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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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
[編輯]收復嶺南
[編輯]建隆元年,南漢宦者陳延壽言於南漢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盡殺羣弟故也。」南漢主以爲然。三月丁巳,殺其弟桂王璇興。
二年,初,南漢女巫樊鬍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陳延壽以見南漢主,於內殿設幄帳,陳寶具,鬍子冠遠遊冠,衣紫裾,坐帳中宣禍福,呼南漢主爲太子皇帝,國事皆決於鬍子,內太師龔澄樞、女侍中盧瓊仙等附之,鬍子每謂南漢主言:「瓊仙、澄樞、延壽等,皆上天賜來輔太子,有罪不可問。」是歲,芝蘭生殿,野獸觸寢門,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餘步乃仆,鬍子皆以爲符瑞,風羣臣入賀。
三年,南漢許彥真既誅鐘允章,益恣橫,惡龔澄樞等居己上,頗侵其權,澄樞怒,會有告彥真與先主麗妃私通者,澄樞發其事,彥真懼,遂謀殺澄樞,澄樞遣西班將軍王仁遇告彥真父子謀反,下獄,族誅之。南漢主納李托二女,長爲貴妃,次爲美人,皆有寵,拜託爲內太師,政事必先稟托而後行。
乾德二年九月戊子,南面兵馬都監、引進使丁德裕與潭州防禦使潘美、朗州圃練使尹崇珂、衡州刺史張勳,帥兵攻郴州,克之,殺其剌史陸光圖及招討使暨彥贇,餘眾保韶州。初,南漢主愛將邵廷琄累言於南漢主,曰:「漢乘唐亂,居此五十餘年,幸中國多故,干戈不及,而漢益驕於無事,今兵不識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亂久矣,亂久必治,今聞真主已出,將盡有海內,其勢非一天下不能已,請飭兵備,不然,悉內府珍寳,遣使通好也。」南漢主憤然莫以爲慮,廼以廷琄言直,深恨之,及是始懼,思廷琄言,乃以廷琄爲招討使,領舟師屯洸口。
三年,邵廷琄屯於洸口,以待王師,會王師退舍,廷琄招輯亡叛,訓士卒,修戰備,國人賴以少安,有投匿名書譖廷琄將圖不軌,南漢主信之,六月,遺使賜廷琄死,士卒排軍門見使者,訴廷琄無反狀,請加考驗,弗許。
八月,南漢宦者莫少憐等七人來降。
四年,南漢西北面招討使吳懷恩,受命作龍舟,躬自臨視,多行捶撻,匠歐彥希因運斤斫其首。懷恩爲將,數有功,及被害,國人愈恐,南漢主命潘崇徹代其任。
開寳元年,三月,潘崇徹以飛語見疑,南漢主遣內侍監郭崇岳來覘其軍,戒之曰:「崇徹果有異志,即就誅之。」至桂州,崇徹嚴兵衛以見之,崇岳不敢發,還白南漢主曰:「崇徹日夕領伶官百餘輩,衣錦繡,吹王笛,爲長夜之飲,不恤軍政,非有反謀也。」南漢主怒,會崇徹單騎來歸,南漢主釋不問,但奪兵權而已。
初,王師克郴州,獲南漢內品十餘人,有餘延業者,人質么麼,上見之,因問其國政事,延業具言累世奢侈賤酷之狀,上驚駭曰:「吾當救此一方之民!」於是,道州刺史王繼勳言:「劉鋹肆爲昬暴,民被其害,又數出寇邊,請王師南伐。」上猶未欲亟力以兵,乃命唐主諭意,令南漢主先以湖南舊地來獻,唐主遣使致書,南漢主不從。
二年,以右補闕王明爲荊南轉運使,將用兵於嶺南也。
二年八月,唐主復令知制誥潘祐作書數千言,諭南漢主以歸欵於中國,遣給事中龔慎儀往使,南漢主得書大怒,遂囚慎儀,驛書荅唐主甚不遜,唐主以其書來上,上怒,決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禦使潘美爲賀州道行營兵馬都部署,朗州團練使鄴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繼勳爲行營馬軍都監,仍遣使發諸州兵赴賀州城下。
