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明纪事本末/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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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广之乱·
崇祯十七年秋八月,宏光帝命杨鹗总督川、湖、云、贵、广西军务。
冬十月,命丁魁楚总督两广;贪庸无状,遂为亡粤之本。
十一月,加广西总兵刘承允右都督。
十二月,召杨鹗回,以何腾蛟总督川、广、云、贵军务;以瞿式耜巡抚广西。
宏光元年春,土贼陷全州;靖江王亨嘉以闻。
三月,以黄斌卿挂印总兵,镇广西;未行。
秋八月,亨嘉反。以其党杨国威为大将军、推官顾奕等为心腹,檄广西四十五洞狼兵标勇奉之。亨嘉,朱文正裔;袭封靖江。闻宏光帝被执,谋自立;自是称监国。隆武帝诏至,不受命;举兵将东。巡抚瞿式耜自梧州书责之,檄陈邦傅及狼兵毋受命。亨嘉至梧州,式耜不朝;挟入小舟,索印敕。曹升刃胁之,式耜不予;拽逾数舟,卒不予。坐定,复斥之。隆武帝诏丁魁楚讨之,乃挟式耜走桂林,闭之府中。式耜不食;标将徐高之子窃𫗴粥进,乃食之。进表闽中,隆武帝闻之喜。邦傅时受檄讨亨嘉,亨嘉拒战,败绩。改馈式耜衣食,瞑不视;乃迁之刘仙岩。檄狼兵,并不至。邦傅急攻之,亨嘉复迎式耜,还其敕印。焦琏为杨国威旗鼓,密输款于式耜;使夜入邦傅军,复缒邦傅入,擒亨嘉械送福州。
顺治三年(隆武二年。是年永历帝立于粤)春三月,亨嘉至福州,贷弗诛,废为庶人;国威、顾奕、吴之琮等伏诛。擢式耜兵部侍郎;辞曰:‘国家构祸,岂臣子称功地耶’!会曾樱荐其才,隆武帝命晏日曙巡抚广西,诏式耜入行在;式耜乃东至肇庆。
夏,丁魁楚使吴之蕃、张国详援赣州(详“江西之乱”)。苏观生奉命至南安募兵。再命尚书黄锦至潮州,计议援赣州。
广西土司侬国琦作乱,晏日曙平之;获国琦,命散其众,毋献俘,示仁恤。
秋八月,丁魁楚再遣兵援赣州。土寇黄元吉降复叛,破永定;张家玉斩之。又降镇平贼陈靖众十馀万。
冬十月丙戌,永历帝监国于肇庆。时惟两广不及兵,丁魁楚、瞿式耜诸人共立之。
十一月,苏观生复立绍武帝于广州。肇庆立君,观生欲与共;丁魁楚叱其非甲科,不许。观生愤走广州,值唐王聿■〈金粤〉浮海至,观生曰:‘此吾君之弟也;兄终弟及,不亦可乎’?关捷先、梁朝宗和之,及巡抚何吾驺、布政司顾元镜、侍郎王元华、曾道唯、总兵林察奉王监国。越五日,即位;改元绍武。以都司署为行宫。封观生建明伯,守兵部尚书;捷先以下各授职。招四姓海蛟,降之(郑、石、马、徐四姓)。制卤簿,宫室除授千计。永历帝使给事中彭耀来诘,耀谓观生:‘今上神宗嫡嗣,奕叶重光;大统已定,谁敢复争?且虔、闽既失,强寇日增;公不协力同心以卫社稷,而操戈同室,此袁氏卒并于曹瞒也’。观生忿,杀之。及陈嘉猷、陈邦彦至,再以永历帝册印授观生,譬说利害;不从。使林察攻广西。永历帝以林佳鼎为兵部侍郎,督师;陈子壮为中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节制两广、江西、福建军务。子壮在广州通书瞿式耜,言兵事;故有是命。佳鼎使李明忠击察将陈际泰于三水,败之。
十二月,林察使盗伪降于佳鼎,信之;乘胜追逐至三江口伏发,炮碎其舟,佥事夏四敷、游击管灿皆死。明忠军于岸,淖深三尺;察攻之,一军尽殁,明忠仅以身免。行在大震,使瞿式耜视师峡口;以王化澄代佳鼎督师。
观生亦使陈邦彦来议和,未决。观生清励无才略,既总大事,苦瞀乱;日议郊祀、学校。有杨明山者,大言有精兵十万在潮、惠;即擢抚其地。谓梁鍙才,授吏科给事中,大纳贿赂。所招海盗,白昼杀人,悬于门;观生不能问。降将李成栋在福建,固无入广志;在籍巡抚辜朝荐与何吾驺隙,叛投之,献入广策,期两月至桂林。成栋从之,以兵入惠州,守者遁;潮州亦降。即其印为牒告无事,阴自花山小径薄广州。先使数骑作洋舶长年状,阑入城,露辫发呼杀,击伤一人,广州悉溃。或告观生以敌至,叱斩之。俄,骑兵至,仓卒召兵不及,观生死。顾元镜首椎髻号于市,令军民降;又张示谕陈威德。人疑成栋之来,元镜实召之。绍武帝出走,匿于王永华家;寻如洛城里,众挽之。时成栋骑才数十人;又数日,前锋杜永和至;又半月,成栋始至。元镜仆以绍武帝告,永和执之。与之食,弗御;曰:‘饮汝杯水,何以见先人于地下’!成栋杀之;又执周、益、辽、惠二十四王及宗室世子皆杀之。梁鍙诳观生死,而举其尸降;何吾驺等皆降。
