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稗编 (四库全书本)/卷019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十八 稗编 卷十九 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稗编卷十九      明 唐顺之 撰礼经一
  三礼总辨       郑 樵后同
  仪礼者述冠婚丧祭朝聘飨射威仪之事
  周礼者周官政典之书述官府职掌之礼
  礼记者乃古经十七篇之外诸儒杂记合为一书三礼并是郑注北朝徐道明兼通之以授熊安生孔颕达采取其说以为正义
  礼之别也有三曰周礼曰礼记曰仪礼孝经疏曰礼经三百威仪三千礼经说曰正经三百动礼三千礼器曰礼经三百曲礼三千中庸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详此诸文当时制作本有二书其三百篇者记言官府职掌上下之序其三千者皆委曲升降进退之辞故知周礼仪礼乃周人之礼而所谓礼记者特二礼之传注耳汉兴礼经焚烧独甚惟鲁高堂生所传士礼一十七篇今之仪礼是也与夫后苍曲台杂记数万言曲台天子射宫西京无学行礼于曲台后苍礼记数万言号曲台杂记今之礼记是也而周礼一书至武帝时河间献王得之于女子李氏失其冬官以考功记足之献于武帝时藏之秘府五家之𫝊莫得见焉五家𫝊高堂生传萧奋奋𫝊孟卿卿𫝊后苍苍传大戴小戴汉世诸儒𫝊授皆以曲台杂记故二戴礼在宣帝时立学官周礼仪礼世虽𫝊其书未有名家者至郑康成然后二经之训释始具至孔颍逹贾公彦而后三经之疏始备焉
  仲长统曰周礼之经礼记之𫝊礼记作于汉儒虽名为经其实传也陆徳明曰此记二礼之遗缺故名礼记如介僎宾主仪礼特言其名礼记兼述其事意今之礼记特仪礼之𫝊耳𫝊以𫝊写为文或亲承圣旨或师儒相𫝊谓之注者不敢𫝊授特注巳意而已皇氏以为自汉以前为𫝊自汉以后为注然王肃在郑之后亦谓之𫝊其说非也
  三礼同异辨
  三礼之学其所以讹异者其端有四有出于前人之所行而后人更之者有出于圣门而传之各异者有后世诸儒损益前代自为一朝之典者有专门之学各自名家而以臆见为先代之训者此四者不可知也何谓前人所行后人更之者昔者先王制礼因其时宜而已后世时异事殊从而易之墨始于晋髽始于鲁庙有二主始于齐桓朝服以缟始于季康以至古者麻冕今也纯俭古者冠缩缝今也横缝同为一代而异制如此幸而遗说尚存得以推考因革之故设其不存则或同或异无乃滋后人之疑乎此三礼制度不能无乖异也何谓出于圣人之门而传之各异者昔者七十二子之在孔门闻道均矣夫子没而其说不同曽子袭裘而吊子游裼裘而吊小敛而奠曽子曰于西方子游曰于东方异父之道子游曰为之大功子夏曰为之齐衰曽子子游同师于夫子而异说如此况复传之群弟子之门人则其失又远也从而信之则矛盾可疑从而疑之则其说有师承此三礼文义不能无乖异也何谓后世诸儒损益前代而自为一代之典昔三代之世圣君贤臣各有制作迨夫秦汉儒生学士亦欲效之吕不韦作月令盖欲为秦典故祭祀官名不纯于周汉博士欲为汉制故封爵不纯于古后世明知二书出于秦汉犹且曰月令为周礼王制为商礼况三代之书所成非一人所作非一时作周礼者未尝与仪礼谋作仪礼者未尝与周礼礼记谋又乌能使之无乖异也何谓专门之学欲自名家而妄以臆见为先代之训者昔春秋之末能秉周礼者惟鲁而已而执羔执雁鲁人已不自知则礼之所存盖无几也延乎秦世灰灭殆尽汉世不爱高爵以延儒生宁弃黄金以酬㫁简诸儒斐然各述所闻杂以臆见而实未见古人全书故其学以霍太为南岳以太尉为尧官以商之诸侯为千八百国以周之封域为千里者四十九以分陜处内为三公以太宰太宗太卜太士为六官当时信其古书而无疑后世以其传远而不敢辨是非纷扰白黒混淆则又焉能使之无乖异乎礼学之讹以此郑氏注经不究所述之人不考所作之时不精详其可否而槩谓之先王之制理有不贯则曲说以通之至令后世议明堂或以为五室或以为九室或以为十二室议太学或以为五学或以为当如辟雍或以为当如胶庠或以为当如成均𥌒宗询其言之所自则皆三礼之书察其书之所载则皆周礼之制夫明堂一也而制有三太学一也而名有六此何以使后世无疑哉
  周礼辨
  周礼一书详周之制度而不及道化严于职守而阔略人主之身所以学者疑其非圣人之书按书传曰周公一年救乱二年伐商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则是书在于周公摄政六年之后周公将复辟于成王此是书之所由作故周礼六官之首皆云辨方正位者此也周官序云成王黜商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按周公摄政时淮夷奄已与管蔡同乱成王即政之后淮夷又叛成王乃亲征之故云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当是营洛既成之后作周礼还归在丰之后作周官是周官作于周礼之后明矣而郑众以书序言作周官为周礼则失之矣郑康成又以成王作周官在摄政三年周公制礼在摄政六年愈失矣殊不知成王作周官既成书然后作诰命之辞以戒臣下二郑之误皆因不见古文尚书后来求其说而不得或谓文王治岐之制或谓成周理财之书或谓战国阴谋之书何休云或谓汉儒附会之说乃刘歆作或谓末世渎乱不验之书纷纭之说无所折衷予谓非圣人之智不及此五等之爵九畿之服九州十二境闽蛮夷貊祭天祀地朝觐会同之事皆非文王时政所得及也以是书而加文王非爱文王者也虽其书固详于理财然其规画也似巧而惠下也甚厚其经入也若丰而奉上也甚约谓为理财之书又非深知周礼者也使战国有如是之法则战国为三代矣使汉儒有如是之学尚或为汉儒乎惟见其所𫝊不一故武帝视为末世渎乱不验之书而不知好也至后世孙处又独为之说曰周礼之作周公居摄六年之后书成归丰而实未尝行也谓周公居摄六年将致政于成王故作周官以遗之而老焉及周公卒成王受其书而归丰遂令君陈主其事而训焉实未尝行之也盖周公之为周礼亦犹唐之显庆开元礼也唐人预为之以待他日之用其实未尝行也惟其未经行故仅述大略俟其临事而损益之故建都之制不与召诰洛诰合封国之制不与武成孟子合设官之制不与周官合九畿之制不与禹贡合凡此皆预为之未经行也虽然此一说也而不知周礼所以难通者其规模与他经不类周礼一书有缺文军司马与司马之类有省文遂人匠人之类有兼官三公三孤不必备教官无府史胥徒皆兼官有预设凡千里封公四封侯六伯十一之类是也有不常制夏采方相氏之类有举其大纲者四为两卒之类司马法云有副相副贰者自卿至下士同各随才高下而同治此事司马司上下爵禄事食有常行者六官分职各率其属正月之吉垂法象魏之类是也有不常行者二至祀方泽大裘事上帝合民诲国迁珠盘盟诸侯之类是也注云圆丘服大裘方泽之祀经无其服周无迁国事至平王东迁盟诅不及三王以上事皆预为之而未经行也今观诸经其措置规模不徒于弼亮天地和洽人神而盟诅雠伐凡所以待衰世者无不及也使之维持一世则一世之人安使之维持百世则百世之人安使之维持千万世则千万世之人安贻谋燕翼后世岂无僻王皆赖前哲以免则周公之用心也所谓兼三王监二代尽在于是是书之作于周公与他经不类礼记就于汉儒则王制所说朝聘为文襄时事月令所说官名为战国间事曽未若周礼之纯乎周典也惜乎自成帝时虽著之七略终汉迄唐寥寥千百载间仅一置学官博士王莽立博士生徒废唐有生徒无博士可胜叹哉文中子居家未尝废周礼太宗叹周礼为真圣作其深知周礼者欤若夫后世用周礼王莽败于前荆公败于后此非周礼不可行而不善用周礼者之过也或谓使周礼果出于周则孟子荅北宫锜毕战井地之问胡不取之以为据而仅见言其大略何耶
