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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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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一十三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一百二十 徽宗皇帝
卷一百二十一 

逐惇卞党人 复用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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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圣元年四月壬戌,资政殿学士、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制词翰林学士曾布所草也,上谕布以惇有定策功,不比他人,故特除左仆射,时惇方降官,布因言:“惇尝为正议大夫,而此时未分左右,今转一官,即止迁右,似未安。”上令迁左。

闰四月乙未,章惇入见,遂就职。丙申,诏惇[1]提举修神宗皇帝实录、国史。

五月,左正言上官均为工部员外郎。章惇方欲擅权,恶均异论,故罢均言职,后六日,乃以均权发遣京东西路刑狱。己未,礼部侍郎杨畏为吏部侍郎。吕大防既超迁杨畏礼部侍郎,畏知大防当去,章惇必复用,时惇居苏州,有张扩者,惇妻之侄也,惇方丧妻,扩往吊,畏先托扩致意云:“畏度事势轻重,因吕大防、苏辙以逐刘摰、梁焘辈,又欲并逐大防及辙,而二人觉之,遽罢畏言职。畏迹在元祐,心在熙宁。元丰首为公辟路者。”及惇赴召,百官郊迎,畏独请间,猥自陈述,语多斥大防,有直省官闻之,叹曰:“杨侍郎前日謟事吕相公,亦如今日见章相公也!”惇信其言,故又迁畏吏部。

六月戊子,翰林学士兼侍讲蔡卞,充国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十月,三省枢密院同呈惠卿除目,曾布因言:“惇秉政以来,所引皆阘茸小人,如近除刘定右史,愈不合人望,小人在朝者多,实累圣政。”又言:“章惇专恣弄权,日甚一日,若以思旧,欲保存之,则不若制之于初,若后更强悍,浸淫害政,其可已乎?如近除彭汝砺,召命坚持不下,陛下以天下公论召彭汝砺,而沮格不行;吕升卿于罪谪中致仕,而惇不禀旨,召令再任。王钦臣谢表语侵御史,而惇欲削职降官;周秩讥切朝廷,而惇欲多方曲庇其罪。陛下不欲与惠卿复职而终须复,不欲除林希经筵而终须除,以是上下畏之,故同列不敢违、言路不敢论,以其言终有效尔。威福操柄,予夺废置,不在陛下而常在大臣,此岂朝廷之所可容?先帝体貌王安石,言听计从,犹对上亦未尝敢尔,此诚不可长也。惇罪状以此不一,独臣与韩忠彦尝稍开陈,他人有敢言其非者否?臣每以越职犯分为嫌,不敢喋喋,然陛下置臣等于此,将安所用?侍从官犹以论思献纳为职事,况置身近辅,有所闻见,其敢不自竭乎?”上曰:“此固当开陈也。”丁亥,初曾布与韩忠彦同被旨举从官,因言:“在朝之士,用心邪正,升下岂可不知。如蔡卞资性柔邪,乃章惇门人尔,林希亦是。”忠彦云:“范镗、朱服亦其党也。”上曰:“刘拯如何?”布曰:“乃卞之门人也。”忠彦曰:“张商英亦是。”

二年三月丁酉,试中书舍人林希,权礼部尚书,监察御史常安民言:“希盖章惇之党,为惇谋客,惇之肆横强狠,皆希教之,若不去希,朝廷必不安静。”章屡上,不报,由是惇与其党日夜毁短安民于上前。详见常安民罢察院

十一月乙未,门下侍郎安焘,为观文殿学士、知河南府。焘与章惇旧相好,及同省执政,惇意焘必助己,而焘浸多相驳议,惇惮且恶之,所以排陷焘者无所不至。上祠明堂,斋于太庙,焘为仪仗使,后宫有绝驰道穿仗而过者,焘具弹劾,已而常安民谏刘美人侍祠语尤讦,上大怒,欲逐之。焘言:“安民以言为职,虽过当,愿少宽假。”惇因是白上曰:“焘与安民相表里,今安民狂妄如此,而焘力为救解,其意可见也。”安民既责,焘不自安,又与惇争陈厚狱,厚亦坐责,遂求去位,上从之。

