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云南通志/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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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三 万历云南通志
卷十四 艺文志第十之一
卷十五 

云南通志卷之十四

艺文志第十之一[编辑]

其目二:遗文、板刻。

鸣呼!道德同则丈轨一,土壤阂则风俗殊。有宋三百年间,弃南中为异域,片言只字,鲜能有存,遂使两汉风猷,斩然莫继。所谓王道贻隔化之讼,贤人绝附骥之荣,文献不足,岂皆地之罪哉!今志所录,出于前代者无几,惟国朝诏命及宗工哲匠所为文词,有诸志不及载者,谓之遗文。其经籍六艺翻锓,在官所宜关钥者,谓之板刻。并括于艺文志以存之。庶于追往诏来,扬幽阐𦣱,考治乱之槪,究得失之原,绎经营之功,寻游览之迹,皆得而复焉。

遗文[编辑]

〔汉〕[编辑]

  • 陆贾《南中行记》。《崇文总目》。
  • 李膺《益州记》。《后汉书》注。

〔晋〕[编辑]

  • 杨终子山《哀牢传》。杨终子山为郡上计吏,进《哀牢传》,孝明奇之,召在兰台。见《论衡》。
  • 常璩《南中志》一卷。附于《华阳国志》。
  • 嵇含《南方草木状》一卷。《晋书》。

〔唐〕[编辑]

  • 韦皋《开西南夷事状》十卷。贞元十四年十一月己未,韦皋进《开西南夷事状》十卷,叙开复南诏之由。
  • 袁滋《云南纪》五卷。贞元十年,滋使南诏。元和十三年六月,上之。
  • 韦齐休《云南行纪》二卷。长庆三年,韦齐休从京兆少尹韦审规使云南,纪往来道路及见闻。序谓:云南所以能为唐患者,以开道越隽耳。若自黎州之南,清溪关外,尽斥弃之,疆场可以无处。不然,忧未艾也。及唐之亡,祸果由此。本朝弃隽州不守,而蜀遂无边患。
  • 樊绰《云南志》十卷。咸通中,樊绰撰。以南蛮程途、山川、城镇、名号、诸蛮族类、风俗、物产,纂为十门。
  • 樊绰《南蛮记》十卷。载南诏。
  • 徐云虔《南诏录》三卷。乾符五年七月,南诏请通好,邕州节度使辛谣遣从事云虔复命。使囘,录所见闻上之。
  • 窦滂《云南别录》一卷。叙南蛮族类及风土。
  • 窦滂《云南行记》一卷。《唐志》。
  • 李德裕《西南备边录》十三卷。大略谓成都藩翰,西南备御,不可少弛。于是纂兵将粮械之数,城镇种落之名,岁计经用之目,并以太和六年为断,及诸郡故实,外夷情状,烦碎毕书。今所存仅一卷,馀皆缺。
  • 李充《益州记》。《玉海》。
  • 云南《风俗记》一卷。《崇文总目·地理》八十三部、八百四十七卷。始于《山海经》,终于《云南风俗记》。

〔宋〕[编辑]

  • 辛怡显《天禧云南录》三卷。天禧元年,监虔州商税辛怡顾撰。淳化五年,以西独顺贼与南蛮结连,诏募命官士庶通边事者,往黎、嶲界招抚。时怡顾自荐请行,至道元年讫事而归。是书备载始末云。

〔元〕[编辑]

  • 郭松年《南诏纪行》。《元志》。
  • 李京《云南志略》四卷。大德五年,京奉令宣慰乌蛮。乌蛮,云南一部也。始下车,未及有所施,会群蛮不靖,巡行调发,馈给镇抚,屡周云南,始悟前人纪载之失,悉其见闻为志略云。虞集为之序。
  • 张道宗《纪古滇说原集》一卷。其书始自唐、虞,讫于咸淳。滇之方域、年运、谣俗、服叛,纪载事迹,一一详备。

〔国朝〕[编辑]

  • 杨慎《载记》一卷。载九隆世族,及张、蒙、郑、赵、杨、段、高七氏名号起灭之颠末,盖取诸《白古通玄峯年运志》而删正之为记云。

御制类[编辑]

〔唐〕[编辑]

玄宗敕云南王蒙归义书[编辑]

敕西南蛮大帅、特进蒙归义及诸酋首领等:卿近边境,不比诸蕃,率种归诚,累代如此。况卿等更效忠孝,朕甚知之。顷者,酋之中或有携贰,相率自讨,恶党悉除,即日蕃中应且安帖。然则临地殊境,亦须有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卿可思之,岂虚语也。所有蕃中事意,使者且知之。秋凉,卿及百姓并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复敕云南王蒙归义书[编辑]

敕蒙归义:吐蕃于蛮,挺行报复。又嶲州盐井,体属国家。中间被其内,近日始复收得。卿被蕃落,亦因具知。吐蕃惟利是食,数论盐井。比有信使,频以为词。今知其将兵拟侵蛮落,兼拟取盐井,事似不虚。国家与之通和,未尝有恶。今既如此,不可不防。卿即与达奚守珪部落团练,候其有动,言可出兵。必无事踪,亦不得先举。嶲州相去道里稍遥,若有警急,复须为援。并委卿与达奚守珪计会,无失事宜。卿于国尽诚,在边为捍。委计得所,朕复何忧。秋中渐凉,卿及首领百姓并平安好。今故令内给事王承训往,一一口具。遣书指不多及。

敕首领铎罗望书[编辑]

敕故姚州管内大酋长部傍时嫡孙将军铎罹望:卿之先祖,输忠奉国。遽闻徂逝,深怆于怀。言念边人,必籍绥抚。又逼蕃界,兼资镇遏。卿宜缵承先业,以副朕心。故遣宿卫首领王白于姚州都督达奚守珪讨会,就彼吊慰。便授卿袭浪穹州刺史,井赐绫三百匹,至宜领取。秋中己凉,卿及首领以下井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国朝〕[编辑]

太祖高皇帝谕云南诏[编辑]

洪武八年诏曰:朕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古今定论,祸福常理也。朕起自草莱,削平群雄,戡定祸乱,今已七年。中夏既安,四夷多附,绝无强凌弱众,暴寡,所以臣顺于我者,得遂其生,共享和平之福。惟尔云南王某,乃元君遗派,受封西南,孤处遐荒,犹未臣服。以若所为,非贻患于大理之民,必自致丧身灭姓于大理之手。二祸之机,必有其一不可逃者,何也?盖云南土地人民,本大理所有,自汉通中国,称臣朝贡,至唐宋皆受王封,其来久矣。昔因尔元灭其王而统其地,及今百年,无有复其故物者。迩来元祚颠覆以尽,尔尚力据其地,不还大理自王,果欺人乎?欺天乎?人虽可欺,天不可欺,祸患之报,将不旋踵至矣。今特遣尔亲族烕顺王亲往开谕,如果上顺天理,下契人心,即奉贡来庭。不然,朕当别遣使者,直抵大理,仍赐唐宋所封旧号,令彼为王,合兵加讨,悔将何及?於戏!胡虏无百年运,今已足信,人心转移之机,在人自审而己。时不可失,尔其思之。故兹诏示,想宜知悉。钦此。

谕大理诏[编辑]

洪武八年诏曰:始因有元失驭,海内云扰,华夷无主。朕近自洪武元年戊申秋八月,群雄尽平,复我汉人故国,统一中夏。今经七年,四夷诸国,皆己通报,无不称臣入贡。惟尔大理,不见国王名号,未尝遣使。今年秋,翰林承旨詹同奏阅群书,方见西南大理,昔在唐宋,受封王爵,为元削去国名,止称土官某,乃元君遗派,王者主之,至今未得为王。朕会臣僚,议依唐宋所封,以尔段氏为大理国王,未知信否。故特遣官先行往谕。如果遵依朕命例囘,即再遣使者专赍宝印诰命,令尔君臣开设国事,同享承平之福。如果不然,他日兵会云南,未知胜负何如。尔其审之。钦此。

赐西平侯沐英复姓诰[编辑]

洪武十年诰曰:曩者朕于扰攘之时,年已二十有五,尚未生儿女。尔沐英因兵乱受厄,父母不可复会。尔是时八岁,而逢难罔知存活。朕怜其孤而且幼,特抚育如儿,夜卧同惼数番鼾睡于朕怀。后因吾有诸子,尔亦长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尔名,使从尔姓,祀尔祖宗。鸣呼!推人穷理,恃释患以提携。今也不忘尔孩童之状,吾无异于尔父蒙蒙儇顽于左右。俄而思起若是,犹动首育之心。念昔以尔为子,今有微劳,特贵尔为西平侯。尔当思幸逢之初会,休忘释难之恩。梦寐神交,则鬼神知报矣。鸣呼!扶颠持危,惟全者之为知报;不忘独,君子之道修。其若究心利济,永为多福,吉哉!钦此。

谕征南将军颖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敕[编辑]

洪武十六年敕曰:旧岁命尔等率甲土三十万,南征诸夷,兵临普定,如风草上,所以去后还昂,致有小疵。及至入云南之域,擒首帅于曲靖之西,败鸟蛮于可渡之北,席卷豪英,长驱于碧鸡、金马来云已驻牂牁。未几捷报,摧坚敌于点苍山下,而抚金沙逻逻心悦者,其金齿不战而率土以归。于是雕题之蛮闻知,即遣使入贡以再,而献生口。檄从百夷之种,威来八佾之邦,将军其劳至矣。然功并亘古,动著彤庭,美风遍播于华夷,丈夫至是,岂不以显父母扬名者矣。今也勤劳既多,欲劳以饮用,奈何山川险远,速不及赴,特以朕心劳之,其敕然耶?故兹敕谕。钦此。

特谕云南平诏[编辑]

洪武十六年诏曰:朕荷上天眷佑,海岳效灵,祖宗积德,自即位以来,十有五载,寰宇全归于版籍。惟西南诸夷为云南梁王所惑,恃其险远,弗导声教。特命征南将军颕川侯传友德、副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率甲士三十万,马步并进,罪彼不庭。大军既临,渠魁尽获,云南己平。诏吿天下,臣民共知。於戏!福民永己,圣贤之为;逆天违命,根祸殃民,身家被罪,惟西南诸夷应之。故兹诏谕。钦此。

再谕云南诏[编辑]

洪武十六年诏曰:曩因元政不纲,豪杰纵横,朕提师旅与之并躯十有二年,然后命征虏大将军平华夏,诸将四征五年,中原是平,万姓宁家,纪年己十五年矣。惟尔乌撒、乌蒙、东川、芒部、建昌等处抗命弗庭,况云南梁王诱我边士,因是发征南将军颖川侯传友德、副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率三十万众,问尔西南诸夷之罪。十五年正月初一日,将军颕川侯等报至,言云南等处尽行克复。今特遣使斋诏谕尔云南鸟撒、鸟蒙、东川、芒部、大理、建昌、水西、普定等处人民,今后敢有不遵教化者,加兵讨平之。有事宜开列于后。於戏!《春秋》之义,罪重者释,有罪而纳逋迯。尔云南王及诸夷酋长宜其然乎?故兹诏谕。钦此。

复谕云南诏[编辑]

洪武十六年诏曰:自有元失驭,群雄并起,声教异为,烝黎各擅,是致废兴叠叠,民不降生。朕𥞊马厉兵于江左,控弦三十万,以观诸雄。久之,群雄弗臣,乃命征虏大将军平元都,肃靖华夏,奠安黎庶。迩年以来,士不弯弧,马牧平野,农耕有馀,人皆乐福。惟尔西南诸夷,密迩声教,恃队弗庭,纳逋匿有罪,坐受西川之任,肆侮中华,凡我朝臣,孰不奋恨?是以特兴问罪之师。今云南既平,诸夷服从,故诏谕以更生之恩,所有事宜,条列于后。於戏!知天命者福臻,昧天理者祸至,信如四时,速如影响。播吿诸夷,想宜知悉。钦此。

再谕颖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敕[编辑]

洪武十七年敕曰:云南之地,稽古之典,气厚风和,人民尚兵。上古以为遐荒,中古禹迹所至,以别水土,故地属梁州之域。自汉、隋、唐三代,皆中国所统。曩元既有其省,数出名臣望重者镇之。今将军等率精兵前进,不逾百日而取之,若非名望重者守之,愚下之辈未可托也。今特命汝南侯梅思祖、平章潘允明二大臣暂署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事定之后,除官替回。故兹敕谕。钦此。

谕云南布改司左参政张𬘘右参议韩钥敕[编辑]

洪武二十三年敕曰:古之尚志之士,必立身行道,而道行名成而后已。所以然者何?贵身荣家,以顾父母。卿效贤人之道,方始当日省月觉,以观下愚,造殁身之计。今命乡西南,方面重任,君子道兴之所。然且云南诸夷杂处之地,若欲治安,非出群之才不可。卿必忠可格天,诚可会人,生灵是幸。故兹敕谕。钦此。

赐僧无极归大理诗[编辑]

春游草木尽青青,觅法年年曾未宁。石径云穿霞入树,江波烟罩气横汀。芒鞋馥郁山花嫩,顶相馨香汗水清。试问去来人指路,上方云谷几程程。春行风暖渐寒轻,花萼馨香雨露青。一钵养生蔾藿饭,五天含性玉王经。黄梅岭畔人犹集,白鹤林中刹愈增。幸际此时僧敬日,杖挑云衲下巍层。

世宗肃皇帝敬一箴幷序[编辑]

