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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峰类说/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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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芝峰类说
卷十五
作者:李睟光
1614年
卷十六

人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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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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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非相篇曰。帝尧长帝舜短。文王长周公短。仲尼长子弓短。必有所稽而云。按子弓。史记谓馯臂子弓。论语逸民朱张。王弼曰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者也。陈师道曰。荀子之学。出于子弓。子弓者仲弓也。韩昌黎曰。荀子之书语圣人。必曰仲尼子弓此也。

周初。圣君有文王武王。圣臣有周召太公。又殷有三仁之外。有伯夷,叔齐。所谓于斯为盛者也。

王充论衡曰。圣人前知千岁。后知万世。孔子遗书曰。有一男子自云秦皇。上我之床。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后秦皇果至沙丘而亡。又云董仲舒乱我书。后仲舒论春秋著传记。余谓中庸曰至诚前知。即此也。但遗书所言。不见经传。而始出于王充何也。

韩昌黎曰。轲之死。不得其传。又曰。孟子醇乎醇。荀与杨也。择焉而不精。程伊川以为有见识。余谓退之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又曰。求观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此乃昌黎独得之见。而先儒不曾拈出而许之何欤。

王弇州曰。颜子之胜孟子。气质也。孟子有无师之智。有立统之功。此乃弇州独见之言。

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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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郛曰。子者男子通称。而圣贤例称子。孔子复号夫子者。以尝为鲁大夫。故弟子连官尊称耳。列子书称子列子。墨子书称子墨子。朱子亦称程子为子程子。盖尊师之义也。

韩昌黎云。子夏之学。其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陈师道云。庄子之学。出于田子方。子方出于子贡。未知孰是。

文中子十五为人师。王孝逸先达之傲者。而白首北面。房杜魏薛皆出其门。必有大过人者矣。前朝时李齐贤十五登进士。人皆称益斋而不名。其材学之夙成。亦可知已。按朱子曰。王通死时。只三十馀岁云。

韩退之作师说曰。技艺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乃不相师。以谓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此伤时之辞也。在唐世已然。况今日乎。今痴骇之童。不辨鱼鲁。而视先生长者蔑如。以从师受学为耻。粗解举子业。则自以为足。贸贸愦愦。全昧向方。不复知有为己之学。世道若此。非细故也。

李仲虎字风后。号履素斋。中庙朝人也。当己卯士祸之后。以师道为己任。抠衣受业者。日数百人。及仁庙宾天。率其门徒。哭于阙门外。即归老于乡。是后以教导名者。有金谨恭,朴枝华,兪任,朴洲。而今则童蒙训导之任。只为荫仕之阶梯。小无实效。可胜叹哉。

小说曰。博奕之交不日。饮食之交不月。势利之交不年。唯道义之交。可以终身。诚哉言也。

责善朋友之道也。前辈相处。必以过失相规。以道义相勉。吾犹及见之。自时习一变。以言为讳。朋友之际。亦无规谏之风。呜呼。古道今不可复矣。

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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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杜夷曰。玉以石辨。白以黑昭。故丑好相形。余谓小人之恶君子。以其辨于己也。

濂溪先生曰。君子以德充为贵。身安为富。常泰无不足。余见世之人。以位高为贵。财多为富。戚戚常若不足何也。夫君子所贵者道。道足于己而体为之胖。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此孟子所谓天爵。而大学比之润屋者也。

邵子曰。上好德则民好正。上好佞则民好邪。虽圣君在上。不能无小人。而难其为小人。虽庸君在上。不能无君子。而难其为君子。盖难为小人。言为小人者难肆其恶。难为君子。言为君子者难行其道也。

朱子曰。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知。故圣人作易。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其光明正大。疏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雨露。如龙虎麟凤。磊磊落落。无纤芥可疑者。必君子也。其依阿淟涊。回互隐伏。纠结如蚯蚓。琐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咒。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余谓观乎此言。则君子小人。只在刚柔明暗之分。而邪正之辨。亦较然矣。

君子小人。只在义利之分。而世间一种人。周旋于二者之间。欲为义而实牵于利。欲为利而又不能去义。屈曲迁就。费尽机关。虽不可谓无状小人。亦岂得为立脚君子乎。况出入二者之间。而毕竟为利所胜。不免小人之归者多矣。可不戒哉。

或言。爱小人者莫如君子。世咎其失言。夫君子在位。则小人屏退。含愤畜险。郁抑未伸。其不爱也甚矣。然抑其恶。所以全其身。谓君子爱小人非过也。彼小人者。不知其爱己也。一朝得志。则反以君子为雠。贪权乐势。肆行威福。必至于破家亡身而后已。小人之不自爱亦甚矣。然则爱小人者。孰有加于君子乎。或者之言信矣。

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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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屈于阳。抗则凶矣。夫臣之于君。妇之于夫。夷狄之于中国。小人之于君子。犹阴之与阳。宜屈而不宜抗。抗之则悖而为变。

笔记曰。尧之四凶。今之奸臣能之。周之十乱。今之贤臣不能。古与今交相胜耳。斯言是矣。第所谓能之者。非特能之而已。不能者。非特不能而已。亦古今世道之变也。

治世者。君子之幸而小人之不幸。乱世者。小人之幸而君子之不幸也。小人之遇治世。不得行其志。似为不幸。而其遇乱世。志满气得。专权怙宠。不至于破国亡身则不止。其所谓幸者。乃其所大不幸也。然则治世者固君子之幸。而亦小人之幸。乱世者固君子之不幸。而亦小人之不幸也。呜呼。小人者毋以遇乱世为幸则幸矣。

静庵先生曰。大抵常人其心果善。则必思慕善人而欲见之。其心不善。则其遇善人。必畏缩而不喜相见。余谓斯言信矣。然其不善之中。其柔弱者则畏之。而其强忍者必忌之。以畏忌者之心。安得不加害于君子乎。为君子者。其能免小人之祸难矣。

