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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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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杂记
作者:佐仓孙三 明治时代
1903年8月4日

台风杂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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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山佐仓君著台风杂记者,征序余。披而读之,设题凡一百有馀。自其风候人情之所异,以至其土地所生物产等,详密无漏,使人有足踏其地、目观其物之想,其用意可谓切且到矣。闻君曾奉职兹土,或提剑探匪类之窟、或执笔草谕示之文,备尝艰崄。而胸中尚有馀地,其所入耳触眼者,悉记以为一册子,此著即是也。因忆邦人之或奉职此地、或以事来游者,一旦辞去,则漫然成语,曰:“彼风土真可厌矣。”,曰:“当局措置多误计矣。”甚则空中构楼阁,以为指弹之具,取快于一时。而其能记述真相实意之所存,以供世之参考者,寥々如晨星,是余之所深遗憾也。今此著一出,则真相实趣之所在,炳然呈露;而从来抱持谬见者,释然冰凘,廓然洞开。然而此著之美举,可以见矣,是为序。

明治癸卯岁二月
民政局长 后 藤 新 平

寄怀在台湾佐仓达山用“松青沙白”字为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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疠氛瘴雾岛中锺,摄养祈君着意浓。东天秋霁月升夕,忆否寒流石上松?

四面海洋灵气锺,膏膄到处土毛浓。胜他硗确辽东地,野有桑茶山有松。

各处战争流血腥,顽民抗敌户皆扃。天然村落好城堡,篁竹森森绕宅青。

鱼群介族逐波腥,渔蜑稀疏海上扃。独喜富源多沃土,一年三度稻苗青。

贼徒多据野人家,须藉兵威辉国华。知是将军指挥迹,阵图画在淡河沙。

燹馀到处邑无家,卷地炎尘鬓欲华。最是夜程兵倦后,荒原仰月卧平沙。

悯他以主却为客,兽窜禽奔潜窟宅。毕竟井蛙不识天,怪看赫日眼皆白。

杂居不辨主耶客?民政要安衣食宅。一视同仁天吏心,勿分人种黄兼白。

乙未八月中作
中 洲 三 岛 毅

台风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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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乙未,日清和成,而台澎为我领土。余在总督府民政局,公务之馀,摘记其人情、习俗、家庭、产物等与我本土相异者一百馀事,题曰“台风杂记”,以供施政之资料。今偶探筐中,获旧 稿,不忍覆瓿,缮写以为一册子。唯当时纷扰未歇,倥偬走笔,不成章者亦多。请不咎其芜杂,而取鄙意所存,则幸甚々々。

妇女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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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风尚与我本国异其趣者,不遑枚举。其最奇者,莫若妇女纒足。纒足之风,其来久矣,非英雄则不能移此风。闻妇女至五、六岁,以布帛缚之,渐长渐紧,终使足指屈曲小于拳,倚杖或人肩才能步。而妇人自以为美,男子亦视其蹒跚行步状为步々生莲花。足大者迟嫁期云。或曰:“纒足之害固甚矣,然日本妇人之涅齿与泰西妇人之榨胸,亦皆此类。何独咎纒足?”余曰:“泰西之俗,余未知之。至我涅齿,则分婚与未婚,决非徒尔。近时此风渐去。而台妇依然不改旧态者,果何耶?”

评曰:“何国无异风?何人无奇癖?唯其弊害,不至伤性破风则可矣。如纒足,实伤性害命之甚者。自他邦之习俗观之,殆不能解其意所存。而清人观以为可悦可夸,岂不固陋之至乎?然国自有法,不用他之容喙。唯一旦属我领土者,宜从我禁令。油断从来误事,为治于此土者,其宜深思矣。”

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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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人士嗜鸦烟,甚于食色。大抵男子自十七、八岁吃烟,至老尚不废。每家寝台,列置烟器,横卧噏之;有客亦供之。余亲观其状,烟管大如洞箫,盛以鸦液,灯火热之。吃二、三回,渐入佳境。既而云雾冥蒙,结华胥之梦。其快味忘死,宜哉!贱民一日所费不下二、三十钱;至贵人则糜八、九十钱,而不顾云。费财犹可,鸦毒猛烈,吃久而渐发瘾疾,面容枯槁,元气沮丧,不任用者甚多。清国锐意讲洗除策,而未能除之,其馀弊滔々至今曰,亦可叹矣!或曰:“台人吃烟固不可,然日人嗜酒,醉则骂詈争暴,狼藉路上,为警官所戒者相踵,破产倾家,而尚不顾,是亦可叹矣。”余曰:“酒是奋兴元气,适度饮之何害?唯其破产乱风者,盖非饮酒而被饮于酒者,与吃鸦相去远矣。”

评曰:“鸦烟之毒甚于纒足,皆是为清朝之痼疾,其宜速施矫正之策矣。唯鸦毒之深入心腹者,渐为瘾疾,其状殆甚于我中酒毒者。是以俄歇吃烟,则精神顿衰,至不辨人事。余曾在打狗警察署,捕土匪鞠讯之,初彼应答不异常人,既心气恍昧,不为应答。怪问之通事,曰:‘是所谓瘾毒者。若使吃烟则复旧矣。’乃呼烟一吸之,则忽开眼动口,继应答。于是始知瘾疾之状。现今台政之不能断行禁烟者,盖亦在于此欤?”

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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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娶妻,大抵以数百偿之,殆似印度人身卖买。今审其实情,全异趣。台岛男多而女少,不赠金则不许嫁,是以男子劳身蓄金,以此金娶妻,即我所谓结纳金者,非卖买也。而我俗娶妻,先撰其性行美丑等,不容易娶之,女家则百方厚礼,以了女债,与台风迥异。然台岛破镜少,而我反之。未知孰优孰劣也?

评曰:“妇女之不幸,莫大于破镜。浇季之世,此叹益多。我新法亦注意于此,立离婚之条制。台人则以自然之习惯,令少破镜之叹,是可以警頺俗矣。”

婚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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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行婚有六礼:曰问名、曰订盟、曰纳采、曰纳币、曰请期、曰亲迎,是定法也。令人不全行,唯行其首尾而已。男子至弱冠,欲娶新妇,以女生庚帖呈出椿萱,使冰人卜其命宫贵贱、吉凶及桂子兰孙等。既订盟、纳采,终则纳金于筐中,饰以锦绣赠新妇家。其价,大抵自四、五百金至二、三百金。又盛猪、羊、鲢鱼、海参、面线、冬瓜栳、绍兴酒等于笼中,前后二人扛之,以为纳币。新妇凝粉黛,施绫罗,乘簥舆,冰人及鼓吹引道之,女亦乘簥随之。簥舆、其它物具,用赤布纒之。而新妇之家,父母、亲族荐祝祖宗神明。后烹煎,延亲族䜩飨,鸣锣放炮。挑灯用八音,以祈伉俪千秋云。

评曰:“日东婚仪与台地无大差。唯昔时土人赠遗多用刀剑,不用金钱。故及举婚仪,用时服及器具,不赠金钱。且如纳金多少娶妻,最其所耻。此一事与台地相反。是以男权常尊,而女权常卑。其弊动辄无故破盟逐妇者,往々有焉。至近时人智开发,重人权,弊风渐改矣。”

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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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女省家,大抵赍赠物。赠物固不有定式,或盛豚肉、蔬菜于蓝,或入小鸡于笼,贴赤纸,使奴担之以为赠。犹我携饼菓、布帛类,以为土产。风尚所异,可以征矣。

评曰:“风尚所在,宛然如目睹。妙々。”

葬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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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重葬典,棺椁必选良材,坑穴必欲深,最称古圣贤丧死之遣旨。唯葬送之际,佣泣人数名,白衣倚杖,成伍追随,哭声动四邻。而静视其人,未𡮢有一滴泪。是全属虚礼,可笑也。

评曰:“虚礼不知变通,是清朝所以一败无颜色,古圣人盖泣于地下矣。”

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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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君父之丧,三年不著文绣,百日不饮酒、不入𢨘场、不列宴席、不剃头发,而辫发绾糸用白色,帽之顶子又用黑色。唯兄弟之丧,绾子用蓝色以表哀情。日东昔时亦有一定之律。及通泰西,服制一变,而丧章亦随区々。唯有大丧,以黑布纒帽及左腕,遏密八音,禁会䜩。至父母丧,虽无一定之律,其不剃发、禁酒肉、废出游等,与台人相同。风土虽不同,孝道岂有异乎哉?

评曰:“丧者,人间之大事,固不可不慎重。台人有一定之丧章,可谓美风矣。”

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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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之丧,先撰良材制棺椁,形如刳木舟,藏尸于其中。凿地仅二、三尺置棺,粘土涂其上,如土馒头。经过三、四年,而开棺洗骨,改葬于圹穴,建碑标。但贫者经数年,犹不能改葬,土馒头没于草莱之间,颇极凄凉,可谓戾古圣追远之教矣。邦人厚于丧,超于台人。棺材、扩穴固尽其善,而如碑标最注意,刻字于贞石建之,以高栅绕之,盖不啻衒外观,亦尽人事而已矣。

评曰:“余曾游郊野,观土人掘土探物。就视之,则发墓拾骨。髓骼暴露,异臭扑鼻。讯之,即洗骨也。余窃爱孝情,而恶其陋态。尸体一归土,则无复洗骨之要。即虽谓习俗,亦宜加改善者矣。”

僧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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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僧亦圆顶方衣,与本邦僧侣相同,诵经音调亦相似。但大抵不学无识,参禅苦戒之力甚薄弱。且以人民信仰之心冷澹,收资极寡,垢面褴褛,一贫如洗,徒守寺院耳,岂亦有感化济度之力哉?本邦自古佛法隆行,有大伽篮,其最壮丽者,如高野、奈良、京都诸寺院,宏壮无双,轮焉奂焉,广袤亘数十町,如僧侣亦常养数十百人,打磬读诵之声震于远近。而其所谓主僧者,有学识、有品德,时设筵讲佛典,以济度众庶。是以虽有耶苏,未能展其力。信仰之厚,亦可以见矣。

评曰:“佛法之入我邦也古矣。惟称名僧智识者,未知其几千人,亦皆参禅苦戒功成,而或济度众庶、或参与帷幕、或开拓山泽、或市教海外,比之清国之僧侣,固非同日之谈。今也,清朝奉天主教者渐多,盖溯源求道以防外势东渐欤?噫!”

