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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川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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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三 荆川先生文集 卷第十四
明 唐顺之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十五

重刊荆川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志铭

  佥事孙公墓志铭

公讳玺字朝信嘉兴平湖人也其先世徙自松江之

华亭所居南有九峯东有盛溪因自号峯溪道人弘

治辛酉举浙江乡试登正德戊辰进士除兴化知县

四年升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府同知几年升南京宗人府经历寻丁

外艰服除陞山东按察司佥事提督京畿屯饷调云

南佥事坐抚按构怨奏逮二司是时公已陞山西参

议矣仍落山西佥事乙未 朝觐之岁以老罢归最

前后仕途二十八年归十年而卒年七十有一嘉靖

甲辰六月二日也公为人宽厚持重内刚外和其所

居官不择剧易不计利害智巧所避毅然任之其有

蹉跌亦不为悔尝言兴利易而除害难然除害所以

兴利也其在兴化兴化豪徐恩与其宗人交赂权贵

猾贼邑中恩以白衣入粟𥙷兴化所千户绾所印而

所中诸世千户反悒悒出恩下不敢喘令丞左右亦

多为恩耳目者率常把令丞阴事令丞欲图恩惧不

能制得反噬公始至恩绣胸背持刺上谒公拒𨚫之

然亦未遽诵言罪恩也而邑人亦无敢告言恩者乃

稍稍以轻罪笞其一二宗人以风指百姓百姓乃敢

告恩最后得其谋杀道姑攫财事遂密擒恩狱中考

按尽得恩与其宗人诸不法状因系杀恩而宗人坐

死者数人邑中为清公始至邑岁饥捐󠄂公廪代民输

自是孜孜民隐平徭清赋养老长孤居数年邑以治

称去之日邑人攀拥不得行而徐豪家独衘公不巳

伺公去即持金数千走京师赂阉官瑞蕲反其狱且

中公奏下巡盐张御史正德时诸阉专而瑞尤有名

所谓瑞张也御史顾望穷索公过失数月不得则令

公与豪家同囚系困辱之乃为书抵御史其语深切

抉摘御史隐曲御史得书大惭恧竟引疾去后代者

至逾年其事乃白已而为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府同知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兴化所属