成栋徇东莞、香山诸县,尽下。遣将掠南安、韶州,自攻肇庆。永历帝走梧州,并弃峡口,不之守;瞿式耜争之不得。使朱治■〈目简〉总督两广。
顺治四年(永历元年)春正月,李成栋至肇庆,朱治■〈目简〉弃城走;成栋遣杨大用、张月、闫可义徇高、雷、廉诸州。张家玉、陈子壮起兵攻广州,降臣佟养甲呼救,成栋还军,声攻甘竹滩,子壮、家玉军皆溃。成栋复西(详“义旅”);至梧州,巡抚曹烨肉袒牵羊降。丁魁楚遁岑溪,亦降;成栋杀之,而有其孥贿,东趋平乐。湖南副使陈象明以所征饷金无所止,尽以招土兵,约陈邦傅于榕树潭;及成栋大战旬日,土兵尽溃。邦傅走,成栋从之;邦傅走南宁。布政司耿献忠以平乐降,总兵李明忠、李成志以浔州降,行在大震。
二月,征刘承允兵于全州,使入卫。永历帝复弃桂林如全州(详“奔亡”);瞿式耜力谏,不听。请留守桂林,许之;以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赐剑,便宜行事。以焦琏兵隶之,屯于黄沙。晋承允安国公,使陈邦傅守昭平。承允恃膂力,凶横无臣礼;邦傅亦如之。永历帝倚任,遂增其焰,以致于败。
陈邦彦使马应芳督舟师会余龙攻顺德,再复之;遂取高州,入龙门。
三月,李成栋还军陷顺德,邦彦屯下江门(详“义旅”)。更攻广州,入清远;十日城陷,邦彦死,成栋谓无虑。闻永历帝走,急趋桂林;总督朱盛浓、巡按御史辜朝泰、布政司朱盛□皆先遁。
永历帝闻之,以丁元华代盛浓、鲁可藻代朝泰;未至,而成栋兵已至。四厢民皆去发,惟留守大学士瞿式耜、通判郑国藩、都司林运昌、李当瑞、沈煌誓守;檄焦琏来救。琏以三百骑先,山水骤涨,士卒浮行百馀里,深及马腹;至榕江,无舟济,散搜村落,得鱼艇二,乃更番渡毕,琏乃济。式耜迎劳如父子,苦无食,縻粥以饲。议使取大墟谷,未至;成栋兵已入,飞矢四射及式耜巾;琏急引弓入,控弦一发,射一人颠;再发再颠,矢无虚彀;顷刻杀数十人。馀骑下城斗,琏以一骑躏之,绕城奔逐,又杀数十人;军士以外兵入,尽合四门,故成栋兵不得出,黠者弃马逾城遁。琏即麾骑自文昌门出,成栋兵方骇愕,琏直驰入其军,左右冲击;三百骑翼之,所至洞溃,断其军为三。俄复合,琏益大呼入;部将白贵、白玉亦开门出,追奔数十里,斩首数千级。是役也,琏以三百骑破成栋众数万,桂林得全。成栋遁昆阳,旋走阳朔。赖熊复建阳;张家玉再攻东莞,复之(详“义旅”)。
夏四月,以张家玉总督岭东军务。
刘承允虽重瞿式耜,遣兵卫之,而恣睢甚。以长沙陷,请罢何腾蛟为户部尚书;不许。张光璧请讨之,亦不许。承允起小校,受腾蛟荐为大将;屯溪之捷,怨张光璧、郝永忠擢将军,己不得与。驰入黎平,执腾蛟妻子以索饷;腾蛟无如何,使章纩慰之,为请伯爵,与联姻。比至全州,加公爵,赐尚方剑,权势逾腾蛟而犹恶之;至是,迳请罢腾蛟,诸镇皆怒。永历帝亦愤,使召腾蛟入图之;腾蛟自白牙历全州、道州,朝行在。
五月,李成栋兵陷和平。
刘承允兵哗饷于桂林,瞿式耜竭公私财贿与之,犹不止;夫人邵氏出簪珥以佐,犹不止。与焦琏军斗,击伤琏;式耜劾承允,兵掠而去。孔有德闻之,急以兵陷兴安,突攻桂林;大雨城坏,吏士失色。焦琏入守,矢贯于肘,愤呼拒敌;式耜躬立矢石中,以西洋炮轰击,敌少却。乃大战,自辰至午,不及食;式耜亲持饭哺之,士益奋,以大雨止。明日再战,琏奋长刀砍除,步骑从之,左右冲击;有德大败,收馀兵走。琏军逐北,日数十里。有德望虞山草木,皆以为兵,几为追骑所得。其别将出栗木岭者,式耜使马之骥伏江岸,瞷其至,怒马而渡,□矢掉槊,杀数十人,追北二十里乃还。有德以是不敢轻桂林。论功,进式耜少师兼太子太师,封临桂伯;式耜辞,不许。鲁可藻实与式耜共守,以为广西巡抚。焦琏叹曰:‘文臣若此,吾侪宜愧死矣’!
