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谷达意稿/卷30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之二十九 石谷达意稿
卷之三十
卷之三十一 

[编辑]

与李挥使书﹝丁未﹞[编辑]

耕牛,衣食之源也。不但军民赖之,凡食于土者,如挥使辈全家,所食所衣安所赖乎?我辈耕于野者,不必言也。今满城杀牛,公然摊卖,略不知禁忌,我辈衣食其力者,在得言之地者,固不得辞其责。挥使军人,百物之主,独不恻然于此乎?敢以相告,若复不禁,诚恐当道上司知之。此罪不可逃也。此事亦致盗之源,尤守御之先务也当禁。当禁不禁,后患不可知也。挥使宁不动心乎?同寮之家皆当以予言告之。

谢郭太守书戊申时川宁大旱[编辑]

昨者拜别后,执事垂赐于仆,仆敢辞于执事者,在执事非沽惠,在仆非沽廉也。何则?执事,州守也,有君道焉。仆,州产也,犹民也。君之于民也,因问之,周之义也。若州之民于执事,与仆则又皆同胞也。同胞有饿殍而悯之,仁也。昔遽伯玉耻独为君子执事,学圣贤者也,岂其专取仁义哉?是以敢辞于执事也。然则执事岂轻予?而仆岂苟辞邪?若夫治于人者,弗体治人者,尚贤爱民之心,每缘事过取,以病民而罔上,仆固不敢厚诬,吾乡之人皆然。然弊焉久矣。亦岂敢保其必不然邪?惟执事审焉。而听仆之辞,则执事不受欺于下,仆不得罪于乡之人。执事之左右不得肆欺于上下,执事之仁广矣。仆之于义无愧矣。一予一辞,事若相达,而心实相体以相成也。惟执事谅之。区区行迹,若可嫌者,不足深避也。惟执事谅之,则执事爱人之德及予贤与受馈多矣。

与郭太守书﹝己酉﹞[编辑]

承闻佳政,溥洽一州四县之民之福,非但区区一家桑梓之庆而已。戊申之旱,民饥而盗蟊起,非得执事达权济变,慑之以威,镇之以静,重岂特饿殍之多,意外之虞,将有不可救弭者也。德在千里生民,孰有大于是者?庶民不知,唯君子知之耳。今灾伤死亡之余,更生之民,方待苏枯救渴之恩,省刑罚,薄赋税,此仁政之大者所以当先务也。执事之明而恕想不待愚言而有言,亦执事之乐从也。故敢为执事言之。病中疲于执笔,言不尽意,幸丙在万万。

上吴廷尉书[编辑]

乡里后生吴伯通再拜上书大理大卿吴大人先生执事:

窃惟士之待汲引于先达而后显,古今皆然也。迩者朝廷重布政使、按察使之选,特允大臣之议,许两京堂上三品以上大臣,人举一员,或参政,或副使,或佥事,或知府,上其姓名、才行、事迹,以闻下,吏部遇缺以两人请命,一人为使,此甚盛举也。两京大臣荐所知,见擢用者亦已多矣。蜀人官三品者,今日唯执事一人而已,独不闻有所荐引,何邪?岂天下与蜀之士无足以当执事之意者邪?抑有之而执事未之知邪?天下士,吾未之知。至于蜀之士,在参政如刘仁甫名元,云南之文,行如蒋天章名云汉,广东之操履,在副使如刘天祐名福,陕西之谨严,如陈季同名揆,贵州之敏达,在佥事如伍宗诚名性,浙江之贞干,在知府如陈希贤名仲舒,常德之疏通。使在藩臬之长,吾知其皆能副人之知,不孤人之托者也,岂执事未之或知邪,抑必待其求而后荐邪?夫求举者,必非端士。端士必不求举,因其不求举而举之,得人必矣,借曰蜀之士如数人者,咸不足以当执事之意,天下士则多矣,岂无足以当执事之意者邪?执事于是咸无一人见知焉。则执事之智蔽亦甚矣。知而不举一人焉,则执事之意又将何待邪?待其求则私,无求者遂不举,则蔽贤,私则失人,蔽贤则负国。执事平昔最善议论,今也如此,岂忘其畴昔邪?欲不起人之议论难矣。仆自知迂愚,不敢误人,然为此言者非干执事也,诚欲执事为国荐贤而勿蔽于私耳。数以言餂人穿窬之类也。仆虽迂愚,平日讲于此亦颇精矣,岂肯甘为穿窬以干进邪,况求举者非端士,执事岂肯荐不端之士以误国邪?诚爱执事,欲执事念身居可以荐贤之位,而急于荐贤忠之大者也。忠也者,善之大者也,相求以善古之道也。相处以古乡曲之情也,执事乐善有素,岂以愚言为厉已也。夫情激于中,信笔而书,言不伦次,伏惟执事谅之!恕之!不加罪焉,幸甚幸甚!