郡也始御史之勘徐狱也以属淮安守某盱眙令某

咸受赂诡法巧诋公罪不克至是两人为他御史所

论公又往勘之罪不至罢卒从减论后两人愧谢公

公绝口不道前事人益以为长者同知职清军而军

解失文据者例充军时解人当坐者(⿱艹石)干人公请扵

上官以为军一人则解者二人解者军则别解者又

四人矣牵连无已时请限以一月首免别给文以行

便上官下其法所部郡邑为例顷之淮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饥公往赈

㤗州所活凡三万馀人是时宸濠反江西攻安庆公

奉檄守仪真扼江之冲捕仪宾之为谍者与其党十

馀人 敕旌其功尝以佥事奉 命丈皇庄草场地

土清其地之为奄戚所渔夺者悉归之民蓟州银冶

盗啸聚千馀乘利据险为患公摄兵备选能吏驰上

山寨榜示祸福各自缚诣公公罪其首馀牒遣复业

及徙云南分巡洱海道丽江土官川蜀争金沙江雠

杀公会勘其事土官以土金赂同勘者久伺卒莫敢

赂公由此解雠奉约束如故大同经两乱后卒伍骄

悍少不当意辄负怙跳踯以为常公以山西佥事巡

大同尽心抚驭人赖安堵顷之吉囊入寇斩首多以

赞昼功 赐金自为令即力薫大豪及在蓟州洱海

大同倥偬盗贼蛮夷反侧兵戈之间而勘地土时则

尤以一文吏与貂珰肺腑争气力上下公处之未尝

不办竟以不能俯仰故不至大官在山西尝衣豸衣

见巡按巡按怒以为慢已因考察中之遂以罢自知

县徙同知自同知徙经历也亦坐不能曲事乡大夫

之有力者故卒为所挤尤不喜通权贵人为山东佥

事时以屯田居京师久之永嘉张公为相故交也同

年桂公为冢宰未尝一私伺其门以是往往龃龉于

世至其清修之节则人亦不得而疵也总兵某尝间

馈宝带钩不启封而还之云南夷俗巡守行部辄有

馈献纳则喜拒则疑且恚公拒之卒无敢疑且恚者

大理经历以乡人故濳置苍石文书簏中假公移投

入公亦濳还之不发其事平生自俸赀外无所取其

俸赀亦多以散诸宗姻族卒之日箧笥敝衣而已性

尤喜诗自罢归居闲则诗益多有云山履历稿藏于

家公之先讳某者居华亭国𥘉𬒳荐署县学教谕事

至公之祖讳忠自华亭徙平湖者也父讳轩封宗人

府经历母张氏赠宜人子女各一人子植举进士为

刑部主事植始闻公病脾䟽请归养归逾年而公卒

将葬植来请铭余以未及识公固辞植曰余先君则

知子矣先君每诵子之文而得子之为人恨老不及

见子此行盖先君意也因涕泣固请嗟乎余何足以

辱公之知而亦乌能有述扵公也哉扵是按公之婿

礼部贠外郎钱萱所为状与公所上张御史书论徐

豪事而次序之不敢増损焉惧失实也铭曰噬嗑腊

肉或遇之毒终利用狱盘桓居贞有膏其屯卒困扵

臀呜呼古称巧宦四至九卿公岂其拙我则是铭

  运使张东洛墓碑铭

张公讳恺字元之号企斋后更以其所居为号曰东

洛先世居江阴至公父始徙无锡故今为无锡人公

成化甲辰中进士遭父䘮服除授兵部职方司主

事守山海关任满改刑部主事落职为顺德府管马

通判历东平州知州𥠖平府知府又落职家居用言

官荐起知太原府未任转福建都转运盐使司运使

致仕归凡(⿱艹石)干年而卒年八十有六为人狷介自植

扵不㓗一无所屑其居官所至公廉执法不肯小有

所诎其志其在山海关关故籍钱扵旅人以给官用

公即移檄永平府使量出官帑代其费至今便之历

顺德东平𥠖平三州郡皆有惠利在民务先礼教而

后诛罚其自东平徙𥠖平也东平人至涕泣遮道不

忍其去公平生既不受人一介人亦不敢轻以一介

溷公自为进士服除赴选邑令赆之二十金公谢𨚫

之其后为运使罢归诸贾人力请致羡馀九百金扵

公公拒弗内也独在东平时受一带扵郡人太守张

鄜鄜重义人也年九十馀矣未尝谒扵有司公去东

平独率子弟出饯且请赠公两带公辞不𫉬而受其

一惟公能致鄜之出惟鄜能致公之受盖两相为重

云其在𥠖平𥠖平所治苗獠兽伏谿峒间顽犷不可

羁绁而府治寓湖广五开卫城诸苗入办税钱率为

官军攫取不敢入以是多逋课又旧设抚苗官苞苴

黩货大为诸苗害公力请罢之且移文湖广诸司严

戢官军由是诸苗始出入城郭无所苦而税钱得完

诸苗有𬽦杀积十馀年不解者公与刻日为盟遂解

去自是贤声著蛮中在运司公清如州郡时钤束贵

势人不得占盐公虽以廉干强直为上下所快亦以

此取嫉扵人故屡奋而屡蹶其自刑曹而出顺德也

坐中官罗织诸曹或谓公居曹未久可自白公曰诸

曹皆无辜我何用独免为在𥠖平上官以不时谒为

咎然竟不往因龃龉力请谢病值阉瑾怒罚米夺官

则又蹶在运司为忌者所论则又蹶硁硁不肯少贬

而世遂亦不能容公然其忠信著乎其官靖节孚乎

其乡则虽嫉公者固亦不得掩也公壮岁严毅晚更

益以宽和绝声色绮丽博奕之好罢归三十馀年未

尝一诣公府里人高其义有曲直多就公决公死时

箧中无一金之积尝有盗夜突入其室发箧空无所

得怏怏去公为诗识之曰平生不受一文贿垂老犹

疑千镪藏所著有诗文(⿱艹石)干卷及备遗录𥙷赞四臣

事评螾窍馀音诸书共(⿱艹石)干卷藏扵家张氏先世皆

不仕而公父禶以公故赠奉议大夫娶扵邓而生公

自公之存诸子诸孙巳至二十馀人皆为儒称其家

风其详在状志中公卒扵嘉靖戊戍五月八日次子

塘等将葬公扵万安乡之新阡启公配过华二宜人

之兆合焉而以墓道之碑请扵余余昔读贡禹有言

居官而致富者为雄桀处家而得利者为豪隽夫汉

之俗尚近古然已如此又何责扵后世之靡靡者乎

以余耳目所见闻有不胜可慨者也然则铭公其可

辞铭曰世下而趋纯白日渝皦皦张公洁志励行始

官刑曹值阉见倾与僚同祸而不自明肮脏独信遂

与世屯既奋而飞复曵其轮好公嫉公世有千态惟

公抗节终始一㮣公归扵家四壁故庐闭门终日左

图右书繁华满前公一不好枵然空箧为盗之笑三

十馀年不出戸庭乡人慕公曰此典刑乡人慕公曲

直就辨缙绅慕公罕见其面如公笃行今也则亡刻

辞扵墓以愧墨夫

  吏部郎中薛西原墓志铭

西原先生姓薛氏名蕙字君采先生悯学者漓于多

岐作约言学者执言诠以求见圣人之心而不能自

见其心也作五经杂说方士穿凿乎性命之外而不

知养性之为养生也世儒泥象于有无之内而不知

无为之为有为也作老子解先生之学无所不窥不

名一家中岁始好养生家言自是绝去文字収敛耳

目澄虑默照如是者(⿱艹石)干年而卒未之有得也久之

乃悟曰此生死障耳不足学然因是读老子及瞿昙

氏书得其虚静慧寂之说不逆于心巳而证之六经

及濂洛诸说至扵中庸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曰是

矣是矣故其学一以复性为鹄以慎独为括以喜怒

哀乐未发为奥以能知未发而至之为窍自是収敛

耳目澄虑默照如是者又(⿱艹石)干年而后信乎其心其

自信之确也而后著之于书呜呼心学之亡久矣有

一人焉倡为本心之说众且哗然老佛而诋之矣学

者避老佛之形而畏其景虽精微之论出于古圣贤

者且惑而不敢信矣先生直援世儒之所最诋者以

自信而不惑其特立者欤先生少尝刻镂于诗世绝

喜其工今所传西原集者其少作也既有志于道则

弃不复为虽为之亦绝不较工与否然西原集世争

慕效之而约言老子解好者希矣先生以正德甲戍

举进士授刑部主事病免起为刑部主事以才调吏