唐史言。李林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塞言路。掩蔽聪明。以成其奸。妒贤嫉能。排抑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贵臣。以张其势。真西山言林甫心迹尽于此矣。余谓自古奸臣大都如此。岂独林甫乎哉。

苏东坡子过。范淳父子温。皆出梁师成门。以父事之。师成妻死。以母礼衰绖而往。按师成宦者也。以二人之子而如此。可谓不肖矣。

稗史言。宋张说为翰林承旨。士之无耻者皆趋之。时王质,沈瀛二人。皆有声誉。每以诣说为戒。一日质潜诣说。瀛已先在。相视愕然。以此清议鄙之云。夫权奸柄国日久。则风声所渐。举世同趋。其不为二人者几希。

南衮既构害士林。自知得罪于万世。恐其文章出而重为人僇辱。临终悉取私稿焚之。其为没后计亦巧矣。然今见其一二诗文。则似未尽善。宋颐庵其外孙也。尝曰外王父之文不甚好。何以得名于当世云。

己卯党籍。颇详悉。然谓之党籍则未稳。改以己卯诸贤录可也。如郑顺朋亦在于录中。岂所谓前贞后黩者耶。噫。党籍存而诸贤之名。以之不朽。至于衮,贞之肝肺。呈露无馀。使览之者争指而唾骂。至于今如一日。奸贼之徒。宜可以小惩矣。

南衮为柳子光传。甚有巧思。于史祸一节。尤模写如画。可谓曲尽其情态矣。有人题诗曰。毕竟肺肝谁得似。不知身作传中人。

渔樵闲话曰。举世有不为伥鬼者几希。苟于进取。以速利禄。求为鹰犬。以备指呼。驰奸走伪。惟役于他人。始未得之。俛首卑辞。有类妾妇。及既得之。张皇毒螫。残人害物。一朝失职。则怆惶窜逐。不知死所。然竟不悟其所使。往往尚怀悲感之意。哀哉。按伥鬼者。虎食之人。为虎役使者也。此言可谓极尽其情状矣。

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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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曰。草木之精秀者英。兽之拔群者雄。张良是英。韩信是雄。刘孔才曰。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有英而不雄者。有雄而不英者。又曰才过千人谓豪。万人谓之杰。

中黄子曰。上五有神人,真人,道人,至人,圣人。次五德人,贤人,智人,善人,辨人。中五公人,忠人,信人,义人,礼人。次五士人,工人,虞人,农人,商人。下五众人,奴人,愚人,肉人,小人。上五之与下五。犹人之与牛马也。余谓圣人之上。又有四等人云者。乃庄子素问诸家之说也。

蜀至秦时。始通中国。而人才亦多。汉有严君平,司马相如,王褒,扬雄。唐有袁天纲,陈子昂,李白。宋有范镇三苏。又妇人有谢自然,花蘂夫人。如卓文君,薛涛。亦才女也。

谢安四岁。风神秀彻。欧阳修四岁读书。李白五岁诵六甲。陆云六岁。与兄机齐名。陆绩六岁怀橘。李贺七岁赋高轩过。晏殊七岁善属文。贾黄中七岁神童及第。刘晏八岁献颂。扬鸟九岁与玄文。马迁十岁诵古文。谢惠连十岁属文。杨亿十一岁召对赋五篇。为秘书正字。甘罗十二为秦上卿。任延十二明诗易春秋。号圣童。东方朔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王勃十三作滕王阁序。黄宪十四。人谓师表。邢敦夫十四作明妃引。陈蕃十五居室不治。元稹十五擢明经。东方朔十六诵二十二万言。钱希白十七举进士。御试三题。日中而就。贾谊十八为博士。子奇十八为齐东阿守。霍去病十八为嫖姚校尉。朱子十九作远游篇。陆机二十作文赋。陆逊二十一始仕幕府。苏子瞻二十二登科。程明道二十三作定性书。邓禹二十四拜司徒。周瑜二十四授建威中郞。严武二十四镇蜀。王俭二十九为仆射。廉希宪三十为平章政事。张俊三十一为元枢。潘岳三十一始见二毛。王溥,范宗尹三十二拜相。古之名人早达者盖多矣。

李唐时。黑齿常之,王思礼,王毛仲,高仙芝。皆东韩人。而显重当世。垂名于竹帛。崔致远亦以文章感动一时。岂尔时规模阔大而然耶。胡元时。我国文人中科入仕者甚多。而牧隐父子为翰林学士。严有名。

新罗之有金生。犹晋之有王羲之也。高丽之有李奎报。犹宋之有苏子瞻也。有郑梦周。犹宋之有文天祥也。本朝之有六臣。亦犹皇明之有方孝孺诸人也。

我朝人才。至宣祖大王朝。可谓盛矣。如崔简易岦之文。韩石峰濩之书。金醉眠褆之画。皆间世才也。至于良将。若李舜臣,郭再祐死节。若赵宪,金千镒,宋象贤。亦皆无愧于古人。岂非二百年培养之遗泽欤。

松京为五百年故都。而人物亦多出。近时韩濩之墨妙。车天辂之文章。皆此中人也。顷世有真娘者。美容色善琴歌能诗词。亦娼女中之特出者也。真娘尝曰。松都有三绝。其一朴渊瀑布。其二花潭先生。其三即我也。

尹判书铉号菊磵。平生懒不事事。尝曰。世间无才为第一。作木雁说以见志。公以文才选读书堂。以通政仍带。然其集中诗文。少可称诵者。后为户曹判书。综理精密。无能继之者。盖其才吏胜于文矣。

节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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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在匈奴。延颈受刀。置生死于度外。而犹且啮雪与毡毛。娶胡妇生子。以武之忠节。于食与色若此何也。岂所欲有甚于生都耶。