上洛阳刘先生书[编辑]

某于先生,门下士也,天下知之。在外久不奉书于下执事者,非简也,非矫也,不敢也。在汴,职忝文字,每读书,辄有疑,疑即札记。盖思条陈请疑于先生也。其终不果者,迹在疏远,疑于势分,故不敢也。今先生位益高,势分益峻,绝宜尤不敢也,然先生以道成物者也,岂以无书疑天下势哉?又况素蒙知爱者哉?尚恃恩义终不忍抱迷守愚虚此生,以自弃于甄陶之外,谨布下情以侯颜色。倘沐休容,将尽条陈所疑,请正于有道焉。

寄夷陵陈太守书[编辑]

武林别后,承以嘉作寄示。自京捧诵数四,感发殊深,受惠益多矣。继而闻有夷陵之命,虽太息于大贤君子,以非罪去国,然窃为荒远之士与民喜也。君子无入不自得,岂以一外补辄无色哉?韩子曰:陆君之道行乎朝廷,则天下皆将受其赐。刺一州,则专而不能,咸以此论之,则吾子又非陆修比也。外内士夫岂无赍谘涕洟,以为陈君不当去者乎?某非知吾子者,所以太息,盖为朝廷失士惜也,非私也。为天下之人惜也,非鄙夷陵之人也。君有道者,岂以一出入为欣戚者邪?因风敷此区区,惟慎重以需大用。不悉。

与徐太守亲家书书[编辑]

五月初,专使至承惠俸金足知雅情,但述职之行当道已奏免此金,当转令嗣用不敢虚来意也。小儿荐与用之州上已小试,但提督考试之信犹未到耳,州中存留之粮已取回广元二千,州城南门内外闻有火灾,廷贤家恐不免矣。俟再报去使还,属多事作报未详,凡百清慎守俸,无贻知己羞贫,不足虑也。

己未夏别去,殊令人悬情邓济用,往云南时,适多事未暇裁书,此情歉然,济用春还,亦不得镇南书令人怅怏,州郡之劳劳奔走,不能如山林之闲逸,不足怪也。近来乡井风俗日益偷薄,不忍言也。过几年,人将变为鬼蜮矣。第不知吾自然还能屹立不变于流俗否也。随俗则富可立致,违俗多穷。自古然也。惟自然择之,仆自误,误人不敢固守,误身之说以误吾自然也。惟酌之用之,读书侭有可进,但自怠耳。得自然他日谢归来躬严督之,则科目犹可望也。老夫风病舌本强,讲书甚不便,手亦慵于改课,非复与子侄从事科举文字时矣。荣禄亦进长,但多微病耳。所喜少嗜生果无大病也,性之行适有采薪之忧。草草作书,不尽所欲言心月幸甚。

复王思献内翰书[编辑]