夫敬者,存其心而不忽之谓也。元后敬则不失天下,诸侯敬则不失其国,卿大夫敬则不失其家,士庶人敬则不失其身。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五子之歌有云:予临兆民,如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推广敬之一言,可谓明矣。一者,纯乎理而无杂之谓也。伊尹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其推广一之一言,可谓明矣。盖位为元后,受天付托,承天明命,作万方之君,一言一动,一政一令,实理乱安危之所繋。若此心忽而不敬,则此德岂能纯而不杂哉?故必竸怀畏慎于郊禋之时,鍜神明之鉴享,发政临民,端庄戒谨,惟恐拂于人情。至于独处之时,思我之咎,何如改之不吝;思我之德,何如勉而不懈。凡诸事至物来,究天至理,惟敬是持,惟一是协,所以尽为天之子之职,庶不忝厥祖厥亲。由是九族亲之,黎民怀之,仁泽覃及于四海矣。朕以冲人,缵承丕绪,自谅德惟寡昧,勉而行之,欲尽持敬之功,以驯至乎一德。其先务又在虚心寡欲,驱除邪进,信任耆德,为之匡辅,敷求善人,布列庶位,斯可行纯王之道,以坐致太平雍煕之至治也。朕因读书而有得焉,乃述此以自勗云。人有此心,万理成具。体而行之,惟德是据。敬焉一焉,所当先务。匪一弗纯,匪敬弗聚。元后奉天,长此万夫。发政施仁,期保鸿图。敬怠纯驳,应验频殊。征诸天人,如鼓笞桴。朕荷天眷,为民之主。德或不类,以为大惧。惟敬惟一,执之甚固。畏天勤民,不遑宁处。曰敬惟何,怠荒必除。郊则恭诚,庙严孝趋。肃于明廷,慎于闲居。省躬察咎,侥戒无虡。曰一维何,纯乎天理。弗参以三,弗贰以二。行顾其言,终如其始。静虚无欲,日新不已。圣贤法言,备见诸经。我其究之,择善必精。左右辅弼,贵于忠贞。我其任之,鉴别必明。斯之谓一,斯之谓敬。君德既修,万邦则正。天亲民怀,永延厥庆。光前垂后,绵衍蕃盛。各尔诸侯,卿与大夫。以至土庶,一遵斯谟。主教协一,罔敢或渝。以保禄位,以完其粮。古有盘铭,目接心警。汤敬日跻,一德受命。朕为斯箴,拳拳希圣。庶几汤孙,底于嘉靖。

诗类[编辑]

〔汉〕[编辑]

渡兰仓歌[编辑]

水经注:汉武帝时,通博南山道,渡兰津,行者苦之。歌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渡澜仓,为他人。

〔晋〕[编辑]

常璩述南中志[编辑]

赤德中微,巨猾干篡。白虏乘衅,致民涂炭。爰迄灵献,皇极不建。牧后失图,英雄迭进。覆车齐辄,蒙此艰难。

〔唐〕[编辑]

骆宾王军中行路难[编辑]

君不见,封狐雄虺自成群,凭深负固结妖氛。玉玺分兵征恶少,金坛授律动将军。将军拥旄宣庙略,战士横戈静夷落。长躯一息背铜梁,直指三危登剑阁。阁道迢遥起戍楼,剑门遥裔俯灵丘。邛关九折无平路,江水双源有急流。征役无期返,他乡岁月晚。杳杳丘陵出,苍苍林薄远。途危紫盖峯,路涩青泥坂。去去指哀牢,行行入不毛。绝璧千里队,连山四望高。中外分区宇,夷夏殊风士。交趾枕南荒,昆弥临北户。川源饶霉雾,溪谷多淫雨。行潦四时流,崩崖千岁古。漂梗飞蓬不暂安,扪藤引葛陟危峦。昔时开道从军乐,今日方知行路难。沧江缘水东流驶,炎州丹徼南中地。南中南斗映星河,秦关秦寨阻烟波。三春边地风光少,五月泸川瘴疠多。朝驱疲斥堠,夕息倦樵歌。向月弯繁弱,连星转太阿。重义轻生怀一顾,东征西伐凡几度。夜夜朝朝斑须新,年年岁岁戎衣故。城隅涢也水。天涯望转积,地际行无己。徒觉炎凉节物非,不知关山千万里。弃置勿重陈,征行多苦辛。且悦清笳梅柳曲,讵忆芳园桃李人。锋节红旗分日羽,丹心白刃酬明主。但令一被君王知,谁惮三边征战苦。行路难,几千端。无复归云凭短翰,空馀望日想长安。

白居易折臂翁诗[编辑]

新丰老翁八十八,头鬓眉须皆似雪。玄孙扶向店前行,左臂凭肩右臂折。问翁臂折来几年,兼问致折何因缘。翁云贯属新丰县,生逢圣代无征战。惯听梨园歌管声,不识旗枪与弓箭。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是时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伦将大石锤折臂。张弓簸旗俱不堪,从兹使免征云南。骨碎筋伤非不苦,且图栋退归乡士。臂折来经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飞骨不收。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嫁上哭砌砌。老人言,君听取。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不赏边功防迹武。又不闻天实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生人怨,请问新丰折臂翁。

蛮子朝诗[编辑]

蛮子朝,汎皮船兮渡绳桥,来自嶲州道路遥。入界先经蜀川过,蜀将收功先表贺。臣国云南六诏蛮,东连牂牁西远蕃。六昭屋居初锁碎,合为一诏渐疆大。开元皇帝虽圣神,唯蛮倔疆不来宾。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没。至今西耳河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谁知今日慕华风,不劳一人蛮自通。诚由陛下休明德,亦赖微臣诱谕功。德宗看表知如此,笑令中使迎蛮子。蛮子导从者谁何,摩挲俗羽双隈伽。清平官持赤藤杖,大将军繋金呿嗟。异牟寻,劳寻阁,劝待敕,召对延英殿。上心贵在怀远蛮,引临玉座近天颜。冕旒下垂亲劳俫,赐衣赐食移时对。移时对,不可得,大臣相看有羡色。可怜宰相拖紫佩金章,朝日唯闻对一刻。

李白怀赠南陵常赞府诗[编辑]

岁星入汉年,方朔见明主。调笑当时人,中天谢云雨。一去麒麟阁,遂将朝市乖。故交不过门,秋草日上阶。当时何特远,犹与我心谐。置酒凌歊台,欢如未曾歇。歌动白纻词,舞迥天门月。问我心中事,为君前致辞。君看我才能,何似鲁仲尼。大圣犹不遇,小儒安足悲。云南五月中,类丧渡泸师。毒草杀汉马,张兵夺泰旗。至今西洱河,流血拥僵尸。将无七擒略,鲁女惜园葵。咸阳天下枢,累岁人不足。虽有数斗酒,不如一杯粟。赖得契宰衡,持钧慰风俗。自顾无所用,辞家方求归。霜惊壮士发,泪满逐臣衣。以此不安席,蹉跎身世违。终当灭卫谤,不受鲁人讥。

古风[编辑]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喧呼救边急,群乌皆夜鸣。白日跃紫微,三公运权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借问此何为,答言楚征兵。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

储光羲送李宓云南伐蛮诗[编辑]

昆明滨滇池,纛尔敢逆常。天星耀𫓧锁,吊彼西南方。冢宰统元戎,太守齿军行。囊括千万里,矢谟在庙堂。耀耀金虎符,一息到炎荒。蒐兵自交趾,茇舍出泸阳。群山高崭岩,凌越如乌翔。封豕骤跧伏,巨象遥披攘。回溪深天渊,树厉逾舟梁。玄武扫狐城,蛟龙除方良。雷霆随神兵,碈磕动穹苍。斯伐若草木,繋绿同犬羊。除丑饮弥河,啁啖乱行藏。君子恶薄险,王师耻重伤。广车设置梁,太白收光芒。边夷静县道,新暂行纪纲。剑阁掉勒归,武弁朝建章。龙楼加命服,獬豸拥秋霜。邦人颂灵旗,侧听河洋洋。京观在七德,休哉我神皇。

高适贺李宓伐蛮归诗[编辑]

天宝十一载,有诏伐西南夷。右相杨公兼节制之寄,乃奏前云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击之。道路队艰,往复数万里,盖百王所未通也。十二载四月,至于长安。君予是以知庙堂使能,而李公效节,适忝斯人之旧,因赋是诗。圣人赫斯怒,诏伐西南戎。肃穆庙堂上,深沉节制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料死不料敌,顾恩宁顾终。兹门天海外,转战蛮夷中。梯𪩘近高乌,穿林经毒虫。鬼门无归客,北户多南风。蜂虿隔万里,云雷随九攻。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饷道忽已远,县君垂欲穷。精诚动白日,愤薄连苍穹。野食掘田鼠,晡飧兼僰僮。收兵列亭候,拓味弥西东。临事耻荀免,履危能饬躬。将星独照耀,边色何溟濛。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庑兰若未死,孙吴知音同。相逢论意气,慷慨谢深衷。

南诏献奉圣乐歌[编辑]

《骠传》:南诏奉圣乐,用正律黄钟之均,宫征一变,象西南顺也;角征终变,象戎夷之革心也。舞六成,工六十四人,替引二人,序曲二十八叠,舞南诏圣乐字。舞人十六,执羽翟,以四为列。舞南字,歌圣主无为化;舞诏字,歌南诏朝天乐;舞奉字,歌海字修文化;押圣字,歌雨露覃无外;舞乐字歌辟土丁零塞。皆一章三叠而成。舞者初定,执羽箫鼓等奏散序一叠,次奏第一叠,四行,赞引以序入。将终,雷鼓作于四隅,舞者皆拜,金声作而起,执羽稽首,以象朝觐。每拜跪,节以钲鼓。次奏柏序一叠,舞者分左右蹈舞,每四柏楫羽稽首。柏终,舞者拜,复奏一叠,蹈舞抃揖,以合南字。字成遍终,舞者北面跪歌,导以丝竹,歌以俯伏,钲作覆揖,押馀字皆如之。唯圣字词末皆恭揖,以明奉圣。每一字曲三叠,名为五成。次急奏一叠,四十八人分行罄折,象将臣御边也。字舞毕,舞者十六人为四列,又舞辟四门之舞。遽舞入,遍两叠,与鼓吹节进舞三,退舞三,以象三才、三统。舞终,皆稽首逡巡。又一人舞亿万寿之舞,歌天南滇越俗四章,歌舞七叠,六成而终。七者,火之成数,象天子南面生成之恩;六者,坤数,象西南向化。凡乐三十,工百九十六人,分四部:一、龟兹部,二、大鼓部,三、胡部,四、军乐部。龟兹部有羯鼓、措鼓、腰鼓、鸡娄鼓、短笛、大小觱篥、柏板,皆八;长短董、横笛、方响、大铜钺具,皆四。凡工八十八人,分四列,属舞筵四隅,以合节鼓。大鼓部以四为列,凡二十四,居龟兹部前。胡有筝、大小箜篌、五弦琵琶、笙、横笛、短笛、拍板,皆八;大小觱篥,皆四。工七十二人,分四列,属舞筵之隅,以导歌咏。军乐部:金铙、金铎,皆二;㧏鼓、金钲,皆四。钲、鼓,金饰盖,垂统苏。工十二人,服南诏服,立辟四门舞筵四隅,节拜合乐。又十六人,画半臂,执擉鼓,四人为列。舞人服南诏衣,绛裙襦,黑头囊,金佉茸画皮靴,首饰袜额,冠金宝花鬘,襦上复加画半臂,执羽翟。舞俯伏,以象朝拜;裙襦乌兽草木,文以八彩杂华,以象庶物咸遂;羽葆四垂,以象天无不覆;正方布位,以象地无不载;分四列,以象四气;舞为一字,以象五行;秉羽翟,以象文德;节鼓,以象号令远布;振以铎,明采诗之义;用龟兹等乐,以象远夷悦服;钲、鼓,则古者振旅献捷之乐也。黄锺君声,配运为土,明上德常盛。黄锺得干初九,自为其宫,则林锺四律以正声应之,象大军难面,提天统于上,乾道明也。林锺得坤初六,其位西南,西南感至化于下,坤体顺也。太簇得乾九二,是为人统,天地正而三才通,故次应以太簇。三才既通,南吕复以羽声应之。南、中、酉,西方金也;羽,北方水也。金水悦而应乎时,以象西戎、北狄悦服。然后姑洗以角音终之。姑,故也;洗,濯也。以象南诏皆吐蕃归化,洗遍日新。皋以五宫异用,独唱殊音,复述五均,著分金石之节。奏一黄锺,宫之宫,军士歌奉圣乐者用之。舞人服南诏衣,秉翟,俯伏拜抃,合南诏奉圣乐五字,介词五。舞人乃易南方朝天之服,绛色,七节襦袖,节有青标排衿,以象岛翼。乐用龟兹胡部。金钲、捐鼓、笛各四部,与胡部等,合作琵琶、长笛、短笛、方响各四,居龟兹部前。次贝一人,大鼓十二,分左右,馀皆坐奏。三曰姑洗,角之宫,应古律林锺为征宫,女子歌奉圣乐者用之。舞者六十四人,饬罹彩襦袖,间以八采,曳云花履,首饰双凤八挂,彩云花鬘,执羽为拜抃以节。以林锺,当也;统,象岁功备,万物成也;双凤,明律吕之和也;八挂,明还相为用也;彩云,气象也;花鬘,象冠也。合奉圣乐三字,唱词三,表天下怀圣也。小女子字舞,则碧色襦袖,象角音,主木首。饰巽相,应姑洗之气,以六人略后,象六合一心也。乐用龟兹胡部。其钲、拇、铙、铎,皆复以彩盖,饰以花趺,上陈锦绮,垂流苏。按瑞图曰:王者有道,则仪凤在鼓,故羽葆鼓栖以凤凰,钲栖孔雀,铙、铎集以翔鹭,钲、㧏项足久饰。南方乌兽、明泽及飞走翔伏,钲、㧏、铙、铎皆二人执击之。贝及大鼓工伎之数,与军士奉圣乐同,而加鼓、笛四部。四曰林锺,征之宫,敛拍单声,奏圣乐,文夫一人独舞。乐用龟兹鼓、笛,每色四人。方响二,置龟兹部前。二隅有金钲,中置金铎二,贝二,铃钹二,大鼓十二,分左右。五曰南宫,羽之宫,应古律黄锺为君之宫。乐用古黄锺方响一,大琵琶、五弦琵琶、大箜篌倍,黄锺觱篥、小觱篥、竽、笙、埙、箎、搊筝、轧筝、黄锺箫、笛倍,笛、节鼓、柏板等工,皆一人坐奏之。丝竹绥作,一人独唱,歌工复通唱军士奉圣乐词。

权德舆送袁滋持节册南诏诗[编辑]

西南使星去,远彻通朝聘。烟雨僰道深,麾幢汉仪盛。途轻五尺崄,水爱以流净。上国洽恩波,外臣遵礼命。离堂驻驷驭,且尽樽中圣。

送人赴黔中[编辑]

一尊岁洒且留欢,三峡黔江去路难。志士感恩无远近,异时应载惠文冠。

窦群黔中书怀[编辑]

万国非京国,千山拥丽谯。佩刀看日晒,赐马傍江调。言语多重译,壸觞每独谣。㳂流如著翅,不敢问归桡。

元稹贺南诏献地图土贡诗[编辑]