盂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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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勤业货殖之风,无贵贱、无老少皆然。是以一年三百六十馀日,营々栖々,未尝休业撤劳。唯中元盂兰会户々争奇,家家斗奢。山珍海味,酒池肉林,或聘妓吹弹、或呼优演𢨘,悬采灯,开华筵,歌唱管弦,亘一月之久。竟以荐幽魂之事,为耳目娱乐之具。大家则费数百金、小家则靡数十金,若计以全台,其所费实不赀也。日东以七月十五、十六、十七之三日为盂兰盆,扫祖先坟墓,饰装佛坛,供茶饭,延僧读经,或门前燎柴、或筑楼鸣鼓,童男童女群团歌舞,以为一岁中乐事。至近年,以其群团歌舞,或乱风趋侈,禁之。而追远原本之美风依然,亦其宜而已。

评曰:“人间不可无娱乐之事,失其程度,则百害千弊,骈起不可底止。余独恐台俗盂兰会,少失其程度耳。”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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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亦有端午之事,称曰祭屈原之灵云。此日作粽。儿童悬香玉于胸,诣神庙。大人则称“斗船”,壮夫八、九人乘轻舸,试竞漕,宛然我短艇竞走者也。而其举动最究剧烈,或翻旗帜、或鸣鼓锣,观者欢呼,声如雷霆,可谓壮举矣。

评曰:“我邦端午节,或作粽插蒲菖于屋上、或揭纸制鲤鱼于竿上、或画旗帜以英雄豪杰之像,以祈其儿之武运隆昌。与台风稍异趣。唯至其轻舸竞走之事,则亦尚武之一端矣。”

爆竹金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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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以硝药制小烽,名曰爆竹,似我所谓花火而稍异。暮夜火之,以攘魔病。东家西邻齐发之,其声爆然轰然,白烟横于空,污臭四散,颇觉爽快。又打贴金银箔于白纸,厚数寸馀,或寺庙烧之、或门前焚之,以祈神佛。是以市廛卖金纸家相望。叩某说曰:“焚金纸而祭神,则祖先于天上禀金,烧银纸则死者锡银,祈冥福也。”古人有句:“闺中若问金笺卜,一遍归帆秋八月。”又暗焚金笺卜远人,余始不知其何故,今则知之矣。

评曰:“现世焚金纸,幽冥受其金,似今之所谓生命保崄者。其用心可谓深矣。余唯恐其或终不到达耳。”

祈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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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女流信仰神佛之风,不让于内地人。大稻埕城堭庙及妈祖宫,阴历元宵,妇女皆文绣施身,三、五成群,入庙焚香祈祷,香烟绕缭,赛钱如霰,其发心敬神佛之状可嘉矣。而男子祈祷神佛,亦如妇女。或割竹根为两片,形如虾鱼,默祷多时抛地,因其反转之状卜吉凶。或裸体,右手持庖刀、左手执小旗,且跃且挥。庖刀斫地,馀势破额,流血淋漓,似病风者。使人悚然竖毛发,可谓迷信之甚者。

评曰:“我日东祈祷者严寒浴冷水,或裸体蹈雪、或绝食数旬,以祈祷神佛者,往々有焉。岂独怪台人乎?”

城堭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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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举子女,先诣城堭庙,或祈其加冠晋禄、或祷其商运开发,犹我祭镇护祠而求福禄也。是以既有城市,则必有城堭庙。庙虽不宏壮,结构华丽,香烟炽起,颇极殷赈云。

评曰:“信仰者,至诚之所发。无信仰之人,放癖邪侈,无所不至。噫!是所以陋巷小人有信义,而肉食者反多没廉耻汉欤?”

耶苏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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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信耶苏教。观十字会塔耸立于街上,又观信徒集合唱赞美歌,亦盛矣。问其起因,距今六十年,和兰陀国传教师布教于台南;其后二十三年前,米国加奈太教会偕叡理者,开教于淡水县沪尾街,尔来英国每岁送布教资若干助之。是以耶苏之感化台民,不独土人,深入生蕃界。茂林中建会堂,唱赞美歌,醇朴之风可掬云。余曾观台人坐叛逆罪处斩首刑者,槪从容就死,毫无鄙怯之态,窃怪焉。自今日思之,知宗教之力居多矣。苟有豪杰之士,大兴皇道,而养成我尚武廉耻之风,则其可观者,岂唯止于此乎哉?

评曰:“感化民心,莫善于宗教。佛教与耶苏,其所说虽相异,其所以使民乐为善者,理一也。唯台民所奉,失释迦、达摩之本分,拜天上圣母或城堭王等,一种异样之偶像,未闻其说佛、耶之真理者。是以迷信成性,牢不可拔,动辄为土匪之横暴,为生蕃之嗜杀。宗教之力,未能普及于此,可叹矣。以道自任者,岂可不愤起乎哉?”

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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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岛从来隶属清国,文献可征者尚多。唯至学制,则规模极小,无足观者。其所谓学房者,大抵街中陋屋,或以祠庙之庑库充之。案榻十数脚,生徒数十人,或读书、或习字,杂然排列。其所谓教科书者,不过三字经、四书、五经类,至史籍则寥々如晨星。教师者,亦大抵固陋浅学,不足与谈。我封建时代所谓“寺小屋”是耳。唯儿童敏捷,指字读之,强记如流,不让内地儿童。如笔迹,则远在其上。于是余吃一惊。盖闻台岛儿童,大抵敏捷伶俐,渐长至壮年,劳力废学,又嗜鸦烟,消耗精气。前宁馨儿,变为鲁钝汉。毕竟学制未完备,启蒙之道迂且疏,可叹矣。今也,我总督府设国语学校,大图教育之进步。则不出数年,文运郁兴,英才辈出,与本国无轩轾矣。

评曰:“评曰:闻近时学制进达,生徙就业者日益繁。或既卒业,来入我诸学校者。言语文章,与邦人无差异。教化之效,亦伟矣哉。”

惜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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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衙及街上,处々以炼瓦筑小亭,形如小灯台,题曰“惜字亭”。收拾屋外及路上所遗弃字纸,投亭火之,可谓美风矣。本邦古昔亦重字纸,近时人情浇季,视之如尘土,甚则有投弃厕中而不顾者。今闻此风,岂不耻乎?

评曰:“闻我通译某赁民屋而居,一日误坠字纸于厕中,屋主不忍之,拾洗而曝于墙上。某瞥见,忸怩谢之。传闻此事者,亦皆有所戒慎云。”
又曰:“昔时儿童习字,毫秃不任用者,纳之庙,或藏土中建碑,以养贵道艺之风。今也此风渐废,可慨耳。”

重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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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者,南清之新开地。移居者,皆非商贾,则农工渔樵。是以庠序学房之数,不为甚多。然有资力者,大抵聘师教育子女,称曰“先生”,颇极殷勤。师弟之情,亦有一种可掬者。不似我俗日颓废,师弟之情渐如路人。

评曰:“学问之要无他,在重师道。既微有轻师之风,读书万卷将何益?”

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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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授书于儿童,专使口诵之,不用读本。是以儿童凭机读书,稍熟则更背书口诵之,随读随背,终大熟达,习成性,至壮老而不遗忘。其暗韵法,呐嗟应酬者,养成然也。

评曰:“邦人读书稍熟,则掩卷而口诵章句者,名曰背诵。是未知真背诵之理也。谚云:‘一见优于百闻,盖是矣。’”

男女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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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岛风俗可观者不鲜。其最可称者,男女间画然有别,颇存古国之风。盖男子营々励生业,妇女则裁衣、炊食,细心经理。两者之间,肃然如调琴瑟,未尝相媟𢨘淫语、未尝相纷争諠怒,各守其域,不相逾侵。是以家道日滋殖、子女月育成,以禀天伦之乐事。比之彼男女无别,街上媟𢨘、恬然不惮者,其悬隔果何如耶?

评曰:“美风可钦。”

妇眼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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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民有学艺者,大抵进士、秀才之类。至小民,则眼中无一丁字。余始谓台人承圣贤文学之遗流,文字富赡可知耳。而知文字者甚鲜,不能书姓名者亦有焉。男子且然。至妇女则日用文信及家政帐簿类一切成于男子之手,妇女则不能窥之。余怪而问之。土人曰:“妇女是门内之人,裁缝、炊饭之外无所用,岂学无用文字乎”?于是余以为台妇无字,则不教之罪也。我日东不知文字者何限,然男女至七、八岁大抵习字读书,是以不能记姓名者殆稀。况近时运文隆旺,山阻水涯,犹听咿唔之声;马夫走卒,犹有读新纸谈事者。而妇女教育亦渐进步,皆卒业于小学,眼无一丁者寥寥如晨星。其最秀杰者,或垂帷教生徒,或操觚著书、蔚然成家者,亦有焉。使台妇闻之,即其或疑而不信乎。

评曰:“我邦昔时之教育,亦犹台人妇女,在家专事裁缝、炊饭,不顾外事。近来女子教育之论盛起,学艺凌须眉者续々辈出,曰某女学校、曰某女教师,着袴穿靴,阔步街上者项背相望。是亦昭代之美事也哉。”

妇女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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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不厌物之污秽。凡自饮食器具至家室井池,尘埃堆积、发异臭而不毫介意。且垢腻满肌肤,不施沐浴,可怪矣。唯妇女濯衣裳甚劳,不问河水、池水,苟有水则洗濯衣类。今视其方,跪坐水边,形如膝行,或磨擦石面、或棍棒打之,洗又洗、打又打,至微无尘埃而后止,其精苦可想矣。独惜不择水质而洗之,干燥之后,尚带异臭,是可厌耳。

评曰:“闻台人濯衣裳,豫贮尿水于桶中,和水而洗之,即腻垢容易除去。此事非虚诞。余在台三年,民间之事,大抵悉之,未知此信否?或其误闻欤?呵々。”

牛粪代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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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曾读竹添井々翁清国漫游中所著栈云峡雨日记者。翁宿僻邑旅舍,主人烧马粪取暖。当时窃谓翁言虚矣。昨年游澎湖岛,岛人畜牛以耕田,到处粪便堆积,农夫拾之涂墙壁,或干燥以代炭。于是始信翁言不虚诞矣。

评曰:“本邦之俗忌秽火,以为受神明之咎。故切戒污秽物,未曾投于火中。如毁屎粪,则梦想亦不及矣。”
又曰:“余曾游此岛。岛中硗确,不生一木,皆仰之对岸。是以土人惜燃料如金玉,或掘草根充燃料。其以牛粪代炭,亦出于不得已。我邦树林满山,如薪炭视以为土块。唯其习渐久,而滥伐之弊日益甚。人若知树林之关国命重且大,则爱植之业,岂可忽诸乎?”

