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圃集/序
世之人。知患文章之不古若。而不知患其人之不及古人。吾见其迷且惑也。文章人之言也。言者出于心。非自外袭以取之也。安有人不若古人。而其发而著于言者。独能追武于千古之上乎。圣经尚矣。不敢论已。试自秦汉以来。历选其身任贯道之器。杰然为一家言者。类非贤人君子。即皆卓荦豪杰之士耳。攻文章者。能耻其为人之不若人。而不徒务其在外之文焉。则不患其言之不足以不朽也。近世文章之立帜词苑。雄跨前代者。听之舆人之诵。莫不一辞归之于菊圃姜公。而济恭自童丱出入门墙。其所以得之于公者。异乎人之得之矣。盖公仪度峻洁则仙鹤之峙乎青田也。性宇严方则砥柱之障乎冲波也。家居孝友尽伦。邻党感服。立朝独持清裁。非僻莫干。及其道与时暌。杜门谢世。犹且眷顾世道。诱掖人才。嘐嘐然尚友者。惟郭林宗是已。当是时。公之道穷矣。公之身敛矣。视其居城西数亩之宫。蓬藋萧然。人之得一言知奖者。荣若龙门。虽以赵孟之能贵贱人。亦不能夺其权焉。盖古人所云当世第一人者。公虽欲让以不居。有不可得者矣。孟子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以是言之。诗书与其人。不可二以观之也明矣。公之文章。苍郁老健。力挽古道。以诗乎则五七言近体。比少陵不屑。五言古风。言有尽而意无穷。其重东序之锺也。其音清庙之瑟也。以文乎则源委六经。咀嚼龙门。简奥而能迭宕。典则而能反复。间架缔构。无少馀憾。要之许眉翁以后一人而已。呜呼。此岂公之力之所能致哉。所发者公之心也。所形者公之言也。公之所抱负。即古人之道。其辞之与古人合。其理有不期然而然者耳。虽然世之以文章蔽公者。已是知公之浅。而此犹卷而怀之。不得侈笙簧黼黻之用。况其古人之道。又孰能使之展布。而寿止中身。士林赍痛。呜呼唏矣。公有著述。弃而不稿。所亡逸过当。今之裒集者。不过士友间平日传诵与丌阁者耳。济恭适按关西节。痛斯文之坠地。慨型范之无所。遂与公之胤子必岳甫。商订考校。锓诸文梓。念昔公不知济恭鲁劣。尝以国士见待。顾济恭白首空洞。学不加进。不能塞先辈期望之意。区区所自效。特剞劂一事耳。呜呼。使公有知。其不曰负公也耶。抑曰不负公也耶。
圣上五十一年乙未。崇政大夫行平安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都巡察使管饷使平壤府尹蔡济恭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