西南六诏有遗种,僻在荒陬路寻壅。部落支离君长贱,此诸夷狄为幽冗。犬戎彊盛频侵削,降有慎心战无勇。夜防钞盗保深山,朝望烟尘上高冢。岛道绳桥来款附,非因慕化因危悚。清平官繋金呿嵯,求天叩地持双拱。益州大将韦令公,顷实遭时定汧陇。自居剧镇无他绩,幸得蛮来因恩宠。为蛮开道引蛮朝,迎蛮送蛮常继踵。天子临轩四方贺,朝廷无事唯端拱。漏天走马春雨寒,泸水飞虵瘴烟重。椎头丑类除忧忠,瘇足役夫劳洵涌。匈奴玄市岁不供,云蛮通好变长𨽸。戎王养马渐多年,南人耗悴西人恐。

刘长卿送任侍郎黔中充判官[编辑]

不识黔中路,今看遣使臣。猿随万里国,岛似五溪人。地远官无法,山深俗易淳。须令荒徼外,亦解𢣷埋轮。

徐凝南诏攻成都诗[编辑]

守隘一夫何处在,长桥万里只堪伤。纷纷塞外岛蛮贼,驱尽江头濯锦娘。

雍陶哀蜀人为南蛮俘虏四首[编辑]

但见城池还汉将,岂知佳丽属蛮兵。锦江南渡遥闻哭,尽是离家别国声。大渡河边蛮亦愁,汉人将渡尽回头。此中剩寄思乡泪,南去应无水北流。欲去乡关行路迟,此生无复却回时。千冤万恨何人见,唯有空山岛兽知。越嶲城南无汉地,伤心从此更为蛮。冤声一恸悲风起,云暗青天日下山。云南路出洱河西,毒草长青瘴色低。但渐攀跻渐披豁,一时收泪听猿啼。

马乂蜀中经南蛮俘虏后寄雍陶[编辑]

酋马渡泸水,北来如岛轻。几年期风阙,一日破龟城。此地有征战,谁家无死生。人悲还旧里,岛喜下空营。弟侄意初定,交朋心尚惊。自从经难后,吟苦似猿声。

贾岛南中寄皇甫侍御[编辑]

晓钟催早朝,自是赴嘉招。舟泊湘江阙,田收楚泽遥。雁惊起衰草,猿渴下寨条。来使黔南日,时应问寂寥。

送雍陶入蜀[编辑]

江上事若诸,那肯滞云南。草色分危蹬,杉阴近古潭。日斜褒谷岛,夏践嶲州蚕。吾自疑双鬓,相逢更不堪。

高骈天威迳诗[编辑]

豺狼坑尽却朝天,戢马休嘶瘴岭边。归路险墟今坦荡,一条千里直如弦。

顾云天威行[编辑]

蛮岭高,蛮海阙,去舸回艘投此歇。一夜舟人得梦间,草草相呼一时发。飏风怒起云颠狂,波涛摆掣鱼龙僵。海神怕急上岸走,山灵股栗入石藏。金地飞伏电闪过,白日倒挂银绳长。轰轰砢砢雷车转,霹雳一声天地战。风定云开始望看,万里有天才四片。车遥遥,马阗阗,平如砥,直如弦。云南八国万部落,皆知此路来朝天。耿恭拜出井底水,广利刺开山上泉。若论终古济物意,二将之功皆小焉。

张说送郭大夫再使吐蕃诗[编辑]

犬戎废东献,汉使驰西极。长策间酋渠,猜阻自夷殛。容发徂边岁,旌裘毙海色。一年一见家,妻子不相谳。武库兵犹动,金方事未息。远图俟才智,苦节输筋力。脱刀赠分手,书带如飧食。知君万里侯,立功在异域。

韩愈滇池赤藤杖歌[编辑]

赤藤为杖世未窥,台郎始携自滇池。滇王扫宫避使者,跪进再拜语咀咿。绳桥柱过免倾堕,性命造次蒙扶持。途经百国皆莫识,君臣聚观逐旌麾。共传滇神出水献,赤龙拔须血淋漓。又云羲和造火鞭,暝到西极睡所遗。几重包裹自题署,不以珍怪夸荒夷。归来奉赠同舍子,浮光照手欲把疑。空堂画眠倚牖户,飞电著壁搜蛟螭。南宫清深禁闱密,唱和有类吹埙箎。妍辞丽句不可继,见寄聊且遇分司。

裴夷直南诏赤藤杖诗[编辑]

六节南藤色似朱,柱行阶砌胜人扶。曾须将入深山去,倚看云泉作老夫。

〔宋〕[编辑]

苏轼得南中山呼鸟诗[编辑]

终日锁筠笼,回头惜翠茸。谁知声画画,亦是意重重。夜宿烟生浦,朝鸣日上峯。故巢何处是,鹰隼岂能容。

司马光送张寺丞诗[编辑]

汉家尺五道,置吏抚南夷。欲使文翁化,兼令孟获知。盘推蒟实歌杂竹枝辞。

〔元〕[编辑]

王明嗣龙首关诗[编辑]

万里云南道,壮哉龙首关。气吞西洱水,势轭点苍山。天矫盘清秀,蜿蜒罗碧潺。地灵吁可駴,天队邈难攀。井绉称雄镇,坤维倚大闲。周章无六诏,俯仰了群蛮。圣代堤封关,元戎遴选难。度辽推世胄,越嶲靖神奸。虎节先推毂,犀毘响赐环。铭功崖畔石,宁羡玉门班。

郭松年筇竹寺诗[编辑]

南来作使驻征鞍,风景还惊入画看。梵宇云埋笻竹老,滇池霜浸碧鸡寒。兵威此日虽同轨,文德他年见舞干。北望鸟台犹万里,几回挥泪惜凋残。

文矩题中庆庙学壁诗[编辑]

世皇昔仗钺,汎扫开八垠。兹方遐彭濮,同气皆吾人。祥曦洞幽暗,化雨济炎氛。哀爵穷发黔,煦以天地春。卉袭冠带,鸟语同书文。迩来六十载,含哺知尊亲。人心异禽犊,适性非难驯。吾闻古王政,不以土役民。季世乃夸敛,畦町逾纷纷。七纵昧柔远,降女伤王尊。吾元有至德,万古钦皇仁。素王万世师,国经有常祀。滇南古荒服,荐祼岂异礼。王官正南面,温厉思敬止。豆边具烕仪,登献何才才。升歌永齐商,琴瑟散官征。共言唐法曲,岁久复惉漶。陋邦何足征,居夷圣所儗。于皇人文化,道大孰与比。六经如日月,洞照无远迩。叙秩敦彛伦,百王同一揆。邈哉天何言,悠悠正如此。

乔坚滇池诗[编辑]

滇水不可涉,石戟参嵯峨。胡能宅蛟龙,但可藏鼋鼍。渚风荡惊湍,乃尔泥滓多。我欲澄其源,应自昆仑阿。寸谬谅靡救,临江将奈何。商山紫芝曲,渔父沧浪歌。斯人久不作,千载无清波。

题河尾关驿壁[编辑]

苍峯千丈玉搓牙,锦树模糊噪晚鸦。浊水难将明月浴,好山多被乱云遮。村江日落人争渡,旅店年丰酒易賖。可是炎方风景别,玄冬开遍野桃花○也上苍山翠作堆,池边花竹映楼台。夜喧灯火庖人语,地覆松花使客来。战马不嘶关柝静,哀猿无语瘴云开。征衣尽拂红尘去,且向邮亭进酒杯。

李京初到滇池诗[编辑]

嫩寒初褪雨初晴,人逐东风马足轻。天际孤城烟外暗,云间双塔日边明。未谙习俗人争笑,乍听侏仇我亦惊。珍重碧鸡山上月,相随万里更多情。

滇池九日[编辑]

今日真成我重九,谁言风俗怆吾真。可无白酒招隹客,尚赖黄花似故人。终老柴桑聊自便,三年瘴海未全贫。不须更上高楼望,野树寒鸦恨更新。

过牂牁江[编辑]

归欤何日是真归,惭愧山深与愿违。垂老八千馀里谪,回头四十九年非。穷边野水黄云渡,梦裹田家白板扉。珍重沙禽频见下,也应知我久忘机。

郑衍碧鸡山诗[编辑]

中庆西南来,有山势雄奕。屏开障大荒,璧立数千尺。晴峦叠奇峯,幽壑藏怪石。清风响松涛,老树森茅戟。俯瞰慎池水,仰矗云霄碧。山灵得异境,庙貌存古迹。君侯本世家,奉诏平叛逆。兹承宠光行,山迎马首怿。镇边良有谋,烟瘴似众释。从此边陲宁,殊动书竹帛。

述律杰西洱河诗[编辑]

洱水何雄壮,源流自邓川。两关龙首尾,九曲势蜿蜒。大理城池固,金汤铁石坚。四州从古号,三岛至今传。罗阁凭㠊险,蒙人恃极边。要当兵十万,不数客三千。世祖亲征日,初还一统天。雨师清瘴疠,风伯扫氛烟。民物因蕃富,封疆近百年。点苍山色好,铭刻尚依然。

张翥西蕃箐诗[编辑]

西道出邛僰,百里弥箐林。俛行不见日,刺水郁萧森。伏莽有夷撩,巢枝无越禽。根盘三岭阴,气接西蕃深。银山雪夏白,金沙岚画露。主恩畀良帅,时平靖蛮心。风烕所播洒,瘴地空毒淫。愿言辟南徼,蔽以树棠阴。

公孙辅入霑益乱后伤怀诗[编辑]

驱马霑益州,南望滇海头。向来繁华地,变灭如浮沤。迥不见人湮,但见河水流。青山宛然在,风景何萧飕。郡县生荆棘,污菜翳田畴。夜听虎豹号,画顾麀鹿游。群鸟集戟垒,野燐飞林丘。灼灼道傍花,只为行者愁。缅思寇乱际,藩垣失防秋。空虚起外侮,口语兴戈茅。盛哀虽大运,祸端亦人谋。生灵尔何辜,吾欲天公尤。

马思温送述律元帅开阃越嶲诗[编辑]

僰道西南旧建牙,元戎拜命出京华。九天晓日明符虎,万里春云湿诏鸦。溪洞阴阴霑化育,川原在在乐桑麻。皇烕远被藩宣重,诸葛平蛮未足夸。

泰普华送述律元帅开阃越嶲诗[编辑]

西南形势自天开,付托还须上将才。邛僰几年来蒟,渥洼今日得龙媒。云边小队旌旗发,花底元戎号令催。归去弓刀悬画戟,好将诗句佐春杯。

李材送杨耀卿使云南诗[编辑]

飘飖使节出金闺,郭隗台前暂解携。天入五溪无雁到,地经三峡有猿啼。子云旧里风烟在,太尉家声日月齐。后夜客槎何处望,秋河迢递碧云低。

出使云南留别[编辑]

苍龙双阙郁岧嶤,曾侍鹓鸾趁早朝。往事己随尘衮衮,虚名赢得须萧萧。长林丰草空相忆,瘴雨蛮烟苦见招。借问都门门外柳,为谁留着最长条。

段福春日白崖道中诗[编辑]

烟雨濛濛野外昏,苍茫四合动阴云。青归岸柳添春色,碧入山荒破烧痕。百里人烟诚杳杳,十年戎马尚纷纷。诗成更怕东风起,添得吾曹老一分。

清远居士过果苴浪诗[编辑]

山路阴阴木叶凉,山村八月稻初黄。野花零落斜阳淡,隔涧人家煮酒香。

〔国朝〕[编辑]

王景常临安秋江静钓诗[编辑]

长江西来几千年,白浪飞流泊天起。中有修鳞长比人,不入先生钓竿裹。先生襟度足与娱,直钩在意不在鱼。要将清风荡星斗,不与怒海同卷舒。昨夜一丝寒月,今夜一丝拂飞雪。举头傲倪天地裂,目光夜射蛟鼍窟。先生钓竿几许长,先生经纶吉丈强。子陵桐江过文叔,尚父渭水逢周昌。江山回首应非故,世事茫茫难偻数。赤壁天空雁不来,采石月明鲸已去。乾坤上下清绝尘,天潢水白结冰银。先生有意投竿起,岁月无情那待人。

题晴峦积翠璧[编辑]

玄云铺银海水枯。老蛟吸尽天地腴,散作春山万朵青。芙藻琼崖翠谷入幽阗,古径舒萦少行迹。水末云收悲翠明,林花着雨胭脂滴。山中亭子迥绝尘,亭前车马如行云。辽东昔见大总管,雁门今有飞将军。殊方快意且行乐,况复江山元不恶。芦笳夜奏边塞声,腰鼓春翻太平曲。若个遥峯云雾鬟,桃花流水非人间。东望神州几千里,我欲奋飞无羽翰。

越州回师[编辑]

龙骨虎牙利莫如,枙亢附背犹可屠。羌氐弯弧睨井钺,子房黄石无良图。军心二嘘不起,马尾莫缘良可吁。南箕哆侈自翕舌,北斗含顺司帝车。木牛流马计已远,舞女吹箎威鬼区。大虚茫茫不可问,颠危须藉英雄扶。汉室炎精烛天地,东壁昨夜开图书。文奎文奎尔不神,降娄岂可尸其居。羊胃羊肠古何有,应勗骑箕今在无。至竟人生总沉陆,鳞觜琐琐应时须。辰参不合匪力,东井五纬行同枢。五鬼从榜笑我愚,韩柳文章时赘馀。金星入月敌可除,弛张有时同驰驱。鹏翼扶摇九万里,结轸何当西击胡。

沐璘瑞麦诗[编辑]

圣明御宸极,德泽弥堪与。时旸既时若,庶物咸晏如。滇邦九士外,僻居参井墟。至化一以薰,幸与中州俱。蛮俗革犷戾,镕兵事耕锄。荒秽变桑麻,硗𥕂成膏腴。眷彼鹤川郡,外滇千里馀。居民杂犬戎,又与滇俗殊。一沐同仁化,沍壤春阳敷。迩来产嘉麦,兆瑞秀以舒。两歧复三歧,芃芃满菑畬。郡守不敢秘,走送劳载驱。官僚及士庶,传视交惊吁。谓非浩瀚泽,莫及西南隅。麒麟载周纪,凤凰称典谟。彼诫一时瑞,何能济饥劬。五榖世之宝,日用众所须。天应念坤境,先此协乾符。上以昭升平,下以充边储。兵民无菜色,煕煕乐安居。我忝守土臣,作诗颂唐虞。何当献天阙,庶备太史书。