三年正月庚子,大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韩忠彦,除观文殿学士、知真定府。

六月辛未,先是校书郎周穜以章惇、蔡卞荐,得召对,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穜奸险贪佞,不可进用,于是上问曾布曰:“陈次升攻周穜,如何?”布曰:“次升所言颇有理,穜附丽惇、卞,众所共知。”上曰:“惇言不负先帝,惟穜一人而已,兼言正直有节操。”布曰:“公议则不然,必不得以进穜,则虽与陈瓘并进,然惇等必不肯进瓘,则不若两罢为佳。”上欣纳。

七月壬辰,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櫂吏部尚书林希为翰林学士。

八月甲子,校书郎周穜为著作佐郎,太学博士陈瓘为校书郎。

九月庚寅,曾布白遣鄜延两将应副吕惠卿,因言:“蔡卞最阴巧,章惇轻率,以相媚悦,故多为其所悮,凡惇所主张人物,多出于卞,至议论之际,惇毅然如自己出,而卞噤不启口,此亦陛下所见也。”上笑曰:“多为其所使。”布曰:“外议皆云:‘蔡卞心,章惇口’,如此实于圣政有害。政府虚位甚多,愿早择人,以助正论。”壬寅,起居郎蹇序辰起居舍人,叶涛为中书舍人、同修国史。

四年正月庚戌,中书侍郎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以田嗣宗指斥不逊之语也。

四月乙未[2],校书郎陈瓘通判沧州。初太学博士林洎用蔡卞之意,倡言于太学曰:“神考知王荆公不尽,尚不及滕文公之知孟子也。”士大夫皆骇其言,于是瓘谒章惇,求外任,因具以告惇,惇大怒,召洎而骂之,章、蔡由是不咸。

五月辛未,蔡卞胁章惇,使从吴居厚所请。详见哲庙逐元祐党人

九月丁巳[3],宰臣章惇等以星变上表待罪,诏答不允,表三上乃已。

十月壬寅,御批权吏部尚书兼侍读[4]邢恕为御史中丞,章惇实启上也。恕尝谓惇有定䇿功,而惇毎疑元祐人复用,谋诛绝之,知恕肯任此事,故不以序迁改,蔡卞乞用安惇,上不许,时惇与卞已不咸,恕即上疏论朋党曰:“伏惟明主深察《洪范》、范雎[5]之言,使威福予夺足为臣下之利害者,皆自已出,则人人砥节向公,惟事君而已,岂复肯附执政大臣为朋党哉?执政大臣虽欲植朋党,岂可得哉?”先与曽布同修军马敕,尝以事至西府,布谓恕曰:“已除中司,中外责望甚重。”恕但戒布以和,布曰:“辅弼固当和公,职事要湏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可否。”因言章惇、蔡卞颇睽,恕曰:“亦知之,然不若且静。”布曰:“如彼不静何?”林希[6]曰:“但推明正论,以消邪党,最为得尔。”恕唯而已。戊申,权吏部侍郎安惇为右諌议大夫。

十一月戊午,吏部侍郎叶祖洽,权吏部尚书;新权吏部侍郎范镗,试中书舍人;中书舍人蹇序辰,权礼部尚书。

元符元年正月戊午,右谏议大夫安惇,权国子祭酒。癸酉,宣徳郎邹馀为监察御史。

三月戊午,章惇、蔡卞与邢恕谋陷元祐旧臣,浸及宣仁,张士良乞就鼎镬事。详见宣仁垂帘

四月壬辰,诏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林希,罢知亳州;御史中丞兼侍读邢恕,罢御史中丞兼侍读,知汝州。以希私积怨愤,密较口语,回互轻重,志在中伤;恕阴怀怨憎,扬言排击,妄意进用,不计后先,故并黜之。壬寅[7],权礼部尚书蹇序辰兼侍读。

五月辛亥,给事中徐铎为吏部侍郎。

九月辛亥,朝散郎刘拯,守右司员外郎。初黄履欲置拯在言路,章惇乘履奉祠,亟有此除,曽布谓惇曰:“上固尝对林希言拯不可为言官。”惇笑曰:“此除且是矣!”盖谓希多以其差除为不然也。

十二月丁丑,右司员外郎刘拯试太常少卿。

二年四月甲午,朝奉大夫、集贤殿修撰、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章惇留身乞退,径出居僧寺,其家已先出,日加午,上乃有旨,令约栏行李,不得般移,翌日宣召,又翌日惇复入。丁丑,勿受宰臣章惇乞解机务章奏。