是月,李成栋兵陷琼州。
六月,何腾蛟入朝。陛辞,群臣郊饯;刘承允伏甲将攻之,胡一青、赵印选杀其众。承允讳之,腾蛟乃行。
秋七月,张家玉复龙门、博罗、归善七邑,陈子壮败于高明,李皇一攻肇庆(详“义旅”)。焦琏复阳朔、平乐;鲁可藻复贺县、富川,引其兵与琏会约。陈邦傅入浔州,降臣耿献忠遁;琏、可藻乘之,复梧州。怀集县丞徐定国当城陷走山中,不去发;至是,以计复其城,广西全复。
八月,李成栋陷清远,大学士陈子壮死之。李皇一等亦死于肇庆(详“义旅”)。
冬十月,郝永忠走桂林,何腾蛟、瞿式耜力抚之(详“遗乱”)。
土司覃鸣珂恶守道龙文明,攻柳州;陷之,文明遁。鸣珂大掠去。
李成栋攻博罗,张家玉败死于增城(详“义旅”)。
何腾蛟闻湖南急,出屯于黄沙镇,卫桂林;孔有德攻之,连战数四,腾蛟入兴安,使周金汤等备湖南。
严起恒、刘湘客说式耜分屯诸部及焦琏、卢鼎于平乐、义宁、灵川间。琏军最整,诸将钦服;惟郝永忠起盗贼,极恶之,琏不与较。卢鼎少戢,尝大雨衣笠哨敌垒,昼夜栅守;部将恶之,而不敢动。式耜、起恒悉重之,下诏褒美。
是月,耿仲明陷全州,总兵王某、蒋某御之黄沙河,先遁;守道马鸣鸾以城降,总兵王允成、唐文灿亦降。允成之降也,一军恸哭而散;何腾蛟使何有奇援之,不及。仲明入兴安。
冬十一月,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攻全州。何腾蛟方按部于永宁,瞿式耜使迓之;集焦琏、郝永忠誓神前,转饷给之。腾蛟帅胡一青、焦琏、郝永忠出全州,血战三昼夜,尽溃诸垒,杀获万计,大得名马、橐驼、珍异。有德等走湖南,佟养甲兵亦溃,广西始可守。腾蛟督诸军进,连营三百里。惟陈邦傅自梧州以舟师攻肇庆,猝遇李成栋游骑,即惊溃;骑因逐之,抵梧州。邦傅不知所为,急走浔州;且乞降,而不去其发。永历帝亦不知,惟嘉全州功,议进腾蛟兴新侯,亦侯焦琏;印选、一青皆伯爵,周金汤、熊兆佐、马蛟麟挂印有差。
十二月,何腾蛟自全州大举攻湖南,马进忠等皆莫应。瞿式耜叹曰:‘勋帅观望,得非朝廷位置无以慰之’。又曰:‘既不能挽治时政,又不能辑和诸镇;内外两无所得,奚补哉’!然诸将起盗贼,志俘杀而不乐战;郝永忠更屠水西四十八堡,横死无艺,时不能问(详“义旅”)。
是月晦,永忠忽南走;焦琏不知故,退兵平乐。诸镇哄溃,腾蛟不及制(详“遗乱”)。
顺治五年(永历二年)春正月,命大理评事朱宿坦谕广西左、右江土司勤王,皆听命。再命何腾蛟出全州、焦琏出平乐,谋进取。
是月,郝永忠入兴安。
二月,郝永忠入桂林,劫永历帝;大杀掠(详“奔亡”及“遗乱”)。瞿式耜至,裸坐;仆假何腾蛟令矢至,乃得出。
孔有德再攻广西,赵印选大惧,弃灵川,走桂林。是日加午至,焚掠益杂,烟焰逾橹楼。焦琏使告瞿式耜,愿以兵屯桂林;曰:‘强敌外逼、奸宄内讧,势不能全。然贼乏食,必出掠;因四击之,不过数日,贼可尽矣。然后保全、梧为门户,协力守之,可以无虑’。式耜虑伤民,且惧为有德乘;不听。侍郎刘远生、给事中丁时魁、万六吉、刘湘客皆请下平乐,使琏军入援,禁远近薙发;更入城,收储峙,毋为乱人得。乃入民舍草檄。翌日,使蔡之俊、朱盛凝先入敛尸赈民,永忠、印选已入郴州、永州去。全州诸将闻之惧,议以城降于孔有德;监军中书不可,众杀之。永历帝诏何腾蛟却守桂林,孔有德闻之,急趋兴安;城中无帅,立陷。有德执兴安文武及宗室朱寅衡数百人,皆杀之。闻桂林状,则益喜;使缐国安等入灌阳,尽下兴安诸峒。急趋严关,杀明总兵三,士卒死者以万计;逼乡兵使去发,势及桂林。
三月,瞿式耜在桂林;何腾蛟自永福至,周金汤、熊兆佐、胡一青等先后至。腾蛟鉴前事,下令诸军曰:‘敢有一人只骑入村落者,死无赦’。人心乃定。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趋桂林,丁巳薄城;焦琏自平乐昼夜驰至,未解甲,有德兵已至,琏逐去之,阁门而守。腾蛟部诸将,使胡一青出文昌门,周金汤、熊兆佐出榕江门,焦琏、瞿式耜出北斗;战甫合,琏奋臂顾其侪曰:‘吾为诸军破敌’!跃马持矛直突阵。有德兵围之,矢下如雨;琏左右击若游龙,有德军为合而散者数四。刘起蛟虑琏独深入,大呼驰进,与琏合;贯其阵出,杀数百人。胡一青至,腾蛟抚之曰:‘若好为我一击’!一青跃马斗,杀数十人,掣其槊而驰。一青骑,必去其鬣;共曰:‘此骑牛蛮子,不易敌也’。琏、一青合兵前,周金汤、熊兆佐横击之,琏将白贵、赵兴四面入,士皆死斗;有德军大溃,逐北二十馀里,压其垒而军。缐国安亲出决,刀拟一青;一青冲其胁颠之,国安遁去。大风忽起,尘涨天。琏、一青以死士奋力击,尽溃其屯,斩馘千计;有德自甘棠渡遁。式耜、腾蛟互相劳,遂檄诸军屯榕江,趋全州。式耜日招徕流亡少集,且竭力饷诸军;遣使告捷于南宁。永历帝谓式耜已兵死,欷歔泣下;比捷闻,乃大喜,赐玺书、纱縠、“精忠贯日”图书,太后亦赐夫人邵氏银币。当战时,赵兴浴血出,起蛟马项悬首级如贯;白贵战死,焚其尸,得镞升馀,人骇为杨贵后身。式耜分恤诸死者,为坛祭之。
