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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编 (四库全书本)/卷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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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七 稗编 卷九十八 卷九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稗编卷九十八     明 唐顺之 撰名世
  真正英雄        罗大经
  朱文公吿陈同甫云真正大英雄人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麤豪却一点使不着也此论于同父可谓顶门上一针矣余观大禹不矜不伐愚夫愚妇皆谓一能胜予而凿龙门排伊阙明德美功被千万世周公不骄不吝劳谦下士而东征三年赤舄几几履䜛历变卒安周室孔子恂恂于乡党在宗庙朝廷似不能言者而却莱夷堕三都诛少正卯便有一变至道气象此皆所谓真正大英雄也后世之士残忍克核能聚敛能杀戮者则谓之有才闹邻骂坐无忌惮无顾藉者则谓之有气计利就便善捭阖善倾覆者则谓之有智一旦临利害得丧死生祸福之际鲜有不颠沛错乱震惧陨越而失其守者况望其立大节弭大变撑柱乾坤昭洗日月乎此无他任其气禀之偏安其识见之陋骄恣傲诞不知有所谓战战竞竞临深履薄之工夫故也
  管仲          苏 洵司马光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攘戎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叛管仲死竖刀易牙开方用桓公薨于乱五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
  老泉曰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则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桓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彼桓公何人也顾其使桓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呜呼仲以为桓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桓公处㡬年矣亦知桓公之为人矣乎桓公声不绝乎耳色不绝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桓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虽桓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馀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桓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霸莫盛于桓文文公之才不过桓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袭文公之馀威得为诸矦之盟主者百有馀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桓公之薨也一败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桓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是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史鳅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一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司马氏曰孔子称管仲之器小哉先儒以为管仲得君如此不勉之以王而仅止于霸此其所以为小也愚以为周天子存而管仲勉齐桓公以王是教之篡也此管仲所耻而不为孔子顾欲其为之邪夫大人者顾时不用则已用则必以礼乐正天下使纲纪文章灿然有万世之安岂直一时之功名而已耶管仲相桓公伯诸侯禹迹所及冠带所加未能使之皆率职也而偃然自以为天下为莫已若也朱纮冕之系天子朱而金而反玷而三归此其器岂不小哉扬子曰大器其犹规矩凖绳乎先自治而后人斯言得之矣