部主事嘉靖中先生在吏部历考功司郎中而罢后

十八年辛丑正月九日以病卒于家年五十有三其

罢也坐论大礼先生自为刑部时值

武庙南狩抗䟽谏祸叵测先生晏然后大礼之议起

廼撰为人后解为人后辨奏入下狱巳而复其官然

巳为权贵人所不释矣巳而竟主给事中某构先生

罪先生上书讼坐是罢后所构事解吏部数移文促

先生赴官时权贵人且张甚曰是可褰裳而蹈渊也

哉竟屡荐不复起先生貌臞气清行已素峻洁其才

虽高然坦易洞朗破去厓岸豪杰皆慕与之交其庸

众亦无所嫉者独以一二权贵人故至一斥遂不用

先生方且艺圃灌花澹如也居乡绝不肯为人干请

至戚里有疾亲为之检方制药尝脱绵袄施冻者或

曰焉得人人而济之曰吾不愧此心耳始号西原居

士后扁其斋曰大寕斋更号大寕斋居士而世犹称

西原先生云薛氏故𨽾偃师 国𥘉以戍武平遂为

亳人祖琇父封吏部主事曰镒自封主事君而上皆

不显然世推长者妣杨安人生三子先生其仲也与

其季萱皆无子而伯兄兰有一子曰存先生与兰友

爱甚其没也兰为之经纪其䘮将葬先生于亳城南

先茔之次而缄其遗书请铭扵余无何兰使人来速

铭且告葬期曰卒之岁某月某日近矣𭧽先生尝寓

书于余叩以致虚极守静笃与未发之中其旨同异

余未及复请于先生也𥨸妄意之寂而未尝无感而

未尝有吾儒之所指为中也乎内有键而不出外有

捍而不入老氏之所指为虚静也乎以是复于先生

先生其许我哉虽然先生之注老子则可谓得其髓

者矣乃𥨸取先生之意而为之铭曰在昔老𥅆握玄

化枢人皆竞巧巳独(⿱艹石)愚吾师叹焉其犹龙乎棼棼

末学枝叶日繁岂不莞然而拨其根维𥅆之生寔是

谯亳寂寥至今西原有作闭戸独窥微言五千参诸

孔庭𫉬我同然孔曰未发𥅆曰静虚立教有二其䆒

岂殊譬如入海所贵得珠其所从入孰一其途自是

反躬精思力践默然一悟与天游衍亳之南墟有郁

其坟呜呼西原其尚何存

 吏部郎中林东城墓志铭

呜呼吾友东城林君古所谓敦行君子也纷华盛丽

耳目之好一不腻乎其外狷巧慧辨机智之习一不

钩乎其心洁以律乎其身一束修之问畏之(⿱艹石)苞苴

然谦以𥙿乎其人一舆台之贱接之(⿱艹石)宾友然行必

惬乎人之所安故不为嵬崖崭嶻之行言必衡乎力

之所抵故不为要眇浮阔之言嘉靖辛丑十一月二

十日以吏部文选司郎中卒于京师年四十有四出

其槖得银四两不能棺其寮友为之棺以归归不能

葬郡守朱君州守𥠖君赙之钱以葬而𥠖君又使君

之友陆位等状君之行来请铭朱君𥠖君君在文选

时所选廉平吏治其乡者也君讳春字子仁始号方

城以其先福建福清县方城里人后改东城祖讳某

父讳宏母某氏自君几世而上有讳閠者始自福清

以从戎𨽾㤗州守御所故君为㤗州人林氏自徙㤗

州未有以儒显者为儒自君始后君贵始赠其父宏

为吏部文选司主事而封母某氏为太安人君始以

窘故几废书者屡矣君读书居常以竹筒注膏系衣

带间惟所适则岀膏于筒燃火读书君父为漕卒君

又独与母妻织屦织屦读书率以夜不睡尝日中不

能炊贳米于邻不得君行歌自(⿱艹石)家人颇非怪之君

(⿱艹石)君是时坚苦已如是已而受学扵知州王君某

与其乡先生王君汝止两王君故王阳明先生弟子

君因此始闻致良知之说则心喜之至夜中睡醒无

人处辄啧啧自喜不休遂欲以躬践之则日以朱墨

点记其意向臧否醇杂以自考镜久之乃悟曰此

治病扵标者也于是骎骎有意乎反本矣戊子举乡

试壬辰举会试第一登进士第选戸部广西司主事

调礼部主客司主事又自礼部调吏部文选司主事

吏部故矜厓岸锁门谢宾客虽亲故人不往拜示自

尊重而吏部以提𤍠柄故虽诸寮中率自羯羠相猜

抵君色温气柔不以行能先人其在诸寮中悛悛下

之唯谨其在同志中虽其名位绝不相埒者悛悛下

之唯谨门无留宾日旰出部则遍走刺答诸宾客或

罗致诸宾客讲学意烝烝如也诸宾客人人自以林

君亲已其尤厚者则相与挟衾𬒳栉具往𪧐观寺中

讲学竟夕以为常后为郎中官重益多事矣然犹如

此以此诸寮中虽其志行与君绝不入者亦谓君长

者不复猜也而善类因君以联者为多君自束发至

盖棺未尝一日不讲学然君本以长厚清苦绳墨自

立其于学也亦因其质之所近君为主事是时缙绅

之士以讲学会京师者数十人其聪明解悟能发挥

说者则多推山阴王君汝中其志行愊实则多推

君与吉水罗君逹夫罗君扵朋友中最沉密矣然君

犹面疵罗君以其露才也君之自敛可知已王君汝

中洒落而君小心周慎画尺寸不敢失两人操行不

同然君独心敬王君为主事久之转验封贠外郎已

而调文选司贠外郎居一年母安人病瘫卧君谢病

归养君居乡则益悛悛谨甚如故儒生时家无一钱

亦不以取扵人家有一钱亦必以施扵人侍母安人

病病少间则出寓故所读书处万寿宫者与其故时

友人及乡之后生讲学以其间走安丰就其故师王

君叩所疑义每往必喜幸以为闻所未闻君扵师推

王君汝止于友推王君汝中君居官有未识王汝止

者君与之言必曰吾师心斋说如是君居乡有未识

王汝中者君与之言必曰吾友龙溪说如是居久之

赴官𥙷稽勲郎中调文选郎君自为吏部主事㤗州

守某黩而虐君请于尚书黜之㤗君乡也尚书趦趄

曰某未有劾者柰何君曰不实则罢主事遂以其人

调边地顷之南御史劾章至则其人也竟黜之后君

赴官泊淮淮守某以次谒诸过客舟始及君供张又

(⿱艹石)不知君为吏部者后淮守入觐考下当远调君

为稽勲郎具白尚书以过淮事荐其廉静恳乞留之

更得调永平内郡二者其一远嫌者不敢为其一怙

势者不能为而君为吏部(⿱艹石)此然君长者常䕶人短

其请黜㤗州守事则尤为君所难君既长选事益思

荐进贤人慎择监司守令洗刷奉其职然事有曵掣

或不能尽如所欲为则君自谓曰选曹之职欲上通

扵君与相冢宰之心下通扵选人与天下人之心相

冢宰之心未必选人与天下人之心选人与天下人

之心未必相冢宰之心选曹居其闲欲两合焉难矣

虽然求无负乎吾心足矣君始调文选会御史论君

受牌坊银事虽众以为妄然君独自念束发兢兢砥

行遭点染居常引咎不惬欲解宦又业已为之既任

事又曵掣缩缩不自得曹又多事君日夜其间固甚

瘁居无何病一夕卒卒之日犹在曹不自知病病且

革乃舁归舎先是君尝会朋友讲曾子启手足意恳

恻闻者皆怵惕未数日君遂卒君问学几二十年其

胶解冻释未知其何如也然自同志中语质行者必

归君君娶李氏封安人子四人暁晖曜昕暁朴而材

能似君者也为庠生妻某氏晖聘某氏女一嫁王用

宾葬以卒之明年某月某日墓在某所君不喜为华

词其举第一应试文字及后所为诗古文务理道质

而不艶如其人始君㓜不知书父故苦贫也不能资

君以书以馀子给事千戸王某所某奇君令与其子

王烈同学书君自是始学书后父数见君读书且喜

嗤之曰儿读书固善然书可饱乎因取其书欲烧

之君婉词跪谢乃解后君贵常恩王氏厚报之自王

烈以下礼节称谓岁时起居一不改扵故馀子时铭

曰君尝有言天然之门盎然出之不作好丑不为我

偶不为人觭大心之窟如彼日月光照四垂楼台殿

阙粪壤䑕穴亦所不遗藏疾扵薮有茹其垢蓄德之

资有如宝然玉金在前其耀不施君子若愚䁔䁔姝

姝不其浅而我韵君语勒石扵墓式昭世规

  刑部郎中唐嘿庵墓志铭

嘉靖乙巳三月二十九日刑部郎中嘿庵唐君卒扵

南京之官舎贫不能具棺殓尚书及诸寮赙之钱(⿱艹石)