入下关[编辑]

晓入龙关驿路遥,东风吹雨湿征镳。春寒尚怯罗衣薄,泥滑偏怜骏马骄。万顷腴田环海子,千年冻雪积山椒。阁罗霸业惟碑在,寰宇于今总圣朝。

滇南即事二首[编辑]

谩说滇南俗,人民半杂夷。管弦春社早,灯火夜街迟。问岁占鸡骨,禳凶瘗虎皮。𬨎车发历处,时听语侏倚。

老稚毡为服,胡夷共一家。汤池皆可浴,石鼓不堪树。上产饶山锡,官租半海𧵅。信知南地暖,常吐四时花。

逯昶丽江雪山诗[编辑]

山高摩苍穹,积雪自太始。涧壑下萦回,水奔日齿齿。方夏偶经过,肌肤犹粟起。绝顶人莫升,仙灵应会此。

龙关晓月[编辑]

行旅闻鸡发,关门待晓开。一轮云外月,流影尚徘徊。

彭纲夏日同诸公游西莲池诗[编辑]

林圃水中央,亭台照水光。乾坤遗好景,日月感他乡。䓿萏柚新雨,凫鹥睡夕阳。湖山如有约,佳节此徜徉。

宿邓川驿[编辑]

风走落叶声,山犬吠不已。披衣夜出户,明月照溪水。

史公谨云南诗[编辑]

城南双塔高嵯峨,城北千山如涌波。隅断中原万里馀,耳边无处闻弦歌。我来正值兵戈后,厌听边声出刁斗。壮士沉雄细柳营,岂效棘门空赳赳。金戈铁马拥云雾,顾尔群凶如培𪣻。军中大将汉武侯,气吐红电横素秋。七擒七纵平其酋,长气惨淡空中收。群氓趁墟出方物,蒟酱莋马随毛牛。蛮语侏离若禽乌,笑听华言不谙晓。纵横跋扈无尊卑,番觉王臣眼中小。回首令人忆中国,拔剑高歌倚天立。碧鸡苍苍元气湿,梁王宫殿为荆棘。鹧鸪朝鸣狐夜集,金满床头总何益。不如一醉杏花村,濯足昆明看山色。

韩宜可除夜呈总兵官诗[编辑]

将军报国赤心长,万里南驱定大荒。不许血腥污剑戟,从教田野乐耕桑。角梅谓转迎春信,爆竹声残散曙光。遥望天东云五彩,蕃釐端为祝吾皇。

李梦阳何子至自滇南诗[编辑]

醉折荷花别,宁期花复开。川原一回首,云日共徘徊。知向百蛮去,云从三峡来。进舟虽一赋,胡弃楚阳台。

何景明寄黔国公诗[编辑]

万里山川开百粤,十年戎马暗三巴。伏波铜柱冲炎塞,横海楼船出瘴沙。鸿雁不传天北字,琼瑶空忆日南华。飘飘奉使金门客,目断银河八月槎。

栖凤亭[编辑]

将军园中何所蓄,十尺亭子四面竹。亭中一榻千卷书,将军画游夜还宿。元动甲第高入云,奇珍异玩穷海陆。将军雅性不荀嗜,只爱亭边万竿绿。旧家风节传累世,见此胜如见乔木。根株盘据几十年,出地皆成老龙骨。旧干扶苏已入云,新梢复见高于屋。新梢旧干森相向,百尺空云寒突兀。何公开圃亦何勤,引水分畦费营筑。石间断雨移紫琼,沙上畊烟此青玉。至今遗爱思莱公,万古看诗想淇澳。将军能武兼能文,展卷一目数行读。只今世字清白操,春风如温霜如肃。闲时高卧园之中,此君亭亭对幽独。月轩夜坐呈夏簟,风谢凉温除暑服。空冥缥渺闻笙竿,户牗清虚映签轴。昆池歌动黄鹄高,洞庭笛横白雪哭。瑶瑟一鼓潇湘亭,冰绡再写筼筜谷。忆昨路经岭徼来,佳值全稀多扑邀。山深苦竹啼鹧鸪,地僻枯篁宿廪鹿。何期得到将军园,一洗胸中十年俗。清晨邀我促席看,半日卷帘犹不足。我闻竹生玉河湄,开花结实凤凰啄。将军文采真凤凰,凡树安能动高目。愿将音响入萧韶,奏我亭中栖凤曲。

鱼池三首[编辑]

池边二十五亭台,个个朱窗向水开。亭下扁舟荡双浆,打鱼送酒几回来。

半竿斜日踈蒲明,两岸人语凫不惊。菱叶拂衣香袖翠,秋风吹浪彩舟轻。

三阵五阵打荷雨,一点两点照水萤。笙歌留客不知夜,灯火囘舟直到城。

邹应龙通灵洞诗[编辑]

宇宙谁开此奧区,逶迤万里亘天隅。伏流飞泻龙搏雾,危石𥓂砑虎负隅。未有五丁挥斧凿,自然一窍透虚无。分明造物通灵异,信是迷人也破愚。

太华寺次韵[编辑]

山僧遥住白云隈,为问何年卓锡来。尘世几人超梵界,仙郎谩自话天台。渔舟隐见鸥千点,昆海微茫不一杯。六诏风烟时在目,太平文物共徘徊。

石磴行来谖,松泉听转微。天香飘岛道,花雨缀僧衣。不学无生妙,安知有相非。性宗能了悟,一物莫教远。

寺楼巧构万松隈,时有高人命驾来。不为草玄辞吏隐,曾因博物动中台。闲凭水槛哦新句,笑对山花落剧杯。我亦耽奇厌尘俗,凭君懽赏重徘徊。

此地堪真隐,何人应少微。听君歌桂棹,笑我裂荷衣。山色仍今古,尘缘浪是非。许身羞一衲,自觉素心违。

宾川纪怀[编辑]

何人筑此受降城,营垒犹怜诸葛名。水界金沙横地险,山联玉带势天成。来王恭仰绥柔化,问俗欣闻弦诵声。蠢尔无知干斧钺,坐令万载颂升平。

赤石崖平贼次韵[编辑]

𥞊马临荒服,村氓尽拥扉。山川纷秀发,鸟鹧杳孤飞。玉帐严刀斗,金戈挽夕晖。天声动无敌,何计决从违。

九日宴洗心亭[编辑]

滇云全览胜,常日半登高。佳节惊三度,浮名叹二毛。黄花供竹液,彩笔战兰膏。今夕庭闱裹,遥知泣大刀。

吴鹏洱海行台诗[编辑]

海曰初晴雨渐消,西风烈烈透绯袍。雾迷不辨村间树,岸断却寻溪畔桥。万里独游仍短鬓,百年长至又明宵。即招王粲开春酌,已见园花放小桃。

王诤金马关诗[编辑]

出关无几又归关,身未从容意未闲。多马花残迷熟路,太华云拥暗空山。民穷到处干戈起,春尽多时雨露悭。为问不才风俗使,计将何物解愁颜。

澂江青风亭[编辑]

爱尔澂江千顷波,澄清挠浊定如何。水心亭榭尘嚣外,莫似西湖溷绮罗。

郭庭梧观风大理诗[编辑]

霜翰西向马悠悠,皂盖轻飘万卉秋。䇌壁苍岩经日转,𣹏湲洱水接天浮。攀缘无计存山藿,飞渡何堪作济舟。更切疮痍多未起,那知阳断望英楼。

浪沧江[编辑]

秋风拂拂舞征袍,驺马飞空渡碧涛。夹岸攒峯堆玉柱,中流分锁跨金鳌。南坪父老歌伊吕,西海鲸戴羽旄。伫看江虹思不尽,九天岚霁日重高。

中秋对月[编辑]

一别乡山万里除,中秋好景共谁家。白云望断关门树,明月空飞海上鸦。独倚危楼瞻紫禁,漫怀悬釜颂皇华。夜来把酒消尘思,坐转银河柏影斜。

天生桥[编辑]

天桥西渡马蹄轻,一线中分几万程。激水溅珠梅不老,吹吁傍洞鹤先清。汪洋石洱归先窟,突兀云梁夹洞横。更喜桑田滨海利,谁知神巧在苍生。

过青华洞[编辑]

青华洞前一驻𬴂,斜阳高照翠霏微。灵通半隙开天牗,虚兹干形顾化机。鹤到松山堪作画,乳流石槛可疗饥。恍然神爽烟霞外,醒睡邯郸午梦归。

安宁温泉[编辑]

谁烧炉鼎煮山根,分得灵泉带火温。波影天光澄碧玉,香消云迳袭兰荪。尘缘未浴心先洒,剩展方登日转昏。欲向斯民苏领爨,好将此泽助饔飧。

呈贡道中见海[编辑]

昆池一望碧洋洋,水接云天去渺茫。楼阁倒悬山寺远,旌旗斜拂鼓声长。渔舟晏海烹鲜食,田父随村晚醉觞。锁院静思知无补,暂将煕皥慰如伤。

晋宁公署对咏竹柏次韵[编辑]

菉竹淇园拟故居,杓台深锁燕庭除。虚心藉可咨民瘼,劲节聊将对简书。雨过一番添兴赏,霜来万卉计谁如。知君不逐东风好,觅向嵩山赋遂初。

曲江春日[编辑]

十年宦海若飘蓬,天际观风西又东。王事𬴂𬴂淹四牡,客怀日日见孤鸿。江梅带雨红新岸,路草知春缘旧丛。逐起椒盘随马去,谁家泡酒醉山翁。

元旦[编辑]

莫把支离笑此身,春光又是一番新。江城鼓角随风晓,客邸屠稣满斗颦。敢谓椿萱盼莱子,有怀苍赤望王遵。登楼漫道闲今古,且喜东方日上宾。

元霄[编辑]

金吾弛禁马蹄骄,风送笳声入院饶。目断银补家万里,影摇朱户烛丛烧。王孙匝路分柑食,甲士披星竞斗刀。强醉坐来听夜半,谁传群丑遁登青。

望抚仙湖[编辑]

湖水清澄万顷波,仙人峯起似婆娑。金莲掩映开鸾镜,玉笋巃嵸剪翠蛾。竞钓扁舟归范蠡,朗吟赤壁忆东坡。尘牵未卧蓑衣月,偏向烟霞著爱多。

登太华寺[编辑]

偶尔巡游到上方,太华西峙郁苍苍。空中楼阁开天画,海外云霞接水光。古塔笼烟僧画永,新亭荫柳马蹄忙。穷岩谩道存馀蔼,松下还从问子房。

过万里亭[编辑]

万里观风此地游,天涯到处是神州。江城满目赢新赏,原湿关心结暗愁。能寝淮谋思长孺,独通西域壮班侯。霜轮不负蓬孤志,应有豺狼避远陬。

林俊大理分司诗[编辑]

徙倚近孤松,青山隔邻壁。诛茅何者家,烟花共游息。启窗日未曛,钩帘日又夕。谁将烛烱心,照此幽幽室。

蒲缥驿[编辑]

草亭动孤酌,日饮瘴烟昏。老屋因风卷,清谿带雨浑。桴鼓新声在,山瓯古意存。荜门通细火,渔唱起江村。

刘翾登巩华楼诗[编辑]

天际观风上翠楼,周城玉堞锦烟浮。五华灯火连奎壁,六诏松韶彻斗牛。辰拱云端双阙影,霜凝徼外一江秋。东山囘首多迢遰,何日鸾音到客邮。

杨慎洱水寻源歌[编辑]

遥从乌道寻罢谷,方舟遂泛宁河绿。海图自信不我欺,水经谁道无人续。芘碧真源烛不迷,金龙象耳辨东西。撒贝跃珠青鞋鞨,涵星浴日碧琉璃。给谏才情富名咏,柱史文章饶练证。流传岂羡郎宫湖,品题况复词华盛。

滇海曲[编辑]

梁王阁道水中央,乌鹊双星带五潢。跨海虹桥三十里,广寒宫殿夜飘香。

碧鸡金马古梁州,铜柱铁桥天际头。试问平滇功第一,逢人惟说颖川侯。

化城楼阁壮人寰,泽国封疆镇两关。云气开成银色界,天工斵出点苍山。

叶榆巨浸环三岛,益部雄都控百蛮。神禹导河双洱水,武侯征路七星关。沙金海贝出西荒,桃竹橦华贡上方。香象渡河来佛子,白狼槃木拜夷王。

碉房草阁瞰夷庭,侧岛悬岩控绝陉。鸡足己穷章亥步,鹫头空入梵王经。

昆明池水三百里,汀花海藻十洲连。使者乘槎曾不到,空劳武帝御楼舡。

煮海鹾郎瞑涟沙,避风估客夜乘槎。雪浮粳稻压春酒,霞嚼槟榔呼早茶。

童轩鹤庆道中诗[编辑]

岩深多险阻,马足正凌兢。瞑雪依剿乌,斜阳归寺僧。林踈鸣败叶,涧古积坚冰。去去无辞远,荒山又几层。

点苍山[编辑]

极目望点苍,芙蓉倚天阙。下有百尺松,上有千年雪。

禄脿驿[编辑]

京国云山远,悠悠入梦思。频年縻薄宦,何日是归期。鱼雁音书杳,风霜道路迟。窗前残月白,起见夜何其。

罗洪光寄太和令尹道舆诗[编辑]

班海苍山秋正明,忘家为国岁时更。远书留滞鸿飞少,故侣萧条鹤发生。吏似偶形知讼简,冲如禅室有经横。古人事业常情外,千载扶沟说大程。

顾应祥昆明池歌[编辑]

昆明池,延袤数百里。千山万山直自崛仑来,诸山之水汇于此。相传其水颠倒流,滇池之名此由始。左有金马山,右有碧鸡峯。弥漫浩瀚渺无际,但见洪涛巨浪日夕排苍空。青天忽惊白日起,霹灵震摅蛟龙宫。天兵水怪九首八足不可以名状,时复出没于其中。有时风恬波浪息,一碧万顷开青铜。其广也如此,胡为乎不在九域之内,不得与五湖七泽相争雄。神禹治水迹不到,穆王八骏难为穷。汉武凿池徒仿佛,王褒将命何匆匆。唐宋以来各僭据,声教不与中国通。天开景运圣人出,一扫海内群邪空。五服之外更五服,俛首授命归提封。侏𠌯推结之类吾不知其几千万种,礼乐不异车书同。眇余生当全胜日,观风两度乘青騘。古来多少豪杰士,局于偏安之世不得一洗瑰磊胸。百年过眼一弹指,得此胜览真奇逢。振衣独立太华顶,征歌目断孤飞鸿。

