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04
卷三 ◄ |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四 |
► 卷五 |
太祖皇帝
[编辑]收复岭南
[编辑]建隆元年,南汉宦者陈延寿言于南汉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尽杀群弟故也。”南汉主以为然。三月丁巳,杀其弟桂王璇兴。
二年,初,南汉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陈延寿以见南汉主,于内殿设幄帐,陈宝具,胡子冠远游冠,衣紫裾,坐帐中宣祸福,呼南汉主为太子皇帝,国事皆决于胡子,内太师龚澄枢、女侍中卢琼仙等附之,胡子每谓南汉主言:“琼仙、澄枢、延寿等,皆上天赐来辅太子,有罪不可问。”是岁,芝兰生殿,野兽触寝门,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馀步乃仆,胡子皆以为符瑞,风群臣入贺。
三年,南汉许彦真既诛钟允章,益恣横,恶龚澄枢等居己上,颇侵其权,澄枢怒,会有告彦真与先主丽妃私通者,澄枢发其事,彦真惧,遂谋杀澄枢,澄枢遣西班将军王仁遇告彦真父子谋反,下狱,族诛之。南汉主纳李托二女,长为贵妃,次为美人,皆有宠,拜托为内太师,政事必先禀托而后行。
乾德二年九月戊子,南面兵马都监、引进使丁德裕与潭州防御使潘美、朗州圃练使尹崇珂、衡州刺史张勋,帅兵攻郴州,克之,杀其剌史陆光图及招讨使暨彦赟,馀众保韶州。初,南汉主爱将邵廷琄累言于南汉主,曰:“汉乘唐乱,居此五十馀年,幸中国多故,干戈不及,而汉益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乱久矣,乱久必治,今闻真主已出,将尽有海内,其势非一天下不能已,请饬兵备,不然,悉内府珍宝,遣使通好也。”南汉主愤然莫以为虑,廼以廷琄言直,深恨之,及是始惧,思廷琄言,乃以廷琄为招讨使,领舟师屯洸口。
三年,邵廷琄屯于洸口,以待王师,会王师退舍,廷琄招辑亡叛,训士卒,修战备,国人赖以少安,有投匿名书谮廷琄将图不轨,南汉主信之,六月,遗使赐廷琄死,士卒排军门见使者,诉廷琄无反状,请加考验,弗许。
八月,南汉宦者莫少怜等七人来降。
四年,南汉西北面招讨使吴怀恩,受命作龙舟,躬自临视,多行捶挞,匠欧彦希因运斤斫其首。怀恩为将,数有功,及被害,国人愈恐,南汉主命潘崇彻代其任。
开宝元年,三月,潘崇彻以飞语见疑,南汉主遣内侍监郭崇岳来觇其军,戒之曰:“崇彻果有异志,即就诛之。”至桂州,崇彻严兵卫以见之,崇岳不敢发,还白南汉主曰:“崇彻日夕领伶官百馀辈,衣锦绣,吹王笛,为长夜之饮,不恤军政,非有反谋也。”南汉主怒,会崇彻单骑来归,南汉主释不问,但夺兵权而已。
初,王师克郴州,获南汉内品十馀人,有余延业者,人质幺麽,上见之,因问其国政事,延业具言累世奢侈贱酷之状,上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于是,道州刺史王继勋言:“刘𬬮肆为昏暴,民被其害,又数出寇边,请王师南伐。”上犹未欲亟力以兵,乃命唐主谕意,令南汉主先以湖南旧地来献,唐主遣使致书,南汉主不从。
二年,以右补阙王明为荆南转运使,将用兵于岭南也。
二年八月,唐主复令知制诰潘祐作书数千言,谕南汉主以归款于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南汉主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荅唐主甚不逊,唐主以其书来上,上怒,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邺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
丁卯,潘美等言大败南汉万馀众,克富州。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剪灭殆尽,掌兵者惟宦人数辈,城壁濠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王师次于白霞,贺川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大加赏赉,皆喜,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王帅拔冯乘,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轲遁归。是月癸丑,遂围贺州。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拒王师,崇彻自罢兵柄,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耶?”遂使彦柔将兵来援。