鲁可藻乘胜复梧州。
南宁巡抚赵台颇得民,陈禹玉欲得其城,攻之;台固守。邦傅又欲世镇南宁(禹玉,邦傅子)如沐氏,瞿式耜等争之。
夏四月(永历闰三月),何腾蛟、瞿式耜以兵济榕江,有德分其军为四部战。一青以马槊首陷阵,驰逐吒叱,动山岳;有德退屯于严关,坚壁以待。诸将力攻之,僵尸被野;自午至酉,溽暑枵腹。将敛军,一青单骑追杀,至于兴安之三里桥;众从之,遂入兴安。越三日,至凤凰坪。有德为三伏于松林;腾蛟四面入,胡一青、赵印选、王永祚、吴朝兴、马养麟往来驰击,周金汤、熊兆佐自东山下,横突破阵而出,鸾桥之水皆赤。腾蛟攻全州,已有德瞷其师少懈,袭之。兵甫交,遁;诸军逐之,至于北关,阻于矢石不能进。
李成栋既陷广东全省,思上赏,仅提督;佟养甲乃以总督节制之,心怏怏。闻粤西屡捷,大惧;广东盗又大起,布满山谷,阴思复降。其子若妾耸恿之,计决。与降臣袁彭年登楼语:‘每念少康,至今正统朝败必终复。今靖国兵无前,焦琏以二矢复七郡,时势可知矣。且闻新主龙表,酷似神主;若以兵辅之,成则侯王、败亦得为忠义鬼’。
有胡奇者,尽以其谋告;养甲不之信。赣州来求救,养甲使成栋往;彭年故吝其军佽,又苛索之,军士皆怒。成栋阴使花山盗纵火掠,以内外急恐养甲,宜用权复为明;且杀其亲吏凡数人,养甲解辫发以媚之。成栋已去其纛、立己帜,养甲请降;耿献中以巡抚驻梧州,亦降:广东悉为明。成栋使洪天擢、李绮诣广西,奉表谢罪,请迓乘舆。时南宁危迫,得成栋疏,上下相庆。
闰四月(明四月),遣使劳广东军;封李成栋惠国公、养甲襄平伯;其部杜永和江宁伯、罗成耀宝丰伯、董方策宣平伯、郝尚久新泰伯、张月博兴伯、闫可义武陟伯;进黄应杰、张大瀛、杨大福官秩有差。使吴贞毓奉敕如广州,慰劳之。群盗闻之,皆入贡请命;永历帝尽官之。陈邦傅闻之,忽揭旗称己所招抚,上疏侈绩;成栋大憎,马吉翔为弭之。瞿式耜虑永历帝之广东,遂制于成栋;上疏争之。成栋使沈清源再至,刘远生说之;请奉永历帝跸端州(详“永历奔亡”)。
是月,陈邦傅谋要驾;事泄于杜永和,不敢动,自称“世守广西”如沐氏。
五月,孔有德益募耙手于全州,凡二千人;驱之战,水陆攻注。赵印选、吴朝兴斩其将黄尚贤,裹创不肯退;腾蛟以军济,纵而棒其两翼兵,尽诸耙手杀之,有德又大败。腾蛟为云梯以攻,焦琏发炮无不中。诸将为排栅遏西北,而专攻其东南;有德突之,众几溃。何腾蛟单骑殿,得不败;乃购先登者予千金,卒不克。腾蛟以五将兵出东安,绝湖南援;使林某遏黄沙、六塘,绝有德食,皆克捷。已命赵印选宵攻其北、焦琏攻其南、蒲缨攻其西,有德大惧;诘旦,弃城遁,遂克全州及灌阳。
六月,瞿式耜劳军于全州,皆帕首弓刀伏马前;曰:‘微公,无有今日’。
秋八月,永历筑台于肇庆,拜李成栋为大将军,出援江西。成栋尝侈言南雄以上,诸臣共之;庾关以上,己独战守。至是,又言:‘天下事在人为之’。以兵数万出南安;至赣州,诳于降将高进库,还军岭上(详“江西之兵”)。其在广州,有无赖子歉大姓酒薄,谮诸成栋欲屠之;广州文武皆跪请,犹使逻者肆杀人。保康知县不赂,其圉谮之曰:‘知县谓公但杀民耳’!立执杀之。其无状,率类此。
冬十月,永历帝再命李成栋援赣州;兵号百万,不战而溃(详“江西之兵”)。耻入肇庆,因至广州。上疏陈计,定期再出;实利俘掠。
时广州十府制于李成栋,南宁、浔州据于陈邦傅,桂林、平乐隶瞿式耜,柳州、庆远隶焦琏;军食嬴绌、士马升降,永历帝不能问。式耜所恃运盐、鼓铸以饲诸军;琏地最瘠,故军劲而不能多;成栋拥多军,无一健士,比金声桓尤劣;陈邦傅惟私斗,赵台被围,急弃城走土司。
顺治六年(永历三年)春正月,李成栋败死于信丰。时何腾蛟、金声桓皆死,人心骇震。李赤心将逼桂林,旋走横州;高必正屯浔州。使刘远生抚李成栋军于广东;给事中金堡方注籍,亟上疏:‘闫可义军南雄、李栖鹏军韶州,势分而孤;则杜永和当移镇。董方策以全师归,气未堕;宜使军清远,应南、韶。广州文武势不相下,刘远生已著诚信,请使节制。三水以上必集舟师;今千人耳,宜增。闻王兴材可用,请使连城璧往;崇阳王军可用,请使朱盛浓往。怀集之途实通德庆,轻骑突至,东西径断;叶承恩守之兵少,宜檄助。京营不饬,盖马吉翔、李元允之过;岂有天子所在,无精兵万人可供一战者乎?宝庆告陷,粤西剥床,胡一青孤而无援,焦琏力不能顾;粤东刘才鼎有众三千、马五百,请敕使备缓急。瞿式耜已出全州,粤西抚臣宜急推定’。时不能用。
二月,李成栋军之还广东也,杜永和挈其印归。因贿诸将请以为“留后”,许之;以为广东总督,统成栋军。以罗成耀为巡抚,守南雄。
堵允锡自镇峡关走富川之猺岗(详前);监军佥事何复图导之,走梧州。复图方散赀抚猺寨,思有为;曹志建执而磔之。瞿式耜使吴其雷诘志建:‘奈何迫大臣’?允锡乃免。
李赤心自湖南将犯桂林,抚之;走宾州(详“遗乱”)。