干乃棺以还其家而知县茅君又赙之钱为葬具茅

君又将因邑诸生之请为之请扵上司而祀君扵乡

贤祠而以书来请铭君尝为永丰知县武定州知州

吏民为之生祠以祀君谨按君在镇江为乡先生在

永丰武定为循吏扵铭法宜扵是采君之姻友举人

陈君佐所为状为之叙而铭之君讳侃字廷直号嘿

庵家扵丹徒之开沙祖讳用父赠南京刑部郎中讳

汉母赠宜人严氏年十六入郡学为诸生正德癸酉

举扵乡久之以选为永丰知县迁武定州知州已而

擢南京刑部贠外郎转郎中君自束发至盖棺未尝

一日不兢兢砥厉名检然扵廉耻大闲则(⿱艹石)生而成

之年二十独居所读书处夜有奔者君峻拒之明旦

遂移其处终不以其故语人为举人入国学时出游

得巨商所遗金不启囊而还之君自少时其扵货利

声色中能崭然不为所污染(⿱艹石)此平生尤以忠孝气

节自许为诸生时父以𬒳囚系上书请代弗得乃籍

草地寝夏不帷冬不𬒳如是者竟一年父免狱乃止

居常清苦自刻及为州县未尝一日携妻子数千里

外独与一二垢衣村仆相朝夕而饭𬞞羮豆榻茅以

居有寒士所绝不堪者君曰我素然其治永丰武定

永丰为江西刁讼邑而武定为山东悍州君既素岂

弟长者务掩人瑕疵其为吏尤欲以古教化先之不

忍以㪣朴苛细为能故所设科条其始(⿱艹石)甚迂阔久

之真诚溢出吏民至不忍欺绐遂以办治称江西俗

鬼而永丰有岳神祠居人奔走杂男女香火无空

日永丰又素善为优闾里浸淫传习谓永丰腔使民

淫于欲而匮扵财君曰此大蠧也立痛革之君为县

其有理之言虽贱吏必改容谢之立为之行其无理

虽权势人百方为请毫厘无所假借宽贷以是君居

县数年告讦请托之俗为之一变其在武定则尤以

镇静拊绥疲人嘉靖戊戌

章圣梓官往承天道山东上官檄君德州供张至则

诸内奄牌校横索百端挟威凌侮声势詾甚奴叱诸

尊官鞭挞州县假言供张不办捕死矣欲以恐吓钱

物诸同事者皆惧逃去君独横身当之先是君命从

者舁一空棺密置旁舎中及诸人索钱急君佯谓曰

吾与(⿱艹石)诣钱所受钱乃引之旁舎中指棺示之曰吾

已办死矣钱终不可得也诸人乃稍稍引去事遂以

办始君受命上官裒民间财甚钜欲尽以给君犹恐

不塞君曰以半往足矣至是所需又不及其半而以

其馀还之公帑诸逃者皆𬒳劾逮去而君乃受旌君

本长者居常怡愉简默温温不见臧否其为吏尤悃

愊至其临利害乃出锋锷片言折伏豪索敏锐集事

绝出于精悍吏所不及如此君所居官率空槖以归

及 朝觐考满入京师又率空槖以行以是著节声

亦以是淹滞扵世为州县皆五六年而后迁然而上

官亦往往有知君者至为考曰廉介(⿱艹石)赵清献人以

为不诬在郡县久人情吏事益练居刑曹尤以执法

得情著闻君卒时年五十有九子果府学生先君一

月卒女二婿李某王谥孙男三思忠思信㓜者未名

始君同邑有易洞丁君者好古道明扵易以传其子

𥙷斋君玑尤刻意清苦风节竦一时君为𥙷斋入室

弟子其风节亦似其师君又善教诱乡里后进从君

㳺者君诲之不专以文艺每曰湏使此心无愧神明

可也其弟子浸浸有知向方者(⿱艹石)朱锡王春王合节

軰其著也合节以女婚君之孤孙君之卒也为之经

纪其家而速余铭以终君之葬者亦合节也铭曰凡

人为吏廉者或刻惟君长厚温温悃愊凡人扵乡贞

每绝俗惟君浑然不露畛域州邑有言此吾卓侯乡

闾有言近古太丘经纪其家弟子事师赙葬崇祀是

在有司考终撰美太史则宜

 礼部郎中李君墓志铭

公姓李氏讳儒字宗文其先自嘉兴徙居华亭之陆

磊塘又徙泗泾扵是世为华亭人大父讳常父讳柬

以公故赠南京礼部主事李氏自赠主事公而上世

以读书好礼望于乡然皆隐而弗耀至公始显公亦

久而后发自为邑庠生凡(⿱艹石)干年而入太学又(⿱艹石)

年为正德庚午始举于乡明年辛未中会试又病不

能 廷对至甲戌始第进士公年四十馀矣人以谓

公蓄久而发之迟且蕲于速售而公见时事不可其

意遂谢病以去自是家居者又十年盖未尝一日历

乎其官而亦已澹然无复有冀于世也因自号宜散

以见其志会嘉靖𥘉今

天子诏起恬退之士(⿱艹石)干人而公名在数中于是始

就选为建寕推官属郡缺守公摄守事凡一切利害

当罢行者无不悉力为之未尝以摄守故自苟而郡

中望公亦如真守是以公虽佐郡而居守之日为多

虽职专平刑而泽之及人不独鞫讯谳论间而巳为

推官(⿱艹石)干年擢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南部为散吏

而祠祭为清曹经岁不知案牍公之靖约尤宜于其

官又三年升南京刑部郎中公年五十有七人谓公

尚可以待而公已决于去矣于是请老而归者又八

年而终是为嘉靖丁酉四月二十七日也呜呼士之

勇于进怯于退而忘其自㓗也久矣公之行在古人

不为奇然求之今世得数人焉如公者何其少也然

就公而论则有两说去于郎中之时者犹为易而去

于进士之时者则为难盖宦成而不能去者有矣未

有始进而必去者也去于正德之时者犹为易而去

于嘉靖之时者则为难盖遇浊世而不能去者有矣

未有治朝而必去者也岂庄生所谓以簪笏为柴栅

者公固其人欤然公得以极幽居之乐而自肆于园

池竹石之闲优游而至于老此其所得较之老死汩

没于奔走者何如也则公之高扵人远矣公俭朴而

寡欲粝飰敝衣终身常然虽在官中亦然自建寕归

不载行李惟破箧贮书数卷而已公资于身者薄故

系于物者轻系于物者轻故能处纷华而不留甘寂

寞而不厌如是而世能撄之者少矣而况于一官之

去就欤嘉靖庚寅予以年家子弟识公于潞河𥨸窥

公貌古而气清萧然如在江海之上则未尝不慕其

为人退而询其履历尤可慕也后几年而公卒诸子

子忠等将葬公而以长史吴君所为状请铭于予于

是知公为尤详公孝弟修于其家廉让信乎其乡多

出于人之所难然公既以恬退有闻他可不具书也

公母刘与⿰纟⿱𢆶匹 -- 继母张皆赠安人配王封安人礼部贠外

郎讳皋之女子四人子忠子诚子钦子良子钦早卒

馀三子皆太学生女二人婿太学生唐自明乡进士

姚篚孙男四人开阊阖辟开为邑庠生孙女四人𥘉

公之生母刘以产死故公平生痛母最深后诸子每

欲为公择葬地公辄泫然止之曰吾死必迩吾母于

是子忠等葬公于某地先茔之次从公志也葬以卒

之某年月日呜呼是其可铭也已铭曰道世交䘮洁

者寡得车弥多䑛弥下如蝇集垢檏不舍泊然不系

惟公者众注以金独以瓦百年考德在此也

  戸部郎中林君墓志铭

林氏之先自莆田徙居晋江之永福里君高祖梅徴

孝廉不就父嶤县学生方贡扵大学会君贵推恩封

承德郎戸部主事母李氏赠安人君讳性之宇帅吾

一川其号自少受书扵主事君君学既有所受而精

之以思多所自得其所说易中庸时义自为庠生时

诸经生则已遵信之如前軰人已而久不第诸经生

则益遵信其说如已第者所居教授常数十人佥事

萧君请以为子师宾礼之佥事有所属吏以𧷢败因

私扵君曰君脱我我厚谢君君曰某书生耳知为师

授弟子经他非所敢闻也其人愧谢去嘉靖元年

扵郷八年举进士授浙江丽水县知县三年擢南京

戸部山西司主事监龙江天䇿诸卫仓丁主事君忧

服除改戸部浙江司主事为尚书梁公材所知委监

龙庆古北口仓三年迁贵州司贠外郎监天津仓以

病乞改南京遂迁南京戸部广西司郎中过家病卒

年五十二君为人悃愊质讷葸葸细谨世俗一切钩

距机警凿空笼𦋐之巧非特有所耻而不为亦(⿱艹石)