  周礼𫝊授







  周礼五疑周礼所以难通者有五一曰职方之说万里与禹贡五千里之制不同二曰封国公五百里与孟子王制公百里之制不同三曰载师田税用十二与三代什一之制不同四曰遂人沟洫之数与匠人多寡之制不同五曰比闾族党之读法无乃重扰吾民乎惟此五者之疑未释故后世疑周礼非圣人之书今皆按经文分析合而一之以释五者之疑则知古者制度无不相合然后周礼得以为全书亦见先儒考古之未精耳
  五服九服辨
  禹贡有五服各五百里是禹之时地方五千里职方有九服亦各五百里并王畿千里则周之时地方万里矣五服九服之制虽若不同详考制度无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数之职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两面而数之也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各方千里禹贡之甸服五百里据一面而数之周畿千里不在九服之内玊畿之外定制为九服各五百里以两面相方而数之大抵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周之侯甸即禹之侯服周之男采即禹之绥服周之卫蛮即禹之要服周之镇夷即禹之荒服大率二畿当一服而周人镇服之外又有五百里藩服去王城二千五百里乃九州之外地増于禹贡五百里而已故行人之职其言九州之外谓之藩国则九州之外又有五百里之藩服明矣且禹贡五服而止周人必加以五百里藩服何也求之禹贡亦莫不然禹贡既叙五服又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是九州之外地也又如益稷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谓四海之外各建诸侯为之长岂非周之藩服乎详考制度无不相合求之里数未始不同先儒有禹加弼百里之说周斥大封疆之说后人又为图以实之皆考古未精耳然尚书之周官周礼之行人又有六服承辟六服一朝之文何也盖王巡狩及于六服六服之外夷服镇服即禹之荒服言六服则不及夷镇言九州之内则不及藩服明矣如此不特见二畿当一服藩服当四海之外今制而为图则周之王畿有乡遂稍县都即禹之甸服纳緫铚秸粟米之地也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甸服即禹诸侯之地周之男服即禹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奋武卫之地周之卫服即禹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三百里蛮之地周之镇服即禹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九州之外地此系周礼第一疑难考之禹贡分毫皆合见图
  六服朝礼
  元年 二年侯甸 三年侯男 四年侯甸采
  五年侯卫六年侯甸男要 七年  八年侯甸采
  九年侯男十年侯甸卫 十一年 十二年王巡守自甸服以下计之元年七年十一年惟侯服朝五典并无朝礼郑氏谓于此年诸侯各使其大夫来殷覜也按尚书王制云六年六服一朝乃朝于京师又六年王乃巡守诸侯各朝于方岳是朝于巡守之所然周礼有春朝夏宗秋觐冬遇之名何也盖来以春则曰朝来以夏则曰宗来以秋则曰觐冬亦然犹汉法春曰朝秋曰请吴王春不朝使人为秋请之礼是也
  附周六服朝见      王 廉
  按大行人六服朝见以数见者为亲也如九州之外谓之蕃服世一见谓父死子继及嗣王即位乃一来耳以其夷狄疏之也周时以洛为邦畿邦畿方千里其外各以五百里分九服一方五百里者九四千五百里也以二方对计之并邦畿千里通万里也今姑以二方论之周公封于鲁鲁去王畿千有馀里在甸服二岁一见召公封于燕燕去王畿二千馀里在采服卫服之间或三岁四岁一见以周召元臣乃在外服似若疏之者何耶设如先儒以鸟道计之纵鲁在侯甸之间而燕尚在甸界之服若以禹服计之鲁当在绥服燕远在荒服矣殊未喻也由是观之周礼为未行之书信矣
  封国辨公五百里之制与百里之制不同  郑 樵
  王制与孟子皆言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书曰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子产曰古者列国一同百里今大国数圻千里若无侵小何以至此孟子曰周公之封于鲁太公之封于齐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如孟子曰今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亦开方之法也又曰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孔子以大国为千乘之国又曰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以开方之法计之千乘百里之国方百里者以为方十里者百古者十井出一乘千井出百乘孟子曰千乘百乘之家谓万取千千取百是也此古者封国之制也