丁卯,潘美等言大敗南漢萬餘眾,克富州。先是,南漢舊將多以讒死,宗室剪滅殆盡,掌兵者惟宦人數輩,城壁濠隍俱飾爲宮館池沼,樓艦器甲,輒腐敗不治,及王師次於白霞,賀川刺史陳守忠遣使告急,內外震恐,南漢主遣龔澄樞馳驛往賀州宣慰,時士卒久在邊,多貧乏,聞澄樞至,以爲必大加賞賚,皆喜,而澄樞出空詔撫諭,眾皆解體,王帥拔馮乗,前鋒至芳林,澄樞惶懼,乘輕軻遁歸。是月癸丑,遂圍賀州。南漢主召大臣議,皆請以潘崇徹將兵拒王師,崇徹自罷兵柄,常怏怏,於是辭以目疾,南漢主怒曰:「何須崇徹!伍彥柔獨無方略耶?」遂使彥柔將兵來援。
戊午,王師聞彥柔至,退二十里,潛以奇兵伏南鄉岸,彥柔夜泊南鄉,艤舟岸側,遲明,挾彈登岸,踞胡床指揮,而伏兵卒起,彥柔眾大亂,死者十七八,擒彥柔,斬之,梟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猶堅守弗下,隨軍轉運使王明言於潘美曰::「當急擊之,恐援兵再至,則爲所乘,我師老矣。」諸將頗猶豫,明乃躬擐甲冑,率所部護送輜重卒百餘人、丁夫數千,畚鍤皆作,堙其塹,直抵城門,城中人大懼,遂開門以納王師,王師督戰艦,聲言順流,趨廣州,南漢主憂迫,計無所出,乃加潘崇徹爲內太師、馬步軍都統領,眾三萬,屯賀江,會王師徑趨昭州,崇徹但擁眾自保而已。
十月,行營馬軍都監、道州刺史王繼勳卒,詔以彬州刺史朱憲代之。王師破南漢開建寨,殺數千人,擒其將靳暉,昭州刺史田行稠棄城遁,桂州刺史李承進亦奔還,遂取昭州。
十一月,王師克連州,南漢招討使盧牧率其眾退保清遠,南漢主聞之,謂左右曰:「昭、桂、連、賀,本屬湖南,今北師取之足矣,其不復南也。」
十二月,初,南漢取桂、連二州,皆徙其民,毋得居城內。戊子,令長吏招撫,立里閭,給廬舍以處之。
王師長驅至韶州,都統李承渥領兵十餘萬,陣於蓮花峰山下。南漢人教象爲陣,每象載十餘人,皆執兵仗,凡戰必置陣前,以壯軍勢。王師集勁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墜,反踐承渥軍,軍遂大敗,承渥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諫議大夫鄒文遠。延渥間道遣使,勸南漢主迎降,六軍觀軍容使李托深沮其議,國中震恐,南漢主始命塹東壕爲距守計,顧諸將無可使者,宮媼梁鸞真薦其養子郭崇岳可用,乃以爲招討使,與大將植廷曉,統眾六萬,屯馬逕,列柵以抗王師,距番禺纔百餘里。
四年正月,王師克英、雄二州,南漢都統潘崇徹來降。是月,王師次瀧頭,南漢主遣使請和,且求緩師,瀧頭山水險惡,潘美等疑有伏兵,乃挾其使而速度諸險。甲子,至柵口。乙丑,至馬徑,屯雙女山,直瞰郭崇岳柵,遊騎數出挑戰,崇岳本無將才,所將多韶、英敗卒,鬬志皆盡,植廷曉欲戰,崇岳不從,但堅壁自守,晝夜禱祠鬼神而已。南漢主取船十餘艘,載金寶、妃嬪,欲入海,未及發,宦官樂範與衛兵千餘盜其船以走,南漢主懼,乃遣右僕射簫漼、中書舍人卓惟休奉表,詣軍門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闕,漼等既入不反,南漢主益懼,復令崇岳戒嚴。
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 —— 判六軍十二衛、禎王保興,率國內兵來拒。
植廷曉謂郭崇岳曰:「北軍乘席捲之勢,其鋒不可當也。吾士旅雖眾,然皆傷痍之餘,今不驅策而前,亦坐受其斃矣。」庚午,廷曉乃領前鋒據水而陣,令崇岳殿後,禦其奔衝,既而王師濟水,廷曉力戰不勝,遂死之,崇岳奔還其柵,潘美謂王明曰:「彼編竹木爲柵,若篝火焚之,必擾亂,因其擾亂夾擊之,此萬全策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間道造其柵,會暮夜,萬炬俱發,天大風,煙埃坌起,南漢軍大敗,崇岳死於亂兵,保興逃歸。龔澄樞、李托與內侍中薛崇譽等謀曰:「北軍之來,利吾國中珍寶爾,今盡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駐,當自還也。」乃縱火焚府庫宮殿,一夕皆盡。