牛背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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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饲水牛,或耕田野、或挽糖车。是以到处无不见之。水牛体躯肥大,双角如开两手,而性温柔驯人。牧童一竿御之,不异羊豚。唯观日人武装者,惊骇怒角迫之。台中县兵士、宪兵为水牛之所触负伤者,往々有焉。当其春风和熙、野草畅茂之时,悠々步于垅亩之间,黑鸟飞集于其脊,其风趣真使人动诗情。黑鸟似我乌而小,啄牛背小虫食之,是以水牛爱而不拂云。

评曰:“水牛爱黑鸟,任其集𢨘;黑鸟恩水牛,啄其毛虫。所谓相互征其利者。世之为政治家者,不可无水牛之度量也。”

爱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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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不剪除指爪,爱长至数寸、甚至尺馀,自以为贵人之风。是何所因?夫手指者所以把握器物,长爪固无用赘物,宜加剪刷。而台人以为得意者,奇癖亦甚矣。

评曰:“是等奇癖,各国皆所不免。然其弊也,一生懒惰、一害卫生,皆非开明进化之事。亦宜加刷新矣。”

不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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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市街,石壁瓦甍,丹碧彩色,奂焉巍焉,殆不让泰西。唯街路狭隘,甃石凹凸,加之不洁堆积、溺水汜滥、豚鹅杂遝,异臭扑鼻,使人发呕吐,而台人毫不顾。且家无厕圊,街路设一大厕场,人々对面了之,亦甚可厌。若使洁癖汉处之,则将何言。然邦人来本岛以来,大致力于街衢清洁法,或新筑沟渠、或填敷砂砾,一望坦然,车马晏如。且新穿井,清泉喷出,可以洗暑热、可以濯衣裳,比之昔日街衢尘埃纵横之状,其悬绝果何如?

评曰:“清人勤俭货殖之风,根于天性。寰宇间所在开市廛,获巨利。是以国有馀财、民无菜色,是最可钦者。唯平生急于殖利而不顾卫生,处尘芥不洁之间而恬然。是欧米人士所厌忌,时有清人退斥之议,岂不为清人深惜乎哉。”

尚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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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承清朝尚古之风,器物皆尚古卑新。曰:“此品虽巧妙,不甚古,不足贵也。”曰:“此物虽不美丽,经年甚古,可以贵也。”凡装饰器物及茶食器等,皆煤黑破坏而不改作,反有得色。然其物果古则犹可,未必古而呈煤垢者,是懈怠之所致,亦足耻矣。日人如书画、刀剑、珠玉皆尚古,或开古物展览会,为考古之具。唯至衣、食、住之诸器具则尚新,修理之不使至古败。且人之好尚,时々进化。昨年有声誉者,今年则既失价;今月有好评,来月被冷遇者,往々有焉。随而奢侈月炽,而醇朴之风日衰,可叹耳。虽然,其所以好奇趋新者,适足以取彼长补我短而致富强。一得一失,势之所不可免,有识者宜致思也。

评曰:“评曰:台人尚古之风,即古圣贤之遗法,国帑不空乏者实在于此。唯墨守古道而不讲新理,是以不能振大国之威力,常受屈辱。台人其亦宜鉴矣。”

锢婢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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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民间之婢女,年迄三、四十,有犹未嫁者。甚则终身禁锢,发白齿落,尚被转售,一生以婢终者亦有焉。天地阴阳之道属徒尔;人间配偶之理为空谈。是因富豪者用无夫之女,便闺房之出入,一年又一年,遂至老惫,欲婚嫁谁乐而受之。又典质子女,借金于人,名曰媳妇。及破瓜年纪,为娼妓,从贱业。及二十岁以上,尚不得赎还者,比々皆然。夫媳妇者,为其子娶妇者始可谓媳妇。台俗则不然。典质贵重人身,不知以背反天理,可谓陋矣。

评曰:“日东有婢女,其一月所给,或一、二圆,或三、四圆。反其意抑锢之者殆稀。又娼妓从贱业,与台俗相同。然约期借金,债解期来,则随意放还,未见若台俗之薄酷者,亦昭代之馀泽也。”

妇人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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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修饰面貌,远超日东。发日必梳结之,面日必粉黛之。黄金耳环与白银手环,灿然相映,颇有贵人之风。余始观之,窃谓是都市妇人而然,至僻地山村则不然。后游四方,所到妇女皆然,实可奇也。我妇女除富贵闺阁,若舞姬、娼妇之外,傅红粉者甚稀。若夫田夫野人之妇,则蓬头垢面,褴褛破履,与男子同劳作。盖风尚异也。由是观之,台岛妇人之多幸,而日东妇女不幸欤?抑亦台湾男子之多幸,而内地男子不幸也?呵々。

评曰:“台妇装饰,衣裳非不竞美丽,然风候温暖,所袭槪单衣薄缣,与我妇女重袭绫罗者相异。且不用束带,是以其所费可知耳。唯至簪具、耳环等槪以黄白,其价甚贵。至富豪妇女,头饰具所费,不下千金云。”

老妇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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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服装,槪用红碧色绫罗,远望之如霓裳。头饰则花簪璎珞,满山皆花,老而不废。唯寡居者则撤之,以为标识。余未知其理,观老妇插花簪者以为病风者。后闻之,始惊其异风。

评曰:“谚云:‘地异则风亦异。’盖此谓欤?”

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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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俗妇女尚圆颜,而不贵长面。颜长者以前发掩之。所谓曲眉、豊颊者是也。闻尚圆颜者、清朝之风。明朝以前则不然。征古书画,可以知也。且妇女不剃颜,以如我杨弓者,拔去颜毛,其状似我打绵工者。是以肌肤滑泽,常带艳色云。

评曰:“爱圆而不悦长,不独台岛,我亦近来渐为然。谚云:颜要如瓜实。瓜实者,是楕圆形也。今也,与泰西通,选妇先取其健康肥满者,是以风尚渐变欤?”

歌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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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歌妓,犹我艺妓。芳纪自十二、三至十六、七。衣装鲜丽,粉黛凝粹。先入席,则弦唱数番。及酒筵,与客周旋,献酬随意,毫无曲礼矫情之态。且吹竹弹琴,轻妙自在,有如春莺出谷者、有婀娜如莲花者,夭娇可爱。唯同客饮食、手拭涕鼻二事,稍属异样之观耳。

评曰:“与客同饮食,何妨?至以手拭涕鼻,则宜加改善者。非欤?”

撰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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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产茶,每岁所输出不下数千斤。香味馥郁,与我宇治狭山所产,色味稍异,而气品相若,名曰乌龙茶。米人最嗜之。台北大稻埕茶房栉比,富豪相峙。茶时,佣伙多妇女精撰之。妇女不独台人,远来于漳、泉诸州。一日赁银自四、五钱至十五、六钱,每朝三々五々追队,莲步入茶房,坐小榻撰之。多则五、六十人,少则二、三十人。有艾、有老女,均皆花装柳态,红绿相半,实为奇观。比之我横滨焙茶场热闷纷杂,不啻云泥也。

评曰:“我纺绩、制丝、燐寸、焙茶等之工场,不啻千百,而红女大抵皆生贫家,粗服野装,往々有可怜者。台妇则反之。可以知财力之富赡矣。”

卖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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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妇卖淫者亦多。而大抵有夫之妇为之,处女则甚稀。是不独恐妊娠,且忌污节也。然有夫之妇而污节,与无夫之妇而污节,未知其轻重也。深察其事情,固非好而为之。一则家贫而苦育儿、一则为夫得烟资,衷情亦可悯矣。”

评曰:“丑陋至此而穷,盖亦男尊女卑之积弊欤?将热望私利之馀习欤?”

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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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无旅馆。非无旅馆,无足宿者也。今夫台北市者,城之内外,户不下七、八千,而旅馆甚少。偶有之,陋隘不洁,如我所谓木赁宿。是以台人旅行,大抵宿知友之家或购薪米而自炊,甚则有携寝具、食器而行者。客岁,李相之来我马关媾和也,满载寝台、食器,当时闻之,大笑其迂。今游此地,始知其习俗矣。内地旅馆之制,自古完备。虽僻陬寒村,无不有旅舍;至都会则大厦高搂,鳞次栉比。食膳寝被、浴汤侍婢,凡所以慰旅情者,莫不整且备。使台人游内地,宿旅馆,则大感其便适矣。

评曰:“台人之游本邦者,第一喜旅馆之完备,第二喜浴汤之清净,第三喜舟车之安全,其它可喜可乐者亦多。宜其频频来游,以观光采风也。”

割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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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八珍、食膳方丈,吾闻其名矣,而未知其实。到本岛,登其所谓“支那割烹楼”者,淡暗之室,安败卓数个,坐上颇乏风流韵雅。唯珍羞伙多,随食随侑,味脆而香膄。终则盂皿骈列于卓上,不啻五味八珍。其最贵品者:曰燕巢、曰熊掌、曰凤雏。盖一卓之价,八十馀金云。泰西诸邦以割烹夸世,而其最贵者不出二十五金,我则半之。今称曰八十金,其贵可知耳。史称竖刁、易牙以割烹蒙天子宠。口腹之俗,庖人得志,亦有以也。

评曰:“吾游清国者,初不惯饮食,苦之。渐久而适口腹,体量亦加重,以其多脂胞质而滋血液也。我邦自古称神国,用蔬菜、鱼肉,而不嗜兽肉,自以为清净无垢。因袭日久,躯干渐矮小,劣彼国人远矣。近时翻然悟此弊,盛唱肉食论,是亦可喜矣。”

绍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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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无酿家,饮料皆仰对岸。其最所嗜饮者,为绍兴酒。酒,绍兴州所酿,盛壶远输四方。量凡七、八斤,价八、九十钱。色似麦酒,淡泊不适口。唯台人酒量极少,槪不及于我酒家三分之一。而食量则远过之。宜矣,台人措重于调理,而不拘酒类。且操行温静,不似我酒家粗豪之态。