  按尚书王制孟子公孙侨皆谓诸侯爵分五等地分三等惟周礼大司徒则有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之文先儒以为斥大封疆从而封建固不可后人又谓周礼所言五百里盖并兼一易再易与夫附庸山川而言之孟子所言百里者举民赋实数言之也谓山川林麓不可以食其说若善而未尽也五百里封公自有周礼以来说者纷纷不一到薛常州开方二百五十里之说无以易今基田出于司马法此乃文王治岐之制孟子曰天子之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
  王制曰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此孟子所谓方者以纵横之数计之也周礼大司徒曰公侯五百里四百里职方曰凡千里之地以方五百里封公则四公以四百里封侯则六侯此薛常州所谓开方者以四面之数计之也诸侯之地当如孟子所言至开方之说则当如司徒所记王畿千里以五百里开方之得百里者百公五百里以二百五十里开方之得百里者二十五侯四百里以二百里开方之得百里者十六伯三百里以百五十里开方之得百里者九子二百里以百里开方之得百里者四男一百里以五十里开方之得百里者二如此则百里之国开方之得百里之国四是为侯四百里七十里之国开方之得七十里之国四是为伯三百里四七二十八为二百八十举成数曰三百五十里之国开方之得五十里之国四是谓子二百里凡千里之地以五百里封公则四公以四百里封侯则六侯以三百里封伯则十一伯以二百里封子则二十五子以百里封男则百男周惟有一公馀不曽封盖假设言之以是为建国之率耳非定数也茍如先儒之说尽九州之地以封五等诸侯则汉之七国唐之藩镇之祸作于周久矣大抵周礼所言五等诸侯但言其班爵耳若夫分土实无过三等自夏殷以来未之有改何以知之如大司马之职曰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则周亦三等矣以至司服之服掌客之礼行人之冕章司仪之赞见皆分公一等侯伯一等子男一等是周亦三等无疑矣司徒则举四封而言之故曰封疆方五百里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一百里况夫地虽五等食亦三等司徒云公之地五百里其食者半半入天子侯伯之地四百里三百里其食三之一二入天子子男之地二百里一百里其食四之一三入天子
  周官之地有五等而食亦三等明矣如此则知周虽五等封爵其分土亦无过三等与孟子之言合也
  附辨封国之制      黄 泽
  论周礼以为六官所掌皆循唐虞夏商已行之事虽有因革损益或加详密而大体不能相远非周公创为之制也古今风俗事体不同学者不深考世变而辄指其一二古远可疑者以为非圣人之书此不难辨独其封国之制与孟子不合则所当论盖孟子所言因殷之制周官乃周家之制也计武王之兴殷诸侯尚千有馀国既无功益地亦无罪削邑此当仍其旧封百里之下为三等如孟子之说乃若周公太公有大勲劳及其馀功臣当封爵与夫并建宗亲以为藩屏岂可限以百里之法哉自当用周制耳诸侯恶其害已而去其籍是书当世学者鲜得见之则周家一代之制虽孟子亦有不能详也
  贡助彻法        郑 樵后同
  夏之贡使之自贡其所有以当赋谓之贡商之助藉民力而不税谓之助周之彻使民透彻而耕谓之彻孟子曰助者藉也彻者彻也彻直列反呼为车辙之辙则无义注家又谓通用夏商之制则当为通彻之彻敕列反如汉书避武帝讳改彻侯为通侯是也横渠曰百亩而彻是透彻之彻一井而田九百亩公田百亩八家皆私百亩尽一井九百亩之田合八家通彻而耕则功力均且相驱率无一家得惰者及已收获则计亩裒分以裒分之数先取什之一归之公上其馀八家共分之此之谓彻年有上下则司稼行野观稼以出敛法公刘居邠彻田为粮宣王之时召申伯彻土田春秋之时有若对哀公以盍彻之语皆彻也如此则井田易制不必如棋局然也王畿千里东西长南北短相覆为千里亦犹是也郑氏谓周制畿内用贡法税夫无公田邦国用助法制公田而不税如此则公卿采地及九服之内尽是助法惟六乡六遂公邑二百里地用贡法与商制亦何异岂有天子自税民田而令诸侯但为公田而不税哉予谓周之畿内以及天下诸侯一用彻法田皆为井井中为公田外为八家之田透彻而耕及其出税依公田之法而税之凡言公田商法也文王为商诸侯武王初得天下纯是商制到得周公摄政作礼乐方变助而为彻凡言周为公田皆在文武之时不知周公时后已变之矣孟子曰惟助为有公田又曰虽周亦助也盖疑之之辞耳至滕文公问井地孟子对以圭田馀夫公田之说谓今可行也非实谓周有公田也夫圭田商制也周则士田矣馀夫二十五亩商制也周则皆有百亩矣人徒见大田之诗引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复疑是商制不知幽王政烦赋重君子伤今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讽上章虽有曽孙是若之文安知非武王而以为成王乎传称榖出不过藉数正如孟子所谓其实皆什一也非谓周有公田而借民力以耕也毛诗春秋论语孟子皆不谓周有公田后儒改之非也康成惑之亦非也然周公必变助法何也商宋民顽吏猾公田之耕或不尽力版籍之入或有隐欺不如一委之民制其赋税而已此所以用彻法
  田税辨论田税轻近重远之失
  什一天下之中正孟子所谓多则桀寡则貊周礼载师之职曰凡任地国宅无征园𢋨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康成注匠人亦引此谓田税轻近重远之失周公制法不当于十一之外又有二十而税三二十而税五者今按载师文曰凡任地谓之地则非田矣又曰园㕓谓之园㕓则亦非田矣又曰漆林则漆林又非田之所植矣岂得谓之田税盖园者不税五榖其种杂物所出不赀㕓者工商杂处百货所聚其得必厚圣人抑末之意以为在国之园㕓可轻之而为二十而一如自郊以往毎増之不过十二若以其地植漆林则非二十而五不可也据此上文谓任地谓园㕓则知近郊远郊甸稍县都之征皆承上园㕓之文耳所谓惟其者特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观上文无征二字下文又曰漆林之征则非田税明矣使周公之制田税果有十二之法何怪鲁宣之税亩哀公用田赋之过哉
  沟洫辨