自杭之别,到滇及到家,两得足下金台之书,皆词意亹亹不已。而嘉帊小录之惠,尤资老荆顽犬之用,为德非浅,非吾思献笃于师友之谊,遐远靡遗,能是乎?知命安土之喻,虽未能然,亦不敢不勉若著书之说。才高如退之,犹未敢当某何人,而足与议斯也。然亦未敢自弃,以负明时作养造成之恩,甘与草木同腐也。勤惰能否,足下尚考于区区。盖棺之后,何如也?寄去读孟言怀之章七篇之后,少见人虑此,指长乐老为乡原之尤文公先生尝一言之,然亦未敢显,然斥之,其意亦深远矣。天诱其衷,偶兴言及此,不胜永叹,不知天下同此忧者何人,足下同志者亦尝见及忧及此否乎?此等人如得志,吾人复何望哉?斯人复何望哉?但忧知者少耳。悠悠之叹,何时已也?悠悠之叹,何时已也?

与任像之太守书[编辑]

今年夏间,收得顺庆书,情至谊笃非不遗故旧者,谁能为此言?某之不能俯仰时俗,其自取汰黜,何足太息。但人情喜今厌古,好恶之颠倒,是非之易位久矣。而犹不觉不早自求退,直待人言至于公论不容而黜之。直使人情皆谓古道,真不可行于今,士风安得不自我变哉?此一人之身直使天下风俗为之大坏,可深叹恨也,可深叹恨也。像之以为何如往事已矣?无复言矣,惟像之鉴之。因费嘉谏,便故及之。

答沈宪副书[编辑]

向承专使,远至辱惠嘉布二端,情谊寓焉。既笃且至,感佩无已。兼带门生时,相书并东绢尤感使还,曾以素书土物附上致千里,远谢之意,未审能达左右否也。继此跧伏田里,迥隔云霄,久乏鳞鸿,故尺楮之敬,久未修于左右,想谅此情不以为简也。东陵焦公,此时未知,安在还朝乎?还南京乎?皆未之知也。倘在有便处,乞示知之。同寮消息动静,亦书断罔闻。老杜所谓“厚禄故人书断绝”,古今人情亦岂相远哉?可叹可叹!偶乡人有事往贵竹托致数字,心事缕缕,不尽于言,幸鉴在。

与云南陈方伯书[编辑]

自被汰黜归来,自分为时弃人矣。而亲知在州县者,时犹见托求芘焉。不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不得已于世,犹有求而见答者希矣。此亦人情无足叹者,而于执事未尝敢先焉,非敢简也,惧自取疏耳。乃蒙万里遗之好书并赐手札,仆何以得此于执事哉?大贤君子,心胸光大,故旧不遗,遐远不忘,故尔令夫人于山妻,亦复如是。懿德联芳,何同厚并美哉?感刻心骨,何能忘也?专此驰谢,莫罄远怀。丙在未悉,幸万后会在迩。拱俟车尘。

与高都宪书[编辑]

山林午睡方浓,忽故人定州同知刘远之子来告,别具言将随侍母氏往定州省父,应思执事在北方,定亦抚境远正,在风霜严肃之内,昨在大宁幕曰:“尝蒙知使者因为一言,以为容异终惠焉。”或少得行志于定民,民与远皆感德非浅也。愚不通时宜,不能从朋友之诲言,以至有今日无可言者,亦何怨尤哉?楫之令侄出处,今何似令器颍之动静。便风不吝示及。

与吴廷尉书[编辑]

自汳城凤城冈拜别后,不觉三十馀年,每仰高材懋德,膴仕崇阶,盛名大业,足为全蜀之望。未尝不企慕于下凮,今虽悬车谢政,然乡有老成人,典刑尚在,后生钦止,不敢慢也。仆辱知最早,感恩尤深,岂敢忘乎?第一隔云泥成南北,但有怅望而已。蜷伏田里,分与世违,自谓人莫知矣。不谓大贤犹能记畴。昔也君子,盛德不遐遗远,固若是哉?因乡人王校尉瑛之婿李廷桂解班夫赴叙知必进见宗丈,老先生忙冗中于河边邂逅,某道及盛德托致数字,不尽仰止之怀,为道保重,以寿国脉不备。