宋在崖山。以舟为国。盖百官士卒具焉。及陆秀夫负帝入海。从而溺死者。六七万人。是皆忠义人也。田横之五百士盖少矣。自古国亡。未有如此者。其得脱而走安南者亦多云。

宋亡。陈宜中入暹罗不返。其隐居终身。不仕于元者。如殷澄,许月卿,邵桂,马端临,张山翁,谢国光等姓名可考者数十人。许鲁斋,吴草庐。以大儒而出处大节。未免后世之议。吁可惜哉。

按唐太宗谓李世𪟝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盖苏文之乱。城守不服云。盖其城主忠义大节。已著闻于天下矣。及其班师。登城拜辞。则亦识礼之君子也。噫以偏方而有如此魁杰之士。岂不伟哉。史失其名。惜哉。或言安市城主名阳春。出古记云。

权阳村诗注。郭状元麟。以书状官使日本不返。其坟在日本。草皆西向而生。其孙忠守作永慕亭云。按丽史忠烈王时。遣监察御史金有成,直文翰署郭麟。宣谕日本。日本尝憾其东征。遂拘留不还。

丽末。有金澍者善山人。恭让王时。以礼曹典书。奉使中朝。回到境上。闻我太祖革命。还入中朝。不知所终。今其后裔多在善山地。中庙朝相臣金应箕。亦其后也。顷年中朝福建人许惟诚出来。自言金澍之外裔。问其本贯及子孙有无。而译官不能答云。

权节者膂力绝人。与南怡一时齐名。光庙在潜邸闻之。临其第。密谕大事。节佯聋不应。遂为韬晦之术。托以病狂。终身不仕。可谓不负其名者矣。所著有栗亭乱稿。李栗谷为之序。

郑承旨诚谨。燕山朝以忠孝遘祸。子舟臣,梅臣。及梅臣之子元麟,元麒。元麟之子孝成。俱以孝行旌门。凡四世而旌表者六。古未尝有也。世谓郑家为孝门。李安讷诗曰。一门忠孝六旌闾是也。

赵宪金浦人。出自寒微。力学登科。躬耕养母。每以国事为忧。汲汲如狂。前后上疏。指陈时政者累十万言。时倭使玄苏等求和。宪抗章请斩玄苏平义智头。悬之稿街。人目以狂妄。至壬辰。议者悔不用其谋。且善天文。一日闻东南有大声如雷。泣谓人曰。此名天鼓。倭众今渡海矣。其言果验。闻乱即聚兵。传檄讨贼。远近响应。竟赴敌死。同死者七百人。盖性于忠义者也。

高敬命号霁峯光州人。壬辰家居。闻倭寇至。列邑望风。慷慨发愤。传檄远近。聚兵讨锦山之贼。战败。与子因厚死焉。其长子从厚誓复父雠。奋义起兵。拒贼于晋州。城陷而死。父子三人。同死国事。古今无二。呜呼烈哉。

宋象贤壬辰。为东莱府使。倭寇迫城。知不可守。手题扇面曰。孤城月晕。大镇不救。君臣义重。父子恩轻。付家奴归报其亲。及城陷。冠带踞床。贼欲曳下。象贤骂曰。交邻有道。我不负汝。汝何至此。贼大怒杀之。瘗尸城东。竖木以识其处。后贼语被掳者曰。尔国忠臣。惟东莱府使一人而已。

统制使李舜臣壬辰。督率舟师。遮截海中。累破倭舡。擒斩无算。贼畏之。再不敢由水路而西。使两湖得全。以底恢复。皆其力也。戊戌九月。倭贼将遁去。舜臣曰。不可使此贼全师而归。进战于海上。烧舡大捷。贼退而舜臣中丸死矣。边民莫不号恸。后立祀于顺天水营。赐额忠愍。每岁三九月上旬。降香行祀。

郡守赵宗道咸安人。壬辰倭变。以书生举义讨贼。丁酉。入黄石山城御贼。军溃而死。尝有诗云。崆峒山外生虽乐。巡远城中死亦荣。盖其素定如此。

年丰者金泉驿奴也。壬辰倭变。余以原任吏部郞。差防御从事官。赴岭南时。贼势充斥。吏卒之从行者。举皆逃散。独丰持驲骑随余。不暂舍。一日露宿田间。距贼屯甚近。军中夜惊。人马崩溃。丰急扶余上马。得免蹂躙。又在金山村舍。余卧未起。不意贼突至。相去不十步。丰遽促骑。才入后谷。见贼挺刃追赶者无数。如是者非一再。到云峰闻都城不守。余与同行将士。西向恸哭。豊亦哭甚悲。偕三道兵。阵于水原之境。曁奔北。贼几及背。赖丰鞭马出泥淖中获脱。其秋达义州行在。旋以御史赴咸镜北道。余谓丰曰。尔辛苦甚矣。不可又入不毛之地。盍留此以待余还。丰曰。吾不可独后。坚请偕往。至翌年癸巳。京城贼退。丰始辞归到家。见其母无恙。其妻服丧。以为死久矣。及相见。疑其鬼焉。其明年。丰又来见余于洛下。去未几死。夫自岭南至义州。又转而北道。跋涉几万里。出入贼薮。迫于危殆者数矣。贼逼则丰终日暸望。或达曙不眠。常鞴马以俟之。夜遇险阻。则丰用右手扼马。左手扶余身。俯仰下上。以防颠坠。凡周旋拥护。出于至诚。未尝少懈。方在岭南时。去家数十里之近。不闻其母妻之存没。而了无去意。当奔避之际。左右腹背皆贼也。决知其朝暮必死。而终始不去。往往绝粮。或竟日不得食。困顿甚矣。而不一出愠语。人有问何以不去。丰辄曰。我非不能去。顾有所不忍耳。噫余于丰。非素相识也。非有恩威可驱使也。乃一朝卒遇而得之。抑丰贱隶尔。非知有士君子之行。又非矫情要誉以取禄仕者也。而能若此。其可尚已。当是时。奴而弃主。子而后亲者滔滔也。至于官守之臣。或有偸生鼠窜。顾恋妻子。而忘君背国者。虽衣冠俨然可畏。其视此人。何如也。丰时年二十。为人谨默而多质。