辛未,王師至白田,南漢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釋之,遂入廣州,俘其宗室、官屬九十七人,與南漢主皆縻於龍德宮,保興初匿民間,後乃獲之。有閹工百餘輩,盛服請見,美曰:「是椓人多矣,吾奉詔伐罪,正爲此等。」命悉斬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師。庚寅,羣臣稱賀,遂賜宴。凡得州六十,縣二百十四,戶十七萬二百六十三。
辛卯,赦廣南管內州縣常赦所不原者;僞署官並仍舊;無名賦斂,咸蠲除之;除開寶三年以前逋租;亡命山林者,釋罪招誘;吏民僧道被驅率者,官給牒,聽自便;民饑者,發廩賑之;諸軍俘獲,悉還其主;縱遣劉鋹父祖守墳宮人。
四月壬申,詔以南面行營都部署潘美、副部署尹崇珂同知廣州。
潘美遣使部送劉鋹及其宗黨官,獻於京師,鋹至公安,邸吏龐師進迎謁,學士黃德昭侍鋹,鋹因問師進何人,德昭曰:「本國人也。」鋹曰:「何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藩日,歲貢大朝,輜重皆歷荊州,乃令師進置邸於此,造車乘以給饋運耳。」鋹歎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嘗聞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乃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於玉津園,上遣參知政事呂餘慶劾問翻覆及焚府庫之罪,鋹歸罪於龔澄樞、李托、薛崇譽,上復遣使問澄樞等,此誰之謀,皆俛首不對,諫議大夫王珪謂托曰:「昔在廣州,機務並爾輩所專,火又自內中起,今今尚欲推過何人?」遂唾而批其頰,澄樞等乃引伏。
五月丁未朔,有司以帛係鋹及其官屬,先獻太廟、太社,上御明德門,遣攝刑部尚書盧多遜宣詔詰責鋹,鋹對曰:「臣年十六僭僞號,澄樞等皆先臣舊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國時,臣卻是臣下,澄樞卻是國主。」對訖,伏地待罪,上命攝大理卿高繼申引澄樞、托、崇譽,斬於千秋門外。釋鋹罪,並其官屬、禎王保興等,各賜以冠帶、器幣、鞍馬。尋以保興爲左監門衛率府率。
丁酉,以右補闕王明爲祕書少監、領韶州刺史、廣南諸州轉運使。王師南伐,明知轉運事,嶺道險絕,不通舟車,但以丁夫負荷糗糧,數萬眾仰給無闕,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倉庫,頗亦參預軍畫,上嘉其功,故擢用焉。
辛丑,宴劉鋹於崇政殿。
六月壬申,置市舶司於廣州,以知州潘美、尹崇珂並兼使,通判謝玭兼判官。
命學士院試廣南僞官,取書判稍優者,授上佐、令錄、簿尉。
壬午,以劉鋹爲右千牛衛大將軍員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別給錢五萬,米麥五千斛。
鋹體質豐碩,眉目俱竦,有口辦,性絕巧,嘗以真珠結鞍馬爲戲龍之狀,尤爲精妙,詔示上方諸工官,皆駭伏,上給錢一百五十萬償其直。
鋹在國時,多置酖以毒臣下。一日,上乗肩輿,從十數騎幸講武池,從宮未集,鋹先至,詔賜鋹巵酒,鋹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業,拒違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死,陛下不殺臣,今見太平,爲大梁布衣[1]矣,願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飲此酒。」上笑曰:「朕推赤心,置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飲之,別酌以賜鋹,鋹大慙,頓首謝。