  郑子产         苏 辙真徳秀
  颍滨曰子产为郑不以礼法假人凛乎其不可犯也将死戒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火烈人望而畏之则鲜死水弱人狎而翫之则多死故宽难太叔为政不忍猛郑国多盗然后愧之由此言之子产岂徒宽惠者哉然孔子之称子产曰惠人又以为古之遗爱儒者由此意之故孟子言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以为惠而不知为政甚者又曰子产犹众人之母能食之而不能教也此皆非子产之实盖惠而爱人无礼法以将之则有所不行若子产则以礼法行惠者也孔子之说云尔
  西山真氏曰郑子产以郑简公十二年为卿明年得政简公在位三十六年乃卒又历事定公献公声公合凡四十馀年方其始也内则有诸大夫之争权互相诛杀外则晋楚之兵无岁不至城下国之危且弱几不可为矣子产于此从容回斡皆有次第其于内也务息诸大夫之争而去其犹不可令者然根之难㧞者不轻动以激其变恶之既稔者不缓治以失其机有劝惩之公而无忿疾之过故自子南逐子晢死豪宗大姓弭然听顺无复有梗其政者其于外也事大国以礼而不茍徇其求故终其身免于诸侯之讨而郑能以弱为强考其所为惟作丘赋铸刑书见讥当世自馀鲜不合于理者然大人格心之业则未之闻焉岂其所事四公皆凡庸之主不足与有进耶不然何其无有以一善著者至于用人各以所长盖得圣门所谓器使之道春秋卿大夫未有能及之者后之以权衡人物为职者当观法焉
  伍子胥        苏 轼王安石
  楚平王既杀伍奢伍尚而伍子胥亡入吴事吴王阖闾及楚平王卒子昭王立后子胥与孙武兴兵及唐蔡伐楚夹汉水而阵楚大败于是吴王乘胜而前五战遂至郢楚昭王出亡吴兵入郢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以报父兄之仇
  东坡曰子胥种蠡皆人杰而扬雄曲士也欲以区区之学瑕疵此三人者以三谏不去鞭尸藉馆为子胥之罪以不彊谏勾践而栖之会稽为种蠡之过雄闻古有三谏当去之说即欲以律天下士岂不陋哉三谏而去为人臣交浅者言也如宫之奇泄冶乃可耳至如子胥吴之宗臣与国存亡者也去将安往哉百谏不听继之以死可也孔子去鲁未尝一谏又安用三父受诛子复仇礼也生则斩首死则鞭尸发其至痛无所择也是以昔之君子皆哀而恕之雄独非人子乎至于藉馆阖闾与群臣之罪非子胥意也勾践困于会稽乃能用二子若先战而彊谏以死之则雄又当以子胥之罪罪之矣此皆儿童之见无足论者不忍三子之见诬故为一言临川王氏曰余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报耻雪名振天下岂不壮哉及其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茍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又曷可少耶
  张良          苏 轼张 栻
  东坡曰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闘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也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危矣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固圯上之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迎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舎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馀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平生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帝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观夫高祖之所以胜