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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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壬辰倭变时。避乱士女。至澄波渡争舟。指可掬矣。有一妇人从女奴而至。不得登舟。舟人挽其手欲上之。妇人大哭曰。吾手辱于汝手。吾何生为。即投水而死。其女奴哭曰。吾主已没。吾何忍独生。亦赴水死。呜呼烈哉。尔时抢攘中。若此者何限。而罕有闻于世者。或闻之而又不知为谁某。惜也。

壬辰之变。有一处女遇倭奔窜。失其父母兄弟。隐伏林薮中。有老僧过而见之。女饥饿已累日矣。气息甚奄奄。僧哀之。请归寺调歇。女不肯。僧乃还寺。炊饭往馈之。则女又不肯食。僧置饭其傍而去。数日往见之。女已死矣。饭则不尝一匙焉。其女之贞洁守义。临死不苟。非寻常儿女子所办。而湮没不传。可恨。

壬辰倭乱。妇女之守节死者多至不可纪。而孝子次之。忠臣又次之。然其表表可称者。亦无几矣。噫士子平日读书讲义理。孰不曰我丈夫也。而临危授命。则反居妇人下。颜不厚乎。

有士人卜得新妾。一日自外入。觉其眉睫有涕泣状诘之。不肯吐实。问女奴。对曰。娘子妆奁间。置白发一块。候主不在。辄开视涕泣云。始知其妾之前夫乃老人也。士人恻然。亟出之。

柳议政灌。乙巳被罪。郑顺朋构以谋逆。图录伪勋。灌家属及藏获。并没为其家奴婢。有一婢名甲年。仅十四五。聪慧绝人。郑甚加怜爱。衣服饮食视子女。甲又先意迎合。随事尽诚。每遇旧主。则必詈辱之曰。彼尝遇我少恩。我以此报之。郑愈信之不疑。一日甲匿其宝器。郑诘甲。甲涕泣言曰。自吾来此。衣主公之衣。食主公之食。恩遇无比。何苦而为穿窬之事乎。郑疑而释之。甲曾与其少奴通。乃谓其奴曰。主若责我。我不耐楚毒。将引汝为证。奴大惧曰。为之奈何。甲因曰吾欲禳之。须觅新死者支体来。奴依其言。斫得疫死人一臂与之。甲潜纳于顺朋枕囊中。未久顺朋遘厉死。厥后郑家觉而按之。甲即骂曰。尔杀吾主。即吾雠也。吾欲死之久矣。吾今报雠。知死所矣。尚何问哉。竟死。噫女也贱也。贱女而有烈丈夫心。其可敬也已。其不可泯也已。

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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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春秋曰。越王使相者求美女于国中。得之苎罗山鬻薪之女西施郑旦家。饰以罗縠。教以行步三年而献于吴。会稽有东施家西施家。姓施而在西。故曰西施。又寰宇记。句践得采薪二女西施郑旦。以献吴王云。此以西施郑旦为二女矣。但吴越春秋谓得于鬻薪之女。西施郑旦家云。则郑旦似是施家主妪之名。而鬻薪之女。亦指郑旦也。寰宇记之言恐非矣。

女子封侯者。汉许负吕媭。女侍中者。魏元叉妻胡氏。女尚书者。魏明帝选知书女子为之。女学士者。唐德宗朝宋氏五女若莘,若昭,若华,若伦,若宪。女博士者。宋孝武朝韩兰英。女校书者薛涛。女进士者宋林妙玉。以女童应试执政者。齐陆太姬。掌制者唐上官婉儿。作史者汉曹大家。主兵者唐平阳公主。洗夫人。诈为男者。齐杨州录事娄逞,唐昭义军兵马使石氏。朔方兵马使孟氏,司户参军黄崇嘏。又宛委馀编曰。陈女白颈鸦为契丹将军。侍夫数十人。尤可骇也。

妇人雄猛者。古有征则孙夫人,洗氏,杨六娘。而丽末红巾贼时。有一贼将最骁勇。用菖蒲剑左右厮杀。人莫敢敌。一日索水盥洗。凤山人以盆盛沸汤。沃其面杀之。乃妇人也。其菖蒲剑旧在元虎变家。剑柄用人革裹之。十爪俱存云。未知乱后尚无恙否。

蜀有二花蘂夫人。一王建妾徐氏。一孟昶妃费氏。能诗工乐府。及蜀亡入宋。宋祖亦惑之。尝造毒为患。不能遂。太宗在晋邸。数谏不纳。一日从猎苑中。花蘂在侧。太宗引弓拟走兽。忽回射夫人。中箭死。此事出小说。

陈子昂有郭公姬薛氏墓志曰。薛氏东明国王金氏之胤也。金王有子别食于薛。因为姓。父承冲与金仁问。高宗时入唐。姬幼有玉色。归郭公以卒云云。郭公盖元振。金王即新罗王也。但东明乃高句丽。而谓新罗为东明国则谬矣。

弇州别集曰。永乐中。权贵妃,任顺妃,李婕妤,崔夫人。皆朝鲜所贡女。又曰。权贵妃父光禄卿永均。任顺妃父鸿胪卿添年。李昭仪父光禄少卿文命。吕婕妤父光禄少卿贵真。崔夫人父鸿胪少卿得霏。皆朝鲜人。虽贵至列卿。而尚居朝鲜。至宣德中。永均以讣闻。赐白金米布。按永乐六年。以帝敕选权执中女,任添年女,李文命女,吕贵真女,崔得霏女送进。又永乐七年。光禄卿权永均赴京回还。永均乃权氏兄也。又洪煕元年。帝遣尚宝监金满。赐祭权氏兄永均。而弇州以为权贵妃父谬矣。