性有所必不可移而为之然者以是居乡亦以是为

吏以是待其良吏民亦以是待其顽吏民所至未尝

一有所变其始令丽水也或以丽水岩邑非击抟不

可集事君唯唯然竟不变久之邑亦以治而豪黠吏

空手坐曹中至不能具𫗴糜山谷素捍文网之民有

十馀年名捕不能得而涕泣顿首归诚扵君之一言

者邑故有窑课后窑戸以课重徙尽则均其课扵并

窑居人之不为窑者至君䟽除其额凡(⿱艹石)干会造籍

时里中以窜绝自言者三十馀戸吏以为无故减三

十馀戸且得罪君竟减之守令本以盈课额多戸口

为功最而君之为令盖如此律令仓法最重坐者往

往累死而老仓曹方収粟时贪升斗之贿不择美恶

干湿岁久浥烂辄系死不能赔死则连系其妻子坐

监龙江仓时款款戒语其属曰柰何以升斗故坐重

法乎顷之适有浥烂坐罪者君辄愀然曰柰何以升

斗故坐人重法乎遂命发数仓粟与其浥烂者均给

扵军曰此一军所亏粟粒耳于是诸属感泣至不忍

犯法其在龙庆以为商贾𫟪储所本商贾病则粟不

来粟不来则𫟪人坐困故一切条去其所不便高其

价以招之自是粟溢扵廪而君得以时其出纳以济

𫟪人之急至在天津时值仓粟空又寒冻饷道阻军

无所食君即奏请发旁近德州仓粟给天津军三月

食或谓于法不得相借君不为止已而

朝廷竟从君议当是时微君一军几詾詾君本细谨

畏事为戸部慎出纳守尺寸法不敢失至其越法有

所移用如天津时事而曲法有所宽贷如龙江仓时

事有足多者仕宦十五六年历县令戸曹最久家无

多赀割田四十亩以给族人之不能婚与葬者居乡

缩缩循谨甚既卒邑诸生具君行谊请祀君乡贤祠

有司核实如诸生言君娶云云于是君之乡人洪君

朝选状君之行而一新且因洪君以请铭扵余余尝

识君扵同年中以为他人忠诈险易非久与之处不

能知至君固可望而知也为之铭曰百姓之誉可以

非道干乡曲之闻可以诡行得盖其暂也或然而久

则未尝不忒惟君既去而邑人以思既没而乡人是

式吾据是以为铭庶几不蔽乎君之德

  施推官墓志铭

公无锡人也姓施氏讳訚字克和自号静观居士以

贡为平乐府推官致仕归凡十六年今年嘉靖丁酉

七月一日卒年七十有七越三月辛亥望日葬于惠

山从先人之兆也公自少读书能为文章及年五十

馀始得官而平乐在南荒水陆之途且七八千里公

素踈散不喜为吏虽强往非其乐也满三载卒弃去

公磊荦魁岸负气少所屈下又善谈对客呫呫不休

意所蓄藏如噎物必吐之乃已故不能媕婀以久于

官亦不能沉浮以媚于乡里或有过虽亲故必剖露

无所隐或不可其意虽贵势必众中噍骂之恐其不

闻以是人多畏其口为推官时值猺酋放横上官以

公口辨遣入谿峒中谕酋酋为之愧屈剽掠一息性

喜为诗尤好陆放翁之作所著有北游录粤南纪游

静翁遗稿其中所载诗为多大抵皆师放翁而似之

者其在平乐意所感慨亦往往寓之扵诗郡产莲酒

诸贵官往往下郡恣所取无限度民苦之公曰酒有

尽而索者无尽虽涸江水为酒亦不能给也因作诗

以讽诸贵官惭之自是少索莲酒者既罢归家无厚

储则一以其力寓之于诗后年益老病痹家益萧然

公绝不以屑意而吟诗如故既病痹不可起公曰世

所谓讳死者此𫘤孺子耳死即死何足藉乎及死犹

自谑曰吾如负债者今限满湏偿耳呜呼此岂所谓

逹人者耶公父讳廉为医学训科施故医也至训科

名益显训科子惟公一人而有女二一女嫁于龚训

科君所命公字而子之名渐者龚氏妺所生子也𥘉

公未有子因子渐于是尚冀自有子也后公果自有

子曰涣矣复夭死故渐未归龚氏虽自涣在时公爱

渐与涣等渐有子阳得公亦抚而教之如其孙公卒

渐行三年䘮以子报之观公之所以待渐与渐之所

以报公者乡人皆以为厚而余以此未知公之心也

呜呼甥舅之不相为后也久矣古者縁恩以制服据

义以立宗故𥘵免无服之族人且得相后而功服之

甥舅且不得相后是古人所以敬祖重宗也谁能易

之以公之意固知渐之不能久于施氏而况施氏之

有后无后固不在渐矣观公尝录水东日记所载周

氏之事及朱子答汪尚书之书而自题其后盖不以

周氏之祭其外家为是而必以朱子为外家立后之

言为不可易也此固公之所以阴属意于渐者与公

之力既不及自为而有待于渐渐之力于今又未能

为也将有待于其后与渐好古知礼必能爱公以德

而不负于公也公有女一人嫁莫因余与渐雅善虽

不足以知公然渐之请不可辞乃序而铭曰古者立

后惟祧是守惟族无远族异则否公选于族未得其

人我施自出甥也则亲曰字我甥以待有子天胡不

然有子而死公所未为甥能代之施鬼无馁终将赖

(⿱艹石)古有训爱之在德预为此言以勒幽石

  松阳知县胡君墓志铭

君既卒而余往吊其家君之弟露出所遗嘱示余大

要教诸子弟孝友廉谨退让或各随其材性所病而

分与之药井井一如家人居常语其字画遒谨亦与

君平时手书无异盖前属纩三日也及属纩露请诀

无他言第曰做人做人嗟乎死生亦大矣能精明(⿱艹石)