五月戊申[8],曾布既与章惇、蔡卞等同进呈蹇序辰、范镗制狱,再对,又言:“惇、卞各有所主,卞主序辰,惇主镗,此两人皆惇、卞未相失时,共力荐引,今惇恶序辰,卞以镗举吕升卿[9]自代,疑附惇而异己,遂恶之,以此议论各有所偏。不惟此两人,如周穜、吕嘉问,亦皆惇、卞所主,今既相失,惇遂恶嘉问而卞恶穜,此数人者,亦诚各有所専附。大约今日士人皆分隶惇、卞门下,如许将、黄履,既不能有所主,亦不为人所趋,故皆无门下士,臣在西府亦无以威福人,兼亦无所党与,故门下亦无人,平时以公论称荐赵挺之、郭知章辈,亦未尝与之为党,挺之辈蓄缩避事,亦尝陈于陛下前无所隐,只如挺之昨草吕孝廉京东转运使词,得罪士论,既自羞愧,却乞外郡,谅陛下亦不知其请郡为此。其他奔竞好进之士,不趋惇则趋卞,然惇性疏率,多为卞所窥,虽与卞相失,然极畏卞,此许将、黄履及三省人吏所共嗤笑,臣尝问惇、卞:‘处阙官不除人?’惇曰:‘才除一人,又云是元祐党,或有何罪恶以此不能除得?’其意盖指卞也,卞答之曰:‘元祐党最分明者,莫是刘昱?’以昱为惇所主,故惇默然。惇用昱诚不当,以至引蔡肇、陈师锡,皆卞所指以为元祐人,此数人者,诚不足引 —— 赵挺之云蔡肇谮邹浩于苏辙,遂被逐;师锡亦是轼辙门下,儇薄多言之士。惇尝与臣言:‘自来于陛下前不曾言元祐人不可用。’诚如此,乃是公议,人才难得,岂有一经元祐任使之人,便不可用?然宰相当旷然以公议収采人才,今乃独偏于刘昱、蔡肇辈,宜其为卞所非也。”上曰:“刘昱并不曾行遣,用蔡肇殊不当。陈师锡乃先帝所黜,亦不当用。”布曰:“惇如此所以畏卞,然臣常谓大臣能以大公至正之道収用人材,危言正色,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孰敢以为不然者?今惇、卞各有所偏,故是非无以相胜。惇初与卞同引序辰、嘉问辈,今虽悔之何所及?如臣则不然,自始来执政,得事陛下左右,便言惇引朱服、蹇序辰,为卞所误,至今五六年,臣此论未尝变,以至与惇、卞议事,亦未尝小为之屈,臣尝语人,以为卞虽不乐臣,然与臣共事,必不敢与臣异,盖惟理可以服人也。”乙丑,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为金紫光禄大夫。

十二月辛亥,尚书左丞蔡卞乞罢政,遣内侍封还所上章,押赴都堂,卞再上章,再封还,仍令诸处勿受卞章,卞寻视事如故。

三年正月己卯[10],徽宗即皇帝位。

二月戊午,诏以通议大夫、新除吏部尚书韩忠彦为门下侍郎。庚申,给事中刘拯言:“韩忠彦乃驸马都尉嘉彦之兄,元祐中尝除尚书左丞,以 人言,遂移枢府。且元祐中,祖宗故事,废而不恤者多矣,独于此不敢不改有以也。今乃除门下侍郎,虽忠彦非其他外戚比,然不能使他日不援以为例,臣恐政府将为敦爱外戚之地有日矣。”辛酉,曾布白上:“刘拯驳韩忠彦告,何敢尔?英庙除王畴枢密副使,钱公辅缴词头,贬团练副使,拯何可容?”上曰:“不识拯,亦不知其为何人?”布曰:“蔡卞门下士。臣尝论范纯粹罢帅无罪,不可不与邓州,卞力争,既而即日拯有文字,言大臣阴与为地,大行怒,数语卞云:‘拯何以知?’令分析,众救之遂已。”上曰:“亦不知是卞门下人。然拯但云忠彦戚里,未敢行下。寻批出便行,奏云谨已依旨行下讫。”布曰:“此尤不可,乃是尝试陛下之意尔!若可论,当力争,岂可便行如此?乃是奸险,尤可黜。”