戚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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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外戚。如汉之吕产,吕禄,霍禹,上官安,王莽,窦宪,郑隲,阎显,梁冀,何进。唐之武三思,杨国忠。宋之韩侂胄,贾似道。阉宦如秦之赵高。汉之弘恭,石显,曹节,张让。黄皓。唐之李辅国,程元振,田令孜。宋之童贯。权臣如秦之李斯。汉之董卓。唐之李林甫,元载,卢杞。宋之蔡京,王黼,秦桧。或诛或窜。皆破家亡身而后巳。唯汉之阴马二族。以谨慎得全。窦武,长孙无忌之忠贤。亦皆不免。李林甫,秦桧身则幸免。而或斲榕或无后。以至高丽及本朝。权奸之得全其身者亦鲜矣。世之明智之士。尚监兹哉。

宦官谓之阉人。亦曰椓人。椓说文。去阴之刑也。亦曰火者。盖谓腐刑也。亦曰净身。谓自宫者也。史记。汉石显免官。与妻子徙归故郡。唐高力土,李捕国皆娶妻。弇山别集曰。成化中。御马监龙闰。娶故南都侯方瑛妾为妻。盖宦官之有妻古矣。今宦者无不娶妻。至有畜妾者。异矣。

性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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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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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曰。善不积。无以成名。恶不积。无以灭身。余谓善积则不惟成名。而福流于子孙。恶积则不惟灭身。而祸及于宗族。此理之必然。世之人宜无不知。而从古以来。为善者少。为恶者多。独何心哉。

邵子曰。人之畏鬼。亦犹鬼之畏人。人积善而阳多。鬼益畏之。积恶而阴多。鬼不畏之矣。余谓善者阳也。善积而阳盛。则人气胜。故人不畏鬼而鬼自畏之。恶者阴也。恶积而阴盛。则鬼气胜。故虽人亦鬼。鬼岂畏哉。

东坡志林曰。凤凰翔于千仞。乌鸢弹射不去。以此言之。高蹈远引者。人中之凤凰。嗜进难退者。人中之乌鸢。观乎出处去就。足以定之矣。

余观于鸟。鸾凤贵而鸱鸮贱。于兽麒麟寡而犬豕众。于草木芝桂鲜而荆刑棘伙。且恶草根大而枝叶茂盛。锄去而复生。美草根小而枝叶扶疏。培养而难遂。盖天壤之间。粹气微而杂气旺。浊气强而清气弱。故得气之杂且浊者。强旺而多寿。得气之清且粹者。微弱而多夭。无怪乎从古以来。善人少而恶人多。君子祸而小人胜。治日短而乱时长也。人有不幸而得清粹之气多者。宜知所以保惜之哉。

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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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元德秀阻雨而馁死。陈无己却衣而冻死。噫世有老洫富贵终身。而二子之德之才。不免寒饿。君子以是疑于天道焉。

夏亭柳政丞宽初名观。余外五代祖也。与黄喜,许稠。并相世宗朝。以清白鸣世。卜宅于兴仁门外。为草屋数间。雨则持伞以承其漏。谓夫人曰。无雨伞家。何以为之。事见笔苑杂记等书。一日上出幸。见公宅居无藩垣。命缮工官员就其居。乘夜排篱。盖上以公清白。知之则必辞故也。翌朝公始知之。诣阙谢且辞。上不许。后公之子判书季闻治第颇高大。公大惊。即令截而改之。至今人传以为美谈。先君因公旧居而葺之。客笑其朴陋。先君辄曰。此亦比雨伞则侈矣。闻者悦服。余有诗曰。夏亭遗址洛城隅。清白家传也到吾。安得伞周千万里。尽遮天下不沾濡。

赵参判元纪。静庵先生之叔父也。以清白褒陞嘉善至资宪。中庙下教政府曰。廷臣有清节素著。至老不变。为众信服者启之。乃以元纪应命。即超阶崇政以奖之。同时有宋判府钦。清素恬退。与元纪齐名。亦累阶一品。其激砺培养之意。可谓盛矣。或言宋公精于数学。今命书之行世者。乃其所著云。

李判书友直性廉洁。不事营为。惟日饮无何。客有言及世事者。辄以何关答之。郑松江为挽词曰。万事何关客。惟知酒有无。

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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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默斋彦弼家法甚严。领议政暹为承旨时。犹必日课所读。子婿虽通显。每候门屏。悉去呵辟而后敢进。初度日。子弟欲以歌管佐酒。公曰。吾忝据崇高。恒怀戒慎。敢当声伎之娱乎。其俭约如此。

余少时及见先君自奉甚约。平居待客。常着布衣。虽朝服未尝有绫绢之饰。及长从仕槐院。见许多提调中。唯黄廷彧,尹卓然。着匹段搭胡。馀无有焉。今则才陞堂上者。衣里皆着彩段。或用白纹段为襦裙。至于市井下贱。服饰之华靡。罔有纪极。盖自东方以来。奢侈之风。莫甚于今日。若使贾谊复生。岂但流涕太息而已乎。

恬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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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谷曰。佩玉而心若槁木。立朝而意在东山。余谓士不可一日无此心。士而无此心。则为富贵利达所动。而必不能轻为去就。然则有此心者。仕而隐者也。无此心者。隐而仕者也。

避暑录曰。白乐天与杨虞卿为姻家。而不累于虞卿。与元稹,牛僧孺厚善。而不党于稹,僧孺。为裴晋公所重。而不因晋公以进。李文饶素不乐。而不为文饶所深害。惟不汲汲于进而志在于退。是以能安于去就。爱憎之际。每裕然有馀也。余谓乐天既退。于世间事宜若洒脱。而以声色宴饮自娱。盖不能处闲而犹有待于物者欤。

明杨守陈性恬淡。居五品十六年。未尝求进。权幸有重其贤。欲授之者。守陈谢曰。吾犹婺妇也。守节三十年。今已老矣。岂白首而改节耶。余见士大夫盛年。稍知自厉。而晩节操守不坚。变其初志。为河间之所笑者比比。若守陈者。可不谓贤乎。