  遂人云十夫有沟百夫有洫千夫有浍万夫有川若按文读则一同之地有九万夫当得九川而川浍沟洫不几太多欤匠人云井间有沟成间有洫同间有浍若按文读则一同之地惟有一浍不几太少欤郑氏求其说而不得注遂人则曰此乡遂法以千夫万夫为制注匠人则曰此畿内之采地制井田异于乡遂及公邑寻考郑意以二处不同故谓乡遂制田不用井画惟以夫地为沟洫法采地制田则以田画而为井田法是以遂人匠人制田之法分而为二矣求之于经则无明文详考匠人遂人所载沟洫制度无不相合何用立为异说分制田而为二但讲求周礼者未精耳今画为图以示之匠人之制举大槩而言遂人之制举一端而言无不合者一成之地九百夫一孔一井井中有一沟直一列九九井计九个沟横通一洫是十夫之地有一沟百夫之地有一洫九百夫之地有九洫而为一成之地若一同之地有百成九万夫一孔为一成中有九洫横一列九十成计九十洫直通一大浍横九浍而两川周其外是谓九万夫之地合而言之成间有洫是一成有九洫同间有浍是一同有九浍匠人遂人之制无不相合周家井田之法通行于天下未尝有乡遂采地之异但遂人以一直言之故曰以逹于畿匠人以四方言之故止一同耳而沟洫井田之制未尝有异也
  周礼得此段打破采地制井田异于乡遂及公邑之疑然后周礼得为全书至出赋法又当以贡助彻为正
  读法辨
  周礼五家为比有长五比为闾二十五家有一胥四闾为族百家有师五族为党五百家有正五党为州二千五百家有长五州为乡一万二千五百家有大夫州长毎岁属民读法者四党正读法者七族师读法者十四闾胥读法者无数州长正月之吉各率其民读法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读法亦如之党正四时孟月之吉属民读邦法春秋祭禜亦如之正岁属民读法及大比亦如之族师月吉则属民读邦法春秋祭酺亦如之闾胥掌春秋之祭祀役政䘮纪之数聚众庶既比则读法或者以为是日读法既于州长又于党正又于闾胥族师且将奔走而不暇不知何以措置予谓此法亦易晓如正月之吉读法州长党正族师咸预焉至四孟吉日读法则族师党正预焉州长不预到毎月读法惟族师职耳此注所谓弥亲民者其教亦弥数正如今之劝农守倅令佐皆预焉其职各带劝农二字不必谓之更来迭往也
  牛耕耦耕辨三代井田未用牛耕
  尝谓古人末作者少而天下有惰农后世末作者多而天下无惰农岂古今人情相反耶抑时势使之然耶说者谓古者之田出于公故人人得以自耕而天下有惰农后世之田出于私贫者无可耕之地故天下无惰农此说固然也然又有一说盖古之耕也以耦耦则二人并力以发一耜此古人之所以有惰农也今之耕也以牛牛则用力少而耕倍此后世之所以无惰农也求之六经古牛惟以服车不用于耕书曰肇牵车牛远服贾又曰放牛于桃林之野易曰服牛乘马诗曰皖彼牵牛不以服箱皆以服车为言否则用以祭祀而已周礼牛人之职供享牛膳牛犒牛兵车之牛而已又否则如田单之纵火齐王之衅钟而已以牛为耕秦汉之上未之前闻也禹式耦耕月令季冬令民计耦耕事语曰长沮桀溺耦而耕皆两人并力以发一耜此三代井田之制不用牛耕明矣史称赵过始教民牛耕牛耕之利自赵过代田始前乎此者晁错募民耕实塞下庐舍蒺藜之具靡不备后乎此者充国上屯田簿器用桥亭之物无不详独不以牛为急者盖牛耕之利未闻也呜呼三代井田之制行而天下有惰农后世阡陌之法行而天下无惰农其教牛耕之力欤不可以不辨
  周礼考辨诸儒疑周礼      王 炎
  周官六典周公经治之法也秦人举竹简以畀炎火汉兴诸儒掇拾于煨烬藏于岩穴之间其书已亡而幸存汉既除挟书之律武帝时六典始出帝不以为善作十论七难以排之藏于秘府不立于学官其书虽存如亡夫天下之治不可无法犹之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六典之书备焉武帝之志欲驰骛于规矩准绳之外虽四代之书且以为朴学而弗好其于周礼何有立论排之宜矣东都诸儒知有周礼而其说不同以为战国阴谋之书者何休也以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者郑康成也六官所掌纲正而目举井井有条而诋之以为战国之阴谋休谬矣而康成以为致太平之迹其说亦未然也治法至太平大备而所以致太平者不专系于法之详也周公辅政管蔡流言不安于朝而之东都及鸱鸮之诗作金縢之书启然后成王逆公以归既归之后伐管蔡作洛邑迁殷民管蔡既平殷民既迁洛邑既成公则归政于成王矣当归政之时成王莅政之初淮夷犹未定也而况公未归政管蔡未平殷民未迁洛邑未成虽有六典安得尽举而行之成王即政巡侯甸伐淮夷中外无事还归在丰作周官之书以戒饬卿士大夫则周公之经制盖施行于此时吾是以知六典之法至太平而后备非用六典能致太平也夫为治有定法天下无定时时异则法异虽尧舜禹相受以道法亦不能无损益也分画九州尧之制也至舜则析为十有二州分命羲和尧之制也至夏则羲和合为一官圣人察人情观世变立法经治虽不可变亦不可泥古此周公之意也而读周礼者至今不能无疑王畿不可以方千里也五服不可以分为九也三等之国不可析之以为五也井田之制积同为成积丘为县都内外不容异制也或者见其可疑则曰周礼非周公之全书盖汉儒以意易之者多矣汉儒之言周礼诚不能无失然亦不敢遽变其意也考之于经见其可疑举而归罪于汉儒岂得为至论哉且夫禹之五服服五百里各指一面言之故东西相距而为五千周之九服方五百里则以其方广言之东西相距其地亦止于五千又何斥大封域之有且梁州之地职方所无周公岂不能复先王之故土而治之然而不在封域之内者务广德不务广地可知矣言其斥大封域而为九服考之不详之故也周之洛邑虽曰天地之中北近大河东西长而南北狭不可以规方千里然温在今之河北洛阳在今之河东皆畿内地不以河为限也若曰洛在河南不能规方千里则商人之都在河北涯邦畿千里何以见于商颂则言千里王畿之非实者亦考之不详之故也井田之法凡九夫为井皆以成田言之沟洫道涂不与焉内而乡遂外而县都其法一也然在乡遂则自一井积之方十里为成又自一成积之方百里为同所以言乡遂授田之数也在家邑则自一井积而为邑为邱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所以定公卿之采地也郑康成不察内之成同外之邑都皆自一井积之见其广狭不同而以为井田异制又为之说曰一甸之地旁加一里以为成一都之地旁加十里而为同此康成之悮有以汨经之文而遂与先王井田之制不应内外异法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若三等之国分为五等则周公之意盖逆虑世变而求有以制之也唐虞之世天下号为万国然强则肆弱则屈敌则争于是迭相兼幷至周之初宇内不过千八百国则向之万国社稷丘𭏟十七八矣周公于是欲分而为五等自公以下所食之地少附庸之国多欲其以大比小以小事大庶几可以小大相维然必建邦国之时方定其地初非取先王已制之国尽从而更张之也盖周公虽定六官之制亦度时措之宜而行之盖有定其制而未行者矣亦有已行之后世随时而变者矣定鼎郏鄏谓之建国以为民极然成康未尝都洛幽王之败周始东徙此所谓定其制而未行者三等之国分为五等法虽立而未行亦此意也五刑之罪二千五百穆王变为祥刑凡三千条穆王去成王未远也然不用周公之法吕刑一书夫子盖有取焉此所谓后世随时而变者也若曰徙封数大国则诸