评曰:“酒唯无量,不及于乱。台人有矣。”

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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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不好汤浴。尘垢充体,则以汤水洗拭手足耳。是以身体常有异臭。唯夏时开浴场,名曰盆池,与内地浴场不同其制。大桶容温汤,洗涤身体,似我所谓“行水”者。而浴客大抵系男子,至妇人则未必然。曩者台北市中设盆池者有二、三,今则全无。而日人渡来以来,到处设浴堂以待客,清泉滚々然、温汤漫々然,可以沐矣、可以浴矣。发肤快爽,有脱却尘寰之想。顷者,台人来浴者,亦往々有焉。曾台人之游内地者,告余曰:“吾归台之后,不能忘者有二:浴场之快适、厕圊之清洁是也。”由是观之,台人为日人之所化,好清洁之风日兴,可知耳。

评曰:“闻去日大稻埕日人所设浴堂,有一个台妇来浴,满身洗濯,左右顾盻,颇有得意之风。观者以为台妇入浴之嚆矢。余切望,台地男女接踵而取浴,以与日人竞其清净矣。”
又曰:“台人不入浴者有一说:‘日人所设浴场,多人混淆,暴露肌肤,且以其洗阴部及臀足污水洗其面及发,是所谓以血洗血者,故不欲浴也。’亦非无一理。然男女浴场,自有区画,虽露肌不足深耻。且浴场别畜清汤,浴终则更酌之,以洗净全身。何有不洁乎哉?”

火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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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生于暖国,甚畏寒冷,绵袍羊衣以为防寒具。又入火器于笼中携之,以煖手及胸腹,名曰火笼,形似我花笼。虽行步之时不离之,甚有耕耘中尚不撤者,可谓奇矣。余曾游村落,观一妇负孩儿携笼者,以为盛芹菜笼。就视之,则火炉也,因吃一惊去。夫温暖如本土,且然。若使台人游我寒气料峭之地,则果为如何状态欤?余辈生于寒地,畏夏犹台人之畏冬。当盛暑,玉汗津々然,形瘠神衰,苦闷不可言。今年效火笼之制,作冰笼携之,则其庶几消暑热欤?呵々。”

评曰:“古语云:‘冬日可爱、夏日可畏。’真有一理之言。而台人不畏夏、畏冬者,即习惯然耳。达山子畏夏欲制冰笼者,亦苦中之妙计欤?”

儿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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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游𢨘槪用足不用手。或包钱于纸,细剪其残边,形如菊花,两人相对蹴之,如蹴鞠、如弹羽,巧甚。其它游𢨘,与内地无大差。唯内地小童成群,则挥棍翻旗,以为战斗之状。本岛小儿,则竹棒担物,为运搬之状。国风使然耳。是以台人步行快驶,健脚无双,遥优内地役夫。而临战蹰躇不进,或投弃物而遁,亦遥劣内地役夫。所养成异也。

评曰:“台岛者,是清国之新开地耳,故其风尚与本土相异者亦多。唯至殖利勤劳、爱钱惜死之风,或出于自然。是亦宜深察其所由来矣。”

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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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修文事而废武备。然非全废之,时有行拳斗者。拳斗,犹我柔术也。其始单身行之,技精熟则与人对抗。今见其状,壮夫凝立,磨铁拳,一以捍护自身,一以觊觎敌状,或为避实冲虚状,或为突击飞蹴状。满身畜气,眼闪口结,亦足以养体力矣。闻拳斗者,武秀才之所行以养武,与彼扛石、射的术相并课之云。

评曰:“余每读汉史有击剑云々之语,窃谓彼文弱,其击剑者果为何状,或是衒武之诞语耳。今闻拳斗之事,知非全空谈矣。”

人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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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城市有人车数百辆,形略如内地制,而无弹铁,直承车台,是以行进中身体不安。加之石路凹凸,足力如骏,转辗𫐐𫐄,目眩心悸。而土人乘之颇得意,纵横顾盻。若使彼游帝京,银座街头乘铁轮安车,其快适几何耶?”

评曰:“评曰:载人以人,是即以人代牛马耳。泰西人士常笑之,以为东洋之陋习。吾日东未能脱却此陋习,况台岛乎?”

肩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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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道路狭且险,往々不通车马,是以贵人大抵乘肩轿。形如我肩舆,广二、三尺许,两面开窗,藤榻承腰,二个担竹,两肩接之。行趋之间,柔软上下,左顾右视,意气生风。路稍平坦,轿丁微吟,均动手,乐而行。因忆我邦数年前,专用雇舆,王侯贵人非舆则不相往还。今也,车马纵横,肩舆全废,唯汉医往々用之。若购得台轿乘之,则太便捷矣。

评曰:“汉医乘舆者今则亡,唯罹病者与行葬礼者往々用之。时势之变迁,可以观矣。”

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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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传之在本岛也,以全力而采用泰西利器,曰电线、曰轮船,无不皆具。如滊车,亦夙敷设之。北自基隆、西至新竹,约二十六、七里。将进自台中至台南府,而中途废绝,可惜耳。客岁,我军至基隆,先领滊车。当此时,列车仅二、三辆,残破不任用,我军修理之,达台北。途次抵狮岭之崄,进行甚艰,涩滞不动,即降车而推之,渐达岭上。今也,大起土木,穿隧道,揉迂曲,直前如箭,乘客满溢,与昔时大异趣。噫!使人闻滊车推挽之事,则其谁不哄然乎?

评曰:“滊车之用贵迅速,而台人所筑车道者,不选路之崄易曲直,是以不任用,时或致人力推挽之劳,最可笑耳。若使欧人闻之,则惊以为世界七奇之一矣。呵々。”

竹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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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所用船体,大者如我千石船,形似大鱼,轴为头、舻为尾,巨口大眼,其状甚奇。帆大抵用帘席,截风涛,往来沧溟,如走坦途。而其小者,如我渡舟,设楫于两侧,双手操之,宛然如推车轮状,而快驶不让我短舸。独安平港所用,全异其制:联结竹干大如柱者数竿以为筏,载之以大盘桶,使客乘之。舟夫在胪操之,其状甚异。盖台岛无良港湾,风浪如山,崄不可名状,如安平港最甚。故非桴船,则不免覆没云。

评曰:“余读论语至‘乘桴汎海,从吾者其由欤?’怪之。桴者,槪在湖河所用,至大海则无所用。若乘桴筏泛海,徒取覆溺耳。今游此地,始知孔圣之言不虚诞矣。”

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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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平素穿皮屐,不用木屐。其步街上,逢泥泞,不得进,是以大道槪敷石迭甃,坦然如砥。渐久而车轮啮之,生凹凸,且幅员狭隘,不得方轨,最可厌矣。唯市廛所在,两侧设庇各丈许,可以蔽遮日光、可以防雨露,甚为适宜。故除车马轿舆,往来大抵行庇中,顾盻店上物品,商业为之颇殷赈云。

评曰:“余曾漫游东北地方,观青森及长冈等市街,大抵皆两侧筑庇,以备大雪通路杜绝之时,犹台街之制。寒与热,虽有大差,至其所以防卫之具亦相同,可谓奇矣。”

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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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树林少而石材有馀,是以土人筑屋,大抵以石及炼瓦。又打粘土为块,积之以为壁,栋梁架其上,以瓦葺之,巍然似洋屋。唯室内无所谓天井者,仰之则直视瓦之里面,有霖雨则易渗漏,是可惜耳。

评曰:“台人之家屋,不多用木材,是以虽有失火,延烧甚稀。且暑热之际,室内凉冷,宜消热气。初我移住此地者,不达其理。大柢筑板屋,竞美观。至暑炎热透射,不堪苦闷,噬脐者甚多。谚曰:‘入其乡则须从其风习。’有旨哉言!”

庙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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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崇信神佛,尤用意庙祠,结构美丽,规摸宏壮,石柱瓦甍,飞栋画壁,金碧眩人。如台北城文庙、武庙,如大垅洞保安宫,如艋舺龙山寺、祖祠庙,其最大且美者,求诸内地,不易多得。唯土人建筑之际,尽善美;而落成之后,不加修理。是以堂中煤黑,尘埃积四边,而毫不顾念,可惜矣。我军队之入本岛也,屋寡而人众,不得已以庙寺充宿舍,台人忧焉。后总督府下令改之,以达黎民信仰之意,可谓知本矣。

评曰:“古语云:‘无不有始,善有终者鲜。’世上之事槪不免此弊习,岂独台民为然乎哉!”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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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无医。非无医,无良医也。台医大抵奉轩岐氏术,其药物则不过草根木皮。故如内科,未无少验。至外科则谓全无,亦不过言。如刄伤、铳伤、挫伤有生理者,亦为其施术拙,致死者比々皆然,可叹矣。夫世有文野,术不能无精粗优劣。以其文明精优之法,直拟未开疗法,则其有等差,固无论耳。本邦有医,不呼医生,而称医师,以加敬重。医师亦善待病者,尽仁术。然当其未通于泰西,皆依汉法,犹本岛今日医生。及取洋术,日进月步,名医辈出,蔚然成家。其最称国手,如佐藤、桥本、池田、松元、青山、佐々木,实东洋之杰,远近请诊者,门前成市。当其施术也,眼光透于肺髓,莫不迪中,使扁仓复生,何以加其术乎?本岛之入我版图也,总督府先设医院于各地,大施其术,起废回死,不可胜数。然而台人中亦未信日医者,盖拘于古而不通今者,是可悯矣!

评曰:“医生、医师,其物同而称呼异者,偶足以评其待遇之厚薄、技术之精粗欤?”
又曰:“昔者,我邦医药,槪摸效清国,所谓轩岐扁仓之术,莫不师宗之。兰法一传,而其术顿进。今也,专取独法,颇极精致。若举我力能足扶益清、韩两国者,医术实为之最,宜哉。近时应清朝之聘,航海者频々相踵,是亦时势之变迁,刀圭之隆运矣。”

产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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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亦有产婆,家有妊妇则聘之,婆隔日来而诊之。及分娩,洗儿护母,恳笃尽仁术。其谢金大抵自壹圆至五、六圆,虽富豪者不过二十馀金。唯贫家不能聘婆者,近邻老妇有经历者,往而举之。婆一名曰“先生妈”,年齿大抵三十岁以上,妙龄者殆稀。昔时日东产婆,年齿不超四十岁,则不得信,是以无妙龄产婆。今也,泰西产婆术大开,立学校,养生徒,不得卒业证书者不许之。是以妙龄产婆续々辈出,“婆”之一字,殆不相适合。然其术之精巧,超绝于古之老婆者,往々有焉。可谓文明之馀泽矣。

评曰:“日人渡台以来,提家眷者频々相踵,而其感缺乏者,学制之未成立也、家屋之未落成也,而如产婆亦其一。今闻台地产婆之风,其宜降心而举多儿也。呵々!”