李知枢贤辅礼安人。尝按岭南。以本道亲旧所在。一开私谒之门。政法必由以坏。乃峻立其防。子弟亲戚无敢伺候于公馆者。年逾七十。以户曹参判。退老于乡。中仁明庙嘉其恬退。累陞至崇政。年八十九而卒。

金河西麟厚长城人。文章富赡。少时馆课七夕赋第一。名声籍甚。仁庙在东宫。为侍讲院说书。以修撰为亲老乞外。补玉果县监。仁庙陞遐后。退居不仕。每值仁庙忌辰。必入深山痛哭终日。所著诗文行于世。

朴思庵仪容美晢如冰玉。诗亦清峭近唐。为远接使。年仅四十五。举止端雅。天使亟称之。为大提学时。李退溪先生为提学。公辞以年少学未成。请以大提学授李某。上即允之。议者嘉其能让。既免相。退居永平。绝意世事。清苦一节。老而弥邵。近代大臣进退终始如公者鲜矣。

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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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德者。阴有德于人之谓。若有计较期待之心则便非矣。古人言阴德其犹耳鸣。己独知之。人无知者。此言然矣。于公以治狱。王翁孺以活人。邓禹以不妄杀。自谓吾后世必兴。是皆有意于期待。而犹获阴报何欤。延寿书曰。阴德亦能延寿。

高丽李行俭为刑部郞。同僚逼于权势。屈讼之直者。行俭执不可。会在告。同僚即决之。人有梦利剑自天而下。斮刑部官吏。未几皆暴病死。行俭独无恙。后行俭官至直学士。有孙公遂为益山府院君。岂非阴德之报欤。以此观之。凡枉法行私。以欺其心者。必不免天刑。宜可戒矣。

昔黄相国喜。微时行役。憩于路上。见田父驾二牛耕者。问曰。二牛何者为胜。田父不对。辍耕而至。附耳细语曰。此牛胜。公怪之曰。何以附耳相语。田父曰。虽畜物。其心与人同也。此胜则彼劣。使牛闻之。宁无不平之心乎。公大悟。遂不复言人长短云。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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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温公曰。衣冠所以为容也。世人闻人所尚而慕之。非以耳视乎哉。饮食所以适口也。世人取果饵而刻镂朱绿之。非以目食乎哉。余谓奢侈之害。使人失其本心。而为耳目之役者如是。岂不哀哉。

宋徽宗出玉卮示辅臣曰。欲用此于大宴。人以为太华。蔡京曰。事苟当于理。人言不足恤。陛下当享天下之养。区区玉杯。何足道哉。余谓徽宗之言。犹有不敢肆之意。而少人之巧口迎合如此。深可恶也。昔箕子有言。彼为象著。将为玉杯。玉杯乃帝王所未用。而今人或用之于宴会。恬不为怪。习俗之侈靡甚矣。

卓王孙家僮千馀人。吕不韦,糜竺万人。元雍六千人。妓五百人。石崇八百人。美婢千馀人。杨素数千人。郭汾阳三千人。如程郑之八百。袁广汉之九百。不足数也。

何曾日食万钱。子劭日二万钱。任恺一食万钱。和峤日三万钱。元雍一食数万钱。杜悰日五食。一食万钱。李德裕一杯羹至二万钱。元载用食物碗器至三千事。蔡京厨婢数百。每杀鹌子千馀。是知豪侈之人。其得令终者鲜矣。

谢灵运门故恒数百人。室宇华旷。尽山泉之胜。徐湛之园池伎乐之美。冠绝一时。门生千馀。徐君蒨侍妾数十。皆佩金翠曳罗绮。有时载妓游行。王弇州以为文士得此。亦是生天之福。余闻弇州在时。诸生侍左右者。常数十百人。辇金帛名马。求铭志至者踵相接焉。而于此犹有艳慕何也。

平城府院君朴元宗以武人。废朝时官至正二品。首倡反正之谋。致位首揆。自知功大位盛。唯以乐饮速死为意。声伎满前。穷欢日夜。如是者数年。寿仅四十馀卒。郑湖阴少有文誉。为承文正字。因公事谒公。公盛宴以待之。湖阴出语人曰宰相当如此矣。湖阴一生豪侈。盖慕效其所为云。

郑湖阴别墅。在兴仁门外。居处饮食。穷极奢侈。年八十一卒。近代贵富之家。无能及之者。如写字学官辈日夜聚会。与同寝处。疑事则使之考阅。作诗则使之誊书。公但安坐口授而已。且公短于散文。每遇制作。使学官鱼叔权代述。故公之文。无传于世者云。

贪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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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元载有胡椒八百斛。世言其多。而按皇明正德间。籍没朱宁家财。胡椒三千五百石。馀物不可胜计。可谓今胜于古矣。

大观斋记梦文谓。卞季良言必摇头。轻躁无双。兪好仁长身古貌。如尊者像云。是其时代未远。必知其为人矣。世传春亭吝啬。所得鱼肉。至臭腐不可食。弃诸沟渠而不以与人。其暴殄如此。大观斋。乃沈义号也。

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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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以元将张弘范。为张世杰之兄。按弘范至崖山。送书于世杰使降。世杰不答。以此观之。宜可信。文璧乃文山之弟而仕于元。夫以二子之忠义。千百载之下。犹足使人兴起。而不能感化同气何也。按元史。弘范金降将张柔之子也。

赵孟𫖯宋室之裔。为元朝驸马。非特失节而已。夫胡元主中夏。万古之大变。有气节者。必不肯仕于其朝。况以赵而婿于雠虏乎。后人以诗嘲之曰。王维诗画锺繇书。又曰。画出苕溪似辋川。其贬之宜矣。但讥其失节。而不及赘虏之罪。似亦未尽。