三月辛未,给事中范镗为龙图阁待制、知瀛州。初议进呈镗除目,章惇谓布曰:“蹇序辰亦可用。”布曰:“何谓?”惇曰:“众人皆动,独序辰未动。”布曰:“未动何妨?扬州自不亏序辰。镗乃昔曾议帅,若不面议定,必上前纷纭。”惇曰:“善。”及进呈,上曰:“镗亦知边事。”众唯唯而已。甲申,中书舍人张商英为龙图阁待制、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先是曾布论刘拯当逐,上曰:“商英与拯皆不可留,已降商英论文及甫文字付三省,渠乞留中,却揭去后降出。”布曰:“商英论及甫事,似有可取,法不许乞留中,乃可罪,似不当揭去,三省恐未喻圣意。臣每闻德音,似每事不欲从中出,圣意固不欲大臣失职,乃深中义理,然中外之人亦不可不使知圣意所向,古人有云:‘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又云:‘主道利宣,不利周’,若是非已明,出自圣断,亦无所不可。”上曰:“商英无一日不在章惇处。”布唯唯而退。后旬日,商英乃有是命,盖韩忠彦等奉行上旨也。【商英本传云:“时大河决,除水官非其人,商英缴词头,且言:‘筑堤塞河,是塞儿口而止其啼也。’宰相因奏:‘观商英言,必能治河,宜委之。’遂除龙制、河北漕。”按商英自中书舍人出,曾布《日录》载其事端,坐章惇党也。本传饰说,今不取】乙酉,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以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郭知章先除河东帅,韩忠彦私与曾布谋,欲留知章,使京代之,黄履亦谓当然,于是同进呈:“河东久阙帅,乞趣知章陛辞之任。”忠彦遂言:“知章初任帅,岂可付以河东?河东须事体重,曾作帅知边事者乃可往。”布曰:“非不知此,但无人可差,故且以知章充选。”蔡卞曰:“自来须用曾经河北作帅人。”布曰:“旧例须用故相及前两府,今近上从官如吴居厚、安惇皆不作帅,蒋之奇新自边上召还。”忠彦曰:“如此只有蔡京。”上曰:“如何?”布曰:“若令京去,须优与职名。”章惇曰:“承旨自当除端明殿。”布曰:“兼两学士不妨。”蔡卞曰:“之奇曾经边帅,莫亦可去?”许将曰:“朝廷阙人,莫且教知章去。”上曰:“且教去。”将又曰:“且教知章去。”布曰:“不知圣旨是且教知章去?是教京去?”上曰:“蔡京。”布曰:“如此则批圣旨。”蔡京除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遂定。蔡卞曰:“兄不敢辞行,然论事累与时宰违戾,人但云为宰相所逐。”上不答。翌日,布再对,上谕布曰:“蔡京、张商英、范镗皆已去,只有安惇、刘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举职,则此辈亦何可安也?”

四月 戊戌,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新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是日曾布再对,上谕以皇太后疑蔡京不当出,欲且留修史,恐陆佃等以修史得罪不可用,布乃力陈:“蔡京、卞怀奸害政,羽翼党援,布满中外,善类义不与之并立。若京留,臣等必不可安位,此必有奸人造作语言,荧惑圣听。”上曰:“无他,皇太后但且欲令了史事,以《神宗史》经元祐毁坏,今更难于易人尔。”布曰:“臣等以陛下践祚以来,政事号令,以至拔擢人材,无非深合人望,故虽衰朽,亦欲自竭一二,裨补圣政。中外善人君子郁塞已久,自闻初政,人人欣庆鼓舞,若事变如此,善类皆解体矣,朝廷政事,亦无可言者。”诏给事中刘拯论事观望,志在阿私,罢给事中。知濠州。乙丑,左正言陈瓘言:“臣伏见左仆射章惇独宰政柄,首尾八年,迷国悮朝,罪不可掩,天下怨怒,丛归一身。自陛下临御以来,海内之人,欲甘心于惇者,如猬毛而起,赖圣度包容,爱惜事体,故惇虽求去,而圣恩不许。臣窃以为惇之求去是也,陛下之不许非也。先皇帝奄弃天下,海内讴歌,归于有德,皇太后顺自然之叙,合天下之公,倚成于天,躬定大策,惇于此时,意语乖倒,陛下以天地之德量,置其言于度外,益加体貌,如恐不及,自古仁君宽仁大度,未有如陛下今日者也。”