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毙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南轩张氏曰子房终始为韩而汉之爵禄不足以羁縻之此出处大致也至于从容高帝之旁其计䇿不汲汲于售而所发动中节会使帝从之有不容释者盖子房非有求于高帝故能屈伸在己而动无不得此岂独可以智计名哉夫以高帝之英武慢侮士大夫其视随何陆郦辈皆抚而忽之至如萧相国之功一旦下之廷尉不顾也独于子房盖敬而不敢慢顺而不可强则以子房所守言义而不以利故尔嗟乎秦汉以来士贱君肆正以在下者急于爵䘵而上之人恃此以为真足以骄天下之士故也若子房岂可得而骄之哉
  萧何         司马迁陈 埴
  太史公曰萧相国于秦时为刀笔吏录录未有奇节及汉兴依日月之末光何谨守管籥因民之疾秦法顺流与之更始淮阴黥布等皆以诛灭而何之勲烂焉位冠群后声流后世与闳夭散宜生等矣
  濳室陈氏曰沛公之入关也诸将争𧺆金帛财物之府库萧何独先入收丞相府图籍藏之以故沛公得知天下厄塞戸口多少强弱之处世尝以刀笔吏少何此特书生之论耳何非刀笔吏何以知丞相府之有图籍耶然刀笔吏多矣而何独知丞相府之有图籍则自其为郡县小吏时固己习于国家之体要若此此其器已不在人下矣况当草莽角逐之时见秦氏府库宫室之盛虽沛公不能不垂涎者而何之器度越人如此沛公之有愧多矣及项羽王沛公于汉中也沛公意大不满自绛灌以下莫不劝攻项羽何独諌曰能屈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呜呼何之器度若此其位当不在人下矣昔者晋重耳之亡也从亡三人者皆相国之器也夫以羁旅丧亡之馀而其从者皆可以相国君子曰用臣如三人公子何患于丧乎吁此固沛公所以兴也
  韩信          杨 时陈 亮
  龟山杨氏曰韩信具机变之才因思归之众以临江东而燕代赵齐之间无坚城强敌矣其用奇无穷所向风靡自汉兴名将未有伦拟也至其军修武也又辅以张耳二人皆勇略盖世余窃怪汉王自称汉使晨驰入壁即卧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而耳信未之知也此其禁防阔踈与棘门霸上之军何异耶使敌人投间窃发则二人者可得而虏也岂古所谓有制之兵者信亦有未逮欤
  陈亮论曰英雄之士常以多算胜少筭而未尝幸人之无算也敌人无算凡天下之有筭者类能胜之岂惟英雄哉故夫以英雄之才而临无算之敌俛首而取之曽不足以关其思虑而奇谋至计无所自发此非英雄之所幸为也至若敌人去已不远筹算时出其势凡以迫我吾居其间随机而应之窘之而愈知费之而愈新愈出愈奇而沛然常若有馀天下始知英雄之为不可当矣且夫天下必有好强不可制之敌而后天使英雄之士出佐其君以制天下之变以息天下之争使敌无算则进少有筭则遂逡巡而不敢前则是胜负之数未可判而天下之患未可息也是何足以辱英雄之名哉天之所生必不如是也夫项氏之患蚩尤以来所未有也故韩信出佐高祖而劫制之彼其所以谋之者可谓尽矣不以其兵与之角而欲先下诸国以孤其势故一举而定三秦再举而虏魏豹三举而擒夏说廼欲引兵遂下井陉李左车欲假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馀不能用信廼一举而破赵议者以为使左车之䇿行则信必不敢下井陉矣嗟夫此何待信之薄哉信而非英雄则可若英雄也则计必不出此矣且赵不破则燕不服燕不服则齐未可平齐未可平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信之用兵古今一人而已今屈于左车之计而不能决刘项之雌雄亦何取于信哉故吾谓左车之䇿行则信亦下井陉赵亦破馀亦擒左车亦就缚请遂筹之夫善用兵者不内人于死地今馀兵当其前左车之兵绝其后进退不可可谓死地矣内人于死地而求人之不出奇谋智者固如是乎馀尝言信兵虽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则知馀兵虽号二十万其实不过十万也今分三万以与左车则馀所统者不过六七万耳吾既下井陉因留数千人扼险以为后拒以防左车之奇兵廼引兵压赵垒而阵彼必不肯战何者左车亦尝教之也迟之二三日密遣数千人间往伏险戒之曰望赵军出而逐我即起据其壁乃使人巡军大呼曰贼兵断后不如急归于是引兵而反彼必谓吾计已穷而又知左车奇兵实以断吾后也此虽智者亦必举军逐我而况馀贪得忘失之心嚣然其未已乎彼兵逐我势将相迫廼鼓噪反兵而战兵在死地人人死斗而吾之伏兵据其壁而击其背馀固可以一举而擒也馀擒则三万之兵可以传呼而溃矣孰谓左车之计果能沮信之兵乎且夫断后之兵古之智将固尝以是而胜也然其胜尝出于敌人之不意今左车之计未行而信已觇知之此虽有天下之至计犹得预为之僃而况左车之计乎且善谋者鬼神不能窥使敌人得窥之则不得为善谋矣推此言之左车之计可知矣司马迁班固不逹兵机以为信然乃记于传曰广武君䇿不用信使人间视知之乃敢引兵遂下从迁固之言则信特幸人之无算者尔彼岂知广武君之䇿用而信亦敢下兵哉昔者曹操伐张绣而刘表断其后操随机应之卒败绣表夫绣不下于馀表不下于左车而操之用兵特信之流亚也操能败绣表信独不能破馀左车乎从是观之则吾之说有不妄者矣