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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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称曰当铺者,即内地质店也。当铺有二种:其大者,曰当铺;小者,曰展当店。当店之金利,对一圆取二钱,展当店殆倍之。而当铺偿却期限四月,展当店二月。期过而不偿还者,卖却其物器,亦如内地质店规约。巡抚刘铭传莅任于此地也,恶其贪暴利、苦贫弱,严禁之。其后更设官当者,而其害倍蓰于昔日。今也禁解。大稻埕,艋舺市中,营当铺、展当店者,往々有焉,未知其利害得失之所在云。

评曰:“当铺、质店,名异而其业相同,人间社会必须之物。唯监察法不精到,则盗赃滋炽,不可防遏。当局者宜致思已。”

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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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急于生理,殖利之事,莫不讲究,如市场最为然。自鸡鸣至点灯,辐辏殷赈,自鹅鸭蔬菜类,至米盐茶纸之伦,莫不排陈而应需。是以一过场中,凡日用之物,莫不立办也。场中有管事者,凡征税、配置、扫除等杂务皆掌办之。近时我警察有市场监督法,最注意于卫生、风俗之事,秩然改面目云。

评曰:“市场者,古圣王之所制定,人生最重要之事。其宜设奖励改善之法,以讲相生相养之道矣。”

演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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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好演𢨘,与日人相同。祭典农岁,必为演𢨘以乐之。所演大抵三国志、水浒传、西游记类。优皆男,女优甚稀。其所谓舞台者,皆临时设之,无常置者,其形如我神乐殿。弹竹鼓锣,锵然填然聋人耳。而优皆魁梧伟男子,峩冠长髯,动止快活,剑舞戟飞。或为鸿门之会、或为三雄之宴,勇壮杀伐之风有馀,而少情趣致密之态。且言语不通,其所观真有隔靴搔庠之叹。且以其技艺比我名优,则岂啻霄壤月鳖?

评曰:“曾闻福州俳优,其最上者岁入千馀元,上海三千元。乃知日东名优,在其伯仲之间。嗜好之厚,可以知矣。”

讲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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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坐于街头一方,高声谈古事,听者如堵,是为讲古师。所讲三国志、水浒传类,辩舌夸张,抑扬波澜,使人起情,我所谓“辻讲释”者。唯彼见书而讲之,我则记臆谈之,其感情稍异。台人欲激励士气,则往々用此方云。

评曰:“本邦‘军师谈’,其初亦皆展书而讲诵之,后遂废之。盖熟能生巧,而技益进矣。” :又曰:“闻匪魁之企动乱也,先以讲古师演𢨘激其气,而后啸集不逞。故不下禁改演𢨘之趣,则不能以保至安。是虽如未足措信,使不智无学之民,目观彼群雄竞起舞剑挥戟之状,耳听杀伐盗掠之事,则其激发客气,投匪群之中,亦必然之事。经世者其宜费一思矣。”

讲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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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古之外,有讲善者。在稠人广坐之中,谆々说彝伦道德慈善之理。引证虽鄙近,不流谑;辞气虽不高尚,不失邪。使听者自发慈悲仁爱之心,而己未曾受一钱。是我所谓“心学道话会”之类耳。其劝善惩恶之效,亦不鲜少。是以除秀才、绅董之有学者之外,受其感化甚多云。

评曰:“以通俗鄙近之语,巧说人世日常之道,善使入俚耳者,莫若于道话。讲善所为,其亦庶几矣。”

剃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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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无理发铺,但剃头人担器械徘徊街上,招之则解担于庇下,置榻陈盘,刷剃梳辫,而后摩肩打背,似内地按摩,快不可名状。而其价仅三钱,可谓廉矣。闻台妇鬓发,大抵自理之,是以无业理发者。内地妇女则不然。除僻邑妇女及贫家妇人之外,大抵使人理装之,而其价亦不廉。而发之蓬松劣于台妇,可谓惰且陋矣。

评曰:“理发是妇艺之最重者,其不能自理,实缼其艺者也。日东妇女耻于台妇多矣。闻今也在台内地妇人,一回理发费,自十五钱至二十钱。若夫以岁月计之,则所费实不鲜少,可谓侈风矣。”

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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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之精巧者甚鲜,是以富豪筑屋造器,大抵聘良工于对岸,以台匠为之助手。初我总督府佣工筑屋造物,迟缓不应急设。就而视其工具,种类甚少,而钝脆不足用。其使用锯铇,向前方而推之,全与我工匠相反,宜其劳力多而成功少。独怪我文具之远来于清国者,大抵多精致可观者。而台匠今如此,其所由来果何如?

评曰:“良匠先利其器。台匠之拙劣,其或未得良器欤?”

石臼石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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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舂壳,用石臼、石杵。臼之形与我所用无大差,独至杵则奇甚。形以我木杵而有棱角,附之以木柄。男子则立舂之,妇女则倚椅子而撞之。盖妇女纒足不能用力于脚趾,是以然耳。

评曰:“石臼余常见之,至石杵则未尝见闻之。且倚榻而舂之,更亦奇。风俗异而物不相同,果如此欤!”

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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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负赤子,以绵布如我“风吕敷”者约之,比诸我“细纽压腹脚”者,甚觉安适。又容赤子于篮舆,吊悬于竹架之上施之以细线,裁缝不能离两手,则以足动之,犹我小秋千之状。儿亦在其中嬉嬉然以乐,犹在母之怀中。是可为奇矣。

评曰:“台民勤劳绝人,育儿亦自出一简便法,可以卜其馀矣。”

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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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往々书“童言莫忌”之四大字于纸片,贴附于室壁。余始不知其何理,问之,曰:“孩童所言,固无定理,时或发可忌、可厌语,妇女辈有拘泥其言痛心臆者。故豫贴附此语、以戒拘泥之癖”。可谓用意之至矣。

评曰:“我邦拘物病心者,名曰‘语弊汉’。台人豫防其弊,书壁以戒之,可谓妙矣。”

门前题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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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不问贵贱、不论贫富,每家门扉两面,贴赤纸题句,曰“春风和熙”云々、曰“四海清平”云々、曰“福禄寿考”云々,皆迎瑞祥之佳句也。而其笔迹亦有可观者。是亦一种之奇风矣。

评曰:“货殖之念,虽造次颠沛之间,未尝忘却之。门扉题句之意,亦可知耳。”

抓肉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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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发腹疾、齿痛,则抓喉皮为治病妙法。是以男女颔下,紫点班々然如赤痣,余观而怪焉。一日,散策街上,闻鸣哑悲痛之声。就视之,则有一妇右手抓颔下,蹙额忍痛而泣。余以为病风者。既而病歇痛散,始开颜,而颔下班々呈紫色。后日就士人叩之,即曰:“男女有腹疾、齿痛,则抓皮肉使气趋于外,则其病必愈矣”。余听之,愕然以惊,哄然久之。

评曰:“抓皮肉疗其病,甚奇。然世上有似焉者。今夫雷公逞怒,霹雳动天地,当此时,设屋上避雷线,则电气转散,而不毁其屋。然则抓肉愈病,亦或效此颦,而得免二竖之怒欤?呵々!”

蓄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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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人蓄须髯有律。年四十蓄须,五十以上蓄髯。唯其儿娶媳,则律许早留须须。且医生早留须云。我邦上古皆蓄须髯,中世例剃之。及交通泰西,蓄髯之风大行,不问老壮、不论贵贱,皆蓄之。黑髯毶然,豪杰自许,如汉关羽、我清正者甚多。而叩其胸中,则枵然无一物者,比々皆然。噫!髯之价日下,多髯亦不足夸也。

评曰:“清人蓄髯,有一定律;我邦人则不然。贵绅而不蓄者有焉、贱夫而留髯者有焉。是以我军之入台也,土人目有髯者为贵人,厚礼待之。官衙之属隶、役夫、商工之有髯者,误受土人之尊敬者,往々有焉。后觉髯之有无,不关人之年齿、贵贱,而髯之价亦随定云。”

油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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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调理食物,大抵用油。凡自鸟兽鱼肉至蔬菜类,不用油熬,则不上于口。是以街上室内,油气浮々然、濛々然。而日用器物,滑泽似泥。不啻器物,肌肤衣服亦皆含油气,不快甚。余始来此土,登其所谓支那料理店者,卓上所排列食品,皆用油熬煮,虽美则美,既厌其浓厚,即骂曰:“是非食殽,食油也!”今也惯习久,而油熬下物,适肠胃,可谓奇矣。

评曰:“闻天候温热之境,不食油与肉,则体气枯瘦,不堪劳动。台人之调理法,盖有见于玆欤?”

嗜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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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食野蔬,最嗜荤类。葱子、蒜子之类,堆积于市上。唯蒜之臭气酷烈,食后与客对谈,臭𦦨扑鼻。既为厕中物,而犹放异臭,是可忌耳。日东人亦嗜荤,葱菲类繁茂于圃中,日々摘而充食。唯僧侣禁食之,寺门前必题“禁荤酒入山门”之数字。庶人则未必然。余曾游于下总佐仓,土庶人皆食蒜,称曰“佐仓山葵”。叩其说,此地沿于印旛湖,泥瘴为祟,唯食蒜者不感其毒。因忆台地多瘴疠,土人之嗜蒜,或所以消瘴疠气欤?凡物多起于必要,而常人不知之者,往々有焉。蒜岂可撤乎哉?

评曰:“荤菜善养人之精气,唯蒜之臭甚烈,人々所忌也。若夫不忌其臭,而取其效者,相约而食之,或似其无害。呵々。”
又曰:“蒜于台地为不可少之食品,佐仓先生杂记洵为经济之要论,亦今日不可少者。即所谓佐仓山葵者,非耶?”

