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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峯先生集/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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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芝峯先生集
卷三十
作者:李睟光
1633年
卷三十一

杂著[编辑]

剩说馀编[编辑]

天以大。故万物不能碍。人心能体天。则不为事物所碍。

天不言而信者。信在四时也。

人有器量。然后可以容众。器量小者。将见容于人之不暇。况能容人乎哉。

君子以成道为任。以行道为责。其任大责重如此。故无时豫怠。

圣人之道。固高且远。然高远中却有平实处。学者先从平实底。到高远处可矣。

圣不自圣。自圣非圣。

学者有一毫择便宜之念。亦利心也。最为心害。

天以五常之德赋于人。可谓贵矣。天与其贵。而不知自贵。则违天孰甚焉。

人不知过者。不明也。知而不改者。不勇也。不明不勇。必不能迁善。终于不仁而已。

学者于先圣贤之言。不徒耳之。而必入乎心。不徒目之。而必存乎心。存而勿亡。入而毋出。其庶矣乎。

虽诚于求道。有计较欲速之心则非诚矣。

于心自得者。其得实。于心自知者。其知真。有真知有实得。然后方可谓之学矣。

凡人之心。与圣人之心一也。故学者以吾之心。求圣人之心。则圣人之心可得矣。得圣人之心。而为吾之心。则圣人亦可几矣。

学在习。习则熟。不习则生。今学者。于义理上生。于闲事上熟者。所习然耳。

学者于道。不闻则已。闻之则必行。不行则已。行之则必笃。

人心静则一。不静则二。故以主静为要。

人于日用间。常思自己性偏处。点检克治。则于变化气质之方。当有所益。

克己之克。如用师克敌之谓。夫己私者。贼也。一战而胜则复于天理。既复天理则贼不复作矣。若不能复乎天理。而使私欲潜藏。有时闯发。则不可谓之克矣。

人而不武。不能勇于自治。卫武公之为武。岂以老而自强故欤。

不患无才。惟患不知学。不患不学。惟患不成才。

夫谓静坐者。存心定意。不起妄念之谓。非以敛形正坐而言。

学而不勤。不可谓学。勤而不实。不可谓勤。故为学。不贵勤而贵实。

文词者。止于一技。虽工无益。为之亦可。不为亦可。至于修己治人之学。人人所当自勉。而不可不为者也。

为学。当从不妄语始。此言最吃紧。

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学者事也。至于不思而得则圣人也。故学始于有思。思者。作圣之本也。

得于心者。谓之德。行于身者。谓之行。施于家者。谓之政。措诸天下者。谓之化。皆道之推也。

凡人不能处事者。非必才力不逮。多由见识不明。

学于古者。欲以行于今。通于今者。欲以反诸古。世之言者。乃谓古今异宜。非可相及。吁。然则学古何为。通今安用。

今人于道理。或依俙说道。不能分晓者。以得于口而不得于心故也。

饱食终日。不志于学者。固君子之所弃。其或学焉而不力。亦难乎免矣。

能尊德性者。高贵光显。人皆仰之。不能尊德性者。苟贱卑污。人皆慢之。盖德性者。人所自有。尊之。所以尊其身也。

凡事。量力而行。则可久而不败。

学而未至于乐者。是未能真知学之可乐故也。若真知其可乐。则将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举天下之乐。无以易之。故有真知然后有真乐。

无味之味。不言之言。其至矣乎。

孔门学者。善观圣人气象。故能形容到底。其得于观感者至矣。

虞史称尧舜之德不过数字。而模写极尽。非有圣贤之学者。不能。

学者用功。虽主于内。然外直则内直。故四勿所以守乎内。九容所以检乎外。外内交养。阙一不可。

先儒言诚字不见于唐虞之世。然允恭克让。温恭允塞。允执厥中之允。皆是诚字之义。

圣化之感人易者无他。以其德盛而诚至故也。

尧舜之道。孝悌而已。推其孝。使天下之人皆孝。推其弟。使天下之人皆弟。此尧舜之化也。

爱亲敬长。人之道也。不爱其亲者。谓之不子。不敬其长者。谓之不弟。不子不弟。谓之不人。

欲其身之善而不以学。不爱其身者也。欲其子之善而不以教。不爱其子者也。

天不能言。而圣人言之。圣人之言。即天之言。

天以主宰万物之权。付诸造化。而以不宰为功。故能久而无息。此其所以为天也。

圣人知智力之不足以服人。故推在我之仁。以化人之不仁。尽在我之诚。以感人之不诚。

天地之间。日用事事。莫非天理之流行。人但当随时省察。动静合宜。则便是天理。外此而言天者。左矣。故曰人之道。即天之道也。

仁者属阳。生之类也。暴者属阴。杀之类也。故好生者。生人而生己。好杀者。杀人而杀己。盖各从其类也。

天地大德。而群生不以为德。雨露至恩。而众汇不知其恩。以其常也。

座上春风。四时和气。胸中霁月。万古光明。学者常存想这间景象可矣。

人有夸心者。必不能进于为善。故曰夸之一字。坏人终身。

勿以速效为功。勿以少成为幸。

江海长于百川。以其卑也。不卑则不大。故圣人体之。

谷虚故善应。心虚故能应。圣人之声入心通。以其虚心也。

洪范云。思曰睿。睿作圣。论语云。学而不思则罔。中庸云。慎思明辨。盖圣贤之学。专以思为主。许鲁斋言。要当精于可思虑处是矣。故学者以心不妄思为贵。诗不曰无思。而曰思无邪。其义可见。