  孔明附玉露       刘安世一段        张 栻
  元城刘氏曰淮阴武侯二人不同若论人品则淮阴不及孔明远甚若论功业而武侯何寥寥也马永卿曰西南者汉始终之地也故汉起于西南而卒终于此而淮阴当汉之初兴故能卓卓如此武侯之时火将烬矣故无所成也曰此固然也淮阴所以得便宜者以平日名太卑而武侯之所以无成者以平日名太高也淮阴有乞食跨下之辱也而武侯既隐于隆中而当时谓之卧龙此一事也又淮阴既事项梁又从项羽又归汉而武侯则必待三顾而后起此又一事也又汉楚之时用兵者皆非淮阴之敌而尝易之故淮阴能取胜也三国之时若司马仲逹辈乃武侯等辈人也而又素畏孔明故武侯不能取胜也譬如奕棋有二国手一国手未有名而对之乃低棋不知其为国手而尝易之故狼狈大败有一国手已有名对局者亦国手而差弱焉谨以待之故胜败未分也且淮阴既平魏赵而功业如此其卓荦也而龙且尚且轻之曰吾生平知韩信之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䇿受辱于跨下无兼人之勇以淮阴平日名素卑也孔明与司马宣王对垒不能取尺寸地宣王受其巾帼之辱而不敢出兵至其已死按行军垒犹曰天下奇才也故当时有死诸葛走生仲逹之嘲以孔明平日名素高故也人品高下不同而其功业反相去之远者由此
  南轩张氏曰三代衰五伯起而功利之说盈天下谋国者不复知正义明道之为贵三老董公独得宏纲以告汉高帝惜高帝未能尽其用也武侯当汉祚之季乃能执其机而用之其言曰汉贼不两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呜呼此夏少康四十年经营宗祀而卒以配天之夲心也若侯者可谓有正大之体矣自幼读书独观大略晨夜从容抱膝长啸其胸中所见岂浅识所能窥哉高卧隆中不求闻达盖将终身焉昭烈汉室之胄也而三顾之于草庐名义既正好贤之意又笃安得不以身许之昭烈与侯相周旋一以道义而忘势受遗之际君臣肝胆相照无纎芥形迹何其盛矣侯恢复规模先务为根夲之计方建兴初务农训兵内治国事国事既定北向致讨军旅将发拳拳之心实在后主拜表纳忠反复曲折专以宫中府中之事为言且陈亲贤人远小人之义荐郭攸之等使在左右一篇之中三四致意焉而其终章尤为切至矦之虑抑深且远矣即侯行事而观之绝姑息之私意夲常理之大公如明镜洞然四达无间听言惟恐不及见善若出诸己用人各尽其能至或有罪虽入幕上宾如马谡流涕诛之而弗释也故李平廖立既被废放没齿怀德盖侯于斯世所欲不存焉娶妇沔南惟贤是取人之讪笑不复顾也身都将相三十年间及其既没内无馀帛外无赢财视天下无一足以动其中者其事后主小心恭恪一国之柄举出其手而人不知其有权彼怀奸稔逆窃窃窥人宗祀者雨雪见𪾢而谓矦敌哉矦之规模至使耕者杂于渭滨而军无私焉舆图之复已恢恢然在目中矣不幸薨谢匪天数然欤或谓侯劝昭烈取荆州为不义不知刘琮既已迎降于操则荆州固魏之荆州矣于以取之岂不正乎惜昭烈之失此机也又或谓魏延之䇿惜矦不用不知夫天将昌汉以矦之举措扫擒乱贼直馀事尔行险侥幸非矦志也呜呼秦汉以来士狃于战国之馀习张子房为㧞出者而犹未免乎权以伯术若矦真豪杰之才无文王犹兴者耶然使矦得㳺于洙泗之间讲学以终之则其所至又非余所知也予毎恨陈寿私且陋凡矦经略次第与夫烛幽消患治国用人驭军行师之要悉暗而不彰幸杂见于他传及裴松之所注因裒而集之不敢饰辞以忘其实其妄载非实者则削之庶几读书者可以得矦之心近世钜公作史书编年乃以魏年号接汉献之统故其所书名不正而言不顺予谓献帝虽废而昭烈以正义立于蜀武矦辅之汉统未坠地也要尽后主末年始系魏之年号为正始矦在隆中传称以管乐自许予谓侯盖师慕王者之佐其步趋则然岂与管乐同在功利之域者意其传者之误故不复云玉露曰诸葛孔明曰吾心如秤不能为人作轻重至哉言乎能此则吾心即造化也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已不劳而万物服矣乃知孔明长啸草庐时其所讲不在伊吕下杜少陵云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可谓识孔明心事矣
  陶渊明附玉露      朱 熹一段       魏了翁
  朱氏曰陶渊明有高志远识不能俯仰时俗故作归去来词以见其志抑以其自谓晋臣耻事二姓自刘裕将移晋祚遂不复仕则其意亦不为不悲矣然其词义夷旷萧散虽托楚声而无其尤怨切蹙之病云