身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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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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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为成汤之后。而汤身长九尺六寸。孔子亦九尺六寸。苌弘见孔子。以为成汤之容体也。亦异矣。

按卫公孙吕长七尺。面长三尺而广三寸。名动天下。伍员长十尺。眉间一尺。桑维翰身短而面长一尺。桓温面有七星。苏轼面有七黑子。晏婴,淳于髡,田文,龚遂。皆为人短小。郭解,严延年,娄护,李绅。皆短小精悍。此盖以精悍为胜耳。

传曰。容貌辞气。乃德之符。先儒云学者须要理会气象。所谓气象者。于辞令容止轻重疾徐。足以见之。不惟君子小人分于此。亦贵贱寿夭所由定也。

相书曰。河目海口。食禄千锺注。目光明而不露。口方正而不反。贵显食禄之相也。河目海口者。言有容讷而不反露也。

朱丹溪曰。人之形长不及短。大不及小。肥不及瘦。人之色白不及黑。嫩不及苍。薄不及厚。又曰。肥人湿多。瘦人火多。白者肺气虚。黑者肾气足。此就人禀气而言。非身形美恶之说也。

古人曰。贵贱视其眉目。智慧察其皮毛。苦乐观其手足。贫富观其颐颔。此则大纲说也。唐一行曰。相人之法。以洪范五福六极为主。大槪忠孝仁义者吉人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者凶人也。吉人必获五福之报。凶人必获六极之刑。纵不在其身。必在子孙。不但于风骨气色中。料其前程休咎。若一行者。善相人矣。

按项王举鼎拔山。蜀五丁力士。能移山举万钧。秦鸟获,夏育。俱举千钧。千钧盖三万斤也。商崇侯虎举六百石重沙。卫石蕃负沙一千二百斤。此盖一百二十石也。余谓万钧当为三十万斤。此尤虚诞。虽古之斤两斗石。与今不同。而恐无是理。且五丁乃指力士五人。非一人名也。

古之肥重者。安禄山三百五十斤。司马保八百斤。孟业千斤。又伍子胥长一丈腰十围。巨无霸长一丈大十围。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此其极也。

佛语曰。地水火风。和合成人。筋骨肌肉。皆属于地。精血津液。皆属于水。呼吸温煖。皆属于火。灵明活动。皆属于风。是以风止则气绝。火去则身冷。水竭则无血。土散则身裂。此所谓四大成形者也。

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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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曰。神者人之主。将寐在脾。熟寐在肾。将寤在肝。正寤在心。以此观之。心为阳明之位。神之所舍也。乃人君南面。主宰万物之众。故曰天君。内经所谓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是也。

医书云。心窍方寸。神明居焉。盖方寸者。心之窍也。徐庶所谓方寸地。乃指心而言。今人因此直以心为方寸则未稳。

道经曰。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谭景昇曰。存三抱一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合道。象川翁曰。精能生气。气能生神。荣卫一身。莫大于此。余谓三宝之中。以精为首。是知精者又气与神之本也。

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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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人之孔窍。气血呼吸。皆通于天。天有九重。人有九窍。天有四时以制十二月。人有四肢以使十二节。又天不足西北。故人之右边耳目先衰。地不满东南。故人之左边手足先痹。素问曰。右耳目不如左明。左手足不如右强。亦一证也。

古人云。鼻中之气。阳时在左。阴时在右。亥子之交。两鼻俱通。道家所谓玉洞双开者也。尝见一老僧能以左右鼻出入息。占知时刻不差。

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而养生书云。皂糊屏风。可养目力。养生书又云。不食畜兽肝。畜兽临宰之时。忿气聚肝。不宜于目明矣。然本草云。青羊肝牛肝猪肝兔肝明目。为说不同。

张湛目疾方云。损读书减思虑。专内视简外观。朝晩起夜早眠。凡六物熬以神火。下以气筛。蕴于胸中。长服不已。非但明目。亦可延年。今元斯文铎少时。用鲸油读书。患眼不见物。医言非针药可治。必须三年闭眼不开。乃有效。元依其言。不出户三年。始开眼。可察秋毫云。

按口上曰髭。下曰承浆。浆水也。颐下曰须。在颊曰髯。其上连发曰鬓。又上自颈项咽喉嗌脰胸臆膺膈。中而胁腋肩臂肘腕手掌。下至髋髀股膝脚胫足趾踝跟皆异名。人之有身。不自知者多矣。

鼻之下口之上曰人中。赵孟𫖯云。自此而上眼耳鼻皆双窍。自此而下口曁二便皆单窍。三画阴三画阳。成泰卦也。王弇州曰。以妇人言之。下有双乳。岂单窍乎。余谓双乳不在九窍之数。弇州之言亦戏耳。

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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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委馀编曰。髻自燧人氏。以发相缠而无击缚。女娲氏以竹为笄。尧以铜为笄。周文王加珠翠翘花。名曰凤䯻。又名步摇䯻。晋永嘉间。妇人束发甚缓。被于额角。过于耳。太元中。妇人缓鬓倾䯻。以为盛饰。用发既多。不可恒戴。乃先于木及笼上装之。名曰假䯻。今我国妇人之有假首。盖出于此。

古者小儿胎发必剃。故历书有剃头吉日。又有丁不剃头之文。古谚曰。小儿不剃头则腹痛是也。

隋书曰。高丽妇人。辫发绕头。以杂彩及珠为饰。董越赋所谓女鬓掩耳。不见佩珰是也,习俗之成。盖久矣。

唐李光弼母有须数十。长五寸许。封韩国夫人。二子皆封郡王。亦异矣。

梦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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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阳杂俎曰。瞽者无梦。知梦者习也。余谓庄子曰至人无梦。然则瞽者为近于至人欤。以其专内视绝思虑。故能不梦也欤。杂俎又曰。愚者少梦。则不独至人为然。