是是足以知君矣君年四十馀㳺南都师事吕先生

仲木邹先生谦之始闻古儒者之学时尚以牵扵举

业故未能竟其意也君自南都归而余罢编修家居

时时与其弟露候余君峭立直刚而露恂恂朴实余

心喜两君之为人每相过辄竟日语其语大率世所

谓迂僻者而两君独心喜之然君之意每(⿱艹石)恨扵向

未有闻先生长者之言既有闻扵先生长者之言而

已晚者余尝谓之曰回头即岸矣何晚之云嗟乎君

今卒矣岸乎与否君其自知之矣而余𥨸谓观君所

以处死其足以知君者也君且卒嘱其弟请余铭君

之墓君讳云字雨之号霁斋胡氏谱相传以为安定

先生之后自海陵徙无锡大父讳辕父讳岳号西崖

君自㓜寡言笑不嬉弄不敏扵他艺亦不习扵便狷

稍长习举子业为文丰约拘纵有法其居庠所与游

多豪士至戊子岁举扵乡余亦以是岁举已丑君下

第入南监始见吕邹两师而问学焉乙未复试京师

会闻母䘮而奔哀号劳顿渉数千里入门骨立每哭

辄仆三月后始力疾营葬事三年未尝展颜色自君

痛西崖之早世也掲一联扵书舎曰思亲每忆临危

日对卷常怀赴考时弟露稍疾痛则君竟夕不寐露

有三子接而殇也露颦君为之蹙扵额露展君为之

解扵頥君之病也露左右寝处如子盖君所以感之

戊戍又不第始就选为松阳知县松阳处州属邑也

处州古称难治而松阳僻在山岩中先是数馑扵水

又属开矿居人争骇散君周旋抚谕仅而安集其诸

奄校以矿事至者又竞欲庖勃威君以浚扵民而土

人之不逞者又阴唆之君慷慨辨诘不少屈竟与抗

礼君又素廉抚拾无所得其人至相诫曰母生事非

他县比也是以矿事首尾二年而民不甚骚君尤为

分巡胡君有恒所知胡君介士也尝谓君曰官如水

衙如冰我最甘扵清苦犹不及也松之俗嫁女破产

虽富族亦多不举女有逾四十不能妻者虽其良族

亦率以抢婚为常事君患之始下令曰母溺女溺女

者重坐之又以为母子天性也惟痛节其送女之费

则女可蕃女可蕃则抢婚可不禁而息又下令曰送

女母过(⿱艹石)干过(⿱艹石)干重坐之由是女亦浸育然去官

竟以抢婚事也始诸生王宰聘徐女有豪者夺而婚

诸其子君怒将置之法遂诬君扵上官反复辨诘久

之事白矣然竟以误 朝觐遂坐罢君性刚微类𥚹

扵人不能瓦合其为令尤不肯脂韦骫法务在惠贫

弱抑豪强其抑豪强也取中法而已三年未尝杖杀

一人君既归每独坐一小池亭或时与诸相知㳺息

论学其间既老矣不复泛观他书惟好王阳明先生

文集日玩诵之有疾尚手摘其要语以为子孙训其

居闲非庆吊未尝辄入郡邑城或时入郡城一问讯

余也始君为小池石焉嵌以临深字而问铭扵余余

未及铭而君卒矣于是铭其墓君娶云云铭曰众之

生也如偶借机自多其能逮其卒也如偶去机遂颠

其灵君之生也趄趄踽踽不能为巧逮其卒也垂绝

之言一何了了不遭于生而妥于死盖㫺人有言岂

以其重若彼而其轻若此

  兴国州同知徐公墓志铭

复斋徐公既卒且葬而公之妻卞孺人实先公卒至

是合焉子显佶等诣余请铭余姻也宜铭公公讳徽

字朝典家于武进新塘之板桥大父锜父封戸部主

事璟璟娶于陈为兵部尚书节愍公洽女孙封太恭

人是生公公幼读书善记𮥼于文词自为诸生及与

余大父给事公同时给事公故名士而公伯兄朝文

与驰骋上下两人交相善也公妻又唐之自出与给

事公有连公既师事伯兄而往来于给事公所切劘

砥淬其文益昌后伯兄与给事公同时登第去而公

独逡巡庠序间无所遇久之始以贡为太学生则公

年且四十馀矣又数年而选兴国州同知楚俗呰窳

而兴国负山阻习犷悍同知职主赋顽黠逋租戏狱

为常官司相沿一切以鞭棰钳钛从事犹不能集公

独深隐之为弛其禁或时自割俸代之偿兴国人往

往惠公然其顽尚逋租如故时态公终不痛䋲督之

其诸科条张设类多所纵舍公本魁岸峭直居乡曲

闲不肻与龌龊辈游又不能忍人之过或面诮让至

其莅官行法乃更悃愊近人(⿱艹石)此上官知公者亦厚

奖之然久之竟坐课殿罢罢官而家又贫恬如也性

好奕既㞐闲则益以奕饮为乐或浪迹山水间间则

课诸孙句读斥俗累一不挂心十馀年至嘉靖辛丑

七月壬寅日乃卒年七十又七卞孺人父谟谟娶扵

唐给事公从姊扵余从祖姑也能嫓德扵公少公一

岁先公三年卒墓在欧墓山公所卜也葬以公卒之

明年正月二十八日铭曰仕不必逹期适意处不必

丰期无累𬯎然自足人间世亦有好逑谐厥志考终

最德石以识

  信丰训导殷君墓志铭

翁姓殷氏讳佐字时衡号龙岩无锡人也殷氏之先

有讳序者举进士遭遇

文皇帝时自知州擢布政使布政生琏琏生广成广

成娶扵马而生翁殷氏以布政公故阀阅推高邑中

其子弟相尚以志气撑拄门戸为事而翁居其间尤

倜傥魁岸自喜然殷氏自布政公以儒术进至翁大

父与父与诸昆弟则多隐扵布衣而翁乃复自奋扵

儒翁昆弟四人而翁次在第三其长兄俊余尝铭其

墓秋野翁者也秋野既少代父治家事而翁因得专

意扵儒𥘉布政公为四川布政时御茂州叛夷有功

活降者数万人夷人立祠以祀翁始向学即慨然发

愤曰吾先世功德不可无⿰纟⿱𢆶匹 -- 继其业者而布政公故以

诗举进士为无锡首其后诗学既废而邑中诸经师

往往以尚书教授于是翁乃别授尚书翁既发愤扵

先世之业又无家累也以专其志故其诵习勤苦精

䆒不间日夜夜率五鼓起以硫黄𬋖火然烛至旦为

常既遍以讲扵邑中诸经师则又博求四方之精扵

经者为师其最著者同邑张运使恺华亭钱修撰福

运使敦行人也修撰以文雄一时其尚书则用以魁

礼部试者故翁耿介负气不少媕阿扵俗得之张氏

其为文冠冕跌宕驰骤不诡绳墨得之钱氏为多翁

在经师同门诸弟子中岳岳无所让诸经师亦每注

意翁其为庠诸生在同庠诸生中岳岳无所让诸提

学及诸提调官每试亦辄前翁久之翁所与同经师

及同庠诸名士往往登第去为逹官而翁独逡巡庠

校中凡六举而不一遇其后以久次贡京师则翁年

五十馀矣遂以贡选为赣之信丰训导赣在岭上信

丰尤僻壌仕宦绝少翁至则以素所闻诸经师者切

劘诸生信丰相传地产蜈蚣而少蛇蛇或数十年蛇

一出县发科第一人翁始至一巨蛇出顷之有张生

纯者果得举人以为是殷师之教也居二年力请致

仕归翁既归而向时所与同经师同庠诸名士登第

为逹官者亦多解官家居其伯兄秋野翁亦既老而

致家事扵子矣翁家居则与秋野翁白首䜣䜣相对

每宾燕子弟环列或剑负两翁两翁蛇委其间而出

则与其故人同时解官者相与结觞咏之会谈说

事以时登眺为乐久之翁病失明而故人亦零落且

尽乃独坐卧一室时时口诵所记忆少时所闻诸经

师者以教子旦已而子旦笃扵学行能文章有声则

翁喜谓可以卒先世之业而⿰纟⿱𢆶匹 -- 继吾志矣翁为人貌伟

少魁岸倜傥自负至老而其气不衰年八十有二而

病卒卒之日嘉靖乙巳九月十六日也翁配云云所

著有龙岩稿藏扵家旦以翁卒之明年十二月一日

启先嫡母之兆合葬于舜柯山祖茔之次旦与余善

故翁之葬也旦来请铭铭曰其为诸生卅年不遇其

师诸生二年以去䆒其𥘉终不离庠序学此敩此弦

诵书数博士传经多在门生亦在其子既文且美谓

翁数觭其偶在此

  赵府奉祀正王君墓志铭

赵府奉祀正曰𨺗崖王君者武进人也讳学字子静

始以郡庠生入太学以太学生选今官未及行而卒

年五十有四曾祖讳珩祖讳尹父讳觐母潘孺人自