六年,南漢靜海節度使丁璉聞嶺南悉平,遣使朝貢。五月戊寅,以璉爲靜海節度使。
八年十二月己未,以恩赦侯劉鋹爲左監門衛上將軍,封彭城郡公,去恩赦侯之號。
九年十月,太宗即位。
十一月,鋹封衛國公。
太平興國二年,詔劉鋹,常俸外,增以他俸。
四年,遣潘美等征太原,宴於長春殿,時劉鋹及淮海王俶、武寧節度使陳洪進等皆與,鋹因言:「朝廷威靈及逺,四方僣竊之主,今日盡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劉繼元又至,臣率先來朝,願得執梃爲諸國降王長。」上大笑,賞賜甚厚,鋹詼諧類此。
五年三月,贈太師、南越王劉鋹卒,輟朝三日。
收復吳越 〈太宗朝 附〉
[編輯]建隆元年二月己卯,以天下兵馬都元帥、吳越國王錢俶爲天下兵馬大元帥。
三月丁巳,吳越王俶遣使來賀登極。
八月,宴羣臣於廣德殿,江南、吳越朝貢使皆預。
二年十二月,遣殿直孫全章使吳越,賜以羊馬、橐駝等。
三年八月庚寅,以鎮海鎮東節度副大使錢惟濬爲建武節度使。惟濬,吳越王俶之子也。俶請授以嶺南旄鉞,上從之。
乾德元年十月,吳越王遣惟濬入貢,助南郊。
三年,吳越王俶遣使修貢。
四年二月,以兩浙牙內都指揮使、台州團練使錢惟治,領寧遠節度使,依前兩浙牙內都指揮使。惟治,吳越王之長子也。
開寳元年十月丙子,吳越遣建武節度使惟濬來朝貢,命知制誥盧多遜迎勞之。
二年正月,以錢惟濬爲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奉其父命來助祭,將還,特詔增秩。上待惟濬特異,嘗召宴苑中,令黃門奏簫韶樂,與諸王同席而坐,賜白玉帶、綴珠衣、水晶鞍勒御馬,錫賚鉅萬計。辭日,又賜襲衣、玉帶、金鞍勒馬。
四年十一月丙申,吳越王遣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來朝貢。
七年,先是,吳越王遣元帥府判官黃夷簡入貢,上謂之曰:「汝歸語元帥,訓練兵甲,江南倔強不朝,我將發師討之,元帥當助我,無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將安傅也。」特命有司造大第於薰風門外,連亘數坊,棟宇宏麗,儲峙什物,無不悉具,乃召進奏使錢文贄,謂之曰:「朕數年前令學士承㫖陶榖草詔,比於城南建離宮,今賜名禮賢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來朝者賜之。」且以詔草示文贄,遂遣使賜俶羊馬,諭㫖於俶。
戊寅,俶遣其行軍司馬孫承佑入貢。丁亥,辭歸,上厚賜俶噐幣,且密告以師期。承佑,俶妃之兄,本伶人,以妃故,貴近用事,專其國政,時謂之孫總監,言無所不領轄也。
十月丁酉,以吳越王俶爲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仍賜戰馬二百疋,遣客省使丁德裕以禁兵部騎千人爲俶前鋒,且監其軍。
十一月戊子,吳越王遣使修貢,謝招撫制置之命也,並上江南國王所遣書,其云曰:「今日無我,明日豈有君!明天子一旦易地酬勳,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八年四月,吳越兵圍常州,刺史禹萬誠距守,大將金成禮刼萬誠以降。
吳越初起兵,丞相沈虎子者,諫曰:「江南,國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蔽,將何以衞社稷乎?」不聽,遂罷虎子政事,命通儒學士崔仁冀代之,總其兵要。