夏五月,以兵部侍郎张同敞总督军务;用瞿式耜荐也。同敞,居正之曾孙;有文武才,敢战冠诸军。往往独坐胡床,不避敌;败军见之,因反斗。持身坚苦,四十丧其偶不复娶,萧然一榻;惟笃军事,士卒人人服之。
赵印选遁,而遇胡一青;曰:‘何督部亡,吾侪欲死封疆,非其职;降,则如出滇之志何?瞿留守仁慈爱士,曷往从之’?收诸溃卒,宵走桂林。式耜郊迎之,为请于朝;封印选开国公、胡一青新宁侯、王永祚伯,谓之滇营。印选兵尤无律,缘道淫掠,阑入平乐;焦琏将赵兴性刚直,恶之,杀数人,几大哄。式耜语焦琏:‘国家危在旦夕,惟赖诸将一心;而私斗乎’?琏按杀赵兴以悦之。每与式耜语及兴,辄泪下;印选兵截其拏贿于封川。
赤心掠德庆,称入清侧(详“遗乱”)。
六月,堵允锡自梧州入朝,以为督师大学士(详前)。有劾丧师失地者,乃命总军于梧州,节制忠武(马进忠、王进才、张光璧、牛万才诸军名)、忠开(于大海、李占春、袁韬、武大定、王光恩、王友才、王昌、王祥等)、忠贞(李赤心十营)营诸将,分屯川、楚。湖南、广东西境,亦非允锡所能令。
赤心党分掠湖南、广西,至于南宁(详“遗乱”)。
秋七月,命杜永和以广东军攻江西。
杨大福闻李赤心至,烧营走,大掠四会、怀集诸县。诸军思溃,行在大震。闫可义断指自矢,乃定;永历使内侍赍敕奖之。大福至肇庆,李元允斩之。
杜永和甫至江西,败归;总兵杨国治等被擒。
胡一青闻孔有德兵至,惧;弃永宁走,有德入之。一青走桂林,瞿式耜使屯于榕江,一青呼饷。时军籍冗猥,月食不赀,公私罄竭;永历帝至废食,诏群臣计会,出慈宁宫金万两给之。
八月,瞿式耜使赵印选出全州,杨国栋、焦琏军截海洋埠。琏至兴安,病不能兴;其将刘起蛟奋兵出,急趋而前,遇伏而败,琏诛之。起蛟善战冠诸将;自白贵阵没、起蛟及赵兴以诛死,琏遂弱。瞿式耜疏:‘兵骄将悍,有身先士卒、一往不顾者,忠义可嘉。请以其子嗣军职’。从之。
九月,陈邦傅将曾海虎劫监军御史毛寿登,丧其册印;瞿式耜捕海虎,斩之。
冬十月,以刘远生为兵部尚书,总理戎政;以金堡监羽林军。节用储饷,厚募亲军,将以亲征;事旋罢。
是月,尚可喜自江西瞷广东。至梅岭,高进库先至枯树屯,焚之;降将柯永盛以六骑达广东,军四百皆奔迸还,曰:‘南雄,即日可下也’。进库索其贿,不应;攻亦罢。肇庆大震,使罗成耀戍南雄以备之。成耀止于韶州,不敢进;可喜屯中寨。
堵允锡自如梧州招其军,稍稍集;期忠贞营不至,允锡郁郁卒。遗疏请恢复,永历帝不省;多命广东、四川总督巡抚,而视湖广总督如具文。忠贞营自广东,西走黔、川(详“遗乱”)。
十一月,王永祚等败绩于永州。张同敞急使杨国栋趋全州卫广西,有德解去。一青走严关,军士采菽而食。
十二月,郝尚久自潮州乞降于尚可喜,导入庾关。除夕,趋南雄。
李建捷自信丰还,入肇庆;封安肃伯,使助守广东(建捷,亦成栋养子也)。
顺治七年(永历四年)春正月朔,尚可喜陷南雄;守将江起然遁,副将杨伋三十馀人皆被杀。可喜使班志富趋韶州,罗成耀尽弃辎重遁;将走高州,缘道劫掠,夺及饷金,且谋取肇庆降。永历帝使李元允数其弃地失律罪,即席斩之。总兵吴六奇以韶州降;可喜兵东及于潮州。
潮州固有流贼,张达、苏利皆是也。绍武立,皆降;为总兵。又降于李成栋;成栋使车重任往镇之,凶虐无礼。知县岳桂以事挞其卒,重任怒,伪为山贼,执桂及守道李光坦、知府凌犀渠,皆杀之。成栋使郝尚久代之,杀重任;而虐如故。杀掠所至,兵贼不别,惠、潮、嘉应至于南澳咸被其祸,民无所诉。朱成功自福建来攻,破惠州;击张达于美濠,走之。成功去,达等复纠众掠。既而皆降于可喜,官都督总兵而不去发,杀夺自如;可喜羁縻之。
夏国祥闻广东状,日促永历帝西行;李元允曰:‘百官皆去,将以空城予敌耶?上自西来,今更西归。独广东一块土,臣父立功、陨命皆以此。若上念东土,留臣肇庆,与杜永和共守广声势,则臣之职也’。永历帝手诏,以元允督诸军;擢马吉翔兵部尚书,共守肇庆。使刘远生、金堡谕诸镇,督杜永和出师。永和在广州,闻梅岭失,即与三司江槱等遁入舟。李元允檄责之,不应。月馀兵不至,乃复入。可喜使降将许尔显、江定国以舟师趣清远;自与耿继茂徐行至广州,无一卒拒,乃围广州。尔显入水南,永和告急;命马吉翔、陈邦傅援之,止于肇庆不进。罗守诚谋叛,元允计杀之。
二月,尚可喜攻广州,总兵吴文献以舟师营东门及南门,可喜不敢逼。张月、李建捷屡击之西南驿,建捷战尤力,多所斩获;捷书往来不绝。可喜强市籴于广州龙眼洞人,炮拒之;许尔显怒,屠之,凡五百户。乡民惧,可喜乃得籴。总兵邹文光以侦敌死。降人李士琏导可喜兵陷惠州;已及总兵黄应杰、知府林宗京执赵王由棪及郡王十三人以献,皆被杀。江右宗室止其地者,士琏尽杀之而有其孥贿。
曹志建将刘成玉肆掠及丁忧总督鲁可藻舟,焦琏讨之;志建怒,两军几斗。瞿式耜曰:‘今天子蒙尘,强敌西逼;忘大仇而修小怨,其谓之何’!志建乃杖杀玉;主将嫌释,而军士益水火。孔有德攻之,志建奔灌阳,溃兵阑入恭城、阳朔;瞿式耜犒之,乃止。式耜以桂林瘠薄,正赋苦不足;请募兵屯田,格不行。陈邦傅、郝永忠又掠之。焦琏请分军一守全州、一出战,馀众屯田;赵印选梗其议,且忌琏军,整日构之。式耜不得已,使守平乐;驯至于亡。