君以上世为武进钜族人号之曰夹山王氏王故匡

姓也其先有仕扵宋者以国讳省子孙因之而既没

则称故姓云妻华孺人为华君世明之女孺人无子

而两侧室皆有子曰守谦守约皆为太学生守谦娶

白君省夫女守约娶孔君叙修女女婿太学生邵鏊

庠生曹悰太学生徐莘君卒之日为嘉靖丁酉二月

丙辰葬扵祖茔之次其地曰夹山其日曰卒之明年

十有二月甲寅呜呼君自少巳为太学生宜其可以

坐而注官然君章章句句昼讽而夜思瞿瞿然视其

太学生常如白衣之不足以发乎其身君故饶扵赀

宜其可以坐而衣食其中然君督耕课织赢入而缩

出瞿瞿然视其故赀常如空槖之不足以资乎其家

视故赀如不足以资乎其家而欲振之君之志既种

而获矣视太学生如不足以发乎其身而欲进之则

君以柅扵命而不能偶也君自居郡庠至为太学生

三十馀年尝以庠生应举者一以太学生应举者三

中间岂无可以冀扵一售者然竟莫之售以老君既

抑塞以至扵垂老而后就选及选又独得所谓王府

官者王府官虽尊重然散地不持尺寸之𫞐又老死

不复迁转君以故滋悒悒不乐居久之或有谈

赵王之贤耸踊君者君以为然且跃然治行矣又遘

疾竟以不起呜呼悲夫君为人重厚绝不以口邮传

人过失人亦无有以口过过君者华孺人始归扵君

有从嫁田三百亩君谢𨚫之人以是重君而君赀虽

饶然素俭约能甘贫士之所难其所衣常䟽布衣一

衣可十许年食常𬞞而不肉其过苦乃如是自其父

母没后奉养祖母三十年如一日不朝夕轻去左右

是以君迟回不肯就选虽其意欲有所湏然亦以祖

母故也君葬既有日扵是君之二弟子庸子明戚君

之不显扵世而惧其泯然扵后也乃率其二侄以赵

君克𥘉所为状诣余请铭余未及知君而尝交扵子

庸子明间二君好学而文足以知其兄也巳乃许之

既论次其事又系之以辞曰余观汉之才士(⿱艹石)枚乘

邹阳宦吴邹阳又宦梁而相如宦扵梁终能蜚声天

朝为汉词臣使后世鸿渐之士莫不抵掌而慕焉彼

独非王国官耶何为今之没没而不著也如王君者

縦不能宦逹然使其得曵𥚑王门而⿰马参 -- 骖后乘扵雁池

莵𫟍之间亦未为不遇也筮仕扵始衰方就官而殒

(⿱艹石)有或迟之或速之然者此岂可不谓之数耶范

蠡有言既已施扵国吾欲用之家君虽无所试扵世

然迹其施诸家者亦略可睹矣

  都督沈紫江生墓碑记

沈氏世官奉议卫其先临淮人也有讳葆者

高皇帝时以功授湖广蕲州卫指挥同知改广西驯

象卫葆传子忠调奉议卫景㤗间迁奉议卫扵贵县

扵是沈氏家贵县忠三传至锭皆世官锭以功陞指

挥使子瑛袭指挥使娶扵鲍生公公既贵而赠祖父

皆都指挥同知祖母母皆夫人公名希仪字唐佐以

生时紫水出故号紫江自少英气磊磊雄胆略广俗

尚弩而公独精弓射能挽强命中正德三年袭指挥

使年十八掌卫印八年剿木头十二年征永安剿陈

村所至常先大军摧锋毒弩中膊中股陞都指挥佥

事十四年征府江剿滑石殱之夺还贼所卤掠剿义

寕桑江杉木诸巢深入亲斩大酋一人首虏多礧中

其颠十五年征古田先登夺隘为多陞都指挥同知

掌司印嘉靖五年剿龙山深入是年田酋猛叛五哨

进兵公自请当中哨夺其隘而濳结猛妇翁归顺知

州璋使内间猛以走死田州平公最巳而追杀猛弟

礼于阵跌马折左胁骨六年升思田参将七年剿落

春首虏多八年调柳庆参将居二年谢病明年而复

为柳庆参将带镖佩弩箐栈联络环广右而巢者以

千数柳庆最劲小劫大掠烧城掊库无月不有廓清

为难擅地拥兵杀生恣睢环两江而州府者以百数

右江最劲喜人怒兽𥸤党闘雠无岁不有钤辖为难

公御诸猺荡巢摧壁不专以威绥辑善猺视同吾人

是以诸猺畏而信公御𡈽酋解纷排难不专以恩洞

其阴事坐獖其牙是以𡈽酋睦而惧然则世雄之与

乌合情状各异攻心之与夺气变化亦殊猺贼虑其

散走聚其党而猎之则公之所以殱渌里也𡈽酋虑

其薮众散其党而孤之则公之所以䌸岑金也在柳

庆先后十三年所剿皂岭怀䌸三层马峡火黄马辇

七山昙应诸谿峒凡五十馀所𫉬覃韦邓雷诸大姓

渠帅或馘或磔或剜目截耳纵之凡数十人首虏积

至五千馀级身为大将常先登散家财为赏得狼兵

死力尤善用谍兵行所向虽肘腋不得先闻或已傅

贼垒贼尚醉酒𪖙寝其入巢未尝妄杀是以动辄成

功柳人德之比扵山都督云为木主而生祀之以配

扵云祠十九年复谢病二十年起为都督佥事总兵

贵州居二年谢病归二十二年北虏大入𫟪召天下

名将至京师公在召中而佐戎事扵宣大遂总兵江

淮二十五年调总兵广西公为参将尝奏言扵

朝曰狼兵亦猺獞也猺獞所在为贼而狼兵死不敢

为贼者非狼兵之顺而猺獞之逆其所措置之势则

然也狼兵地𨽾之土官而猺獞地𨽾之流官土官法

严足以制狼兵流官势轻不能制猺獞莫(⿱艹石)割猺獞

地分𨽾之旁近土官得古以夷治夷之䇿可使猺獞

皆为狼兵矣或虑土官地大则益难制土官富贵巳

极自以如天之福势不敢有他望又耽恋巢穴非能

为变即使为变及其萌芽图之易也且夫土官之能

用其众者倚国家之力也不然肘腋姻党皆勍敌矣

国家之力足以制土官土官之力足以制猺獞臂指

之势成则两广永无盗贼其论甚伟然世莫之能用

也公善揣事情练扵当世大计然世独以能将知公

公为将其奇䇿远算世亦不尽知然世独以胆勇敢

战知公耳𥘉田猛既诛督府议设流官公曰必且挟

思恩为变矣十八年立堡弩滩以控峡贼公曰贼据

其险我乘其冲此与投肉虎口何异后皆如所料公

既连为贼所中每阴雨辄痛自为参将数以病告制

道冠山人服治生墓而时往㳺焉自江淮徙广右也

以书来请余记余复扵公曰古之为将者据鞍矍铄

至老不敢言疲(⿱艹石)乃自为茔竁卧而饮酒此山泽自

放者之所为也二者甚不两得而公乃欲兼之耶虽

然公之志则远矣公为人精悍其临敌目光逆射两

颧頳色挺刀一呼人马辟易其平居嬉怡谑笑臧𫉬

舆庖无不欢然处族人虽雠至相贼杀不记更厚施

之与人交重然诺肠胃如直绳一视可尽至扵临敌

应机腹里谿谷飞箝网络神鬼不能测或诮公谲公

曰吾谲贼耳非谲人也知公者以为然配帅夫人子

三长学有父风其次觉次黉俱业儒所治生墓在贵

县城北其地曰廖家井南望渌里北睇龙山左黔右

郁两江萦纡皆公𭧽所挥戈斩级处异日有过公墓

者得母慨然而思乎且夫古者人君尊宠立功之臣

则或为之象祁连山象鐡山扵其墓以旌其烈扵不

朽公平诸猺靖广右猺中多大山则宜何象然

天子方且鞭挞四夷以大事推毂公公所建立计不

止西南一陲也其所象盖未定云

  指挥佥事汤雪江墓碑铭

雪江公既葬之八年有子庆总兵江淮以平海寇功

陞都督府署都督同知乃追念先烈将树碑扵公之

墓而请文扵余余观古者人臣有崇勲殊阀则上之

人为之赞述其祖先功德而锡之庙噐以彰其世美

(⿱艹石)古江汉之诗而子孙树有勲阀则亦归美于其先

而为之铭于彛噐以著于世(⿱艹石)古钟鼎敦匜之铭而

诗与铭又必托之一时文人史氏(⿱艹石)吉甫诸人故其

文辞与功烈相炳耀不朽今都督所树立既无愧古

者经营江汉之绩其树碑勒铭亦正与古钟鼎之谊

应而余虽尝职太史然才下不逮古之能为诗与

铭者远甚其何以彰雪江公之美而称都督显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至意扵是强为之序而铭之序曰雪江公讳宝字天