侯尽扰司徒之制言封国不言徙国以封为徙此又考之不详之过也虽然前辈之所疑者吾固推经意而辨之矣周礼犹有可疑者先儒盖未之疑也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且祀昊天于南至服裘为宜祀黄帝于季夏盛暑之月而亦服裘可乎王搢大圭又执镇圭以朝日以考工记考之大圭其长三尺杼上终葵首郑康成谓玉方一寸其重一斤若圭三尺其博二寸有半其厚四分则其重殆三十斤而王能搢之乎王乘玉辂建太常维者六人服皆衮冕夫衮冕王与上公之服也维太常者徒行车后乃亦衣龙衮与王同服不几于尊卑无辨乎太宰六官之长也其属六十而内小臣寺人九嫔世妇女御之职皆与焉以天子之政卿而宦寺宫妾悉为之属不已䙝乎天官既有世妇春官又有世妇且曰每宫卿二人谓之妇则不得以为卿郑康成乃曰如汉有长秋亦以士人居之夫士人为卿则又不得谓之妇矣且王后六宫而天子六卿若宫有二卿则卿十有二人何其数之多耶周礼一书今学者所传康成之训释也则康成可谓有功于周礼矣虽然六官之制度以康成而传亦以康成而晦盖康成之于经一则以纬说汨之一则以臆说汨之是以周公之典其意不得不晦也周公之典既晦是以学者不得不疑也前辈之所疑者不揆其僣而释之吾之所疑则世未有辨之者后必有能辨之者矣故表其说以待来者考正焉
  论陈君举周礼说     朱 熹
  朱子语录曰陈君举推周官制度亦稍详然亦有杜撰错说处如云冡宰之职不特朝廷之事凡内而天子饮食服御宫掖之事无不毕管盖冡宰以道诏王格君心之非所以如此固是但云主客行人之官合属春官宗伯而乃掌于司冦宗伯典礼司冦典刑土地疆域之事合掌于司空乃掌于司马盖周家设六官互相检制之意此大不然何圣人不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其臣既任之而复疑之耶或问如何曰宾客属秋官者盖诸侯朝觐会同之礼既毕则降而肉袒请刑司冦主刑故以属之有威怀诸侯之意夏官掌诸侯土地封疆如职方皆为夏官盖诸侯有变则六师移之所以属之司马也或问冬官司空掌何事曰次地是管土田之事盖司马职方氏存其疆宇之定制至于申画井田创制纎悉必属于司空而今亡矣
  太宰兼统六卿      集 说后同
  东莱曰成周之制三百六十属听命于六卿六卿听命于冡宰冡宰实三公兼之涣散分职之中又有比附聨属之势自今职职而考之太史内史掌六典八法八则八柄之贰春官之属也而典法之政则在于太宰太仆掌诸侯之复逆小臣掌三公孤卿之复逆御仆掌群吏之逆及庶民之复夏官之属也而臣民之总则掌于宰夫司士掌朝仪之位夏官之属而治朝之位宰夫掌之泉府廪人仓人掌财用地官之属也货贿之出入大府掌之内外朝之冗食地官藳人之职也而宫正内宰则又均其稍食王朝之服饰春官司服之职也而内司服至屦人则又掌其服饰之用自宰夫之下夏采之上六十官之内三百六十官之职错综而互见焉并建六典并行六卿天下万事凡有关于理乱安危之大者则无不翕然在其掌握中也岂古者三公无官惟与天子坐而论道故设六卿以分主六典而三公实统之三公既兼冡宰则六卿之六典非冡宰而谁建耶此事权之所以一而周家所以无多门之政
  冡宰下兼六卿事统内外
  官制曰天下之治最患乎体统之不正使上下无以相临人主之无所顾忌也夫大臣之权分裂四出而不在已百官有司随所宠幸而迭用事人主意向所在群臣觇影而疾趋之而为大臣者反低回畏忌以取容是无体统之为也体统既失大纲小纪始坏散而不可收拾尊名重分始颠倒而不相禁制高爵厚禄始轻滥而不复顾惜当是时也上下无以相临而至于相陵人主不惟无顾忌而至于有轻杀大臣之祸天下之多事而治道之日不隆其源流盖如此若昔大臣非不知论道经邦之任职重而业钜要不必亲群有司之细务而设官分职之际必权利害而择本末焉一职一事茍有关于国家之理乱而系于人主之心术者则翕然皆在于掌握之中使之比附聨络受制于已非厚集权势以自尊也体统之所在大臣不以为嫌而人主不以为专也每读天官治典而博观六十官之职事未尝不深叹古人智虑之深长而治道之有本也盖三公之尊下摄冡宰之职冡宰之尊下兼六卿之事天下万务无所不统而王朝之上内外朝廷之臣关节脉理犹为相应有如出纳之要职宿卫之亲人奉供之近习玉府财用之司存宫中使令之嬖密凡其布列于王宫之内外而迫近于人主之左右者一举而尽属之冡宰焉夫是以群士大夫之职业有所统而不敢自恣人主之心术有所碍而不敢自私纪纲不散名分不易爵禄不轻而左右前后之人侍御仆从之事宴安玩狎之际无敢蛊坏人主之心术而侵窃大臣之权柄者体统之正孰大于此悲夫后世之人不识此道也夺大臣之权而授之群臣散天官之属而归之百官出内廷之士大夫而置之外廷儒者又从而助之曰天子大臣当不屑于细务则又从而削夺之使之拥虚名于百官之上而为大臣者亦拱手清谈而不事事矣自汉以来变故备矣上不得以𰯲其下外不得以制于内人主惟意所欲为而小人惟利是视君臣上下相与快意于法度之外而乱萌祸基四面并起而天下已不可为矣故自出纳之要职不领于大臣也而宰夫之官遂去为中书尚书之任中书尚书迭用事而霍光之权重恭显之事起尚书中书之形成矣自宿卫之亲人不领于大臣也而宫正宫伯之官遂去为光禄卫尉之任光禄勲之属日益亲而门下遂为省加官遂为司侍中遂为宰夫矣自供奉之近习不领于大臣也而膳夫而下掌次而上遂去为少府太常之任比其极也关内侯骑都尉之爵至及于烹庖乐工医师之职至鸣玉而曳组门下太仆之司至又分为殿中省为内诸司使矣以至玉府财用之司既非大臣之所与闻则房闼有制政之渐妃妾起巫诅之风阍寺擅废立之权夫谁得而制之嗟夫宿卫非小人也饮膳烹庖酒浆醯醢非微物也扫洒缝染非贱职也而幄帟次舎非细事也大臣制其权则小臣不得专其事天子不得快其私周公深见远识后世弗念厥绍而横流至是是则可恨也而究论其所自则始于陈平之自弃其权而武帝习见其事而遂举其权而授之群臣有司上下相临之势自是解散而不可复合矣方文帝以刑狱问陈平而顾以为得宰相之体而不知宰相之无权盖始于此夫钱榖之出入决狱之多寡国家之本而生民之命也宰相不与闻而顾使天子责之廷尉责之内史则凡九卿中二千䂖之事岂复与闻耶夫天下之事宰相不与闻而归之天子天子不能察而归之左右近习之人国欲治可得乎而顾曰上佐天子理阴阳下遂万物之宜托此以为宰相职业是亦清谈不事事之异名耳自是以后郡国上计得自达于天子天下大柄尽归尚书武帝又以中大夫侍中视丞相为外朝而内朝之事宰相不得闻矣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决于丞相而外廷之事宰相又不得闻矣吏九百石以上调于尚书而天下之事宰相不得闻矣文墨小技之事一言之合意立取荣宠为天子私人气焰方张言听计从而宰相大臣反被屈辱摧折入则横议于内出则专行于外大臣之无权而小臣之横至此此岂复有纪纲名分也哉其后丙吉相宣帝于中兴之日而御史大夫不得亢礼似稍知重大臣之权矣而尚书决事诸将军犹领之而中书宦者遂乘间而用事至于四曹之置自宰相而下悉关其中而尚书中书始表里为奸矣究论至此则天官一属横流纷错无复上下之名分外内之统摄其所由来久矣后世如欲复古以为治要当自周官始欲复周官要当自宰相始则体统正而天下之事可以次而举矣