畜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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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嗜豚肉。每家必畜豚,少三、四头,多八、九头。屋之内外、宅之前后,呴々然、々然,吸浊水、吃不洁,溺水狼籍,尿粪堆积,怪臭扑鼻。而家人视之如孩儿,爱抚成育。及肥大而屠杀,碧血淋漓,叫声动人。至此时,家人视之如仇人,毫无悲哀恻懚之色,甚可怪矣。闻畜豚是妇女之手业,以其利办衣裳、红粉等之费,虽良人不能相干涉。宜矣,观贩卖之际,妇人应辩定其价以投衣囊之中,亦更奇矣。

评曰:“本邦人杀所畜鸡鸭,犹避而不敢为之。如其杀兽类,别屠家独能之,亦恻懚之至情也。”

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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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不独能畜豚,又能饲鸭鹅类。多者五、六百,少者二、三十,其利甚巨。闻其孵化法,土地温热,不待鸡母,置卵于稻壳中,自然蒸化,是以蕃殖甚容易。既长则一村、或数家合资以畜之,而均分其利。余一日游郊外,瞥见一河之中,降雁数百成群。就视之,有一童持一竿管鸭群,纵横指挥,如名将动万卒。闻往昔有朱一贵者,巧养鸭,土人以为神。朱乘之企动乱,陷都城者,不可胜数云。由是观之,养鸭之术,自古以为难。而今如此,非渐磨之效,则其何以至此乎?

评曰:“家禽之关于国益民福大矣,岂可不仿于台人之颦乎哉?”

蓄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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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人蓄财之思想,出于天性。自幼至老,鸡鸣而起,营々栖々,货殖是勤、生理是务。惜阴之风,不待陶侃之言。七、八岁童子,盛菓于笼中,呼卖于街上,或拾竹木为燃料,以助家政。习惯如此,至壮时益坚。唯其蓄财之法,据文明贮蓄法者甚稀。大抵纳银货于囊中,渐积则藏于瓶中,或有镕铸之为团块埋井㡳,以防盗灾者。事虽似迂,其贮财思想可知矣。是以身既致富豪,犹勤劳;虽贱役苦力之辈,皆善贮数百金。比之内地人壮佼轻佻,视财如土芥者,自有泾渭之别。夫奢之与俭,自一人视之,则如无大差;自国家视之,其所岐岂啻千里之远。古圣曰:“礼,与其奢也,宁俭。”旨哉言。

评曰:“清朝恃古国,蔑视外邦,数招祸败,偿金谢罪者不知前后几回,而财源未尝枯渴者,国民勤俭之力使然也。今自一私人视之,或如鄙吝陋丑;而自一国思之,则实可喜也。谚曰:‘东都人不怀宿钱’者,是其名似清且侠,而大体不及彼所行,偶足以害国本,岂可不思乎哉!”

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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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风流韵雅,诗赋文章,发于天性。如庭园,其宜竞美斗奇矣。而如枋桥林氏园、台南四春园稍足观,其它无足睹者。偶有之,隘陋不洁,不足怡眼。盖台人急于射利,不遑顾庭园耳。我邦自古以武建国,风流韵雅之事不关于心,然至庭园,则大注意。其有家宅者,皆筑庭园以乐焉。竹石泉树、亭榭楼栏,尽美极奇。其不有庭园者,亦列陈盆栽,饲养小鱼。若夫至王侯、缙绅之苑囿、寺社、公园,则规摸宏壮、结构瑰琦,不让秦皇之庭园者有焉。举其在帝京者,如后乐园、靖国社、植物园、东台、三缘公园,其最大者也。使台人往游则,其必阔眼界矣。

评曰:“余曾游观枋桥林氏庭园,惊其宏丽。就而视之,则其所排列岩石,皆系人所造,颇缺天然之趣。日东庭园,最重石质,有一个千馀金者,使台人闻之,其或不信欤。”

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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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多城郭。其最大且严者,台北、台南、宜兰、凤山、嘉义、彰化、新竹等,大抵就平地积土石瓦砖等,高丈五尺或三丈,厚亦称之。壁上设射垛,穿铳眼,形似锯齿。四方筑关门,石柱铁扉,森严不可逾越。壁上题字,示方位:曰“紫气东来”、曰“制胜桑榆”、曰“南方拓疆”、曰“北斗烂然”等句,字格遒劲,可仰者甚多。且郭内广阔,市廛殷赈,与我城郭负山带川虎据嵎者,划然相异。城市之名,可以知也。

评曰:“台地距帝都辽远万里,化治难普洽。不逞匪贼乘机煽乱,或三年、或五年,必有氛乱。乱而又治,治而又乱,是以所在筑城郭而守之,其费亦不赀。我领有以来,毁城夷郭,以洞开道路、建设学校;以筑造商馆,以图至治,土人惊其豪胆云。”

水车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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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农业发达,耕具之精巧,不多让于日东者有焉。今观其灌溉法,颇为巧妙。以良材制水车,长丈五尺许、幅壹尺许,形如长塘。以小车顺次送水,犹时辰器转环之状。而水量极多,滚々注流,似溪泉。其它如牛耕,槪不劳人力而役物力。是以劳少而其效甚大矣。日东自古以农成国,耕耘之业非不讲究;而台地耕艺如斯,有其所长。是宜取其长,以补我短耳。

评曰:“灌溉是农务之要,而台人之精巧可喜,内地老农宜一观也。”

养鱼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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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巡视南方,往々观养鱼池。池大者涉数十町,大抵在海边筑堤塘,防波浪,设闸吞吐潮水。所养鱼族,似我青鱼、鳙、鲈等,发育极迅速。当海上多风,鱼不上市之时,贩卖之,即价倍蓰之。土人呼曰“粪鱼”。然鱼非食粪,投豚粪于池中,池中生藻草,鱼食之而发育、故有此名云。

评曰:“豚食人粪,水草生于豚粪,鱼食水草而成育,顺环无穷,经济之妙理尽矣。”

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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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嗜兽肉,不嗜鱼肉。是以市上所贩,不过鳗、鲤、鲢、鲩数种。此鱼大抵生于河及池,所谓淡水鱼者也。又有香鱼,大过于尺,芳肥脆美,不异我所产。且气暖而水温,不拘期节而获之。年鱼之名,于是乎空矣。

评曰:“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古贤之言也。台人渔获,自古无制限。若用此训,则鱼族益滋殖,真至不可胜食矣。”

龟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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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多产龟鳖。龟大如我所产,甲色青黄有光辉,可以制笄簪。土人恶鳖之狞猛,不敢喰之。是以大如盆者,往々曳尾于泥沟之中。初,我兵之上陆也,役夫等竞获之,供膳羞。后渐不见其影,价亦随贵。然投二、三十钱,则可以容易得之。

评曰:“鳖之为物,滋血液、养神气,人之所知。唯其价贵,不上于口。嗜之者,宜游台而一饱耳。”

龙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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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多产果实,如龙眼肉最占其上位。树大者过合抱,枝叶扶苏,蔽十数亩。材质坚牢,带赤色似朱檀,可以制器。夏秋之交结实,累々然如联结金铃。剥包皮,则出如鱼眼者,味甘而美,核似弹丸黑子。其价不甚贱。土人云:“吃此实滋气血,养肝脏。”汉医所用“肉桂”,龙眼肉者是也。亦是货殖之一宝树耳。

评曰:“余始上陆之时,观此树以为朱檀,告之人。后闻而悟其似而非者也。”

芭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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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岛多芭蕉,如苇、如麻,郁々苍々,填植于山谷平野之间。其实黄熟,则甘美媚口,似人工菓饼者。其一枝蒂结者,多五、六十,少二、三十。价亦廉,与我甘薯者相匹。余曾巡视宜兰地方,感枵腹,则购食之以代粮食。非天赋之良,则何其如此乎?

评曰:“此实,萨南地方亦产之。唯大抵稍小,而味亦不甚美。泰西割烹楼,食后往々供之,以代水菓。其价亦甚贵,嗜好使然也。若使彼游台,则其必鼓舌而赏玩之。”

凤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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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游台地者,无皆不称凤梨之美味。凤梨者,其叶如棕榈,而其树矮小,形似我万年青者。杂植于垅亩、山腹等。冬期生实,到夏时而成熟。大如我甜瓜而带黄色,味甘而酸,多含水液,可以医渴。以其发芽似凤尾,有此名云。

评曰:“北海产兽鱼、南岛生水果,皆自应其必要而然,使人类乐而安其地。天地之锡人以好配剂,岂可不知乎哉?”

乌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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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地方多产茶,香味不让我宇治、狭山等所产者,而色稍呈褐色。灌热汤四、五回,犹不减香气,一饮爽然开胸膈。混化之以牛乳、白糖,亦甚适口。米邦人最嗜此茶,一岁之出,不下数百万金云。余曾闻茶者以生高山深谿者为上品,以在垅亩平野之间者,为下品。盖生高地者,为巉岩所苦、为雨露所凌,树皆屈曲,发芽紧肃,含良香味;生平野者全反之,是以不能及。且此地气候炎热,不以火力,爆天日而焙之。撚练之际,劳力少而不至减损香氧,是乌龙茶之特长也欤?