  鹤山魏氏曰世之称美陶公者曰荣利不足以易其守也声味不足以累其真也文词不足以溺其志也是亦近之而公之所以悠然自得之趣则未之深识也风雅以降诗人之词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以物观物而不牵于物吟咏性情而不累于情孰有能如公者乎有谢康乐之忠而勇退过之有阮嗣宗之逹而不至于放有元次山之漫而不著其迹此岂小小进退所能窥其际耶先儒所谓经道之馀因间观时因静照物因时起志因物寓言因志发咏因言成诗因咏成声因诗成音者陶公有焉玉露曰陶渊明神释形影诗曰大钧无私力万里自森著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我神自谓也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才以此心之神也若块然血肉岂足以并天地哉末云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乃是不以死生祸福动其心秦然委顺养神之道也渊明可谓知道之士
  房玄龄         真德秀
  真氏曰房玄龄佐太宗定天下及终相位凡三十二年以四事考之其持身也敬其谋国也忠盖庶几乎古大臣之风也至于用人则委谏争于王魏付征伐于英卫使众善毕集于君退然若无所能者此一节盖秦汉以来未有能及乏者史谓新进更用事玄龄不吝权以年表考之武德九年玄龄始相自是二十馀年间若长孙无忌萧瑀李靖高士廉辈或旧人或勲戚同预大政固其宜也若王珪魏徵则太宗之仇臣实与玄龄先后进用而温彦博戴胄刘洎岑文夲马周褚遂良之徒皆新进之士也当玄龄柄国之时更迭与政各得以功名自见未闻梁公有贪权忌能之意也吁梁公之休休有容如此亦岂秦汉以来所能及哉彼奸邪如李林甫卢𣏌辈顾视同列一有得君者必挤而去之其所引用必己之私党欲使国家大柄不在其身则在其党举朝之士无一人能与己分权无一人能与己立异然后富贵荣宠可保于无穷其卒也未有如所欲者后之君子其于梁公之用心当端拜而师之而于林甫𣏌之行事以为刻骨之戒则庶乎其得之
  李靖          陈 亮
  兵有正有奇善审敌者然后识正奇之用敌坚则用正敌脆则用奇正以挫之奇以掩之均胜之道也夫计里而行克日而战正也非吾之所谓正依险而伏乘间而起奇也非吾之所谓奇奇正之说存乎兵制而已矣正兵节制之兵也奇兵简捷之兵也节制之兵其法繁其行密隅落钩连曲折相对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前者开后者治后者力进前者更休一以当十十以当百诈者不能𥫄勇者不能突当之则破触之则摧此所谓正兵而以挫坚敌也简捷之兵其法略其行䟱号令简一表里洞贯进如飚风退如疾电地险峻则鱼贯而前道迂曲则雁行而进以一击百以百击万间者不及知能者不及拒望之则恐遇之则溃此所谓奇兵而以掩脆敌也然而奇兵以简捷寓节制非废节制也正兵以节制存简捷非弃简捷也唯善治戎者为能制之唯天下奇才为能用之昔者李靖盖天下之奇才也平突厥以奇兵而太宗问何以讨高丽则欲用正兵此其意晓然可见矣颉利之敌脆敌也奇兵以临之使之不及拒苏文之敌坚敌也正兵以临之则彼无所用其能矣故吾尝谓诸葛孔明所用之兵无非正靖所用之兵无非奇其亦以时之所遇有难易而敌之所当有坚脆欤请遂言之东都之末英雄之都会也大者争雄小者固守孔明于是以正兵临之南收孟获七纵七擒西攻祁山三郡响应一战而枭王双再出而走郭淮兵退木门张郃追之交锋而毙师次渭南司马懿拒之卒不敢决战其阵堂堂其旗正正此非正兵不能然也隋室之季太宗独雄之时也大者仅能自守小者不能有立靖于是以奇兵临之要险设伏而枭冉肇乘傅垒而破萧铣轻兵至丹阳而公祏擒劲骑袭定襄而颉利走出其不意掩其无僃此非奇兵不能为也然靖亦尝一用正兵矣提师西征决䇿深入大战数十卒破吐谷浑此岂非正兵欤将以是平高丽而不幸疾亟矣故吾尝谓自汉以来识奇正之用者孔明与靖而已然非深晓机者孰肯以吾言为信哉嗟夫奇兵之效捷正兵之效迂孔明非不欲用奇也而时之难敌之艰势有所不可者彼郭淮司马懿之徒未尝无诈谋也使吾以奇兵乘之彼亦将挟诈以覆我矣故孔明特持之以正兵欲收功于数年之后而不幸早丧论者见其功之不成遂以为不用奇之罪是所谓不能尽人之词而欲断其曲直也悲夫
  狄仁杰         苏 辙