  冡宰一官后世分而为六
  官制曰冡宰之职自汉以来分裂四出不可收拾宰夫之职分而为尚书中书后来收拾不得遂为尚书中书省按宰夫之职叙群吏之治以待宾客之令群臣之复万民之逆夫太仆传令于宰夫宰夫日夕亲近于天子属于冡宰所以外领章奏内宣敕诰此即是汉尚书职事也然两汉尚书其见于表志皆属于少府何哉秦时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发文书号曰尚书汉则因之縁汉时宰相御史大夫在外不可至内庭遂亦置尚书居中主公卿四方章奏自武帝游宴内庭不出遂罢尚书官而用宦者主中书为中书谒者令以平尚书事天下事尽归中书至武帝之末霍光以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尚书权甚重宣帝魏相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当是时尚书之权复归中书自是以后虽尝置领尚书事之官而中书实执其权成帝罢中书宦者皆复置尚书尚书之权至于此而复重矣东汉之世遂省中谒者令官而尚书之官则如西汉之旧而稍广其曺医师至兽医分入太常亦入少府自太府而下至掌皮内一项则分入少府外一项则分入大司农按少府一项官自秦有之当时何故置此官正縁周时冡宰制国用及是人主饮膳衣服宫中合用等物既关由于太府而冡宰又皆得以撙节之人主不得自由故秦以山泽陂池之入自做天子禁钱令置少府东汉光武时将少府禁钱改属司农自好何故都做不行只縁少府许多官司合有内庭支用处只取之大司农大司农不能尽应其求所以桓灵之君常叹天子无私财于是开鸿都卖爵后园自为私库使宦者掌之章和以后宦者稍广无有能制之者齐梁以来少府许多官遂改属门下省焬帝时又分门下太仆二司取殿内监名以为殿内省一项既在内庭外庭更无縁得知此是太宰第三项官出去矣自内宰至司服以下凡宫中使令之人分入大长秋只冡宰一官自分而为六矣按西汉百官表曰詹事秦官掌皇后太子属有家丞率更家令等汉成帝鸿嘉三年省詹事官并属大长秋大长秋皇后卿也本名将行景帝更为大长秋或用士人或用宦者职掌奉宣中宫命中宫出则从到得本朝则自膳夫庖人而下尽收入御前供奉官自医师食医而下尽收入御药院自宫人掌舍而下尽収入修内司自玉府内府而下尽收入内藏库大抵先王所以亲近士大夫在宫中者自汉晋以来稍稍出在外至天子服食之掌于外朝者稍稍在内以周礼通典考之大略可见矣
  内外论         郑伯谦
  或问周官之制内外庭固一体矣继周如汉其制亦尝有近于周者乎曰岂惟汉近于周虽秦亦然秦人变古不道无复先生之旧制然至于内外之相属其事则犹有可言者外之九卿如少府犹得置尚书在内主发文书而掌奏下诸事外之三公如御史大夫犹得置中丞在内受公卿奏事而举劾案章又外之三十六郡如监郡者皆是御史之属为之犹得以天下之利害径达于御史大夫而大夫径达于天子汉兴惟监郡之制变为部刺史若夫少府之尚书御史之中丞则一切因秦之旧而不改非因秦也盖因周也尚书中丞非周制而曰因周何哉秦人虽变周之名而未尝变周之意汉亦惟存周之意而不暇复周之名以百官公卿表观之少府属官自尚书而下有符节太医太官汤官有东西织室有胞人三长丞有上林十池监以至中书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皆属于少府又复以私府永巷仓厩祠祀食官宦官分属于大长秋御史大夫属官有两丞一曰中丞在殿中兰台掌图籍秘书权尊势重与人主亲近事下中丞则中丞白之大夫大夫白之丞相是中丞在内丞相御史在外外得以统内也内领侍御史外督部刺史刺史掌奉诏例察州郡治状黜陟能否以六条问事而奏事复上于中丞是部刺史在外中丞在内内得以统外也要之汉之官制三公九卿虽列职于外而皆有属以在内以周官之遗意求之则丞相犹太宰也御史大夫犹小宰也御史之中丞少府之尚书犹宰夫也少府之下又有大长秋犹内宰也大长秋属少府少府中丞属丞相御史是秦与汉之制皆近于周之制也不特此也高帝之世御史大夫周昌尝燕见奏事见高帝拥戚SKchar吕后之世审食其为相监宫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之以奏事武帝之世丞相公孙弘亦得数宴见上或时不冠此虽非礼貌大臣之意然亦可以见其洞然无内外之限矣夫是以阉宦虽宠丞相犹得以檄召而诘责而大长秋中常侍犹参用士人而为之自武帝晩年宴游内庭不出不复与士大夫接用宦者主中书而典尚书之章奏尚书之官于是废矣既以中书居中而受事又置诸吏居中而举法故当时奏下诸事自中书逓送两府自两府下九卿自九卿下郡国而不由中丞中丞之官于是不得居中制事而内之侍御史外之部刺史并废矣将军列侯而下皆得加官而丞相御史独不加名曰尊之而实疏外之于是丞相御史无复有至内庭者矣末年以霍光为大司马而领尚书事宜若内外合为一然已非丞相职任俨然号称内朝而并夺丞相御史之权昌邑之废丞相杨敞不及与议不惟不得至内庭且不复预内庭之事矣夫宦官典中书之任中丞无制事之权三公无加官之号大将军领尚书之职霍光告车千秋所谓令光治内君侯治外内外朝判然如此此汉治之所由以盛衰也宣帝中兴复遵汉初之制魏相为御史大夫外则遣丞相掾吏案事郡国而不遣使内则奏封事而不经尚书去副封而不令壅蔽加给事中而得宴见言事是以霍山方秉枢机相乃讼言其过杜延年居中用事相乃列奏其奸中外之政复合为一然犹未知复中丞之权元帝以来石显用事丞相之权复去而尽归于尚书哀平之际又归外戚纪纲散坏内外不足以相统而西汉遂趋于亡光武惩外戚之用事愤大臣之窃命于是取三公之官以为闲职而取尚书及中丞专委任之以为台阁之长以举法归中丞而以奏事归尚书二官虽复用事然疏外庭而亲内庭矣舍大臣而近小臣矣置三公而事归台阁矣变前世参用士人之制而专任奴仆薫腐之馀矣威灵之季御史之权尽移于尚书尚书之权又移于宦官尚书宦官合为一党而宰相疏隔于外御史缄默于内是以太尉杨秉奏侯览而尚书召秉掾属诘之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三公统外御史察内当是时也御史岂真得以察内耶事权之失已久小人徒借察内之名以自便耳盖自古外内之不相属未有若东汉之甚者也而其源实始于光武极其源而论之则又始于武帝使武帝不改汉初之制以三公九卿在外而以中丞尚