五月乙卯[11],龚夬言:“伏见尚书左丞蔡卞,操心深险,赋性憸邪。始自阿附权臣,致位二府。既而渐盗威福,中分国柄。曩怨宿仇,阴加报复,不附己者,弃斥无馀。止缘为王安石之婿,妄谓尽传安石之学,以欺朝廷,于是一时嗜利之人,翕然附之,以助成其说,使天下不睹是非之实久矣。恭惟先帝,体貌大臣,极于恩礼,而卞之事君如此,可谓忠乎?既不忠于先帝,岂能忠于陛下?今乃参预机政,是以清议沸腾,伏望圣慈察其奸邪,断自宸衷,特行重黜,以慰天下之望,非独愚臣之私愿也。”左正言陈瓘言:“蔡卞痛斥流俗,力主国是,以不仕元祐为高节,以不习诗赋为贤士,自谓身之出处,可以追配安石。陛下建皇极之道,推旷荡之恩,好平恶偏,去彼取此,察流俗之可宥,知国是之当审,所以善述神考之政,而增光先帝之绪者。卞之所是,与此不合,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此人臣之大节,而安石之所以为贤也;今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回顾位,复何所待?安石进退,似不如此,愿以臣章示卞,自为去就。”乙酉,尚书左丞蔡卞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比部员外郎董必,知兴国军;新知无为军舒亶,监潭州南岳庙,皆卞党也。甲午,左正言陈瓘上殿,再论章惇,又论蔡京罪状,上以为京与卞不同,瓘极论,乃稍然之。瓘再论章惇曰:“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厚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行事为天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悖之始,则不过妄论‘绍述’两字而已。”又曰:“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

六月乙巳,左正言陈瓘言:“伏见龙图阁待制、新知荆南邢恕,昨者自谓亲闻司马光所说北齐宣训事,谓光等有凶悖之意,遂以其语告于章惇,而光及范祖禹等缘此贬窜,又以文及甫私书达于蔡确母明氏,谓刘挚、梁焘、王岩叟皆有奸谋,而挚等家族几至覆灭;今朝廷赦宥光等,尽复其官,矜恤之恩,遍及存没,则是恕是日之所行,不为陛下之所信也!按恕尝以反复诡诈,得罪先朝,昔者抗疏自列之言,今可考也。恕之得罪于公议固已久矣,今宠以华职,付以大藩,中外沸腾,不以为允,伏望特降睿旨,原情定罪,以协公议。”丁未,制邢恕可依前官,守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七月癸酉,御史中丞丰稷、侍御史陈师锡言:“臣谨按章惇当国七年,窃持威柄,祸福天下,勇于害贤,敢于杀人,临大变、订大事,包藏阴谋,发为异议,陛下尚优容之乎?祖宗怒惇久矣,今付陛下震之;上帝怒惇久矣,今命陛下诛之,陛下何惮而不果邪?”翌日,师锡又言:“惇包藏阴谋,发为异议,非皇太后圣谋前定,则陛下清明之躬,置之何地?惇之罪恶,莫大于此,伏望检会臣等札子施行。”甲午,左正言陈瓘言:“按惇独掌政柄,首尾七年,随其喜怒,恣作威福。助尊私史,则至于薄神宗;矜伐己功,则至于累宣仁。乐于用兵,大开边隙,陕西之民怨矣,而进筑不已,内府之财竭矣,而辇运不休,忘祖宗积累之艰,轻朝廷根本之地,谓人之怨怒为当尔,谓天之谴戒为流俗。杀张天悦之徒以箝众口,广邹浩之狱以绝言路,天下震骇,人多自危。赖宗庙之灵,不廷不虞之变,幸未发尔。哲宗一于委任,何负于惇?惇负哲宗,乃至于此!虽阴谋密计发于蔡卞,而力行果断,惇实主之,用《春秋》诛恶之法,则罪卞可也,任扶危持颠之责,则非惇而谁?”

八月乙未,秘书少监邓洵武,为国史院编修官,从蔡京之荐也。给事中龚原、叶涛驳奏:“洵武不宜滥厕史笔。”乃令中书舍人徐𪟝书读行下。壬寅,左正言、编修国史陈瓘言:“山陵使章惇,奉使无状,以致哲宗皇帝大升轝陷泞不前,露宿于野。愿速降指挥,先次罢惇职事,免其朝见,别与差遣,以称陛下厚于泰陵之意,然后降出臣僚前后章疏,别议典刑。”