杨慎曰。武丁尝居民间。已知傅说之贤矣。一朝欲举而加之臣民之上。未必帖然以听也。故征之于梦焉。盖商俗质而信鬼。因民之所信而导之。是圣人成务之几也。余谓用修此言。信有所见。然未免以己之私心。度圣人之心也。按史记注。黄帝梦大风吹尘垢。又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于是求得风后,力牧云。盖古圣人以精会神。能致交孚感应有如此者。不可谓无是理也。

小说。宋徽宗梦钱武肃王。乞还两浙旧疆。觉而韦妃报诞。即高宗也。人以为钱王转世。钱王寿八十一。高宗亦寿八十一。异矣。

鱼变甲。太宗朝人。将赴殿试。大提学郑以吾梦得一诗云。三级风雷鱼变甲。一春烟景马希声。虽云对偶元相敌,那及龙门上客名。及榜出。壮元果变甲也。人以为异。

申光汉少时。梦彩鸟飞入口。自是才思日进。及将典文衡。又梦彩鸟入口。此犹罗含梦呑五色鸟之类也。华使张承宪时。公为远接使。有唱和诗。承宪大加称赏。翌年华使王鹤见公致辞曰。览皇华集。张天使见压多矣。其为华使所服如此。然张王二使。皆非文章之士。不足重也。

郑林塘尝于梦中。得梦随鲁鸟入江天之句。后筑亭于东湖。名曰梦赉亭。有诗曰。白首先朝老判书。闲忙随分且安居。渔翁报道春江暖。未到花时荐鳜鱼。林塘后入相。梦赉之称。似有征矣。

洪忍斋暹。以吏曹佐郞。被逮金吾。受刑痛楚中。梦府门大辟。罗将唱判府事入。乃身由中门入。坐厅上交椅。诸吏俯伏行礼。觉而异之。后谪还。为判义禁府事。所见一如梦中。怪矣。

丁二相应斗未第时。纪梦诗曰。曙色初开玉殿春。位分龙虎夹阶陈。中官赐罢天厨酝。浥露宫花满首新。逮登科。一如所梦云。

李栗谷少时。梦入官府。有吏点阅文簿。问之。则曰阳人寿命长短。皆录于此。写与一句曰麝过春山草自香。盖言其在世。如麝之过山。而所留者名耳。公卒时春秋仅四十九。

李完城宪国少时。梦郑文翼公光弼出二墨。一与郑林塘惟吉。一与己。后林塘与公。官皆至左议政。

嘉靖庚申。人有梦两凤升空。火烧其尾而上。其年别试。闵德凤为第一。具凤龄第二。丁焰第三。万历甲申。闵梦龙梦竹林中有虎腾跃。乃提其尾。果得榜末。而朴箎为状元。异矣。

余于甲辰秋。连直巡厅。梦为外任赴岭海之间。语音风土。与京殊别。觉后记以一绝曰。豹直巡厅将。龙骧副护军。无端中夜梦。秋入岭东云。翌年为安边府使。到官则所见一如所梦。盖人生行止。莫不前定。异哉。

壬辰倭变。大驾西迁。贼锋充斥。声问不通。余自岭南将赴义州行在所。冲肙贼薮。抵永平村舍。七月初夜。梦主上御大明殿。仪卫如平时。绑倭子数十百人。献俘于庭。以次诛戮讫。百官列立拜贺。余制中兴诗以进。觉后记得朝廷命令行千里。季后山河复九州一句。即语于避乱人。相与慰喜。第未审所谓季后者。到义州言及此事。许公筬嗟讶良久曰。季去一划乃李字。高丽时有此谶云。后考东国史。果有季无划高丽亡之说。明年癸巳。国家恢复。异哉。

壬子春。余在北京玉河馆。夜梦余登第入殿试为状元。有人持试卷来。糊封甚固。迷豚敏求进而开拆。乃策文也。余作诗曰。凤有奇毛蔚。鸾生二尾新。俄见贺客满庭。有一妓进酒。问其名。曰彩云仙也。觉而了了。仍足成尾句曰。彩云仙献酒。歌舞满庭春。是秋敏求以对策登魁科。是其兆也。奇毛二尾对语亦奇。

余于梦中得句或一联或一绝或律诗。觉后了了记忆者多矣。联句如柳眠风外觉。花信雨中传。又天开日月风云笔。地出蛟龙雾雨涛。绝句如鳌顶移蓬岛。巴陵失洞庭。欲乘鹏背去。双袖破青冥。其鳌顶巴陵。甚奇对也。又我欲为君平斗极。手酙天酒注生民。陶然一世中和里。鼓舞羲皇万古春。又梦人授笔砚诗曰。三条岳武青黄色。两个山精紫赤纹。岳武二字。不知何义。又赴京梦得绝句。曰一代风云会。千年礼乐新。恩波万里道。花暖凤城春。留馆五个月。至三月晦打发。则花柳满城。正如所梦。又少时梦沈政丞守庆呼韵。作风字诗曰。无声还被有声招。飒爽初惊万窍号。夜向竹间偏浙沥。秋生𬞟末更萧骚。垅头新麦看成浪。山上长松听作涛。曾入薰弦能解愠。愿随鹏翼控扶摇。此等句语甚异。非平日所能道也。近数年来。虽或有梦。多不能省得。岂非衰故欤。

李判官厚根尝言。梦牡丹花开。花片甚大。而花上皆书许实二字。是何祥耶。余解之曰。是许实姓名者。登第之兆也。古诗云。堪笑牡丹如许大。不成一子谩空枝。但恐其不成子矣。未几许佐郞实。果得第而其子夭。不复育嗣。可怪。

世传郑绍宗少时。梦老翁书赠曰。禹迹山川外。虞庭鸟兽间。至燕山甲子。别举殿试。春阅梨园坊乐七言律诗。绍宗忽思梦中句。演成一联云。春浓禹迹山川外。乐奏虞庭鸟兽间。金慕斋为考官。以为鬼神之语。大加称赏。遂置上等云。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