贵姓汤氏其先有讳忠者为东瓯㐮武王讳和之弟

㐮武以故人从

高皇帝起滁阳下江东举瓯闽蜀北定中原为佐命

首功忠以诸弟给事幕下摧锋䧟坚与有劳绩累官

至锦衣卫指挥佥事改榆林卫再改邳州卫忠生敏

敏生镛镛生琥皆世其官琥生公自忠至公凡五世

公貌魁岸雅好文艺习骑射既授任恭谨自将尝督

饷运廉平敏事漕运都御史总兵官交荐之选掌军

政正德间流贼为患淮以北诸郡骚动公始屯兵扵

外以保两河既贼大举来寇公乃移兵入城与知州

僇力缮守未几贼径由城北渡河去寻有骑至城下

呼曰我从虏某也愿乞降公因诘之曰贼何为去曰

昨贼首刘六令诸营曰邳无轻犯邳帅谋勇纪律整

严其下必有敢死用命者遂宵遁公辛苦四载卒完

孤城以抗剧贼邳人至今颂之抚按连䟽其功能将

拟擢用甫四十公即引退曰人生贵适志何自苦为

也扁其轩曰白醉亭曰习静以见志公慷慨好振人

之急有同官移用库银数百两时宦瑾法酷度不能

还欲自毙公为卖产完之刘马荘贼起公与千戸张

虎分兵出捕忽报贼至马头为虎信地公即脱所披

甲与之比虎与贼战数𬒳箭赖甲厚以免尝以事之

江东闻史痴者能诗𦘕善诙谐夜造其门时盛暑痴

散发披𬓛而出握手懽甚绐之舟中载至邳数月而

返公本将家子当其擐甲跃马须髯奋张可谓雄勇

其兴致所至乃绝与骚人逸士号为清狂者相类(⿱艹石)

此公卒始都督为仪真守备时数以身搏贼军中

服其胆勇余亦素知其为人巳亥岁余赴京师过邳

都督饮余沂水之曲酒酣余戏之曰将军得无有生

之心乎都督慷慨奋言曰幸𫎇国恩更得待罪行间

敢不尽死予益壮之及海上捷至以为不负其志也

汤氏本凤阳人远祖皆葬凤阳自忠以下乃葬邳之

半戈山公从葬其兆先是

天子续东瓯之后封灵壁侯而都督又适有成功呜

呼其㐮武之遗烈也哉铭曰桓桓东瓯开国扵信带

砺是崇有弟曰忠亦爵扵武是为小宗蝥弧大纛五

世五传以及扵公保障扵邳有寇草𥨸既乘其墉渠

帅愕眙曰有人焉竟不敢攻四十而退逍遥文墨牖

下以终繄公有子既生代公而才且雄分阃扵真遂

移金山贼无坚锋时维嘉靖十有九年寇乱海东妖

氛狼藉海上诸城昼闭不通 帝命都督尔习于海

尔维总戎楼船一麾鲸鲵遂戮都督之功人亦有言

公侯数世必复其终在昔东瓯䌸彼方氏亦扵海中

扵维都督树绩扵海东瓯是同稽古有铭勒此丰碑

告成扵宗太史作辞以配江汉昭示无穷

  仪宾李公墓志铭

仪宾江陵李公卒扵嘉靖甲午九月某日年七十有

七先是公之配 隆中县主薨 赐葬扵江陵城东

东湖之原垂三十有八年而公卒遂以卒之明年乙

未月日合葬焉自公卒至葬

天子赐祭二坛扵是公之子中孚等图所以昭宠命

谓铭不可非其人既葬久之乃以属其友唐顺之追

为之铭顺之谨按公讳麟字应祯号西薮曾祖璋祖

灏皆不仕至公父恺始以乡贡士知永新有惠政迁

吉安府同知公生而岐嶷既长颀而髯读书善悟解

洞扵声律尤工字书得子昂体是时 辽沅陵昭安

王以

高皇帝曾孙 辽简王孙封沅陵属近而势尊其女

欲得佳婿婿之及见公喜曰吾婿如李生可矣其女

者所谓隆中县主也以是 奏授公亚中大夫为仪

宾岁禄四百石公本儒家子既为 王族馆甥又清

以闲而公性故坦率一切不营营扵产至扵声色狗

马驰骋凡诸纨绮贵戚素态又公所不好既清且闲

而又无外累与他好是以能㳺心扵载籍或登高赋

诗把笔肆书奕棋饮酒清谈酣笑睥睨宇宙逍遥人

世之外以极骚人逸士之乐而翺翔扵诸王孙与乡

里𦒿旧之间以此适其志而终乎其身盖自诸史百

家星官堪舆道书释经下至稗官小说皆能陟其津

涯而发之诗歌清远飒爽类其为人有集(⿱艹石)干卷呜

呼公在贵戚中其所谓翩翩者欤公淡泊扵财且素

长者不猜逆人人或持劵贷之不问其能偿与否辄

与卒多为所负不计也有持劵来者又辄与如𥘉故

多赀以是后乃落莫矣亦无介扵心顾谓诸子曰汝

兄弟不自树立多金何益后诸子皆力学为儒者而

长子中孚以进士今为府同知中孚前时推官镇江

公来镇江视中孚所为皆当公意飘然遂归中孚为

推官用廉能徴以例出为今官其所树立未艾也人

谓公固宜有后云三子中孚其长也次中立次中行

皆为邑庠生女六人皆嫁为士人妻𥘉 隆中县主

惟一女而三子五女皆出⿰纟⿱𢆶匹 -- 继室谢孺人而孺人亦卒

扵公卒之后三年始公在孕时母史梦有麟𫀆乘白

马造门者吉安公奇之遂以应祯名公而字之梦麟

后值沅陵王不喜二名则请易置公之名字而去其

字之上字以为名今名与字是也始者梦耳然公果

𫀆白马为贵人者五十馀年噫亦异矣铭曰在汉

尚主列侯之尊爰及后世多取清门虽盛貌选亦以

材授磊磊李公少敏而秀遂以韦带作合椒房惟

帝展亲用锡金章虽则金章而不官守奕棋赋诗此

外何有后有令子官扵润州公来自西顺江而流润

人迎公再拜稽首曰此钜人吾侯之父昔公在孕吉

梦是逢究公所历正如梦中谁云儒者未尝语怪视

履考祥太史铭在










重刊荆川先生文集卷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