五月壬申朔,加吳越王守太師,以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同平章事,寧遠節度使惟治爲奉國節度使,行軍司馬孫承佑爲平江節度使,行營兵馬都監丁德裕權知常州。
先是,詔吳越王,以兵屬大將烏程沈承禮,隨王師進討。甲申,遣使入貢謝恩。
十二月,江南平。先是,上嘗召吳越進奏使任知果,令諭㫖於王俶曰:「元帥克毗陵有大功,竢平江南,可暫來與朕相見,以慰延想之意,即當復還,不久留也。朕三執圭幣以見上帝,豈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主上英武,所向無敵,今天下事勢已可知,保族全名[2],策之上也,俶深然之。丁卯,俶請赴長春節朝覲,詔許之。
九年二月,上聞吳越王將入朝,辛亥,遣皇子興元尹德昭至睢陽迎勞之。己未,吳越王及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等入見崇徳殿,宴長春殿。先是,車駕幸禮賢宅,案視供帳之具,及至,即詔俶居之,寵賚甚厚,俶所貢奉亦増倍於前也。庚申,大宴大明殿。甲子,召俶、惟濬宴射苑中。丁卯,幸禮賢宅。
三月庚午,命吳越王劔履上殿,詔書不名。
辛未,以俶妻賢德順穆夫人孫氏爲吳越王妃,宰相謂異姓諸侯王妻無封妃之典,上曰:「行自我朝,表異恩也。」即令其子惟濬持詔賜之。先是,上數召俶與惟濬宴射苑中,惟諸王預坐,俶拜,輒令內侍掖起,俶感泣,又嘗令俶與晉王光義、京兆尹廷美敘兄弟之禮,俶伏地叩頭,固辭得止。上將西幸,俶請扈從,不許,乃留惟濬侍祠,遣俶歸國。
是日,宴講武殿,謂俶曰:「南北風土異宜,漸及炎暑,卿可早發。」俶泣涕,願三嵗一朝,上曰:「川途迂逺,竢有詔乃來也。」先是,羣臣皆有章䟽,欲留俶而取其地,上不從,於是命取一黃複以賜俶,封識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觀。」及啓之,則皆羣臣乞留俶章䟽也,俶益感懼。既歸,每視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於東偏,謂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違顔咫尺,俶豈敢寜居乎?」益以乗輿服玩爲獻,製作精巧。每修貢,必列於庭,焚香而後遣之。
六月癸卯,吳越王俶遣使入貢,謝朝覲䝉殊禮及放令歸國也。
十月,太宗即位。
太平興國二年正月,吳越王遣其子溫州刺史惟演來修貢,賀登極。
己卯,吳越王妃孫氏薨,詔給事中程羽爲弔祭使。
二月癸巳,吳越王遣使來修時貢,以鎮安軍[3]安撫使、知越州錢儀,媯真等州觀察使,仍知越州;宣德軍安撫使、知湖州錢信,爲新媯儒等州觀察使,仍知湖州。儀、信皆吳越王俶之弟。
己亥,吳越王以山陵有期,遣使來修賻禮。
三月甲子,吳越王復遣使來修貢。
閠七月己酉,遣翰林學士李昉使吳越。
九月,吳越王將入朝,先遣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來貢。壬辰,詔戶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勞之。及惟濬至,賜賚無算。
三年二月,以吳越王將至,癸酉,命四方館使梁逈往淮西迎勞之。
三月己丑,以吳越王將至,遣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至宋州迎省。
癸卯,吳越王先遣平江節度使孫承佑入朝奏事,上優禮之。乙巳,即命承佑護諸司供帳,勞俶於郊,又命齊王廷美宴俶於迎春苑。
己酉,見俶於崇德殿,寵賚甚厚,即日賜宴於長春殿,俶僚佐崔仁冀、黃夷簡等皆預坐。
四月壬戌,復宴吳越王於崇德殿。