夏五月,李元允自肇庆入朝还,以兵救广州,遂入守;降将张大奎至,立斩之。广州两面皆拒水,舟师守之;西山之麓,栅而为木城,又重沟之,海潮以达。可喜不能逼,暑雨郁蒸,弓弦胶解,将退师。而陈邦傅将马宝、马维兴攻清远者皆败,马吉翔不敢进,何吾驺受命督三水军亦不进,清远参将郦文龙、东莞总兵张道瀛、参将张善、南雄副将覃养志皆叛降;可喜以兵陷三水。高必正再受命援广州;陈邦傅恶之,又恶李元允,使姚春登结土司以自固,因击必正。必正俄去(详“遗乱”)。
朱成功击苏利于潮州,亦不克。
张月、李元允犹疾战,尝大破可喜军,获其战舰逾三百、赀械无算。杜永和运矢石,陈金银、缎玉于城上励士卒,故相持不失。
大学士王化澄等闻警无一策,万翔、鲁可藻等惟思结诸镇(见“党祸”),乃封永和诸人侯伯以慰之;又晋焦琏宣国公、胡一青卫国公、曹志建保国公,而置败绩丧地者罪于不问。瞿式耜以兵定南宁,化澄等反恶之,并及张同敞(详“党祸”);先后以于元煜、来嗣敏督广西军。元煜至,以女妻王永祚子,使戴己;促赵印选等无受督师令。式耜、同敞疏解兵柄,亦不报。印选复夺元煜女,永祚忿,将攻之;胡一青寝其事。印选又与一青争总统,大哄;一青军出防。印选居桂林恣酒色,一青衔之。
秋,瞿式耜遗书大学士严起恒曰:‘东疆危矣!天下事殆不可为。吾与公徒以一死塞责,何面目以对天下士’?起恒奉书而泣。
九月,孔有德入灌阳,曹志建奔恭城;焦琏曰:‘灌阳,浔、贺、柳、梧之障也’!亲往救之;资以马仗,视其军立,乃还。有德军益前,马进忠战,败绩;再战于瓜里,又败,走城步山中;桂林大震。有德益兵攻广西,民苦抄掠者争导之;胡一青、赵印选、王永祚皆先遁,全州复没。
十月,降寇苏利陷惠来,朱成功入南澳。
瞿式耜使其孙文昌告急行在,莫或为计。集诸镇议搜劫以悬赏,亦莫应;惟以忠义激将士。马进忠战于西延,败绩,走贵州。诸将相顾不一救,于元煜亦不问。焦琏将以兵守桂林,赵印选恶之;乃以总统令止琏曰:‘平乐失,谁执其咎’?琏不得出。
十一月,尚可喜、耿仲明围广州久不去。其城虽坚,水师总兵梁清标叛,出降;降将吴六奇更为可喜招徐安,降之。可喜因大治水师;永和惧,阴乞师于苏利,不应。张月等犹击败可喜军,烧其铁甲去;又以炮碎可喜及耿继茂案,二人方共食,幸不死。可喜以兵攻西门,月以大炮击之,杀其兵千人。西城守将范承恩,故皂隶;杜永和以“草包”呼之。承恩大恨,阴约降;夜决炮台水涸,可喜兵填淖进,遂焚木城,移其炮以内击。永和、建捷突围出,及张月、殷之荣、吴文献以舟师走廉、琼;建捷旋入朝于南宁。可喜屠广州,孑遗无留;逸出城者,挤之海中。马宝攻清远垂破,闻之遁。陈邦傅亦遁;遂掠藤州,烧民舍千椽,走南宁。可喜使班志富及降将徐成功等以兵西;降将郭虎略肇庆,马吉翔先遁,李元允走南宁,守将马裕昆降。
是月,孔有德自全州陷兴安,直攻桂林。胡一青、王永祚托征饷,走榕江、再走甘棠渡,遂入桂林。焦琏在平乐,猝不能至;榕江上下无一壁,式耜无如何。有德从容济,至于严关,复无一卒;有德长驱入桂林。瞿式耜使赵印选出战,不应;再促之,则尽室行。王永祚迎降,胡一青、杨国栋、蒲缨遁,诸军大溃;烧掠内外,烟焰障天,而城守无一卒。张同敞适自灵川至,式耜留;共死。明日,有德陷桂林,靖江王、杨国栋、马养麟皆降。
十一月,胡一青、赵印选走宾州,再走南宁,两广省治皆没。
十二月(永历闰十一月),永历帝以张孝起巡抚南宁、兼高、雷、廉、琼四府军门。宣国公焦琏在平乐,谋恢复;故留守瞿式耜仆奉其遗书至,勉使为力。琏遂三分其军攻全州、永州、沅州,皆不胜;及勒克德浑自灌阳至,琏以军防梧州。征西将军朱旻如守平乐,高必正走贵州(详“遗乱”)。
朱成功以舟师援广东,不克而归(详前)。
顺治八年(永历四年冬十二月。自二月后,为永历五年)春二月,徐成功、高进库攻高州,至于盱口,李明忠自溃。进库追至电白;遂攻海丰,都督薛进拒守,死。
有德自桂林陷梧州,焦琏走浔州;有德使马蛟麟陷柳州。
三月,徐成功、高进库陷高州,巡道郭光祖、吴人龙、知县文振义、副将王邦友皆纳降。
孔有德兵陷象州、马平、雒容、柳城、融县、怀远、苍梧、岑溪、北流、怀集。
李元允愤孙可望状,请出灵川,收兵雷、廉,奉帝入海;许之。疏请移跸于防城;不许。元允遂行,招兵攻广东。
夏五月,永历帝命朱天麟经略左、右〔江〕土司(详后)。
六月,降将李栖凤陷和平、兴宁、龙川、惠来、遵化、海澄诸县。
秋九月,孔有德兵益东,陈邦傅及子禹玉阴约降;诱焦琏杀之,挈其首及诸文武以浔州郡县降,且为有德攻平乐。焦琏部犹未知,有德乘之,平乐遂没。又为有德袭破白常灿于清远(详“义旅”)。武宣、郁林之间皆没,有德兵地接粤东。
冬十月,孔有德使缐国安、降将马雄趋宾州,徇上、下江地。