书在内内外相属而关节脉理相应则汉之制周官太宰之制也柰何快意于法度之外使内外事权分裂四出而不专领于大臣其末流遂以若此极也盖尝观之自出纳之要职不领于大臣而宰夫之官遂去为尚书中书之任尚书中书迭用事而霍光之权重弘恭䂖显之事起尚书中书之形成矣自宿卫之亲人不领于大臣而宫正宫伯之官遂去为光禄勲之任光禄勲之属日益亲而门下遂为省加官遂为司侍中遂为宰相矣自供奉之近习不领于大臣而膳夫而下掌次而上遂去为少府太常之任比其极也门下太仆之司又分为殿中省为内诸司使矣以至玉府财用之司既非大臣之所与闻则汉鸿都之卖爵唐琼林大盈之名库夫谁得而捡之女宠近习之嬖既非大臣之所与闻则母后临政下令不出房闼国命寄之刑人或享专土之封夫谁得而制之此其源皆起于武帝是以其流至于不可救其祸反生于杀戮大臣而无顾忌之心事权之不合于一此宜太宰之所拳拳而小宰宰夫之所以佐太宰而兼掌其事也兼则治散则乱合则盛离则衰自三代以下其治乱盛衰之变凡几见矣见其变而复周官以救之此为治之大原
  集说云成周官制内外一体汉初犹得相统自武帝后始不相联属而东汉为尤甚
  宰夫          王应电
  命令者王所以操御天下之大柄也一有所移则徳意不得施威福自下出而篡弑之祸作矣复逆者王所以通达天下之大机也一有所塞则过失不得闻下情无由达而乱亡之基生矣稽之虞书舜命龙曰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唯允此主传命令于外弗当则纳之也又曰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此主达复逆于上善则纳之也唐虞事简二者总为一官而名之曰纳言初命龙而后典工故各举一事言之耳尝合周制而论之凡王有命令太宰诏之然后命内外史书之内史复审以法因而献可替否龙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唯允后世中书不肯草制是也内外史草制毕下太仆小臣传达于外善则行之审有弗当复得驳正故曰出入王之大命若后世封还诏书是也凡臣下之有复逆者大仆主诸侯小臣主三公孤卿御仆主群吏庶民在外分接为之传达其善其恶得以司马之法正之矣宰夫以叙进其治则又得以治朝之法紏之矣内史掌叙事之法受纳访又得以太史之典考之矣大事内史引以白王与之荅闻使得献言自尽冡宰从而赞之小治则宰夫白于冡宰冡宰自听之而御史赞之虞书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是也盖周人制备故在于王所与夫亲民而在外者既有所分而命有内外大小臣下有尊卑又各有所属故与有虞小异者以此愚因是而有以知周官之善矣盖太宰主赞王治矣然可以诏王而不敢与也内史主代王言矣然可以书而不得行也必夏官之大仆小臣而后得以传达之掌之者非一官王之命令宁有下移之患哉秋官朝士掌达穷民矣太仆小臣御仆掌诸侯诸臣万民之复逆矣而又有内史掌叙事之法以受之宰夫掌叙群吏之治以待之受之者非一人下之复逆岂有壅蔽之患哉沿草传曰夷考历代纳言之职秦汉散为尚书魏晋为中书门下以侵夺宰相之权者也由人主疏远辅臣退与左右亲信议政号曰内相故有天子私人其始亦内史之职而其后遂建为三省宰相之官名实俱紊矣尝参诸古今而断曰王疑冡宰则内史重疑内史则宦官重自古宦官祸天下皆先窃宰夫之权得居中承受章奏而后倾宰相之权又窃内史之柄典国枢机以至废置天子在其掌握可不谨哉夫人主亲览章奏则劳宰相专决则僣谓宜立为大公至正之法凡有章奏宰夫㸔详各尽所见呈白小宰以及太宰然后进呈于天子谋谟既定命内史宣行之则天下之治出于一体统正而朝廷尊矣
  太宰诏王        郑伯谦后同
  或问太宰主群吏司徒主万民而吏民之事太宰又得以兼行之天下万务无不在掌握中而八柄驭臣八统驭民太宰必以诏王何也曰凡邦之小治则冡宰听之柄谓权柄之大也统谓统御之大也出乎法令之外而行乎操纵阖辟之间是非人臣之所得为也盖圣人之道有经有权经者法之常而权者法之变使圣人之为天下一切听于法而无操纵阖辟之权以变通之则吾之爵禄生杀有时而穷而人情取必之馀亦有时而玩是非可常之道也故自八柄而言之有德者宜贵也或无爵而未贵有功者宜富也或无禄而未富非所可予而有私恩之施以为幸非所可赦而有私义之免以为福置之尊贵而使自爱夺其荣富而使贫窭罪重于过而或止于废过轻于罪而或抵于诛此皆人主之所用以为耸动天下之具而不使人有自必之心者也自八统而言之亲故宾客固当敦敬而尊礼贤能勲贵固当任使而保护然恃恩者常易骄恃才者常易傲而服勤尽瘁之士亦不能无累日取贵之心今也亲亲未已而贤贤继之尊尊贵贵未已而下下继之内朝序齿忽变而序爵于外朝投壶燕射序贤或变而序官于宗庙不拘于一而迭出于八此又人主之所用以为转移变化之术而不使有自恃之心也施不测之恩用不测之威我可以取必于人而人不可以取必于我使一世之人皆有以犇走而畏慕而不得以邀持而固必暂出于我而天下之人被之者鼓舞而喜惨怛而悲此岂非权柄统御之大者乎太宰虽尊人臣也如使人臣而亦得以擅权柄专统御摆落乎法令而杂用乎经权则绳墨废而法守乱末流之弊将至于荡然自肆诬上行私之人皆得借口以专其欲矣周公所甚虑也其大者归于王而其小者则守于冡宰其权而变者归于王而其经而常者则守于冡宰若内府供王之好赐予及冡宰之好赐予此好赐予之常者也若司会以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冡宰废置此废置之常者也若小宰之六叙以正其位以置其食此禄位稍食之常者也若表记言周人之亲而不尊祭义言周人贵亲而尚齿此亲亲之常者也太宰守其常故其待百官万民有一定之法人主用其权故其疾速进退皆在我而百官万民不得执法以要其君虽然权固人主之所得用也而必待太宰之诏此亦虑其所终而稽其所弊矣君相之间相济而相维持者如此成王周公之世王朝之上所以无一官之不尽其职而王畿之内所以无一民之不入于善也盖天下之人见太宰必然之法则不敢以不自尽见人主或然或不然之权则内不敢以自恃外不敢以自必激昻振厉惟知自强于为善而已昔者尝观诸夏商与齐鲁之事则大异于周矣盖夏后氏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其民之敝至于蠢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商人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至于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及太公治齐举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夺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太公曰后世浸衰矣盖齐之所为无以异于商而鲁人之治则夏后氏之治者矣用必然之赏用必然之罚必亲亲必尊尊必举贤而尚功取其一定者而固守之其末流至于此此宜周公之所惩也为之定法以自守于其下使人主时用其意而操纵阖辟于其上上下相与出于必然不然之中然后可以振厉人心于无穷