管子言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而不通。鬼神将通之。盖鬼神者。不外乎诚。诚无不通。故自然应验如此。孟子所谓思诚是已。

忿者如山。上涌而难抑。故惩之使不复作焉。欲者如泽。下陷而难防。故窒之使不复萌焉。易之取象。盖如此。

心上有刃为忍。有斩截之象。田下有心为思。有沈潜之义。

事有失当。固是不善处。其有过当。亦不足谓善。

欲者。人人所同。故王者无私欲。以天下之欲为欲。孟子所谓好色好货。与百姓同之者。此也。

君子以一心应万事之变。以一理穷万物之情。可谓所操者约矣。

才不逮而强为之。力不胜而强举之。以致败者多矣。人之所可强者。其惟学乎。

惟君子。能知义理之所在。故利害死生。无所动于其中。

水定能见物。心定能见理。

人不能言。而独言之者。或有之。人不能行。而独行之者。未之有也。

修养不已。至于成道。进学不已。至于成圣。皆在人而不在天。

君子一于公而无私。故于己有所闻。则欲令天下之人共闻。于身有所乐。则思与天下之人同乐。

称人之善者。善归于己。道人之短者。短在于己。

在我。人事尽然后可以言命。不修人事。而欲责诸命。则是自诬也。

天下之恶。皆从奢出。故曰奢者。恶之大。从古以来。未有君子而奢。小人而不奢者也。

廉者行之先。俭者廉之本。俭存乎心。廉见于事。

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士君子立心如此。庶几无自欺矣。

有隐恶者。人虽不觉。鬼必殛之。行阴善者。人虽不知。天必福之。

李延平曰。欺世盗名者无后。此言深切。好名之士。宜知戒哉。

世之贪贵富者。惟知以一时之乐为乐。不知以万世之辱为辱。人视之如污秽。避之如狼虎。而犹且傲然自以为得计。噫。惑矣。

刘子曰。明而晦用之。刚而柔出之。有味哉。言也。

韩非子云。巧诈不如拙诚。能知其如此。而竟死于巧诈。非言之难。行之为难者也。

所谓隐恶者。非特就行事上言之。若有一毫欺人害物底心。天地鬼神。不恕也。

廉者常足而不忧。贪者常忧而不足。

人有清俭自奉。而爱官爵太甚者。由其所欲偏在官爵上故也。故不能去欲。而以官爵为重者。无所不至。

屈子云。一气孔神。于中夜存。其言甚妙。

阴阳交而万物生。寒暑交而万物成。天地交而万物通。

道本无形无象。无形之形。天地是已。无象之象。日月是已。

人受天地之气以生。故人之气和则天地之气亦和。其实一气也。故致和则万物育。伤和则百沴至。

天下之势。一轻一重。偏重则倾。倾极则坠。故智者调其轻重。使天下之势。不至于倾坠而已。

善为事者。必先其大纲。大纲既举。其他则唯当去其甚者。今人多不理会大纲。却于节目细微处。纤悉讲究。毕竟害事。

乐之移人最速。故古者化民以乐。

刑者。非所以治民。而圣人用之。出于不得已也。民知其不得已而用。故杀之而不怨。

法立则弊生。故不得其人而喜变法。未有不亡者也。

亲民者莫如守令。所谓亲者。父子之称。亲之之道。平易近民而已。

智者。不先时而妄动。不后时而失机。故作事者以乘时为贵。

用人而不自用者。逸而有功。自用而不用人者。劳而寡功。此公私巧拙得失之分也。

礼义薄者家必衰。德泽涸者国必蹶。

君子之道。由近及远。故正己而后正人。事亲而后事君。治家而后治国。

今人不知孝于其亲。而为人之父。不知弟于其长。而为人之兄。则为其子若弟者。将安所受教乎。此先王之教。所以不行。而孝弟之风。宜其熄矣。

古者教小儿。如洒扫应对。不出事亲敬长之外。故习与性成。今人自幼习诵科业。坏了本性。本性既坏。而后求复之。岂不难哉。

九仞为山。或亏于一篑。终身为善。或败于一行。

足乎内者。无待于外。故己不求知而人自知之。韩子所谓内不足者。急于人知。信矣。

实过名者福。名过实者殃。

生而有愧。不如无生。死而有传。是为不死。

人施勿忘。我施勿念。

海禽至微。犹识情伪。况人可以容伪乎。故言伪则人恶之。行伪则天弃之。

人之易合者。亦易疏。物之速成者。亦速坏。

一君子进则百君子进。一小人进则百小人进。此理乱消长之几也。况以类则君子寡而小人众。以进则君子难而小人易乎。

学者欲求养生之道。乡党一篇。尽之矣。

暮年为学。与养病一般。虽无大段见效。只得扶衰补敝。亦多矣。

古之君子。理有契乎心。而不得不发于口。故立言著书。非得已也。余素懵学。于理无所契。而敢发于言。既为警语矣。复有是说。不亦妄乎。谓之剩说者。以其可已而不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