戊午,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舣舟岸侧,迟明,挟弹登岸,踞胡床指挥,而伏兵卒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当急击之,恐援兵再至,则为所乘,我师老矣。”诸将颇犹豫,明乃躬擐甲胄,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馀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遂开门以纳王师,王师督战舰,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王师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而已。
十月,行营马军都监、道州刺史王继勋卒,诏以彬州刺史朱宪代之。王师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进亦奔还,遂取昭州。
十一月,王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牧率其众退保清远,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初,南汉取桂、连二州,皆徙其民,毋得居城内。戊子,令长吏招抚,立里闾,给庐舍以处之。
王师长驱至韶州,都统李承渥领兵十馀万,阵于莲花峰山下。南汉人教象为阵,每象载十馀人,皆执兵仗,凡战必置阵前,以壮军势。王师集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遂大败,承渥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六军观军容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距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王师,距番禺才百馀里。
四年正月,王师克英、雄二州,南汉都统潘崇彻来降。是月,王师次泷头,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潘美等疑有伏兵,乃挟其使而速度诸险。甲子,至栅口。乙丑,至马径,屯双女山,直瞰郭崇岳栅,游骑数出挑战,崇岳本无将才,所将多韶、英败卒,斗志皆尽,植廷晓欲战,崇岳不从,但坚壁自守,昼夜祷祠鬼神而已。南汉主取船十馀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馀盗其船以走,南汉主惧,乃遣右仆射箫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阙,漼等既入不反,南汉主益惧,复令崇岳戒严。
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 —— 判六军十二卫、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
植廷晓谓郭崇岳曰:“北军乘席卷之势,其锋不可当也。吾士旅虽众,然皆伤痍之馀,今不驱策而前,亦坐受其毙矣。”庚午,廷晓乃领前锋据水而阵,令崇岳殿后,御其奔冲,既而王师济水,廷晓力战不胜,遂死之,崇岳奔还其栅,潘美谓王明曰:“彼编竹木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其扰乱夹击之,此万全策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会暮夜,万炬俱发,天大风,烟埃坌起,南汉军大败,崇岳死于乱兵,保兴逃归。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谋曰:“北军之来,利吾国中珍宝尔,今尽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驻,当自还也。”乃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
辛未,王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俘其宗室、官属九十七人,与南汉主皆縻于龙德宫,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阉工百馀辈,盛服请见,美曰:“是椓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庚寅,群臣称贺,遂赐宴。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
辛卯,赦广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官并仍旧;无名赋敛,咸蠲除之;除开宝三年以前逋租;亡命山林者,释罪招诱;吏民僧道被驱率者,官给牒,听自便;民饥者,发廪赈之;诸军俘获,悉还其主;纵遣刘𬬮父祖守坟宫人。
四月壬申,诏以南面行营都部署潘美、副部署尹崇珂同知广州。