九月甲子朔,左仆射章惇上表乞罢政,诏答不允。是日惇留身请去,径出居僧舍,翌日复上表,又答不允,遣中使押入,复径出。上谓辅臣曰:“朕待惇如此,于礼貌不为不至。”佥曰:“恩礼诚过厚。”又曰:“惇乞越州,当与之。”曾布曰:“唐李玨事,政与惇相类,初罢为太常卿,再贬浙西及昭州。”上曰:“然。”又曰:“朕不欲用定策事贬惇,但以扈从灵驾不职罪之,馀事候有人理会,复议行遣。”辛未,特进、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申国公章惇,罢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依前特进,知越州,仍放辞谢。庚辰,先是御史中丞丰稷、殿中侍御史陈师锡言:“臣谨按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蔡卞,奸邪狠愎,兄弟同恶,迷国误朝,为害甚大。卞虽去位,尚窃峻职,玷名邦;京偃然在职,谓朝廷无识其奸,日夜交纳内侍戚里,以觑大用。中外见陛下容忍留京,咸谓果有大用京之意。”又曰:“况京好大喜功,锐于改作,若果大用,必须妄作,变乱旧政,天下治乱,自此分矣!祖宗基业,自此隳矣!”辛巳,稷等对,又言:“陛下持万乘威权,何惮一蔡京不能去?无乃为圣母有主张之意乎?当绍圣、元符间,章惇、蔡卞窃弄威权,残贼忠良,陷哲宗于有过之地,废元祐皇后于瑶华宫,京皆有力,考其罪恶,不下惇、卞,皇太后不尽知,万一知之,岂肯容留?惇、卞之恶,赖陛下神明之断,投之外服,虽典刑未正,颇快中外,京犹泰然在朝,有自得之色,忠臣寒心,良士痛骨,非自爱而忧之,盖为陛下忧,为宗庙忧,为天下贤人君子忧。”甲申,资治殿学士、左谏议大夫、知江宁府蔡卞,落职,提举洞霄宫,太平州居住。宝文阁直学士、左中散大夫、知成都府路昌衡,为司农少卿,分司南京;宝文阁直学士、中大夫、知郓州吕嘉问,为光禄少卿,分司南京,光州居住,二人皆尝尹京,附会章惇、蔡卞,杀戮无辜也。朝散大夫、龙图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张商英;朝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瀛州范镗,并落职。商英知随州,镗知滁州,二人亦坐惇、卞党,故责。

十月丙申,翰林学士承旨、中大夫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吴居厚既罢,长安阙帅,上欲遣蔡京,韩忠彦以为当遣,或曰:“先已除两学士。”上曰:“与之。”忠彦曰:“长安与河东不同,兼京罪状已露,欲只与端明。”上曰:“善。”曾布曰:“京之出,天下所同欲,自差河东参差,皇太后不胜其怒,臣自此不复敢启口。圣意如此,何幸如之!”上曰:“近日陈瓘有言,因询其交通近习之状,却有简与裴彦臣云:‘且烦于太后前主张保全’。”布曰:“京立朝如此,何可使之善去,但以形迹东朝,故且令补外亦可也。”。【蔡絛《史补·原庙篇》云:“京坐议原庙及三年服事得罪去。”按得罪缘此二事,况原庙实用京议,绦妄云耳】详见宗庙特进、新知越州章惇,责授武昌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始惇罢相,陈瓘论其责轻,于是中书省检会瓘章而有是命。辛亥,朝奉郎、集贤殿修撰、知荆州府杨畏,提举洞霄宫。乙卯,中书省检会御史中丞丰稷言:“伏见责授武昌军节度副使章惇,昔在相位,变乱名实,颠倒是非 ,拔擢群小,布列中外,阴邪惨酷,更相唱和,流毒四方,感动天变。伏遇大明继照,群阴廓开,俊杰勷征,奸回窜伏 —— 安惇、蹇序辰放归田里;吕嘉问、路昌衡分司;范镗、张商英、吴居厚落职降知小州。惟林希、徐铎、叶祖洽未见朝廷施行。虽圣度包荒,尚稽黜责,臣职在纠慝,合具弹奏。云云。”诏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知大名府林希,降端明殿学士、知扬州;朝散大夫、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叶祖洽,落龙图阁待制、知洪州;朝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青州徐铎,落龙图阁待制、知湖州。戊午,新知南康军龚原,改知寿州。己未,诏略曰:“朕于为政,取人无彼时此时之间。斟酌可否,举措损益,惟时之宜;旌别忠邪,用舍进退,惟义所在。使政事不失其当,人材各得其所,则能事毕矣。无偏无党,正直是与,体常用中,祗率大体,以与天下休息,以成朕继志述事之美,不亦伟欤?若夫曲学偏见,妄意改作,妨功扰政,以害吾国是者,非惟朕所不与,迺公议之所不容,亦与众弃之而已。”