十二月,缐国安陷宾州。降将南一魁、张国柱入南宁,永历帝已先去(详“奔亡”),赵印选、胡一青走思南。有德陷太平,印选走钦州、一青入思明山中。
顺治九年(永历六年)春正月,耿继茂入廉州,总兵蔡奎降。
二月,孔有德使缐国安、马雄及降将全节守南宁、庆远、梧州,自以七百骑入池河,窥贵州。诸将曹志建在贺县、马宝在阳朔、胡一青在山寨,各无可为。
夏四月,徐成功、耿继茂入雷州,遂入廉州,分掠灵山、钦州。赵印选遁,旋降;李元允、李建捷皆被执。继茂等逼琼州,杜永和以其众数万降;广东尽没。
秋七月,李定国使冯双礼分兵攻全州,自自武冈督诸军入广西。在道,复分军为两道,使其部西胜营总兵张胜、铁骑营总兵郭有名自西延、大沽间道趋严关。在道闻其部捷驿湖,虑全州兵救桂林,下令卷旗倍道疾进,无攻城,直袭桂林。至则冯双礼已克全州,出与合;张胜、郭有名亦击降将孙龙于严关,走之。孔有德自桂林悉兵至,炮声夕作,诸军欲赴之;定国曰:‘无庸’。侦之,果伙军,有德置之以约全州兵者。以定国军已入关,有德兵却阵于关内。明日大战,定国蓐食麾军驱象出锋;甫交,象反走,定国大怒,斩御者,亲执巨刀奋力陷阵。诸军争搏敌,象亦突阵,呼声震地;天大雷雨,定国兵躏而入。有德大溃,死者无艺;追至大榕江,有德遁桂林。定国急追之,信宿即至;垒其北山,俯瞷城中。有德出,定国兵射之,中其脑,不死;还其居,茫无策。马进忠复招王允成降,有德自烧死。子庭训幼,其妻付诸婢曰:‘脱免,使为僧’。旋亦被杀。有德以毛文龙部首乱登、莱,叛明渡海,得“天祐兵”之号;比入湖南、广西,杀明宗室不可纪。自是死,裔亦绝。
定国入桂林,遣使告捷。其人昼夜易骑驰,比至晕绝,甦而以告;上下骇抃,永历帝为之大宴三日。定国械陈邦傅及其子禹玉至贵州,数以迫胁乘舆、诱杀焦琏罪;褫革以徇,传尸安隆。降将董英、袁道先、曾盛、祖秘希、孔承先、孙龙、孙廷世,皆伏诛。闻全节遁梧州,尚可喜使降将强世爵以舟师巨炮援之;乃自间道袭其城。节合缐国安、马雄来拒;定国悉锐围之,节遁,雄、国安走封川,定国克梧州。进攻柳州,克之;浔州亦下。遂攻平乐,克之。于是宗室朱盛浓、丰城侯李茂先、总兵龚遂在富川山寨,胡一青及义宁伯龙韬、总兵杨武在永福、阳朔,皆以兵应;庆远、思南、南宁、太平诸府皆下,广西全复。
定国趋湖南(详前)。永历帝封定国为西宁王、冯双礼兴国侯。以陈经猷为经略尚书,守桂林;将军王应龙等助之。
九月,马宝复连州,斩降将茅生蕙;郭虎救之不及。张月执李明忠叛降于尚可喜。
缐国安、全节乘李定国入湖南,乞师尚可喜,助以舟师,遂覆梧州。未几,全节、马雄陷浔州。
冬十二月,缐国安入藤县;又攻平乐,陷之。贺县亦没。
顺治十年(永历七年)春二月,李定国走广西(详李孙之兵”)。
尚可喜再以兵陷廉州。缐国安败胡一青于宾州,全节入象州,合攻桂林;陈经猷不能御,桂林复没。一青、龙韬、杨武走。
三月,李定国自梧州攻广东(互见前及“李孙之兵”,复开建、顺庆;遂攻肇庆,连营北山。别将入四会、广宁,至于三水。于是宋国相自岑溪出,掠罗定、东安、西宁;朱成功入新会、顺德诸海口,至于九江村,期会定国;清远山寨亦声导定国渡河走从化,以袭广州。
夏四月,李定国围肇庆,溃其堞凡三面;又穴北城攻之,为土囊、木栅、藤牌拒枪矢。许尔显堑城中而守之,月馀不能下。尚可喜畏之,且虑定国自木棉渡合郝尚久兵,则北走之径绝;使耿继茂以重兵扼三水。尔显旋凿东门,焚其隧;定国兵多死,退军五里。尔显复潜夺龙顶冈,以钩枪弋定国兵徇于城下;定国引而西。
郝尚久屯潮州,隙于班志富、郭虎;可喜使刘伯禄往代之。尚久遂执降人薛信辰复为明,与故南京礼部侍郎黄锦、襄阳知府邹鎏、参议梁应龙奉永历正朔,自称新泰伯;垒于金城山巅极高固,凿井深百尺,容万人,大集粮糗、兵械为久计。旁攻揭阳、大埔诸县;惟潮阳、惠来、镇平为吴六奇所守,不能入。尚可喜、耿继茂、吴六奇、苏利、许龙合图之,诸县复没,惟守一城。
胡一青,杨武合兵围桂林,败绩;死者千人。
闰六月,李定国攻肇庆,与尚可喜战于四合江,不胜;还屯柳州。周金汤复遂溪。
秋七月,李定国自怀集攻广东,步骑四万;复化州、吴川、石城,以施尚义守之。
又取贺县、乐平,西攻桂林。时省垣虽没,山寨义兵十百起,陈经猷、王应龙亦故在;闻定国至,皆响应。缐国安固守;定国攻之七昼夜,不能克。将为鳌翻,骁将王国仁入视,爇死隧中;援兵复将至,乃解围还柳州。孙可望来攻,定国大败之(详“李孙之兵”)。
九月,郝尚久在潮州围未解,而酷信诬说;其下王安邦知必败,夜导外兵入。尚久将走金城山,攻者突至,门不及合;尚久投井死。朱成功将陈六御至广东援之,不及(详前)。
冬十月,尚可喜兵陷吴川、石城。
顺治十一年(永历八年)春正月,孙可望使冯双礼以步骑万人逼柳州,定国攻广东以避之。双礼攻桂林,不克。
二月,李定国至高州,张月复出降,尚可喜惧甚;耿继茂移其军入福建,可喜益惧。
夏四月,李定国入廉州,取雷州;使赵延生徇罗定、新兴、石城、电白、阳春、阳江诸县,下之。