潘美遣使部送刘𬬮及其宗党官,献于京师,𬬮至公安,邸吏庞师进迎谒,学士黄德昭侍𬬮,𬬮因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𬬮曰:“何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藩日,岁贡大朝,辎重皆历荆州,乃令师进置邸于此,造车乘以给馈运耳。”𬬮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乃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于玉津园,上遣参知政事吕馀庆劾问翻覆及焚府库之罪,𬬮归罪于龚澄枢、李托、薛崇誉,上复遣使问澄枢等,此谁之谋,皆俛首不对,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中起,今今尚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澄枢等乃引伏。
五月丁未朔,有司以帛系𬬮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上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诘责𬬮,𬬮对曰:“臣年十六僭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国时,臣却是臣下,澄枢却是国主。”对讫,伏地待罪,上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𬬮罪,并其官属、祯王保兴等,各赐以冠带、器币、鞍马。寻以保兴为左监门卫率府率。
丁酉,以右补阙王明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广南诸州转运使。王师南伐,明知转运事,岭道险绝,不通舟车,但以丁夫负荷糗粮,数万众仰给无阙,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仓库,颇亦参预军画,上嘉其功,故擢用焉。
辛丑,宴刘𬬮于崇政殿。
六月壬申,置市舶司于广州,以知州潘美、尹崇珂并兼使,通判谢玭兼判官。
命学士院试广南伪官,取书判稍优者,授上佐、令录、簿尉。
壬午,以刘𬬮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别给钱五万,米麦五千斛。
𬬮体质丰硕,眉目俱竦,有口办,性绝巧,尝以真珠结鞍马为戏龙之状,尤为精妙,诏示上方诸工官,皆骇伏,上给钱一百五十万偿其直。
𬬮在国时,多置鸩以毒臣下。一日,上乘肩舆,从十数骑幸讲武池,从宫未集,𬬮先至,诏赐𬬮卮酒,𬬮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拒违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死,陛下不杀臣,今见太平,为大梁布衣[1]矣,愿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饮此酒。”上笑曰:“朕推赤心,置人腹,安有此事?”命取𬬮酒自饮之,别酌以赐𬬮,𬬮大惭,顿首谢。
六年,南汉静海节度使丁琏闻岭南悉平,遣使朝贡。五月戊寅,以琏为静海节度使。
八年十二月己未,以恩赦侯刘𬬮为左监门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去恩赦侯之号。
九年十月,太宗即位。
十一月,𬬮封卫国公。
太平兴国二年,诏刘𬬮,常俸外,增以他俸。
四年,遣潘美等征太原,宴于长春殿,时刘𬬮及淮海王俶、武宁节度使陈洪进等皆与,𬬮因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僣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上大笑,赏赐甚厚,𬬮诙谐类此。
五年三月,赠太师、南越王刘𬬮卒,辍朝三日。
收复吴越 〈太宗朝 附〉
[编辑]建隆元年二月己卯,以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三月丁巳,吴越王俶遣使来贺登极。
八月,宴群臣于广德殿,江南、吴越朝贡使皆预。
二年十二月,遣殿直孙全章使吴越,赐以羊马、橐驼等。
三年八月庚寅,以镇海镇东节度副大使钱惟濬为建武节度使。惟濬,吴越王俶之子也。俶请授以岭南旄钺,上从之。
乾德元年十月,吴越王遣惟濬入贡,助南郊。
三年,吴越王俶遣使修贡。
四年二月,以两浙牙内都指挥使、台州团练使钱惟治,领宁远节度使,依前两浙牙内都指挥使。惟治,吴越王之长子也。
开宝元年十月丙子,吴越遣建武节度使惟濬来朝贡,命知制诰卢多逊迎劳之。
二年正月,以钱惟濬为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奉其父命来助祭,将还,特诏增秩。上待惟濬特异,尝召宴苑中,令黄门奏箫韶乐,与诸王同席而坐,赐白玉带、缀珠衣、水晶鞍勒御马,锡赉钜万计。辞日,又赐袭衣、玉带、金鞍勒马。
四年十一月丙申,吴越王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朝贡。