评曰:“茶之酷带苦味者,害肠胃,养性者皆所知也。乌龙茶则味不甚苦,而香气有馀。米人之爱嗜之,盖亦有以也。”

大甲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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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大甲地方,产异草,柔软如麻,细纤如练。可以织筵,可以制帽,可以作囊,可以组屦。比之马尼剌所产者,色泽虽未及,其用相同。筵广方不过丈许,致密如毡,可卷以怀之。大抵成于妇女手,价不甚廉。其最上品者,超十数金。现时我总督府大奖励其业云。余曾赠之三岛中洲翁,翁有句曰:“千里洋程赠土宜,谢君厚谊不忘师。熏风自此讲经日,一席龙须充虎皮。”

评曰:“筵之价不甚廉,以其能耐久而增艳泽也。唯不知者,同视彼包糖席,不甚悦。后闻其价,始至钟爱之云。”

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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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风气温热,多产槟榔,其实可以食。土人包石灰与槟于草叶啮之,以为去瘴气之一法。槟实含茶褐汁,可以染物。土人随吃随吐,唇皆带异色,齿亦悉涅黑,一见知蛮习矣。

评曰:“南方渐近印度,其风习亦相类似,地势使然耳。”

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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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基隆至宜兰间,山脉连天,高峰冲空。其中间有溪谷,曰顶双溪、曰瑞芳店,多产砂金。刘巡台之时,入山采金者有三千馀人,皆给证票,每日征十五钱,其利甚巨。我领有之后,禁土人之采矿,使豪商藤田、大宫等当采掘之任,自是土人失利云。

评曰:“采金之业,自古为至难。非以其利少而劳多也,以利虽丰多,不堪工人监督之烦也。监督不得其宜,则随得随失,以其物微细,便持去也。若从巡抚所定之制,则虽无近利,有远益,赤可知以清朝经济之一班矣。”

樟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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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第一之产物为樟脑。樟脑者,全世界中,专产我邦及南清地方之一部。凡自硝药、医药以至百种制造品,莫不待之。是所以其价日益贵也。而樟树大抵在于生蕃界,不能容易得之。是以有抚垦署者,一抚治生蕃、一伐采樟树,年额所得,盖不下数百万金。现时总督府设制脑署,盛讲究斯业。富源多在于危崄之中,古今相同矣。

评曰:“天授我以此膏膄之地,岂非 祖宗之遗德乎哉?”

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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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一名曰文旦。树似我柚柑而稍大,其花纯白,其实硕大如人头。黄熟则贩于市中,价不甚贵。破之有气,芬乎扑鼻。有白色者,有紫色者。紫色最美。儿童往々割其外皮,戴之以游𢨘。形似黄金冠,甚伟观矣。

评曰:“我邦古来称台岛为高砂岛者,盖谓其珍宝甚富饶欤?”

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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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地方多产沙糖,一岁之收,不下数百万金,与樟脑在伯仲之间。其制糖场者,皆系村闾共同所筑。虽陋矮不足观,规摸甚宏。石臼、牛车、釜锅、桶壶类,杂然相排置。随输随制,糖色皆赤黑,捆之以席,载船送于对岸香港、厦门等;精撰为纯白,而输海外。安平、打狗港桅樯林立者,大抵为糖船。

评曰:“台地温热,土壤多沙,最适糖草。春夏之交,弥望百里,如竹丛、如麻田,就而视之,则糖草也。草身大者如担物棒,色带赤紫。割而啮之,淡甘可喜。所谓啮蔗者,渐觉佳味者,非欤?”

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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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有奇树曰榕树,叶似我椿而稍小。绿叶扶苏,蔽遮炎日。树身生红髯,毶々然垂地上。枝干偃蹇,俯而复起。其俯著地者又皆生芽,渐长而复俯地。其所蟠根错节处,可以倚、可以憩。土人不堪于苦热者,往々来而作业于树下。翠岚罩霞,凉气可掬,是亦热带地方之好图画矣。

评曰:“苦中有乐、乐中有苦,人世何用杞忧乎?”

青珊瑚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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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奉职于打港。港中有危岩,高数百仞。遥望小琉球岛,云烟蓊勃,白鸥𢨘浪,真为此间第一之胜地。岩上生奇草,枝叶似珊瑚树,土人呼曰青珊瑚。人误触之,则乳汁飞迸入眼,则忽失明。是以相戒而不触犯云。

评曰:“‘入其境,先问国禁。’者,古人之训也。今也,万邦开放,不问国禁,无复大失误。唯如此毒草,不知而伤身,洵是可恐者,非欤?”

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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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多毒虫,俗曰南京虫,形微细不可瞥见。不问室屋、不论寝被,潜阴郁不日照之处,时触人体而螫之,其痛十倍于半风子。且其所触肌肤,忽呈赤痣,经十数日而不治。体质软弱者,往々发毒疮,终毙云。又蚊、蛾类甚夥多,至冬期而不全灭,使人往々发苦吟之语。余一日𢨘作俳句:“岁越仁,蚊帐都留波那志,孙子满低。”可以想其地之状景矣。

评曰:“苦闷呻吟之状,可以想耳。”

竹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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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多匪贼,不严门扉墙壁,则忽为彼所觊觎。是以大抵植竹,以为自然之墙屏。竹似我孟宗竹而有鍼,嵯峨横张如剑戟,不可逾越,呼曰辣竹。根干蟠屈如岩石,可据以备蕃匪之来袭。我军之南进也,贼皆潜形竹林而顽抗,我军苦焉。台人以竹制器,自寝台、椅子类至柱楹、船车之属,皆不以木材而用竹。竹大者如拱,皮肉厚而柔软,刘以为担棒,可以扛数百斤。且其枝之屈曲呈奇状者,可以制烟管。邦人得之,摩挲拂拭,珍玩不措云。

评曰:“三岛中洲翁曾有句云:‘各处战争流血腥,顽民抗敌户皆扃。天然村落好城堡,篁竹森々绕宅青。’真能写其景者。”

农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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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农制规模之大,远过于我。举其一例:畦畔开阔,不似我狭隘错杂。而水陆之田,槪用牛耕,劳力少而收获倍之。作米者专作米、制糖者专制糖、蔬菜则作蔬菜,划然定分业之制。又注意于灌溉。陆田则穿井,以桔酌之;水田则掘池,以牛车注之。自插秧至收藏,敏速自在。加之以良天候,占一岁两度之利。可谓至幸之民矣!

评曰:“农圃之事,要专门家之精察细查,固非数十言之所能尽。此篇淡々叙去,妙々。”

水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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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圳者,犹我“水利组合”也。余曾游景尾街观之,十数町之间,以厚板构之、以木石支持之,蜿蜓如长蛇。清泉滚々流其中,随宜而分派之,供灌溉。以设课税之法,有总管、有代办,秩然不相侵,利害休戚必共之。亦可以观劝农之一班矣。

评曰:“水利者,经济之重事。台人注意于此,其亦可喜矣。”

田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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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建屋于自己所有地,与家屋共贷其土地,使耕作者征其几分之利,称曰田寮,贱民甚便而就之。是亦我邦之宜有而未有者,可以视其农制之一班矣。

评曰:“既借其屋、又借其地,无资力者,大喜其便益。是亦王制之遗欤?”

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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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租制复杂,难容易查定之。今大别之,则有大租、有小租、有佃户。大租者,如我大地主,而其理相异。小租者,如我地主,而亦少异。佃户者,即我小作者也。又有其土地者,名曰业户。清廷固知台地辽远,征租之烦难,使独逸人某,担任全台之征租,每年纳二百万元于政府,政府以为简法。豪杰如刘氏,亦不能改此制云。

评曰:“此征租法,自一国之体面视之,则不免为辱;自实地之收益,则为简捷。盖使俗吏征租税,则不能无贪污,防贪污,则事务不进行,亦出不得已耳。”

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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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环海,最适制盐。且天候炎热,不待燃材,酌潮水撒布平地,随撒布则随干燥,忽见白雪皑々。比之我制盐法,劳鲜而利钜。苟讲励之道,则南台一带悉为盐田,而凌我制盐家必矣。

评曰:“余曾读盐铁论,知汉土经世家深用意于盐业,盖北方冱寒,制盐极艰也。今观台地丰盐之状,窃喜天佑矣。”

插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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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地质多粘土,如水田则黑泽如油,深没脚,不可步行。是以土人插秧之时,或穿板履、或膝行而插之,形似匍匐,甚奇。且降种子于陆圃时,引绳以正之,犹我工人用绳墨状。是亦可为奇。土壤膏膄,槪不施肥料,而稻粱秀茂,不让我上田。唯收获之际患盗,不能干燥于垅间,随苅随打,盛囊以归。是以米粒乏粘着之力,味亦不及我者远矣。

评曰:“台妇纒足,不能入泥中,是以插秧之事,男子专当之。不能观我妇女讴歌插秧之状,是可惜耳。”

一家团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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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俗之最美者,莫若于一家团栾之风。家有兄弟数人,则均分财产,住居一屋,不啻招螟蛉之诽,又有干枝相卫护之义。是以眷族繁衍,多者六、七十人,少者十五、六人。或耕耘田野、或贩卖物品、或佣作他家、或羁旅贮金,营々栖々,与岁月相移。若夫兄弟构别屋离居者,名曰分房,任其所望,唯除去祖宗祠堂金,馀则均分之,毫无纷扰反目之态。岂可不言美风乎?

评曰:“人生之乐事,莫若于一家团栾。使世之兄弟争财、父子反目,烦法衙而犹不悟者观此风,则岂不愧死乎哉?”

贷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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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贷借金品,槪不要证书,又不待证人。贵人之外,不用印章,而争讼之事甚稀。是知其信者存其人,而不在其物也。夫物者有时变易改废,不足恃也。余曾在打狗警察署,逢富豪陈氏买办某,赍巡查驻在所建筑费一千金,托余以保管。余欲制证票授之,某摇头曰:“生等信大人,恶以证书?”仓皇辞去。余服其宏量。

评曰:“印章鲜明,而拟作者益多;刑律严密,而违犯者愈繁。视之于台俗,其劣万々矣。噫!”