  太宰九两系民
  或问九两之中曰牧者君也曰长曰主曰吏者官也彼其分君之职居民之上凡可以助君而得民者固其分也有如师儒之间宗族朋友之际山林薮泽之豪岂尝有位于朝有禄于国者耶而均之曰得民与牧长主吏并立而相参何也曰此先王防患之深意也夫千里王畿之外公侯而下伯子男而上其君皆牧伯也千里王畿之内近而乡遂远而都鄙其官皆长吏也三等采地之间卿之有邦县公之有邦都其人皆主也牧伯皆有分地则其地大有以服民公卿各有采地则其利入有以得民长与吏虽有禄而无地然既食其禄则民亦有以尊其贵既专其政则民亦有以悦其治蚩蚩之民其聚必以类其分必以群不为之两则涣散四出而其势不可合矣是以牧长主吏先王各使之系其民而听其两不可纵也不听其两则其势将至于涣散听其两而从其得民他日有怀诈𪫟邪之诸侯倾侧扰攘之士出于其间则逆节之萌祸心之包藏其将何以制之先王于是有师儒朋友宗族豪富之两以参互于其间是九者相与为两而后邦国之民有所耦合有所耦合而后有相训相保相及相共相利相安之道昔者孔子孟子以布衣匹夫而衣冠礼乐足以师表一世其门人弟子不远数千里而从之虽饥寒流落滨于死而不去此师以道得民也庚桑子居乎畏垒而畏垒之人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阳城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薫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此儒以道得民也商之七族宋戴武庄之族齐诸田楚怀屈率以强宗大族更相维持系属人心若汉郭觧之游侠轻财重义出万死一生以救人之急而任之事则民心争慕而惟恐或后蜀卓氏孔氏程郑刁间之徒占山林薮泽之利殖货累钜万而富比封君隐民皆取食焉此三者以族以任以富而得民也九者各有以得民之心各有以联民之族类相恱而相附相制而相维持故彼动而此禁一萌则一揠先王经理邦国之大意隐然可见于此后世王制不明是九者虽未尝不兼有而为治者不知也徒为之牧长为之主吏而所谓师儒朋友富家大族未尝过而问焉是以越雪蜀日吠噬狂走上之人不以为意而师之得民者废溺冠骑项之馀俳优侏儒争以儒为戏而儒之得民者废禁㳺侠破党伍而朋友之得民者废诛锄强宗迁徙大族嫉恶州县之富室而宗族豪右之得民者又废五者尽废而牧长主吏虽存又皆割人以自奉役人以自安耳州县之守令大抵以办财赋为职而得民之道百郡千邑无复一人经意矣秦汉以来牧长主吏之间如有畨令吴芮南海尉佗才得江湖岭海之人心遂起而王其地魏其武安以招致宾客之势而倾动天下吴王濞擅山海之利赋不及民拊循招纳而山东七国之变相挺矣士不考论后世之变而惟见太宰九两系民之说则孰知先王防患之意深
  府史胥徒        卫 湜
  六官府史胥徒只食一万九千夫太平经国书或曰徒即今之当直驺从也胥即今贴司也史即今掌文书者府即今架阁主管守籍者以太宰一官论之自太宰至宰夫卿一中大夫二下大夫四上士八中士十六下士三十二官若是其众只用徒百二十人不知如何用得过了可以得一一使令何也又不知此项是何等人抑不知于何处发调耶抑更畨耶抑长充耶若发调则何处而发调若禄食何处而取给其隶于官耶抑免其家徭役耶抑不免耶详考五官之属合管卿几人大夫几人上士中士下士几人府史胥徒若干以周之时财赋经费若此而官属乃如是之多殆不免有冗官之患矣故杜佑作通典亦云成周之官六万三千六百七十五员其广若是多耶若一从其数则所入不足以供所费设或不然缺一官而废一事将又不可也曰府史胥徒盖九职中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者也以天官考之凡二千九百六人奄人阍人内竖等六十四人九嫔世妇女御女祝女史女酒女浆女笾女酰女盐女奚等共一千一十六人总食禄者三千六百八十九人地官除山虞川衡司关司门等不可考者尚三千馀人以天官为准通以三千六百人为额不限以兼摄则六官凡一万九千八百人可赋田则给之田不可赋田则给之禄其禄以百亩为差孟子曰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至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则庶人在官之禄凡五等也今通以百亩为限则食禄一万九千八百夫王畿千里之内提封百万井十一以供税则所入无限而以一万九千夫田之禄以给庶人在官者何患不能足哉而况于兼权者乎又况关市有税山林川泽有税四方诸侯岁贡无限以之供郊庙宾客之费盖甚优矣或者疑其不能给殆未深考也何以言之百万井之田为井九百万夫井税一夫则入于公者九十万夫除其山林城池苑囿三分之二则收田税六万四千井为田五万六千六百夫除其府史胥徒之食尚馀三万七千以下夫也
  冡宰都家        王应电
  都宗人都司马方士朝大夫都则都士凡六官家亦如之王畿千里之地公邑之外为家邑家邑之外为小都大都天子不能自治之也大都则封王之亲子弟及为三公采地小都则封王之次亲子弟及为孤卿采地家邑则封王之疏子弟及为大夫采地盖为王治之非若诸侯之世国而与其地也夫挈百里之人民土地以付之使操纵予夺之权尽归之而不由于己万一不得其人宁免倒持太阿之病耶此都宗人等官之所由设也祭祀名器礼之大经也于是有都宗人庶子兵马国之大柄也于是有都司马法则者驭官之大权也于是有都则司刑者民命之所关也于是有方士治中者考治之枢要也于是有都士家士至于王朝有令于都家都家有治于王国不可以无统率也于是有朝大夫此六官者皆列王朝之爵而任都家之事其治法一听于王官非若小事而其君长得以擅为此政教所以齐一其废置皆由于冡宰非若小吏而其君长得以专易此血脉所以流通也六官唯朝大夫则取都家之士而专居王朝其馀则以王国之士而各居其国使其臣正于宗伯司马司冦者也















  稗编卷十九
<子部,类书类,稗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