七年,先是,吴越王遣元帅府判官黄夷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训练兵甲,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将安傅也。”特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峙什物,无不悉具,乃召进奏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榖草诏,比于城南建离宫,今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赐之。”且以诏草示文贽,遂遣使赐俶羊马,谕旨于俶。
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佑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俶噐币,且密告以师期。承佑,俶妃之兄,本伶人,以妃故,贵近用事,专其国政,时谓之孙总监,言无所不领辖也。
十月丁酉,以吴越王俶为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仍赐战马二百疋,遣客省使丁德裕以禁兵部骑千人为俶前锋,且监其军。
十一月戊子,吴越王遣使修贡,谢招抚制置之命也,并上江南国王所遣书,其云曰:“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明天子一旦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八年四月,吴越兵围常州,刺史禹万诚距守,大将金成礼劫万诚以降。
吴越初起兵,丞相沈虎子者,谏曰:“江南,国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蔽,将何以卫社稷乎?”不听,遂罢虎子政事,命通儒学士崔仁冀代之,总其兵要。
五月壬申朔,加吴越王守太师,以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同平章事,宁远节度使惟治为奉国节度使,行军司马孙承佑为平江节度使,行营兵马都监丁德裕权知常州。
先是,诏吴越王,以兵属大将乌程沈承礼,随王师进讨。甲申,遣使入贡谢恩。
十二月,江南平。先是,上尝召吴越进奏使任知果,令谕旨于王俶曰:“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之意,即当复还,不久留也。朕三执圭币以见上帝,岂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主上英武,所向无敌,今天下事势已可知,保族全名[2],策之上也,俶深然之。丁卯,俶请赴长春节朝觐,诏许之。
九年二月,上闻吴越王将入朝,辛亥,遣皇子兴元尹德昭至睢阳迎劳之。己未,吴越王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等入见崇徳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案视供帐之具,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贡奉亦増倍于前也。庚申,大宴大明殿。甲子,召俶、惟濬宴射苑中。丁卯,幸礼贤宅。
三月庚午,命吴越王劔履上殿,诏书不名。
辛未,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王妃,宰相谓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上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即令其子惟濬持诏赐之。先是,上数召俶与惟濬宴射苑中,惟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令俶与晋王光义、京兆尹廷美叙兄弟之礼,俶伏地叩头,固辞得止。上将西幸,俶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濬侍祠,遣俶归国。
是日,宴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泣涕,愿三岁一朝,上曰:“川途迂远,俟有诏乃来也。”先是,群臣皆有章䟽,欲留俶而取其地,上不从,于是命取一黄复以赐俶,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俶章䟽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
六月癸卯,吴越王俶遣使入贡,谢朝觐蒙殊礼及放令归国也。
十月,太宗即位。
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吴越王遣其子温州刺史惟演来修贡,贺登极。
己卯,吴越王妃孙氏薨,诏给事中程羽为吊祭使。
二月癸巳,吴越王遣使来修时贡,以镇安军[3]安抚使、知越州钱仪,妫真等州观察使,仍知越州;宣德军安抚使、知湖州钱信,为新妫儒等州观察使,仍知湖州。仪、信皆吴越王俶之弟。