十一月癸亥,端明殿学士、新知永兴军蔡京,知江宁府。右正言陈祐言:“按林希为中书舍人,草吕大防等责词,以司马光变法之初,指名老奸,略无忌惮;苏辙试贤良,而希言辙对策之时,已有异志;至于文及甫造为刘挚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启之。陛下灼知奸党,明正典刑,而罪大责轻,人望不厌;况秘殿清职,近臣之优选,维扬会府,非待有罪之地。伏望圣明察希用心最为犯义,重行黜责,投之闲散,以申公宪。”乙丑,诏希落端明殿学士,依旧大中大夫、知扬州。庚午,侍御史陈次升言:“臣伏见新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蔡京,顷在翰苑,倚势作奸,自除边帅,即怀怨望,臣僚屡有弹奏,不蒙显谪。今除知江宁府,仍领端明殿之职,采之众论,谓京负朝廷至深,朝廷待京何厚!伏望重行黜责,以示至公。”诏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江宁府蔡京,落端明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正议大夫、提举洞霄宫蔡卞,降为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监,分司南京,依旧太平州居住。京既贬,辅臣谓责卞轻,故并及之。辛未,侍御史陈次升言:“蔡卞之与章惇,俱盗权先朝,为天下害。卞以阴险谋之,惇以凶悍行之,二人同恶相济,罪当均一。臣谓惇之凶暴,其害物止于一时;卞则又败坏道术,使不得归正,疑乱风俗,使不得为善,其害又留于万世也!卞之为害,实不在惇下,惇既以散官安置潭州,而卞则止于近地分司,适遂所欲,何名为谪?人心未服,公议未厌。”壬申,诏降授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监、分司南京蔡卞,降中大夫,依前分司,移池州居住。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甲寅,右司谏陈祐言:“通议大夫、知扬州林希,过失未形而训辞先具,安得为责人之名?历辨诋诬而上侵圣烈,安得为死节之义?党附权要,不一二年间,致位枢近,其于谋身,不得谓之拙;托名王言,多所挤陷,以误先朝之事,其于为国,不得谓之忠。”又曰:“陛下以礼进退大臣,务存国体,希备位执政,乃不知隆君亲、谨名分,一不快意,忿躁不平之气,溢于谢章,略无畏惧,伏望省览希章,与臣所言,特赐指挥,重行降黜。”祐又检会侍御史陈次升上言:“朝散大夫、知随州张商英,绍圣初,备位谏官,不图报国,乃与宰相章惇结为死党,诋诬忠良,陷害善类。”馀见信任曾布 诏贬林希知舒州,降商英朝奉大夫。丁巳,诏武昌军节度副使、潭洲安置章惇,责授雷州司户参军员外置。先是左正言任伯雨言:“自哲宗皇帝疾势弥留,中外汹惧,惇为宰相,自当引天下大义,乞立陛下为皇太弟,以系人心,以安国势。持危扶颠,辅弼之任,惇怀异意,逆天咈人,轻乱名分,睥睨万乘,不复有臣子之恭。矫蹇固位,久不忍去,人言交攻,仅乞外补。伏愿早正两观之诛,或从矜容,乞投海外。又具大事六件:一、蔡卞以宣仁有废立之意,乞追废为庶人;一、绍圣已来,窜逐臣僚,并是蔡卞诬罔;一、宫中厌胜事作,蔡卞乞掖庭置狱,只差内官推治;一、编排元祐臣僚章疏,乃蔡卞议与蹇序辰自编排,惇即奉行;一、邹浩以言事得罪,卞执奏乞治浩亲故送行之罪;一、蹇序辰首建看详诉理之义,安惇助之,章惇迟疑未许,卞迫之,以此惇即日差官置局。凡此皆蔡卞谋之,章惇行之也。按卞阴狡险贼,恶机滔天;惇虽凶狠,每为制服。执政七年,门生故吏遍满天下,今虽薄责,如卞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别,驯致不已,奸人复进,天下安危,殆未可保。”惇既窜雷州,而卞居池州如故。