游太华寺[编辑]

海天空阑此凭阑,藤卷轻风入座寒。颇有闲情参六祖,可无新句和都官。乾坤踪迹萍蓬转,尘世功名泡影观。且尽一尊酬丽景,归鞭何惜夜灯残。

杨士云崇圣寺诗[编辑]

岑楼无碍倚虚空,槛外平铺十九峯。伯业三分非汉鼎,佛都千载有唐锺。林端细雨浮山黛,天际微风变水容。冠盖于今尽能赋,杨雄偏得号词宗。

洱水[编辑]

罢谷原初导,宁河委更举。西江来凤羽,东水自观音。同下普陀口,还经邓逻城。潴为叶检泽,流过点苍阴。漾濞交奔注,兰津渺带襟。三危何处是,黑水到南溟。

石马泉二首[编辑]

石马今何在,风雷已化龙。寒光摇一塔,晴影侵中峯。玉井莲堪种,瑶池燕或逢。逍遥亭上客,凭此洗心胸。

泉眼生花细,流声嗽玉寨。金沙明的铿,翠石绕阑干。好月新亭得,长河隔座看。几时骑赤经,须炼葛仙丹。

张含凤伯山人歌[编辑]

董生好学园不窥,鞠明究曛常下帷。淹通坟典贯骚雅,欲展经纶心事为。能抛世务崇高蹈,稽阮风流早同调。对月何如李白杯,登台不减孙登啸。大荒经中凤伯山。江流淼。淼通龙关。昆仑咫尺黑水近,群山罗列星辰环。此山山形宛如凤,朱凤来鸣白日动。霞笼苍拱数雄图,绣错琼盘绾雕栋。缨峦带阜锦色摇,秀岩渠练烟光飘。均雚谷口云雪大,依依河柳垂长条。雨中千树复万树,朱凤招呼赤麟聚。千霄松柏郁苍苍,赤麟朱凤云中翥。山人家近山之颠,采芝种药还畊田。著书晴窗卒岁月,草阁藜床高枕眠。穷蒐酷览贮经笥,宛若杨雄识奇字。疏放那教礼法拘,不读世书谈世事。渔樵作伴林壑深,严滩郑谷时追寻。嗟予闭关已十载,幸有吾子今同心。此心寺得同吾子,白龙山房多图史。两山径绝风云通,万事纶纶付流水。

太华寺[编辑]

滇国地形惟此最,青霄楼阁迥招提。山围雉堞龙金马,海撼龙宫浴碧鸡。云裹鹤巢松树遍,风前仙梵雨花迷。诸天不在藤萝外,中夜起看星宿低。

寄中溪山人[编辑]

燕去燕来怜远别,花开花谢感流年。两关龙抱苍山外,三塔鸡鸣古寺前。道德经传寻李耳,斗牛槎泛属张骞。赤河夜月频牵梦,黑水春波好泛舡。

董义山云南诗[编辑]

梁州古域汉山川,金马崔嵬插碧烟。桥跨海虹诸葛度,檄驰飞羽长卿传。霜凝鸟背千峯外,菊谢虫声九日前。风送远坰吹冷雨,芙蓉江上可人怜。

江清木落水痕收,蝉哕千山属暮秋。结珮紫茎霜欲歇,避矰高鸟晚相投。乾坤纳纳歌长铗,湖海茫茫泣敝裘。老去自知筋力减,强扶栏楯一登楼。

黑水祠明黑水波,万家楼阁彩云罗。碑镌大诏龟龙没,步蹑荒经茈碧多。笮马络头归汉贡,僰童连臂蹈尧歌。一枝独守志,慷慨平居奈若何。

红芳落尽渚莲藏,九辨秋悲九曲肠。江阁蜃来涵雨气,星河槎迥忆云章。搴衣不臭骄人饵,执竹常登傲吏梁。一曲浩歌书几静,晚风桂树袂生凉。

年来白发恼青铜,更听云霁过雁丛。顀悴贾生哀楚吊,猖狂阮籍哭途穷。残花暮霭凄凉后,返照秋江怅望中。霜拂十年成剑气,夜深常射斗牛宫。

兰津津水出崐仑,海柱标铜汉业存。天外风烟来象马,山中日月迟琴尊。霜惊白厉楼头笛,叶坠凉蝉江上村。独立夕阳成瘦影,可怜北极紫云屯。

天桥下瞰海波澄,漾濞交流铁索絙。落日渔樵谈缥信,荒城草莽吊中兴。期兰有梦淹长峤,驻景无缘繋尺经。杳杳青山悬一发,小楼风雨独来凭。

天空水碧净无尘,江上云开岛玙新。龙抱两关神禹迹,鲸吞六诏大明春。不将容服光儿子,且向蓬蒿守妇人。我亦秋风词赋客,登临涕泗每霑巾。

吴懋写韵楼歌[编辑]

银峯翠阁青天上,紫霞仙落标青嶂。上帝栋作仙人居,碧鸡金马遥相望。玉堂仙客杨夫子,天与足下乘雪履。朝醉白玉京,暮憩昆明水。昆明点苍复千里,龙吟虎啸两山裹。幕府干旄北道贤,杜陵新槛压江烟。玄亭亦在芙蓉裹,画拱遥凌叠嶂前。词客频挥五色毫,鸾笺千帙续离驱。滇山雨雪猎秋兔,溟渤长鲸驱砚涛。曲堤烟柳春愁重,湖影射楼楼欲动。五华倒映湘系秋,金碧飞来柱晴栋。湘帘晴栋不胜春,江柳江花写句新。百年谁识凭栏意,万里还同听笛人。忆昔点苍山下题诗处,嵓桂溥溥滴香露。花洞空濛紫翠房,银虹宛转天桥路。垂雾鬟娃逐彩鸾,琼台玉字绛雪寒。翠羽美人拈玉琯,缘纤万树吟㫋檀。㫋檀楼,俯香石,䳆玉麝丸供点翰。染云天女散瑶华,剪水赢妃拂秋练。秋练瑶叶吟才文,墨光责渍金丝裙。珊瑚钧下歌明月,悲翠屏西牵碧云。碧云迢迢隔滇海,翠水蓝桥频忆君。君不见绛河下与玄波通,巨鳌首戴三千峯。须臾一度八千岁,灵物化作双芙蓉。芙蓉五色斵天秀,中有金碧神人宫。才子朱轩频帐望,仙人赤斧屡相从。金蟾一去岂再得,玉杵己化难重逢。昂昂杨夫子,甲世而出群为空。旷代斯文叹寥廓,清时大雅开鸿濛。皦如清庙縆朱瑟,袅如缘水吟孤桐。灏如罗浮万树照古月,凄如洞庭千里叫征鸿。森如水车雪柱千岩迥,烂如锦栅珠林万谷重。茂林著作屡充栋,词赋不数三都工。龙鸾科斗逼史籀,八分飞白凌蔡邕。威迟白凤吐文彩,点缋山水增秀雄。公本天人遇尘世,名山全续旧游踪。不然何以朝金碧,暮苍洱,白头留滞老南中。至今点苍山下花如昨,玉树凌风吐红萼。翠磴犹蟠紫芝壑,银淙尚柱青莲阁。明月窥帘引春酌,石藤飘飘翠垂幕。白雪山云非寂寞,还携采鸾贺黄鹤。

赋类[编辑]

〔国朝〕[编辑]

刘寅金马山赋[编辑]

蓐收炳灵,房星聚精。超鸿濛而合秀,倏凝结而成形。此金马之山所以直砦陬而奠昆明也欤。在昔神禹受命,爰分九区。表岳镇之崇崇,隔方维之顿殊。有岱有华,抗东西以屹若;曰衡曰恒,界南北而截如。旷哉梁益,倂包坤隅。功不假于疏凿,地独钟乎膏腴。起层峦之嵯峨,控南滇之故墟。嘶谽谺之喦谷,驾绵邈之方舆。造父固莫施其衔勒,王良亦难范以驰驱。观其蔓草垂𩦲,尖峯批耳,白月悬曈,青松掉尾。渍赤沈以湛露,流汗沟之逦迤。铸莫待乎棠溪,产非资于丽水。形类腾骧之骐骝,势似振鬣之𫘧駬。过日影之同臾,磨苍旻于尺咫。迨夫嘘气成云,喷沬起风。障泥炫荧荧之彩霞,鞶缨绕煌煌之流虹。迅雷张其猛烈,疾电助其烕雄。泻甘澍以注下,卷拳毛之濛茸。叠𪩘益翠,巓崖增红。洞扉启厩闲之弘厂,莺声响和鸾之玲珑。万骑仰观而辟易,群夷睨视而惊冲。至于岌嶪岿巍,岧峣𡺚崒。或奔如惊,或骤若突。峻拔天脊,峭削风骨。蓊翳森爽,隐辚郁杳。横亘于百里,拟长城之矹矹。是宜供帝京之尊严,障大藩以宁谥也。或有野老诘余而言曰:子徒见其小而不穷其大,知其名而不究其实,吾将为子陈之。玄黄肇分,氓生蚩蚩。若鱼若虫,无识无知。聪明间出,命为君师。立一代之典章,成四海之雍煕。嗟惟此邦,视为外夷。境荒荒而泯泯,水漫漫而弥弥。姚姒置之,不即顾问。商周鄙之,不遑保釐。俾昏迷而弗悟,竟风靡于侏𠌯。楚命庄𫏋,劈地远来。自王于滇,顾瞻徘徊。君臣之分少定,天叙之典未谐。汉武奋志,劳民费财。命张骞而远出,弭使节而墟回。亦有孝宣,不务大体。慕神怪之慌㷓,行禋祀之渎礼。王褒驰驿而西上,仅致一奠而乃己。遗祠庙于嵓阿,谩冥搜而远纪。唐畏嵯颠之跳梁,宋限大渡之涯涘。元虽小康,亦何足齿。猗欤皇明,抚有万方。圣武神文,巍巍堂堂。既底宁于华夏,遂有事于戎荒。命矫矫之虎臣,挥天戈而奋扬。直指云南,扫除欃枪。截长鲸之鬐鬣,刳妖狐之肺肠。顾允黔宁,知勇忠良。烕已施于戡定,思复尽于胥匡。化强梗为礼义,变推卉为冠裳。揖让之风济济,弦诵之声琅琅。绍述前烈,适有惠襄。招携二以诚信,镕顽嚣以慈祥。国公继之,纲纪益张。载平安南,功业弥昌。总制仁贤,淑旗缓章。来镇来临,克柔克刚。致远人之尽服,迈前哲而有光。俾金马迥然而特立,与碧鸡相对而相望。小姑息之宋元,陋法弱之汉唐。夫然后知皇明之盛德,冠古今而莫并。纪昭靖之殊动,垂悠久而不忘。余闻其言,拜跪叹嗟,遂为之歌曰:金马之傍兮,有稻有秔。金马之阳兮,有郭有城。臣旬宣其善政兮,民勤事乎农耕。咸矢心而弗渝兮,愿永享夫千万年之太平。

王廷表万象洞赋[编辑]

其辞曰:禇村西址,豁有洞天。丛艻烈药,觡石攒延。泶鸣窖杳,碕骈闭。阁幽径,降帝竭仙。邻高人之丘壑,时蹄见其𧯍妍。乃建标以云护,或匿燐而芊眠。瞰雉䀪以凝伫,览榖堿而欲翩。袭荃芬于缠涧,启幽亟而莫捐。癸丑抄,秋榖既收。宫有馀瑕,民无纤愁。芟逵构户,奔台庀羞。黄代巡倡其朔,蒋兵宪继其休。晤会眺望,缱绻绸缪。南明是谥,臖倏流。嗣叠嘉牍,啸我劣侪。于是遁围遄发,棠岭末留。冲亭三五,翾觏好球。有才有德,如春如璆。怀扆宇而宁域,抚煦妪而溢讴者,非主乎?文斾映日,笛声倚楼。坐瑶花于冬霁,飞逸兴于芳洲者,非客乎?吾则老鬓飘风,傲骨度岁。持莲觞而酌醵,赭莽面以昭契。于是入洞而游,伏洞而睨。珕珋而滫缀,不可也。锦缋铺而湫溜曀,不可曊也。虎豹蹲而山鹿济,不可触也。珉墉联而鸦蝠憩,不可相也。窦旭丽而藤绿罽,不可剧也。华盖敞而龙伯隶,不可也。清虚明虚者与?隐玄上玉者与?金坛丹霞者与?天纲浡潏,埍坮幻开。委输䆾熺,炭𤋏坊。岂陂潢湲决之后,宝灵境而捍埃。文藻𤇢频之日,帝颛畀以培材者与?盘都卢,跃朱鬟。鸣筝箫,振鼓镡。执焰坒琼,奕觅橘馋。啖噱喝香,囊酡海哈。主与客懽,洞与人乐。整冠谢归,塴影斜晖。杯茗相簪,百溓忘饥。趁趋严,与腾马飞。响棷𣟄以遥迓,照松光于万扉。想环壤以再往,惮多露之湿衣。感情悰之弥笃,聊染翰以寄微。

颂类[编辑]

〔汉〕[编辑]

王褒移金马碧鸡颂[编辑]

持节使王褒,谨拜南崖,敬移金精神马,缥碧之鸡,处南之荒。深溪回谷,非土之乡。归来归来,汉德无疆。广乎唐虞,泽配三皇。黄龙见兮白虎仁。归徕归徕,可以为伦。归兮翔兮,何事南荒也。

〔国朝〕[编辑]

王景常平云南颂[编辑]