己亥,吴越王以山陵有期,遣使来修赙礼。
三月甲子,吴越王复遣使来修贡。
閠七月己酉,遣翰林学士李昉使吴越。
九月,吴越王将入朝,先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贡。壬辰,诏户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劳之。及惟濬至,赐赉无算。
三年二月,以吴越王将至,癸酉,命四方馆使梁迥往淮西迎劳之。
三月己丑,以吴越王将至,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至宋州迎省。
癸卯,吴越王先遣平江节度使孙承佑入朝奏事,上优礼之。乙巳,即命承佑护诸司供帐,劳俶于郊,又命齐王廷美宴俶于迎春苑。
己酉,见俶于崇德殿,宠赉甚厚,即日赐宴于长春殿,俶僚佐崔仁冀、黄夷简等皆预坐。
四月壬戌,复宴吴越王于崇德殿。
初,吴越王将入朝,尽辇其府实而行,分为五十,进犀象、锦彩、金银、珠贝、茶绵及服御器用之物,逾钜万计,俶意求反国,故厚其贡奉以恱朝廷,宰相卢多逊劝上,遂留俶不遣,凡三十馀请,不获命,会陈洪进纳土,俶恐惧,乃籍其国兵甲献之。是日,复上表乞罢封吴越国及觧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寝书诏不名之制,且求归本道,上不许。俶不知所为,崔仁冀曰:“朝廷意可知矣,大王不速纳土,祸且至!”俶左右争言不可,仁冀厉声曰:“今已在人掌握中,去国千里,惟有羽翼乃能飞去耳!”俶独与仁冀决策,是日遂上表献所管十三州一军,上御干元殿受朝如冬正仪,俶朝退,将吏僚属始知之,千馀人皆恸哭曰:“吾王不归矣!”凡得县八十六,戸五十五万六百八、兵十一万五千三十六。
丙戌,命考功郎中范旻权知两浙诸州事。
钱氏据两浙逾八十年,外厚贡献,内事奢僣,地狭民众,赋敛苛暴,虽鱼卵菜茹,纎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每笞一人,则诸案吏,人各持其簿,列于庭,先唱一簿,以所负多少,量为笞数,笞已,次吏复唱而笞之,尽诸簿乃止,少者犹笞数十,多者至五百馀,讫于国除,民苦其政。旻既至,悉条奏请蠲除之,诏从其请。
丁亥,封钱俶为淮海国王,以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为淮南节度使,奉国节度使惟治为镇国军节度使[4],平江节度使孙承祐为泰宁节度使,威武节度使沈承礼为安化军节度使,浙江西道盐铁副使崔仁冀为淮南节度使。
戊子,德音赦两浙管内诸州,给复一年。
七月,中元节张灯,诏有司于淮海王俶第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江休复《杂志》,进钱买灯,盖此事也。休复误以为上元。〉
八月,诏两浙,发淮海王缌麻以上亲及所管官吏,悉归阙,凡舟千四百艘,所过以兵护送之。初,淮海王俶入朝,命其子镇国节度使惟治权知吴越国事,一夕,厩中火,惟治率兵临高下视,令亲信十数辈仗剑,申令敢后者斩,顷之火熄,妻族隶帐下者,恃亲犯法,惟治仗脊于府门。于是惟治悉奉兵民图籍、帑廪管籥授知杭州范旻,与其弟惟演等皆赴阙,诏遣内侍䕶诸司供帐,劳于近郊。壬申,对于长春殿,各赐衣帯、鞍马、器币。
十月,杭州送钱俶伶人,凡八十有一人,诏付教坊隶习,寻以三十六人还杭州,四十五人赐俶。
四年,上亲征太原,五月,刘继元降,上顾谓俶曰:“卿能保存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五年六月,初以礼贤宅赐钱俶,俶以白金三百斤为谢。八月戊戌,幸钱俶第视疾,赐俶银万两、绢万疋、钱百万、金器千两,又赐俶子惟濬、惟治银各万两。
六年三月己未,以淮南节度副使崔仁冀为卫尉卿,淮海王俶言其才可用故也。
十二月,淮海王俶等贺郊祀,贡马皆驽,为厩吏所发,诏释其罪。
八年十二月,淮海王俶三上表,乞解兵马大元帅、国王、尚书令、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等官,诏止罢元帅,馀不许。
雍熙元年十二月庚辰,淮海国王钱俶改封汉南国王。
四年二月丙申,以汉南国王钱俶为武胜节度使,改封南阳国王。
俶始被病家居,有黄门赵海,乘酒夜造其第,求见俶,因出药一粒与之,谓俶曰:“此药上所赐,愿王饵之。”俶因饵焉。既去,家人皆惶惑不测,俶曰:“主上待我厚,所赐必良药也,又何疑哉?”后数日,上闻大惊,捕海系狱,决杖,流海岛。于是,以俶久病,诏免入辞。
壬子,俶四上表让国王。
甲寅,改封许王。
端拱元年二月,武胜节度使、许王钱俶封邓王。
六月戊寅,武胜节度使、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邓王钱俶卒。上为辍视朝七日,追封秦国王,命中使䕶丧事,葬洛阳。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穷极富贵,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十一月,钱俶夫人余氏,献女乐十人,上不纳,厚赐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