银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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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从来不用纸币,以“多罗”行之。多罗,犹曰银货也。其壹元金,与我一圆货相匹俦。其馀槪铜钱耳。土人授受之际,先捡其真伪,或掷于地上听其音、或置掌中指弹之,甚则以铁器捺刻印。是以货面凹痕斑々然,终即为苦窳,是可谓陋矣。

评曰:“不用证票印章,诚美风。独至货面捺刻印,则陋鄙亦甚。盖是贱民之馀习耳。”

财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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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财囊,以布帛制之,刺绣花纹类,形似我金囊而稍大。垂之下腹部,不问银货、铜钱,一切藏之。步行之际,掀翻有声,亦一奇矣。

评曰:“金囊者,人生之要具,藏之怀中,犹为掏儿所掠去。苟使台人游我盗儿所丛窟,则其亦危险矣。”

钉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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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岛漆器少而陶器多。凡饮食器具,用陶磁器。是以补缀其既破坏者,自得妙。有钉陶工者,以小锥穿穴其两端,以金属补缀之,肃然不动,且有雅致。日人之始上陆者,皆称其巧妙,竞使补缀之。甚有故毁完器而缀之者,亦好奇心之所迸耳。

评曰:“使世人尽为巨鹿孟敏,则缀补工无复所用。然陶器之易毁,人皆苦之。既毁补缀以充用,其效大矣。闻我役夫传其术,归家后营斯业,以博奇利者云。”

防火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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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所住,多土壁瓦甍,火灾甚稀。一旦有灾,则周章狼狈,不知所措。既无喞筒,又无梯子,束手而待烬灭。且火场多盗,狼眼虎视,窥隙而窃财,甚则钩火未熄木材而去。街吏呵之,其状纷然、骚然,不啻不能防火,亦不能防盗。余一夜目击其状,大悟消防队之必要,怃然久之。

评曰:“灾场多盗,我亦为然。唯至攘去燃材,则奇谈中之奇谈,殆不可梦想者矣。”

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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砧之形似船,置布帛于其下,倚柱而踏其两端,随𢭏随踏,者转均压,使之坦平如砥。比之我以槌𢭏之者,劳少而效大,观展使惊其巧妙矣。

评曰:“秋夜𢭏衣之声,使人发诗情。台人则使观者惊殖利之敏,亦奇矣。”

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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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里巷之侠,往々以奇字为名称,曰王乞丐、曰林少猫、曰牛粪儿、曰马勃爷。其它用人世可忌、可恶之字,而反有得色,是何所由?盖侠者好奇衒怪,东西一揆,犹我博徒以唐犬、稻电、鼠小僧、大蛇丸等之字为绰号,亦何怪台侠之奇名乎?

评曰:“绰号者,人之所附,非自称之。台人亦其类欤?”

寝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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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室内敷甃石,不设我所谓床板者。正面置案榻,其侧安寝台。寝台长六尺许、幅四尺许,以樟、杉等作之。栏楹雕刻花纹鸟鱼等,垂翠帷,形似我佛坛而广阔。有团扇可以纳凉,有烟器可以噏鸦。有客,亦延此上对晤。是虽谓寝台,即我房斋者也。有被具,以糸网包缀绵团,蔽之不以布帛。是以经岁月、绵团渐煤黑,一见发呕吐。使台人视我清洁被具,则其必仿颦矣。

评曰:“我所谓蒲团者,不知何人之所创制。寒冷之国,防寒之术自发达。台人易地,则亦其如此耳。”

爱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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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人嗜兽肉,而不嗜牛肉。非不嗜也,是有说焉。盖牛者,代人耕作田野,且孔庙释典之礼以大牢,是以惮而不食也。独怪未见人之遗弃老牛者。

评曰:“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盖亦庶几此意矣。”

人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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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民之先移住者,第一为福建人、第二为广东人,故福主而广客。风俗言语亦相异。广人者,妇女不纒足,男子躯干伟大,动农桑;福人者,妇女皆纒足,男子伶俐,善商业。其台北地方多福人,台南以西多广人。而岛之中央山高林繁之地,多为生蕃所窟宅。

评曰:“台岛犹我北海道,住民者皆系关西、关东人民所移住,而其所谓阿伊奴者,即生蕃也。唯气质温顺,不似台蕃之杀伐猛狞,即称为熟蕃亦可欤?呵々。”

新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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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中第一高山为毛利孙山,高过我富士山五百尺馀,四时戴白雪。我 皇帝陛下赐“新高”之号,盖以新版图中之高岳也。余曾船发打狗港,过恒春之鹅岬,既到卑南湾,遥望巍乎岳影于云烟之间。舟人曰:“是新高山也。”乃凝视之,形如银帽,真不负南海之雄镇矣。

评曰:“南海僻陬之山,属我版图,赐我皇之佳名,山神其亦含笑而感恩遇矣。”

毙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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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多疫病,瘴疠、鼠疫为其最惨毒者。鼠病俗呼曰草疫,又曰瘟疫,以当其春气渐动之时发生也。鼠疫之发也,鼠必毙于屋之内外,其毒浸染人体,是以称鼠病。此疫流行之时,土人戒不食饼菓油晕等,盖鼠族多嗜糖类也。余曾在总督府官舍,所使役厮夫殪此疫,警吏来命十日间通行遮断,颇悉其惨状。当时窃谓台地卫生之术未开,不免鼠疫之来袭。我邦则气候清凉,卫生之术亦整备,虽有鼠疫,不能侵入。既而神户、大阪、东海地方发此毒,上下狼狈。气候之不可恃,其亦如此耳。

评曰:“鼠疫之害猛于虎,是所谓穷鼠啮虎者,非欤?”

瘴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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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文武官之在台者,大抵为瘴疠所染,重者一再病而殪,轻者经五、六十回而不死。唯屡罹者,气血枯丧,归国而后尚不能脱者,往々有焉。此病之发,或每日、或隔日而患之,不违时间而来。先感恶寒,忽而战栗眩晕,如以盘石压头脑。或苦吟发呓语,似病风者。

评曰:“瘴疠之毒,不啻台地,我亦有之,称曰疟。头痛恶寒,身神共衰。然比之台瘴,未至其十分之一。近时我军队之在彼地者,以瘴毒为蚊蛾之所诱,穿手套、张蚊帐以防之,大奏奇效云。”

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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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多害物,曰瘴疠,曰生蕃、曰土匪,是为三害。而土匪之害最惨烈,不可名状。其啸集伙党,多者百馀人,少者二、三十人,各提铳剑,暮夜拥炬火,蓦然来袭。坏门户、破墙壁,夺主翁。主翕不在,则夺子息而去,抑留于深山幽谷之中。以人需偿金,或一、二百金或四、五百金,不见金则不放还。若夫不能得财,则举水牛、鸡、豚之属而夺之。其状殆似我国往昔山贼者,可谓可恶之极矣。

评曰:“‘山中之贼易平,心中之贼难除。’王阳明之语也。今也,昭平山中之贼全潜影,而心中之贼未能除之。近时所发生问题,是其一征欤?噫!”

生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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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曾带特命,巡视宜兰地方。过罗东,土人赍飞报曰:“昨夜生蕃袭民家,杀八人,冀赐临捡”。乃奔就其家,家眷八口,横尸相枕,皆无首级,碧血淋漓,腥气扑鼻,不觉竖毛发。因召土人讯其状,曰:“昨夜五鼓,蕃奴约八十人,各带铳刀,突如来袭。窥此家警戒稍宽,忽排闼斩之。村民远围绕之,不能近。拟铳殪其一人,馀皆窜入山”。村民痛恨,剖蕃奴胯肉,投釜中羮 之,啜以吊死者。贯首于竿头,募金村阎。余熟视之,头颅伟大,毛发如栗壳。余谕而埋之。竖木为标识,欲待其化白骨,为人种研究之资料。今去其时既六星霜,颅尚在地中欤否?呜呼!余先众赴台,屡冒危崄,或为土匪所围、或为瘴疠所侵,或发掘同僚之尸体,终则丧糟糠之妻。留台仅三岁,其变化迁转,不可名状。其间执笔记事者,仅有此篇。所谓入虎穴、获虎子者,唯文辞拙劣,不值于虎子,请勿笑焉。

评曰:“达山兄磊落奇杰,性好文章,是以虽中年奔走仕途,未曾废笔砚。如此篇虽不过其绪馀,行文敏活,着想不凡。台人观之有以所警省,邦人读之足以资观光探风之料。达山兄之作,岂徒尔也哉?”

附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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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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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蕃元来无文字,言语亦支离𫛞舌不可解。唯人间彝伦之事,秩然有序。男子至弱冠欲娶妻,则就其属望妇家之门前,盛水于桶,插野花而去。妇女之父母悟之,卜吉日举婚仪。婚仪既成,其夫虽夭死,不再嫁,终身守节。是以芳纪不满十八、九,寡居者往々有焉。其既如此,是以邪淫者绝无云。

评曰:“文明与野蛮,以其形则相距甚远,其心则文明往々不及野蛮者有焉。岂可不耻乎哉?”

医药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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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界无医药,病则就清泉灌顶,以祈神佛。不愈而殪者,近邻相集而埋之,设祭坛以吊其灵。与文明之民,无大差云。

评曰:“奎运隆昌之世,犹有斯种蕃民不能普浴恩波,其亦可悯矣。”

蕃踊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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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人好踏舞。有吉事则饮蕃酒,歌呼鸣々,相率而舞。桦山总督爱蕃奴,一夜张宴,使蕃奴踏舞。奴大嬉,男女六、七人,携手成一团,而飞跃盘旋,驩声如雷。其状与我盂兰盆踊著酷相肖,唯谣音怪奇,使人喷饭耳。

评曰:“闻北海蕃奴有熊踊者,与南蛮踊舞,好一对奇观矣。”

蕃酒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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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人嗜酒,甚于食色。且其量甚大,一噏倾一斗,洒々然。闻其酿法,彼口自啮稻梁,贮诸瓶,待其酦酸而吞之,味似琉球酒。余曾献一策,驱蕃奴来击土匪,会于坪林尾庄,劳以酒精。彼皆豪饮,忽尽一樽。或醉入水取浴者有焉、或喧争殴打者有焉,殆苦其统御。是在台中之一奇话矣。

评曰:“太古蒙昧之状,在今日尚如目睹,奇又妙。 ”

右每篇加评语者,为友人桥本矫堂、细田剑堂、山田济斋之诸君及台湾新报记者台人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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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山佐仓君,余之畏友也。顷者,蒐拾台湾习俗、好尚、产物等与我本土相异者一百馀种,名曰“台风杂记”,示余且征言。余不娴文字,不足为君序之。然亦久在此地,从事育英,时或就书及土人探讨其风俗人情。虽未能究其细微,略悉其梗概,欲记以备忘久矣。而毛锥子不从意,鐬目𬬸心,未及成而已。今及视此篇,台地之习俗、风尚、气候、土宜等,一目了然,犹足亲踏其地而目亲视其境也,可谓勤矣。忆君以乙未之岁,先众赴台,奉职警务,或为土匪所围、或为蕃奴所窘;又曾搜索学务部员之尸体,火以送诸其遗族等。备尝艰苦,终被拔为警视。后逢内君之丧,一旦辞去,犹不忘其地。今著此篇,以公于世,其用意可谓切矣。况君之文才出于天性,著想非凡,论评亦公平,曲尽其情;宜矣后藤民政长官一见嘉称不已也。呜呼!余之所先望而不能成者,今借君之手而成,岂可无一言之谢辞乎哉?于是乎叙数言云尔。

明治三十六年二月
矫 堂 桥 本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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