圣天子之御大历服也,维清缉煕,载启武功,荡攘群雄,混一函宇。于是偃武翛文,与民休息。云南弗庭,遣使招之,遇害。洪武十四年秋,皇帝若曰:天厌元德,土字瓜分。朕奋直淮甸,为生民请命。鏖战番易,江汉以清。卷旗东指,吴会电扫。皇天眷命,正位宸极。爰整六师,北定中原。河南山东,不战而下。元君北跳,九鼎南迁。秦晋景附,蜀关洞开,兵不顿刃。今云南蕞尔之地,犬羊相保。梁王柏匝,刺尾尔密。戕虐我信使,凭陵我郊保。若不及时荡一,何以答上天之著,慰黎民后来之望哉。乃命颖川侯臣傅友德、西平侯臣沐英、永昌侯臣蓝玉等,将鹰扬虎贲之士,凡三十馀万,骑万匹,声罪致讨。七月,祃于龙江。楼船蔽江,旌旗亘天。水陆兼进,星流电迈。既至湖广,分为两军。大军道牂牁,踣夜郎,平普定。奇军繇罗佐关击可渡河,淹至曲靖,疾若风雨,所向辄克。土酉蜂屯兽挺,莫敢格者。未至白石江十馀里,大雾四塞,元司徒远里麻麾军布陈,未成列,我师径前奋击,其陈遂乱。达里麻走陷于淖,生擒之,俘斩将校若干人。云南兵大奔,乘胜逐之。征南分军击乌撒东川,败蛮四万,僵尸蔽野,遂通大渡河。奇军始至西平永昌率大兵径趋云南。梁王闻败,弃城走晋宁,饮鸩卒,云南平。自出师至是,凡百馀日,得府州若干,户若干,马牛军实无剰。承制建官,大军镇焉。明年分兵下大理,下金齿,下临安元江,凡云南故境皆郡县矣。又明年,遣间使降车里,降缅,降八百,咸以壤奠贡。洪惟天兵不浃十长,东抵牂牁,南著交趾,西逾吐蕃,北界神州,幅员万里,悉臣悉妾,何成功之速哉!盖皇帝文武神圣,煦为春阳,肃为秋霜,绥之以仁,摩之以义,混混乎内之于泰和元气中,使其民煦煦以翔,皥皥以群,得睹中州文物之懿,太平之乐,而不知沐圣泽之深也。上自汉、唐,以迄于元,羁縻而已。乃今维持巩固,与内地等,信乎王者之无外也。又明年,班师振旅,定功行赏,诸将以下皆进爵有差。於乎!古之有盛德大烈,必形诸歌颂,皇风兴,大雅作,草茅微臣,不敢多让。臣景常谨稽首顿首而为颂曰:皇明御天,统有万方。际天蟠地,武功煌煌。三辰耀灵,海宇聿清。叶气嘉生,蒸为太平。蠢兹蛮方,稔藏奸鬯。恇恇穰穰,以亵天常。乾坤之量,海岳是包。彼昏而狂,诞敢叫呶。皇赫斯怒,爰整元戎。吉日载戒,车攻马同。于铄所指,载敭天休。战不贪杀,杀不却降。斥原䟽旆,以若迅霆。日星晦雾,江海沸腾。鹰杨曲靖,俘彼统酋。征麾所指,载敭天休。战不贪杀,杀不却降。斥原䟽旆,以迄用康。大憝聿逋,筐玄篚黄。拓禹不迹,维周职方。表方建官,棋布星分。仡仡大城,以奠其民。封豕修蛇,以变以化。昔也糯榆,今为驺虞。载驷载伐,戈鋋不腥。南金犀象,罔敢弗庭。凡此南功,将臣佥同。维一乃心,上毗帝聪。大烈之庞,超汉轶唐。风霆流形,天地翕张。会期清明,圣化基之。万国一统,坐而釐之。草茅微臣,作此颂焉。武功吿成,天子万年。

表类[编辑]

〔唐〕[编辑]

权德舆贺破吐蕃表[编辑]

臣某伏见剑南西川节度使某所奏兵马事宋炅,前月十八日与云南军合势,攻破吐蕃剑山保定城,当日斩城使者。伏以声教所被,遐迩大同,蠢兹西戎,尚有遗类,或犯亭鄣,且稽灵诛。陛下睿算无穷,天或远震,以夷裔感恩之众,犹藩偶制胜之臣,地取以多,方累献捷,事皆前定,必禀圣谟,斩将搴旗,出于料外,坚城便地,尽落榖中,通荒服会朝之途,绝馀孽窥觎之隙,奉威怀之命,以律而臧,兼夷夏之师,在和而克,此皆陛下神武潜运,妖氛永清,由是成擒,自当尽敌。臣等谬当抠近,愧乏庙谟,幸睹成功,不胜大庆,无任欣忭之至,谨奉表陈贺以闻。

高骈请筑罗城御南诏表[编辑]

臣闻伏钺拥旄,显受专征之寄,殿邦守土,必专共理之规,冀励节以翰忠,须兴利而除害。伏以臣当道,山河虽崄,城垒未宁。秦张仪收蜀之时,已曾板筑;隋杨秀守藩之日,亦更增修。坚牢虽壮于一隅,周匝不过于八里。自咸通十年以后,两遭蛮寇攻围,数万户人,塡咽共处,池泉皆竭,热气相蒸,其苦可哀,斯弊可恤。臣前年赴任之日,才过剑门,料蛮贼奔迯,不敢回顾,先遣走马入府,放出城内户人,莫不欢呼,称见苏息。臣今欲与民防患,为国远图,广筑罗城,以示雄阃,将谋永逸,岂惮暂劳。臣深受国恩,实思忠荩,傥允所奏,乞宣付宰臣佥议。

又表

西川境邑,南诏比邻,频遭蛮蜒之侵凌,益以墙垣之湫隘。寇来而士庶投窜,只有子城;围合而闾井焚烧,更无遗堵。且百万众类,多少人家,萃集子城,可知危弊。井泉既竭,沟池亦干,人气相蒸,死生共处。官僚暴露,老幼饥栖,但言牢城,未敢出战。货财而岂能般辇,商旅而空怀怨嗟。兼是戎兵,同行剽劫,贼路不能控扼,军营罕习干戈,遂使蒸黎,枉遭涂炭。臣初到统押,便与经营。平夷镇之堤防,焉能拔涉;大渡河之把截,谁敢过从。然须更议遂图,以防后患,严设武备,广筑罗城,雄壮三川,保安千载,使寇孽遮围而不遍,军戎隈倚而无疑。旋奉诏书,令臣参酌,许兴版筑,冀盛藩维。遂乃相度地形,揣摩物力,不思费耗,只繋安危。趣十县之人丁,抽八州之将校,分其地界,受以城基,运土囊而子来,持石杵而云集,大兴畚锸,广备资粮,五千堵之周回,州中杆蔽,百万人之筑起,空裹巍峨,日居月诸,功成事立,金汤既设,铁瓮如坚,控地道之莫能,徒云入寇,纵云梯之强立,无计登陴,白露屋之凌空,跻攀莫及,青城山之对峙,形势不如,拥门之扄𫔎坚牢,曲角之规模周密,濠深莫跨,壁峻难攻,外边睥睨之崇高,内面栏杆而固护,兽头帖出,雁翅排成,覆瓦烟青,甃㙛苔碧,纵蛮再至,无计重图,此皆仗陛下之睿谋,微臣之创制,鬼神扶助,社稷庇庥,臣限以守镇,不获奔诣阙庭,无任踊跃屏营之至,谨画图遣某官奉进以闻。

牒类[编辑]

〔唐〕[编辑]

高骈回云南牒[编辑]

大唐剑南西川节度使牒云南诏图。牒:我大唐圣皇帝,德配二仪,光霁两曜,仁霑动植,圣役神龙,煦万国而尽若青天,养兆民而皆同赤子,东邻若木,西屈流沙,北通阴山,南抵铜柱,莫不贡珍而纳贵,航海而梯山,请混车书,愿为臣妾。是知卑微萤耀,不敢并于太阳,龌龊蹄涔,焉能踵于神骥。且自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虽居要荒,尽遵中国,力争不得,天使其然。所以孔子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纵外夷骄倨,岂中国等伦。是以博古知今,但拟率凶逆志,虽恃荒陬之独力,皆以天时,必为寰海之诸蕃,哂其僣越,力不足凭。且以蠓螨之飞腾,不离沟渎;欲追莺凤之羽翼,拟接熛宵。虽是童儿,亦知不可。且云南顷者求合六诏,倂为一蕃,与开道涂,得接卭蜀。许赐书而习读,遽降使而交欢。礼待情深,招延意厚。传周公之礼乐,习孔子之诗书。片善既知,大恩合报。忽穷兵凟武,掠土侵疆。再犯朗宁,重陷交趾,两俘卭蜀,一劫黔巫。涂炭城池而极多,皆为灰烬;驱归士庶而非少,尽作幽冤。转恣胸襟,罔知悛革。吞越嶲之旧地,为相如之故城。凌犯不休,食残转甚。昔时交趾者护,不闲理兵;旧日朗宁元戎,未解诛寇。受以侵欺,容其残暴。某比者亲征海裔,克复龙编,驱驾三千之师,剿除十万之寇。南定县则全军陷没,如干镇则匹马不回。罗和一空,嘉宁俱尽。赞卫段首迁之斩首,骑将麻光亮之亡躯。善龙则面缚于军前,张铨则生擒于阵上。沉白衣殁命之众,如赤日消冰;杀朱弩佉苴之军,若洪炉焰炽。膏涂草莽,骸积丘山。士卒睹之而称心,夷獠观之而快意。赵诺眉而就戮,相思缙亦自裁。董铎龙之恓惶,范昵些之窘沮,每来侵扰,无非败亡。江桥则尽底焚烧,采伐则从头覆没。容易诛锄,若高原之纵燎;等闲扑灭,如顺坂之走丸。收复城池,扫殄袄㜸,先伏睿谋之果断,后资神术而追擒,掩韩信灭赵之功,吞乐毅定齐之策,其于胜负,诏国洞知。昨日来镇西川,移从汶水,仗节而不施导骑,单车而直抵坤维,大开城门,放出人物,三军而遣归营幕,百姓而使返乡闾。此时诏王,未离近地,固无疑阻,直拟诛锄。不比从前帅臣,只务姑息凶丑,唯将和好,便是策谋。今则已知天时,誓雪国耻。前诏王遣张栋成等将领军,但称是行人,未至府城,扬言和好,身才入境,兵己继来。况系诏王亲行,公然诈伪,侵欺大国,荧惑元戎,戮仆之仪,须依古典。其张栋成等,并己军令处置。且诏国前后俘虏,约十万人,今独送杜骧妻,言是没落。且杜骧守职,本在安南,城陷驱行,故非没落。星霜半代,桎梏几年。李氏偷生,馀喘而空令返国;杜骥早殁,遗魂而不得还乡。今则训练蕃兵,指挥汉将,铁衣十万,甲马五千,邕交合从,黔蜀齐晋。昔时汉相,有七擒七纵之功;今日唐臣,蕴百战百胜之卫。动名须立,国史永书。且杜骥官衔,李摇门地,不是亲近,但王室疏宗,天枝远派而己。李氏幷诏国木夹,并差人押领,进送朝庭。是故牒。

胡曾代高骈回云南牒[编辑]