初,吳越王將入朝,盡輦其府實而行,分爲五十,進犀象、錦綵、金銀、珠貝、茶綿及服御器用之物,逾鉅萬計,俶意求反國,故厚其貢奉以恱朝廷,宰相盧多遜勸上,遂留俶不遣,凡三十餘請,不獲命,㑹陳洪進納土,俶恐懼,乃籍其國兵甲獻之。是日,復上表乞罷封吳越國及觧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寢書詔不名之制,且求歸本道,上不許。俶不知所爲,崔仁冀曰:「朝廷意可知矣,大王不速納土,禍且至!」俶左右爭言不可,仁冀厲聲曰:「今已在人掌握中,去國千里,惟有羽翼乃能飛去耳!」俶獨與仁冀決策,是日遂上表獻所管十三州一軍,上御乾元殿受朝如冬正儀,俶朝退,將吏僚屬始知之,千餘人皆慟哭曰:「吾王不歸矣!」凡得縣八十六,戸五十五萬六百八、兵十一萬五千三十六。
丙戌,命考功郎中范旻權知兩浙諸州事。
錢氏據兩浙踰八十年,外厚貢獻,內事奢僣,地狹民衆,賦歛苛暴,雖魚卵菜茹,纎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每笞一人,則諸案吏,人各持其簿,列於庭,先唱一簿,以所負多少,量為笞數,笞已,次吏復唱而笞之,盡諸簿乃止,少者猶笞數十,多者至五百餘,訖於國除,民苦其政。旻既至,悉條奏請蠲除之,詔從其請。
丁亥,封錢俶爲淮海國王,以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爲淮南節度使,奉國節度使惟治爲鎮國軍節度使[4],平江節度使孫承祐爲泰寧節度使,威武節度使沈承禮爲安化軍節度使,浙江西道鹽鐵副使崔仁冀爲淮南節度使。
戊子,德音赦兩浙管內諸州,給復一年。
七月,中元節張燈,詔有司於淮海王俶第前設燈山,陳聲樂以寵之。〈江休復《雜誌》,進錢買燈,蓋此事也。休復誤以爲上元。〉
八月,詔兩浙,發淮海王緦麻以上親及所管官吏,悉歸闕,凡舟千四百艘,所過以兵護送之。初,淮海王俶入朝,命其子鎮國節度使惟治權知吳越國事,一夕,廐中火,惟治率兵臨高下視,令親信十數輩仗劒,申令敢後者斬,頃之火熄,妻族隸帳下者,恃親犯法,惟治仗脊於府門。於是惟治悉奉兵民圖籍、帑廩管籥授知杭州范旻,與其弟惟演等皆赴闕,詔遣內侍䕶諸司供帳,勞於近郊。壬申,對於長春殿,各賜衣帯、鞍馬、器幣。
十月,杭州送錢俶伶人,凡八十有一人,詔付教坊隸習,尋以三十六人還杭州,四十五人賜俶。
四年,上親征太原,五月,劉繼元降,上顧謂俶曰:「卿能保存一方以歸於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五年六月,初以禮賢宅賜錢俶,俶以白金三百斤爲謝。八月戊戌,幸錢俶第視疾,賜俶銀萬兩、絹萬疋、錢百萬、金器千兩,又賜俶子惟濬、惟治銀各萬兩。
六年三月己未,以淮南節度副使崔仁冀爲衛尉卿,淮海王俶言其才可用故也。
十二月,淮海王俶等賀郊祀,貢馬皆駑,爲廐吏所發,詔釋其罪。
八年十二月,淮海王俶三上表,乞解兵馬大元帥、國王、尚書令、太師、開府儀同三司等官,詔止罷元帥,餘不許。
雍熙元年十二月庚辰,淮海國王錢俶改封漢南國王。
四年二月丙申,以漢南國王錢俶爲武勝節度使,改封南陽國王。
俶始被病家居,有黃門趙海,乘酒夜造其第,求見俶,因出藥一粒與之,謂俶曰:「此藥上所賜,願王餌之。」俶因餌焉。既去,家人皆惶惑不測,俶曰:「主上待我厚,所賜必良藥也,又何疑哉?」後數日,上聞大驚,捕海繫獄,決杖,流海島。於是,以俶久病,詔免入辭。
壬子,俶四上表讓國王。
甲寅,改封許王。
端拱元年二月,武勝節度使、許王錢俶封鄧王。
六月戊寅,武勝節度使、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鄧王錢俶卒。上爲輟視朝七日,追封秦國王,命中使䕶喪事,葬洛陽。俶任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四十年,爲元帥三十五年,窮極富貴,福履之盛,近代無比。
十一月,錢俶夫人余氏,獻女樂十人,上不納,厚賜遣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