六月,李定国遣兵攻梧州,不克。
秋七月,陈武起兵复临高、昌化(详“义旅”),张国柱败之。李定国取恩平,前锋至肇庆,谋大举;将以郴、桂之军出韶州,江、楚之军入岭上,约朱成功取潮州。可喜不敢出,惟使郭虎及降将杜豹、田云龙守新会、高明。凡三日,定国兵至,可喜再使降将吴进功入新会以助守;定国以舟师扼江门,为炮台于陆以断之。可喜使降将刘秉功以水陆兵至,李定国少却;秉功乃得入。定国分兵攻高明,穴地入之;垂克,而可喜之军至,望定国军,遽退。定国自追之,以精锐五百急蹑可喜,期必得;遇伏而败,失总兵武君禧、王天才十六人。可喜以兵还广州。
是月,尚可喜部兵陷平远。
九月,李定国猝以兵入高明,执郭虎;获杜豹而杀之。
冬十月,李定国合兵围新会,环屯珊洲、金利、富湾、罗漳诸隘,势大振,兵锋及广州。新会食绝,至于萍木皆罄;许尔显、吴进功犹死守。定国先约朱成功取南京;至是,林察至,定国已退据新会之险以自守。
十二月,尚可喜、耿仲明、珠玛喇以兵援新会,定国击之珊洲陷伏,力战乃出;副将梁大勋战死。明日,定国阵山巅,下列象炮;珠玛喇以索伦劲骑斗,定国自部铁骑四千横冲之。珠玛喇不退,降将盛登科、尚立智袭据其西山,定国阵动,降将连得成、田云龙、栗养志等以步卒进,定国之象惊于炮,走。可喜纵击,定国大败,亡十三象、马三千、士卒四万;得脱者半。定国遂檄高州、高明守兵皆会于郁林,并诸厮养籍为兵,复得万人,自兴新南;可喜追之不及。总兵孙继昌走土司,定国使吴三省等以象一、步骑千追及之,遂引兵攻肇庆。
顺治十二年(永历九年)春正月,李定国至兴业;尚可喜追之,定国失象一。至于横州,鳌拜、塔赖以满洲、蒙古兵大至,定国甚败,老营皆失,馀象二、马二百八十。至于横江,烧其桥走。可喜蹑之,定国以千人走宾州。于是广东之罗定、肇庆、高、雷、廉五府州十有八县及广西之平乐、庆远、太平、思南、浔州、郁林、横州、北流、兴业、容县、岑溪先后没,诸将阎维经、赵延生、施尚义各弃地走,马宝叛附于孙可望,王允成、张士禄再出降,中书杨琳俊、白长、王之臣三十馀人皆降。缐国安亦自象州、武宣至,合兵罗定州,至于界化土司而还。定国入南宁以守。闻湖南警,使李先芳等自容县救之;拒于马雄,不克进。遂攻平乐,不克而还。
秋七月,徐成功、许尔显城揭阳,畏朱成功之至也(凡成功攻广东事,皆见前)。
陈奇策、冯士骝犹居雷、廉海中,击降将盖一鹏、刘良卿,斩之。总兵龙韬驻柳州,声结定国。
冬十二月,宗室朱盛浓屯富川,降将于时耀攻之,尽破两都九团百九十馀寨,死者无艺。
顺治十三年(永历十年)春正月,李定国大败孙可望于田州,遂入安隆(详后)。
三月,永历帝入滇,安龙复没。
七月,龙韬败没于柳州。
冬十二月,李定国复以兵取安隆及南宁、横州。
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春,马雄陷横州。时卓布泰与四川、湖南兵三路趋云南,先攻融县,陷之;降龚遂于怀集,诸将胡一青、龙韬、杨武奔贵州。
夏四月,卓布泰下罗城、天河、河池、南丹、那地、抚宁汉土地。
秋,卓布泰取荔波、独山州汉土地;引其兵西,无拒者,遂军于罗颜渡。总兵吴子圣尽沉公私舟,扼险守。泗城土司岑继禄导其兵自间道入,子圣骇遁;卓布泰即所沉舟济。总兵周文疆弃南宁,奔田州;卓布泰入南宁。追之,文疆以田州降。卓布泰遂自黄草坝入。
顺治十六年(永历十三年)夏五月,李栖凤尽平南宁、太平、思恩境,姬玿、陈奇军及江夏、王某皆降。
顺治十七年,尚可喜使招虎贲将军王兴于文村,不屈死;执总兵周金汤。邓耀走交趾(详“义旅”),李常荣降,两广尽没。
昔者尉陀自大,延历三世;𥐻山匿迹,联且二君。盖弃西北而至东南,粤其尾闾乎!永历践位,方诸南汉,名正一时、地复不少;靖江、绍武比于驱除,至于彦舟数奔、李全眺首。此时帝有铜马之称、国擅府海之富,筹画转输,则蛮乡多其宝玉;料问士马,则熊耳积其甲兵。势必鼓舞亲征,决策军事;分道湘、闽,擢拔贤豪。加以健士摧锋、儒帅复守,师出全州,则阁道状其形势;地尽南海,则五羊固其隍池。乃广州为辅车之依,而吉翔不能救;肇庆为先王之国,而永历不能居。何况于元煜、杜永和节钺之寄,则犬矢金杯,莫喻其失;赵印选、焦琏爪牙之任,则右朱左李,殆于同府。曩使东师得帅、平乐能来,作修之之滑台、变郭公之壁垒,天南半壁,宁不少延耶!武冈猝攻、新会屡逼,平阳负马革之尸、海角断平安之火;而临桂辄没,横江大崩。则滇师之锐,未逾文昌之兵;经猷之才,岂比稼轩之一。孤注作势,内讧又闻;运固丁乎阳九、国亦尖入牛角矣!若乃邦傅、承允,并以恶死;元允、建捷,独以忠名。至于峒寨征兵、山海列寇,忠者志殉乎君国、顽徒䝙生于封狼;竞长一时,殊迹千古尔!然而桂海宵沉、滇云夕散,匿宜中于海外、执九江于朝堂;灾者覆之,其固然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