  母后临朝据人君之地而私其亲有志之士将欲正之常患不克汉吕后欲王诸吕王陵以高帝旧约争之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背之不可言虽直不见省陵幸而不死亦废不用唐武后废庐陵王立豫王豫王虽在位未尝省天下事徐敬业为之起兵于外裴炎争之于内皆不旋踵为戮何者位尊权重臣下所无奈何势必至此也惠帝之亡也陈平听张辟疆计封王诸吕吕后安之故平与周勃得执将相之柄以伺其间后复听陆贾交欢周勃将相之权不分故周勃得入北军左袒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既立武后革命称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杀天下豪俊志得气满以为武氏有泰山之安矣狄仁杰虽为宰相而未尝一言及后欲以三思为太子访之大臣仁杰乃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德顷匈奴犯边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庐陵王不浃旬得五万人今欲立嗣非庐陵不可后怒罢议久之复召问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锋刃百战以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馀年矣又欲以三思为后且母子与姑侄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血食于太庙三思立庙无祔姑之礼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于房州而立之盖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国俱全惟吕后无子亲止于侄故没身而后变武后有子母子之爱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复由此观之陈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缓得之也然庐陵既立而张易之昌宗未去仁杰犹置之不问复授之张柬之俟其恶稔而后取岂以祸乱之根生于母子之间不如是则必至于毁伤故耶老氏有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以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郭子仪         欧阳修方孝孺
  唐书赞曰天宝末盗发幽陵外阻内讧子仪自朔方提孤军转战逐北谊不还顾当是时天子西走唐祚若赘斿而能辅太子再造王室及大难略平遭䜛惎诡夺兵柄然朝闻命夕引道无纎介自嫌及被围泾阳单骑见虏压以至诚猜忍沮谋虽唐命方永亦由忠贯日月神明扶持者哉及光弼等畏偪不终而子仪完名高节烂然独著福䘵永终虽齐桓晋文比之为褊唐史臣裴垍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世而上不疑侈穷人欲而议者不之贬呜呼垍诚知言其子孙多以功名显盖盛德后云
  方氏曰寓高世之意于众人之迹受天下之疑被身后之谤而不辞者君子之用心也名誉不修固众人之所耻而名誉太盛者尤君子之所畏挟莫尚之功负盖世之名居危疑之地自古鲜有不败者而郭子仪能以功名终此其人之贤宜若有特立绝俗之行而史氏谓其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论者尤史氏之妄以为子仪必不至此而不知子仪所以为智也有忠正之心而不见信于主有安当世之才而不能使当世安乎己以尽其用皆有以致之而然耳子仪之贤其思之熟矣提大将之节夺海内于群盗之手而归之唐威声振乎夷狄功德加乎群臣此中主之所不能无疑者况肃代之陋狭徳宗之猜忌乎于是时也子仪之子犹意其薄天子而不为则庸夫小人之过揣谬度子仪之心者多矣虽置万喙自解于天下犹不能自明也子仪以为使己见疑于君䧟吾君有杀功臣之名不若少徇众人之迹以自污使君臣俱全而己独受奢欲之名之为愈也故其事虽类乎众人之为而其心实在乎安国家利社稷使巧佞之徒知己之不足疑而其君释然不复知其为可忌其深虑远计邈乎不可及非真有意于奢欲也明矣而论者至今疑之望子仪太高者以为必不肯为待子仪太浅者遂以子仪果不忘情于利欲奢而至于穷欲而至于极稍知礼义者之所羞为子仪曷为而为之乎求其迹而不能察其心宜乎知子仪者鲜矣沛公入关而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范増疑其有大志而劝项籍急击勿失使子仪不以此自污宁知朝恩元载不以疑沛公者譛子仪乎裴度功名不及子仪远甚李逢吉之党谤其名应图䜟非敬宗察之度几不免矣子仪虽受谤于群小而未有以不臣为言者尤可见子仪之智非度可望也虽然名者人之所惜也子仪受污秽之名而不辞岂其所愿哉故人处危疑之地而行不失义若伊尹周公后世之法也不得已而以利禄自累此子仪之智也亦子仪之不幸也夫
  陆贽          苏 辙