牒:前件水夹,万里离南,一朝至北,开缄捧读,辞藻焕然,奖饰过多,欣慰何极。实以乍同边镇,才到藩篱,且按此朝之旧仪,未委彼国之新制。不是鹤拓,唯诏苴咩,尚呼南诏之佳名,岂见大朝之美号?要从微耗,且是所宜。伏承骠信王化风行,君德云被,骓题屈膝,鴂舌折腰,卉服来庭,毳裘入贡。盖以深明豹略,精究龙韬,波伏西天,草偃南土者。然侵轶我华夏,无乃不可乎?将谓我皇帝有所负于彼邦,边臣有所负于彼国,虑彼直我曲,获罪于天。是陈木夹申怀,用贮荣报。及披回示,已见事根,止于四繋使人,放归彼国。始乎小怨,终此深仇,吞噬我郎宁,虔刘我交趾,取我越嶲,犯我益州。若报东门,乃及再四。夫物居中者尊也,处外者卑也。是以众星拱之北辰,百谷趋之东海。天地尚不能违,而况于人乎?我国家居天之心,宅地之腹,四方八表,莫不辐凑,亦与此辰之与东海也。诚知土地山河,归于有德,虽云有德,下须相时。荀无其时,安可妄动?明公博识多闻,岂不见仲尼乎?仲尼之圣逾尧舜,颜子之贤过夔龙,六合茫茫,无立锥之地者,盖无其时也。适使仲尼生于秦末,乘胡亥之乱,用颜回、闵损为宰相,子路、冉有领将军,子贡、宰我充行人,子夏、言偃典书檄,虽六合鼎沸,可期月而定也。当此之时,刘、项只可都头,韩、彭不过十将耳。圣人虽有帝天下之德,而无帝天下之时,终不妄动。及子路欲使门人为臣,以为欺天乎?及自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己矣夫!止于负手曳杖,逍遥倚门,吿终而己。王莽不识天时,符坚不知历数,妄恃强富,争帝乾坤。莽以百万锐师来袭后汉,光武以五千之众,破于昆阳,符以六十万精兵,扣于东晋,谢玄以八千之卒,败于寿春,岂不为欺天罔地所致者也?国富兵强,何足恃也。周王杖棰于岐山,汉祖脱褐于泗水,我高祖起自陇州。盖明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见其形未知其兆也。今与明公陈之,望审参焉。昔周王承公刘之德,遇殷纣之纂,刳剔孕妇,涂炭生灵,剖贤人之心,斮朝涉之胫,三分天下,而二归周,文王率诸侯而朝之,至武王观兵孟津,八百诸侯,不期而会,尚曰彼有人焉,未可图也,退归修德,观乎圣人去就,岂容易者哉,及微子去,比千剖,箕子奴,民不聊生,皇天厌之,国人弃之,武王方援旗誓众,一翠而灭纣者,盖天夺殷而与周也,我皇方宵衣旰食,肩尧踵舜,父事三老,兄友百僚,推赤心于比干腹中,县白日于微子头上,诸侯合德,百姓欢心,唯天下有人圣如周王,家有姬旦,户生吕望者乎,汉祖承帝尧之德,遇泰皇无道,幷吞六国,恃宇宙一家,焚烧诗书,坑减贤哲,筑长城于紫塞,造阿房于皇州,鬼毋哭蛇,人臣指鹿,民不聊生,皇天厌之,国人弃之,是以陈胜一呼,天下响应,汉祖西入,五星都聚者,盖天夺秦而与汉也,我皇帝方崇诗书,任贤哲,卑宫室,恤黔黎,野无歌凤之人,朝有问牛之杰,天下有人英如汉祖,家有韩信,户生张良者乎,我高祖承玄元之德,遇隋炀荒淫,徭役不均,征敛无度,竭生民之财产,为巡幸之资粮,虎噬群贤,猱蒸庶母,浮沉辽海,疏凿汴河,今年东征,明年西伐,民不聊生,皇天厌之,国人弃之,是以我高祖应天顺地,奄有四海者,盖天夺隋而与唐也,我皇方淡薄声色,杜绝巡游,梦卜宰辅,倚注蕃屏,思成垂拱,恶习干戈。皇天方赞,国人方欢,天下有人,雄如唐祖,家有敬德,户生玄龄者乎?仆虽自绛纱,素耽黄石,既探师律,固识兵机。奉诏镇厌三巴,抚安百姓,思敦礼乐,耻用干戈,每伤虞芮之争田,念姬周之让路,荀不获己,即须训戎。且蜀地阔数千里,郡列五十城,户口至多,士卒之众,可以挥汗成雨,吐气成云。盖缘从前元戎,皆是儒者,有昧见机而作,但守升平之元规,虽分常忧,不教民战,是以彼国得以深入,无备故也。仆示之以三令,教之以八阵,鼓声而进,钲动而退,甘与之共,苦与之均,义等埙箎,情犹瓜葛,阅礼乐而敦诗书,务耕桑而聚榖帛,使家藏甲胄,户贮干戈,赏罚并行,公私共贯,既识三略,便可七擒,不唯喝倒不周,亦可臂开大华。况彼国自长庆已来,搔扰益郡,杀人之父,孤人之母,掠人之妻,人之夫,焚人之庐舍,使人暴露,剪人之桑麻,使人寒冻,蜀人怨恨,痛入骨髓。仆乘其众怒之势,示其暴怨之门,况抱雍搏狸,不由人教,乳犬敌虎,自是物情,既仗宗庙之烕灵,兼统华夏之精锐,若乘流纵棹,下坂推车,岂劳心哉!仆官是宰衡,位当侯伯,披坚执锐,虽则未曾,济河焚舟,平生所贮,彼国将帅之强弱,邦国之盈虚,坐可酌量,何烦询诱。且六合之外,舟车不至,圣人不言。彼国在圣人不言之乡,舟车不及之地,纵主上英哲,人臣俊,又亦犹烛龙衔耀,只可照于一方;春雷振声,不能过于百里。天与不取,谈何容易!夫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彼国纵晓六韬,未闲五贼,而欲泥封函谷,水灌晋阳,何其谬哉!五贼者,夏桀张罗,殷汤祱纲,是以仁而贼不仁也;殷纣剖生人,周文葬枯骨,是以德而贼不德也;齐国厚征薄贷,鲁国厚贷薄征,是以恩而贼不恩也;项羽杀义帝,汉高祖举哀,是以义而贼不义也;陈后主骄奢,隋文帝恭俭,是以道而贼不道也。能行五贼,兼晓六鞱,方可夺人山河,倾人社稷。我朝未有五失,而彼国徒自陆梁。以此推之,兴亡可鉴。何劳远离庭户,始识安危;久习鞱钤,方明胜负?而妄要姑息,不务通和,回示荒唐,一何乖戾!罔念孔、颜之知命,翻效莽、坚之覆车。交趾丧亡,可知人事;新都失律,足见天时。若望降尊,便希抗礼。但百谷不趋东海,众星不拱北辰,则不可议也。荀夫如是,则不可改图。昔管仲入周,不受上卿之礼;苏武在虏,无亏中国之仪。事有前规,固难更易。况小不事大,春秋所诛。若彼直我曲,恐招天殃;既彼傲我谦,何患神忽?见己训齐士卒,调集扑粮,或玉露垂槐,金风动柳,建鼓数里,命车指南,涉嶲吊民,渡泸会猎,继齐、鲁之夹谷,绍秦、赵之渑池,便是行人,岂遗佳策?皇帝圣旨,以具前灭奏闻。臣下不复多谈,恐乘忠吿。谨牒。

檄类[编辑]

〔汉〕[编辑]

司马相如开越嶲谕巴蜀檄[编辑]

吿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安集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纳贡,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堕怠,延颈举踵,喟喟然皆向风慕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之士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縻有兵革之事,战阙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传粟运翰,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戈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通侯,处列东第;终则遗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逸,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寡废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诲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以亲近县,恐远所谿谷山泽之民不编,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喻陛下之意,无忽。

〔蜀汉〕[编辑]

吕凯答益州渠帅雍闿檄[编辑]

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万国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脑涂地,以除国难。惟将军世受汉恩,以为当躬聚党众,率先启行,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书功竹帛,遗名千载。何期臣仆吴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陨于苍梧,书籍嘉之,流声无穷。崩于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龙兴,海内望风,宰臣聪睿,自天降康。而将军不睹盛衰之纪,成败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履河冰,火灭冰消,将何所依附曩者将军先君雍侯,造怨而封,窦融知兴,归志世祖,皆流名后叶,世歌其美。今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睹未萌,受遗托孤,翊赞季兴,与众无忌,录功忘瑕。将军若能翻然改图,易迹更步,古人不难追,鄙土何足宰哉!盖闻楚国不恭,齐相是责;夫差僣号,晋人不长。况臣于非主,谁肯归之邪!惟古义臣无越境之交,是以前后有来无往。重承吿示,发奋忘食,故略陈所愚,惟将军察焉。

露布类[编辑]

〔唐〕[编辑]

骆宾王姚州道破诺波弄杨虔露布[编辑]

略云:浮竹遗嗣,沈木馀苗。地接冉駹,词屡殚于喩蜀;俗通槃瓠,声不辍于吠尧。

破蒙𧸘露布[编辑]

略云:竹浮三节,肇兴外域之源;水化九隆,颇为中国之患。三年疲众,徒闻定莋之讥;五月出师,未处渡泸之役。郑纯之化不追,孟获之风逾扇。

韦皋以南诏兵破吐蕃露布[编辑]

剑南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使臣皋等言:臣闻天讨有辜,氏应者胜,义者王;夷不乱华,师直为壮,曲为老。多助之至,四极爰辏。贞观则同罗击延陀,开元则九姓殄默啜。曰商莫不来享,犯汉虽远必诛。德风鴹虖河源,武节虖月。率宁人之有指,先元戎之启行。用信烕光祖宗,不以贼遗君父。恭维皇帝陛下,宣昭义问,敉宁武功。缵八叶之鸿图,奋四征之雄略。怀枭鸱,销祲沴,廪卭太和;翦鲸鲵,清郊原,扫除群秽。王犹允塞,我武惟扬。奇干善芳,各修贡职;条支若木,咸顺指令。邈积石之遐陬,有吐蕃之丑烦。侵败王略,倍好齐盟。乘边将之骋兵,瞰戎亭之虚候。为蛇豕食上国,尽盗河湟;帅蟊贼摇我疆,再惊几甸。骑壒敢于深入,蛮跸至于亲屯。𢵧然授兵,协以谋我。尚然污而含垢,姑通使以结和。清水之盟未干,好时之师已聚。指泾灵而彻赂,阖盐夏以𢭏虚。夷德无厌,弗悔衽金之祸;楚氛甚恶,辄兴衷甲之谋。蠧尔为仇,整居匪茹。维时南诏,慕化中朝。先零之质诸见,虽尝幷力;麋人之率百濮,罔不离心。顿愿于边,受命于吏。断匈奴之右臂,羁南粤以长缨。燕貉输致骑之勤,晋戎成掎鹿之势。彼既失铁桥之险,我遂克峨和之邪。盍窜匿于龙虎,复虔刘于麟塞。戕我守将,堕我陴隍。修戈予与同仇,靡室家不遑处。臣等请奋其旅,以歼乃仇。凤翔、振武、灵武之骑犰其西,邠宁、太原、泾原之兵震其北。率山南熊罴之校,曁东川䝙虎之师,鸟蛮挠其腹心,回鹘𢭏其肘腋。众素饱矣,台大治之。诸将陈泊等,统五万军,出十一道。济思西颢之半,策动北陆之初。荡平七城,斩馘万级。获铠械十五万计,燔堡垒百七十馀。遂贾勇而围昆明,将决胜而定青海。为东境五节度大使论莽热,释朔方之众,援维州之域。九攻九却之计穷,七纵七擒之烕速。连连执讯,矫矫献囚。不然我薪而自焚,有如破竹之立解。拂庐鱼溃,瓯脱兔犇。谷静山空,有就焉耆之僇。区殚域灭,汔闻智盛之降。斯皆庙谟渊深,神断天造。明见万里,运奇堂上之兵。守在四夷,制胜目中之虏。勒功滇池之柱,植表亦岭之碑。一怒安民,文之勇也。三军用命,克何力焉。臣等承帝之明,敌王所忾。开远门揭候,坐收西极之旧封。紫微殿受俘,重睹崐丘之茂绩。臣等无任庆快激切屏营之至,谨遣某官奉露布以闻。

书类[编辑]

〔汉〕[编辑]

司马相如开西南夷难蜀父老书[编辑]

汉兴七十有八载,德茂存乎六世。烕武纷纭,湛恩汪秽。群生霑濡,洋溢乎方外。于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从骧,定笮存卭,略斯榆苞蒲,结轨还园。东乡将报,至于蜀都,耆老大夫缙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辞毕,进曰:盖闻天子之牧夷锹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意士卒劳倦,万民不瞻。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卭、笮、西夷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强者不以力幷,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齐名以附夷狄,蔽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使者曰:鸟谓此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仆常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因非观者之所观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为大夫粗陈。其略。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洪水佛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感之,乃堙洪塞源,决江疏河,洒沉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辏胝无贼,肤不生毛,故休烈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璝喔,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必将崇论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鹭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淫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溯于潭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遽绝异党之域,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时犯义侵礼于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杀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老不辜,幼孤为奴虏,系缧号泣,内向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戾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焉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德,二方之君,鳞集仰流,愿受号者以亿计,故乃关沬若,徼牂牁,镂灵山,梁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思广施,远抚长驾,使疏逖不闭,曶爽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讨伐于彼,遐迩壹体,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于沉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继周氏之绝业,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己乎哉,且夫王者固末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方将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颂,上咸五,下登三,观者未睹旨,听者未闻音,犹鹤𪄁已翔乎寥廓之宇,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德,北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劳,请以身先之,敞罔靡徙,迁延而辞退。

〔唐〕[编辑]

牛丛报南诏坦绰书[编辑]

咸通十四年,兵部尚书牛公丛除剑南西川节度使。十二月,坦绰至雅州,差役送书上川主云:此时正欲专诣京师,恳求朝见论理,枉遭谗间,隔绝梯航,冀与尚书继好息民,朝来暮往。今故假道贵府,请于蜀壬殿安下三五日,即便前进。公览书惊骇,乃复书曰:十二月二十四日,剑南西川节度观察安抚使守兵部尚书成都尹牛丛致书于云南诏国坦绰麾下:专人遽到,示翰忽临,承统押师徒,来及近界。窃以诏国自为背叛,积有岁年,乃祖出于六诏之微,非是四夷之长。禹会涂山之日,不得预万国之名;舜巡方岳之时,不见五年之幸。我大唐德宗皇帝仁沾动植,信及豚鱼,予育兆民,君临四海,悯其倾城向化,率属来王,遂总诸蛮,令归君长,仍名诏国,永顺唐仪,赐孔子之诗书,颁周公之礼乐。数年之后,霭有华风,变腥膻蛮貊之邦,为馨香礼乐之域。岂期后嗣,罔效忠诚,累肆猖狂,频为祅㜸。自四五年来,侵凌我彊土,围逼我城隍,盖务含容,不处搪突,遂令凶丑,以害生灵。况乃毗桥丧师,沲江败绩,夫何今日,不改前非,妄设奸欺,诈言朝觐,辄举螳螂之臂,大兴豺豕之心,仍构狂词,乃云假道。所要于蜀王殿安下三五日,即便前去者,且先代帝王之治也,岂尝外蛮貊以杂之?是必天怒鬼诛,殒身丧国,以尔因其亵渎,示彼诚悫。况天设华夷,国分大小,小当事大,夷不乱华,岂有兴动蛮师甲兵,侵凌天子藩屏?必是坦绰数尽之岁,殄灭之秋。不然,何以不恤其民,妄动于众?一旦天子赫怒,诸侯会兵,长驱渡泸之师,深入铁柱之境,必不更七擒七纵,即须剪蔓除根。当此之时,后悔无及。坦绰今既离彼巢穴,犯我封坼,当道己排比战场,点龃戈甲,雄师十万,骁骑五千,即遂鼓行,幷令擒戮。所差王保诚四十人送书,并已囚絷,候于军前,用以衅鼓。今发遣咙改首迁二人,持此报书,望详览不具。某白。

〔宋〕[编辑]

黄庭坚黔中与人书[编辑]

倾承惠香,极清淡可喜,每与范道人同之耳。比来绝无香材,时时焚降,真甲篯浅俗,零霍虚躁,非主人深静,不能调制此物耳。闻元叔苦疮疡,遂平复否?焚香何不见寄?如王所献天女,惟我能受,可与我。呵呵!