谢陈都宪书[编辑]

舍亲家徐尚礼作州镇南,十月终,长归及家,言:“蒙执事怜其老,许其引年致事,放归田里,又优以路费。”此虽朝廷大例推广圣明大德,生生之仁,皆明公能事之馀,恩及人之深泽也感被,感被尚礼携妻子到家未及信宿,其妻遽殁,其夫得归田里,其妻得正首丘,其子姓皆得生还,仁人君子之恩及人博矣哉。感佩感佩,百姓霑溉,又可量哉?且蒙远道惠及区区,授时新书四十馀册。老夫蜷伏田里,所交者农夫,及谈者农事。今二之日已及,东作将兴得此正及时用为惠大矣。感佩可胜道哉?更蒙诲及兰言,其意谆谆,佩服敢忘,但风病举发眼目昏花,手足委痹,作书不能自书写,委之小儿,殊不谨恪千万恕罪。

与马方伯书书[编辑]

恭闻初政,甚是俊辨,人心畏服,但恐蜀人无福,不能使公久为雪山增重耳。去岁所告,诚非子产校人之言,从容闲暇,肯达之当道,桑梓之庆而已哉!桑梓之庆而已哉!东作方兴,蒙授时新书之赐,大惠也。即当颁布乡里,使咸知远惠。

久别不胜思慕,比有人自成都来者,言车骑已过汉州,蜀人欢迎之声,喧传州里,此非一家桑梓之私而已。盖全蜀之民之庆也。昔孔明治蜀政尚严明,今日之蜀又非前日之蜀,官贪吏污,民穷财尽,去而为盗,肆无忌惮者有矣。能去民之害而遂生,人之所欲,非尚严明得乎?蒿目世患,有所欲言久矣,遇执事故大发之。若以己私而误贤者,固不为也,幸明鉴之。

谢熊方伯暦[编辑]

索居草泽,无所怨尤,分之宜也。尚蒙齿录远以授时新历见惠,其德深矣。铭刻于中,何日忘邪?蜷伏田野,所友多服勤农桑之人,谨即分布,令悉知先生远惠矣。风便谨此布谢悃,衷款缕缕,言不能既,伏惟鉴在,幸甚。

与涂太守书[编辑]

自贵竹得执事书嘉帊之惠,知执事之笃念故旧之谊未尝忘也。己未岁,得知己者在当路,以老病见怜,许致臬事而归蜷伏田里,今闲居林泉,四阅寒暑矣。贵之同寮及代者皆殁于夷病,夫幸能饮食无所疾患,只愧故人是惧。偶渠阳人梁浒者,行商于賨而归,知必见执事,想念賨人不忘托数字,道远意穷,居乏物寄意,惟情照万感,余惟为国为民。自重。

复宋太守书[编辑]

使至,承厚礼兼辱示佳句,不一而足。衰退之人,人之所弃,而执事独加礼且与言,仆何以得此于执事者哉?盖蒙念斯文,垂怜之而已。又辱示嘉禾秀麦图诗,此大题目,但愧荒芜,不能有以发明之耳,勉强塞责,极愧,思致平凡,不足以歌颂盛德,贯涴华册,不胜惶惧。使还适有采薪之忧,不能执笔。小儿代书,不尽远意。惟高明鉴之,幸甚!

与邻水甘经卫书[编辑]

令似远来,适予初归。人事倥偬,应酬无暇。兼且衰颓,感风言语,謇涩艰于说书,倦于改课。令似刘生尽有甘白之地,可受和采不让,商赐之起予,惜予老矣,所以启发之者,无足以达其材也,深负雅意!深负雅意!岁云莫矣,诸贤皆起望云之思。故暂令归省,于其行,草草数字以写区区,不尽远怀。惟在之幸甚!

石谷达意稿卷之三十终

弘治十七年甲子春正月男荐编录于甘棠书院

 卷之二十九 ↑返回顶部 卷之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