  昔吾先君博观古今议论而以陆贽为贤吾幼而读其书其贤比汉贾谊而详练过之贽始以从官事唐徳宗老而为宰相从之出奔而与之反国弥缝其阙而济其危亡比其老也功业定矣而卒毙于裴延龄之手其故何也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贽以有恒之德而事德宗之无恒以巫医之明而治无恒之疾是以承其羞耳帝即位之初好名而贪功河朔三叛父子相袭三十年矣帝将以天下之力胜之田悦惊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马燧李抱真李芃三将往迎其锋胜负之势未决也帝急于成功复使李晟出禁卫之兵李怀光举朔方之众五将萃于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乘间而起兵连祸结常赋所不能赡于是为之抽贯筭间假贷商贾空内以事外关中已乱而帝不知也贽曰今两河淮西为祸乱之首者独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间必有旁遭诖误内畜危疑而计不能止者未必能处心积虑果于僣逆也而况胁从之党乎陛下若能招怀以礼悔祸以诚使来者必安安者必久人知获免则谁愿复为恶者纵有野心难驯臣知从化者必过半矣帝尤意西师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未几而泾原叛卒之变起仓皇避寇半年而归帝亦省而厌兵矣于是行一切之政専以姑息涵养藩镇凡节度使死将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后虽以篡夺请命者亦如之宣武刘士宁以暴慢失众其将李万荣因其出畋闭门逐之帝将命以其位贽曰如士宁之恶万荣弃而违之可也讨而逐之可也惟伺隙而篡取其位则不可何者方镇之臣事多专制欲加之罪谁无辞者若使倾夺之徒辄得其处则四方诸将无复安者矣且万荣构乱之日诸郡守将固非其同谋也一城士众亦未必皆其党也方成败逆顺之势交战于中其肯捐躯与之同恶乎今若选命贤将降诏军中奖万荣抚定之功别加宠任褒将士辑睦之义例赐恩赏使众知保安则谁肯复助其乱万荣纵欲䟦扈势亦无所至矣帝方茍安无事竟亦不许由此观之帝常持无恒之心故前勇而后怯贽常持有恒之心故勇怯各得其当然其君臣之间异同至此虽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会昌中卢龙诸将连害帅臣最后张绛杀陈行泰宰相李德裕以为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若稍缓之必且有变既而回鹘乌介可汗扰天德塞军使张仲武请以夲军击之德裕问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举以为帅张绛既为其下所杀而仲武遂以功名终徳裕之谋则贽之故智也然帝之出也以陈京赵赞而贽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龄其祸皆出于聚敛之臣贽之贤非不知也帝归自兴元贽因事言曰齐桓公自莒入齐伯业既成而管仲以不忘在莒为戒卫献公自齐还卫诸大夫逆诸境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逆于门者颔之而已戒心之易忘而骄心之易生齐卫之君陛下之蓍龟也贽言既切而帝终不改吾以为使贽反国而为鸱夷子皮浮舟而去则其君臣之间超然无后患然后可以言智也哉
  范仲淹         苏 轼
  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乐毅之流其王伯之略皆定于畎畞中非仕而后学者也淮阴矦见高帝于汉中论刘项短长画取三秦如指诸掌及佐帝定天下汉中之言无一不酬者诸葛孔明卧草庐中与先主论曹操孙权规取刘璋因蜀之资以争天下终身不易其言此岂口传耳受尝试为之而侥幸其或成者哉公在天圣中居太夫人忧则已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天下传诵至用为将擢为执政考其平生所为无岀此书者其于仁义礼乐忠信孝悌盖如饥渴之于饮食欲须臾忘而不可得如火之热如水之湿盖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












  稗编卷九十八
<子部,类书类,稗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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