五月丙戌,朝请郎梁宽言:“绍圣之初,奸臣特进,是时不惟朝廷士夫革面迎合,虽田野书生,亦怀观望捭阖之术 —— 举人毕渐,廷试对策,其心本欲附会时流,以窥上第,其间言语不顾轻重,有伤事体,传播四夷,所损不细;又如绍圣之际,方天若对策,其间以不诛南窜大臣家属为恨,以不没元祐公相家赀为惜。天若闽中匹夫,于元祐大臣公卿有何宿憾?特以蔡卞用事,正持威柄,方务倾覆大臣,既欲行其妻父素志,又欲复其平日私仇。天若者,蔡京之门人,蔡卞之飞走也,鹰犬效力,仆妾事人,其言何所不至!云云 伏见将来科诏不远,欲乞下礼部,每遇廷试,戒约举人,立为法式,不得狂妄,不答所问。有违此者,罪在考官,然后罢黜此流,所贵少厚风俗。”

七月癸未,曾布极陈元祐、绍圣两党奸恶。

十一月壬午,曾布进呈邓洵武所进《爱莫助之图》。共见曾布事

十二月庚寅,朝请大夫、知洪州叶祖洽为宝文阁待制、知瀛州;知瀛州吕希纯,知颍州。先是上以河朔诸帅皆元祐人,欲尽易之,故希纯、祖洽有是命,皆曾布为请也。布又拟蔡京代张舜民,朱绂代刘安世,召商英户部侍郎。祖洽初拟,亦召为侍郎,上既许之矣,韩忠彦白上:“祖洽等差除,曾布云悉已得圣旨,不审其间有可论者,尚容臣开陈否?”上曰:“不妨。”遂力诋商英、祖洽为不可,上曰:“商英曾有文字,朕欲召还。祖洽且令外补。”辛卯,先是责降者皆得旨,以赦恩牵复,惟章惇、苏辙进呈不行,惇子援刺血上书,上封援书付曾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丁忧人曾诞持长书抵布,并奏疏一通,疏乃通封,所陈十事:一、陈圣瑞当正名号;二、京、卞、拯、镗等当复收用;三、安、蹇无罪,当还旧职;四、惇有功于国,责太重,当复用。末篇言上当密谕元符,令自表请退妃位,避元祐。其狂谤类此。及庚寅,布乃留对,遂呈援书,上颇称其孝,有怜之之意,布欲且与徙广南近里一州,上亦许之;又以诞所呈十事,具札子事目进呈,上曰:“来日同呈,便可施行。”仍曰:“须与勒停编管。”既退,遂以札子送三省,韩忠彦见之,勃然怒诞之狂妄也。是日进呈,初议追官勒停,又议编管,而忠彦欲除名送湖南,上从之,惇亦不复内徙,上但曰:“且休,恐动人心。”故遂已。戊戌,中大夫、提举洞霄宫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辛丑,降授朝奉大夫、知随州[12]张商英,权户部侍郎,寻改吏部。壬寅,朝奉大夫、知滁州范镗,复集贤修撰、知澶州。朝散郎少府少监分司西京邢恕、中大夫光禄少卿分司南京吕嘉问、中散大夫司农少卿分司南京路昌衡,并落分司,恕知随州,嘉问知蕲州,昌衡知滁州。除名勒停放归田里人安惇为朝奉郎、提举太平观;蹇序辰为朝散郎、提举明道宫。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戊申,中大夫、少府少监,分司南京,池州居住蔡卞,复左正议大夫、提举崇禧观。癸丑,诏章惇亲子孙,许在外指射差遣,不得辄至京师及上章疏,曾布所请也。乙卯,诏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恩例如前执政官;左正议大夫、提举崇禧观蔡卞,知大名府。

崇宁元年二月辛丑,龙图阁直学士、新知定州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先是大名阙帅,曾布白上:“前两府惟有刘奉世。”上默然,韩忠彦与布交恶,阴欲结京,乃言熙宁故事,尝除学士不必前两府,因请用京,上从之。左正议大夫、知大名府蔡卞,知扬州。

三月甲戌,端明殿学士、新知大名府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1. 据《宋宰辅编年录》卷10 补
  2. 原作“甲午”,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85 改
  3. 原作“丁卯”,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91 改
  4. 原作“兼侍郎”,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92 改
  5. 原作“淫朋”,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92 改
  6. 原作“林茂”,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92 改
  7. 原作“丁酉”,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497 改
  8. 原作“癸卯”,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510 改
  9. 原作“吕惠卿”,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510 改
  10. 原作“乙卯”,据《编续资治通鉴长》卷520 改
  11. 《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注:案《宋史》本纪,五月丁卯朔,无乙卯,似为己卯之误
  12. 原作“陈州”,字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