者曰韩氏,亦获玄石,石文有神戴席帽,乘白骡,扬鞭而行,一苍头后从。其与林君所获无大相远者,不知果何为而然乎?岂理之常者,可以推理之变者,诚不可致诘乎?人心至灵,一念之感,其小者草木或无根而生华,其大者日星或退舍而见异。况天地间之神,出有入无,坱圠纷纭,又何所不有乎?欲徇小夫之末智,而致疑于造化之所为,可不可乎?今林君之为人,沉潜而有守,而事玄武神又甚谨,其必有所感而致于斯乎?所谓“同里”及“李自然”云者,盖示“万物之理,同出于祭然。”知同出于自然,则大道可致。大道可致,则神当在林君之心,而不在于石矣。林君勉乎哉,林君勉乎哉!
林君字子山,静其名也,以瑶台玄史为之号,博学通文词。见羽客以洪武元年八月二十五日,入梦则是月之晦,获石乃九月之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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