〔国朝〕[编辑]

颖川侯傅友德与鹤庆府知府董赐书[编辑]

大丈夫之处世也,当磊磊落落,出群不羁,然后能拔淤泥,脱尘滓,策动当时,垂名竹帛,飘然而立于凡品之上,亦犹骐骥伏枥,鹭凤栖栅。其始也,虽与驽验同豢,鸡骛共食,无异于彼。一旦遇伯乐,振羽翮,终能驰骋于长途,而翺翔于云表也。昆明,古西南夷,去中华万馀里。因元之季,天下鼎沸,皇朝受命,海内惟新。梁邸以元馀孽,保据其地,弗遵声教者十有四载。天兵南下,问罪讨恶,余忝吊伐之任,受钺专征。辛酉冬,战于曲靖之墟,大破其众,擒其总戎。转闻鸟撒,遂平诸部。梁邸计穷,出奔而殒。其他豪杰,或降或叛,或就诛戮,或被囚报者相半矣。于时足下以前安宁知州来见于稠人之中,余目而异焉。遂加盼睐,仍试以事。继而招降抚顺,绥缉遗黎,颇著诚款。远官贵人,咸称其能。于是乃复其任,使保妻子焉。壬戌春,鸟蛮构衅,遗毒边境。余与诸将,分兵致讨。时有大理起到土官高生等,悉寓桂城,欲俟途平,俾令朝觐。而阃帅不仁,失于抚字,致令惊疑,接踵而遁。及至本土,遂为仇雠。举兵相向,攻我城邑,杀我吏士。日甚一日,转加昌炽,阃帅莫制矣。足下介在群凶之中,确守岁寒之节。斥其奸谋,诛其来使。独挟妻孥,冒刃入滇。复与列校,分守城垒,投放矢石。城之所以存者,预者功也。副将军西平侯闻难来赴,诛锄芟刈,群蛮复定。余至滇,西平侯备述其事,余甚嘉然。此岂古人所请,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欤?抑士之始遇,骥之始知欤?余征大理,足下又率乡曲子弟五百馀人为师,前道招徕剑丽,降伏西番,烕乡颇振。有功必报,古之道也,奚新旧为?乃奏天子,授足下以专城之任,任足下以牧守之官,保障大理,为滇外户。恩亦至矣,荣亦甚矣。此正持盈守成之时也,可不勉欤!古人有赠人以言,余深慕之。余虽武臣,数听教于君子矣。足下其宜训兵务农,严纪律,著恩烕毋暴横而欺良,毋纵骄逸而堕前功。上下相承,共宁斯土,以副国朝任用之意。策动垂名,不其伟数。兹因师旋,留言以诚,惟足下勉之。

杨士云议开金沙江书[编辑]

按志,金沙江古名丽水,源出吐蕃界共龙川犂牛石下,名犂水,讹犂为丽。东经巨津、实山二州,三面环丽江府。东经鹤庆,受漾共江诸水。又东经姚安府,受青蛉、大姚、龙蛟诸水。又东经楚雄、定远,受龙川江诸水。又东经武定府,受元谋、西溪诸水。又受滇池、螳螂诸水。又东经东川府,西入滴滤部,受寻甸、牛阑谷、璧喟、啮化诸水。又东经鸟蒙南,又东经盐井、建昌、会川、越嶲诸卫,合泸水,受怀远、宜远、越湛、双桥、长河、泸湘、大洞、鱼洞、罗罗、打冲、东河、热池诸水。又东至马湖府,受泥淇、大小汶诸水。双东至叙州府,受大江。此南中西北之险,蒙氏僣称北渎者也。按史,汉武帝遣驰义侯开越嶲郡,寻遣郭昌等开益州郡。诸葛武侯渡泸南征,斩雍间,擒孟获,遂平四郡,定滇池,皆先夺此险也,始通西南诸夷。历晋迄随,通壅靡常。至唐,蒙氏世为边患,至酋龙极矣,屡寇黎、雅,一破黔中,四盗西川,皆由据此险也,遂基南诏亡唐之祸。宋太祖鉴此,以玉斧画大渡河曰:此外非吾有。弃此险也,遂成郑、赵、扬、段氏三百馀年之元。世祖乘革囊及筏渡江,进薄大理,掳段智兴,破此险也,遂平西南之夷。国初,梁王拒命,我太祖高皇帝命将征讨,神机庙算,悉出圣裁。谕颖川侯等曰:关索岭路,本非正道,正道又在西北。盖谓此也。班固谓皆恃其险,乍臣乍骄。范晔谓凭深阻峭,纾徐歧道。宋祁谓丧牛于易,患生无备,诚确论也。夫云南四大水,惟金沙江合江汉朝宗于海,为南国纪,天设地造,本为天下用也。历代乃弃诸夷酋,资其笃驽,虽建立城戍,靳靳自守,时或陷没。岂知天有宿度,地有经水,人有脉络,《禹贡》于每州末,必曰浮某水,达某水,入某水,逾某水。盖纪贡道,达帝都,著天下大势,以水为纪纪也。孰谓滔滔大川,可浮可达,反舍而陆,乃北至永宁,东至镇远,不亦劳乎?禹外簿四海,各迪有功。夫一劳永逸,暂费永宁,执事之议详矣,为国家虑深且远矣。所谓计费吝赏,责效谗言,斯固古今之恒态,不可成天下之事者也。然英杰见同,必有绎之者。续神禹疏凿之绩,恢四海会同之风,息东西两路之肩,拊滇云百蛮之背,昔为绝险奧区,今为掌中腹裹。皇明大一统无外之洽,亿万年无疆之休,实在于此。凡有识有咸日望之,庶几见之。惟执事留意,幸甚。

䟽类[编辑]

〔隋〕[编辑]

梁睿请略定南宁州䟽[编辑]

梁睿威振西川,夷獠归附,唯南宁酋帅爨震恃远不宾。睿上䟽曰:窃以远抚长驾,王者令图,易俗移风,有国恒典。南宁州,汉世牂牁之地,近代以来,分置兴古、云南、建宁、朱提四郡,户口殷众,金宝富饶,二河有骏马、明珠,益宁出盐井、犀角。晋大始七年,以益州旷远,分置宁州。至伪梁南宁州刺史徐文盛被湘东征赴荆州,属东夏尚阻,未遑远略,土民爨瓒遂窃据一方,国家遥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礼多亏,贡赋不入,每年奉献,不过数十匹马。其处去益,路止一千,朱提北境,即与戎州接界。如闻彼人苦其苛政,思被皇风。伏惟大丞相匡赞圣朝,宁济区字,裕后光前,方垂万代,辟上陬远,今正其时。幸因平蜀土众,不烦重兴师旅,押缴既讫,即请略定南宁。自卢戎已来,军粮须给,过此即于蛮夷征税,以供兵马。其宁州、朱提、云南、西爨,并置总管州镇。计彼熟蛮租,谓足供城防仓储,一则以肃蛮夷,二则裨益军国。今谨建南宁州郡县及事意如别。有大都督杜神敬,昔曾使彼,具所谙练,今幷送往。

又䟽

窃以柔远能迩,著自前经,拓土开疆,王者所务。南宁州,汉代牂牁之郡,其地沃壤,多是汉人,既饶宝物,又出名马。今若规取,仍置州郡,一则远振烕名,二则有益军国。其处与交、广相接,路乃非遥,汉代开此,本为讨越之计,伐陈之日,后是一机。以此商量,决谓须取。

〔唐〕[编辑]

张柬之奏省罢姚州䟽[编辑]

姚州,古者哀牢之旧国,绝域荒外,山高水深,自生人以来,洎于后代,不与中国交通。前汉唐蒙闻夜郎、滇、笮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请内属,汉置永昌郡以统理之,乃收其盐布毡罽之税,以利中土。其国西通大秦,南通交趾,奇珍异宝,进贡岁时不阙。刘备据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备死,诸葛亮五月渡泸,收其金银盐布以益军储,使张伯岐选其劲卒勇兵以增武备。故《蜀志》称自亮南征,而国以富饶,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则前代置郡,其利颇深,金银盐布之税不供,珍奇之贡不入,戈戟之用不实于戎行,宝货之资不输于大国,而空竭府库,驱率平人,受役蛮夷,肝脑涂地,臣窃为国家惜之。汉以得利既多,历博南山,涉兰仓水,更置博南、哀牢二县。蜀人愁怨,行者作歌曰:历博南,越兰津,渡兰仓,为他人。盖讥汉贪珍异盐布之利,而使蛮夷之所驰役也。汉获其利,人且怨歌。今减耗国储,费用日广,而使陛下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归,老母幼子哀号望祭于千里之外,于国家无丝发之利,在百姓受终身之酷,臣窃为国家痛之。往者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统领,不置汉官,亦不留兵镇守。人问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汉杂居,猜嫌必起;留兵运粮,为患更重;忽若反叛,劳费更多。祖设纲纪,自然久定。臣窃以亮之此策,妙得羁縻蛮夷之术。今姚府所置之官,既无安边静冦之法,又无葛亮且纵且擒之技。虽知诡谋狡算,恣情割剥,贪饕劫略,积以为常。扇动酋渠,遗成朋党,折支谄笑,取媚蛮夷,拜跪趋伏,无复惭耻。提挈子弟,啸引凶愚,聚会蒲博,一掷累万。剑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馀户,见散在彼州,专以掠夺为业。姚州本龙朔中武陵县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后长史李孝让、辛文隲并为群蛮所杀。前朝遣郎将赵武贵讨击,贵及蜀兵应时破败,唯类无遗。又使将军李义揔等往征,郎将刘惠基在阵战死,其州遂废。臣窃以诸葛亮称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验。至垂拱四年,蛮郎将王善宝、昆州剌史爨干福又请置州,镾言所有课税,自出姚府管内,更不劳扰蜀中。及置州后,录事参军李陵为蛮所杀。延载中,司马成琛奏请于泸南置镇七所,遗蜀兵防守。自此蜀中搔扰,于今不息。且姚府总管五十七州,巨猾游客,不可胜数。国家设官分职,以化俗防奸,无耻无厌,狼籍至此。今不问夷夏,负罪并深,见道路劫杀,不能禁止,臣恐一朝惊扰,为祸转大。伏乞省罢姚州,使隶巂府,岁时朝觐,同之蕃国。泸南诸镇亦皆废,于泸北置关,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许交通来往。增巂府兵,选择清良宰牧以统理之。臣愚将为稳便。

〔元〕[编辑]

御史陈天祥谏伐西南夷䟽[编辑]

八百媳妇乃荒高小夷,取之不足以为利,不取不足以为害。而刘深欺上罔下,帅兵伐之,经过八蕃,纵横自恣,中途变生,所在皆叛。既不能制乱,反为乱众所制,食尽计穷,仓皇退走,丧师十八九,弃地千馀里。朝廷再发四省之兵,使刘二拔都总督,以图收复。湖南、湖北大发运粮丁夫,众至二十馀万。况当农时,驱此愁苦之人,往回数千里中,何事不有?比闻从征败卒言,西南诸夷皆重山复岭,陡涧深林,其窄隘处仅容一人一骑,上如登高,下如入井,贼若乘险邀繋,我军虽众,亦难施为。或诸蛮远遁,阻隘以老我师,进不得前,旁无所掠,将不战自困矣。且自征伐倭国、占城、交缅诸夷以来,近三十年,未尝有尺土一民之益,计其今所费,可胜言哉!去岁西征,及今此举,何以异之!乞早正深罪,仍下明诏招谕,彼必自相归顺,不须远劳王师,与小丑争一旦之胜负也。为今之计,宜驻兵近境,多市军粮,内安外固,渐次服之,此王者之师,万全之利也。荀谓业已如此,欲罢不能,亦当详审成败,算定而行。彼诸蛮皆鸟合之众,必无久能同心捍我之理,但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疑,以计使之互相仇怨,待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动之时,徐命诸军数道俱进,服从者怀之以仁,抗敌者烕之以武,恩烕兼济,功乃易成。若复舍恩任威,深蹈覆辄,恐他日之患,有甚于今日者也。

〔国朝〕[编辑]

靖远伯王骥褒赠忠节䟽[编辑]

褒赠忠节事。准右副总兵都督佥事田礼手本开正统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亲督官军攻打孟养,贼子思机等占据鬼窟山顶右大寨,攻至本日申时分,有贵州都司都指挥同知洛宣领军奋不顾身,直冲寨门,贼放擂木,将洛宣打倒伤北。时本官虽己被伤,手不释刃,犹喊叫众人向前杀贼,被贼刀碎其尸。访得本官父洛荣原系本司都指挥司知,宣德二年调征阵亡,又有母丧在家未葬,本官先攻金沙江贼栅,头功末曾定夺。及照湖广九溪卫指挥使翟亨领军带同亲弟翟玄,亦于本日与洛宣攻寨,奋勇冲突贼栅,被贼将翟亨杀死,弟翟玄舍命向前救应,亦被杀死。忠义可嘉,宜加旌表。手本准此。询访事实,参照各官领军攻寨,奋忠贾勇,冒刅冲锋,身先士卒,为贼所杀。洛宣父子先后俱死于战阵,翟亨兄弟相才,俱殒于锋镝。似此忠义,比众独殊,情实可矜。若不褒蹭旌异,无以激励后人。如蒙准言,乞将洛宣、翟亨等照例衰赠祭祀,优恤其家,升袭其子,俾存没感恩,庶为将臣效死之劝。谨题。

都御史王恕驾帖不可无印信䟽[编辑]

臣蒙圣恩,叨掌风纪,材朽学浅,不谙事体。近闻云南中卫百户汪清来自京师,赉捧驾帖与刑部郎中锺蕃、锦衣卫百户宋鉴,臣窃有疑焉。伏见五府、六部、都察院行移天下诸司公文,及给批差官前去各处公干,或提取犯人,俱于所在官司比号相同,然后行事。又闻驾帖下各衙门,则用司礼监信印,该科挂号,皇城各门俱打照出关防印子,皆所以防诈伪也。今闻赉来驾帖,既无该监印信、该科字号,又无各门关防,此臣之不能无疑者一也。近该臣等题为外夷脱回中华军丁事,都察院覆本,奏奉圣旨:是。各差的当官去,务要勘问明白,干碍钱能,奏来处置。钦此。今原差郎中等官锺蕃等,赉领前项旨意公文,于本年九月初六日到云南,提取犯人卢安等到官鞫问间,百户汪清又赉驾帖,于本月十一日到,送与郎中锺蕃等。此臣之不能无疑者二也。然臣之所疑者无他,但为事体之不一。何则?事体一,则人皆尊信而无疑;事体不一,非惟起人之疑,且使投间抵隙者,得以行其诈而济其私。设若帖内有赐死重事,而无印信可验,其人将死乎?将不死乎?果出于上意而不死,则是远君命而罪愈重;若非上意而死之,未免含冤于地下。由是言之,驾帖之出,诚不可无印信。臣以疏远孤踪,劾奏炙手可热之权要,何啻履虎狼之尾,撩虺蛇之首,真可谓不知量者也。但缘前项事情,非臣私家之事,干系地方之安危,生民之休戚,国体之轻重,人心之向背。且如昔者交阯守镇非人,因而失陷,地方腾冲,一夫启衅,以致麓贼反叛,费无限之钱粮,伤无限之生灵,至今无老少言之,莫不疾首蹙额,酸鼻流涕。今日钱能等所为之事,殆有甚焉,将来之裯,诚不可测。朝廷纵无按问之文,部属纵无诉吿之词,臣巡抚其地,风闻其事,亦尝为陛下言之。况交通外国之事,兵部奏准行。臣与御史甄希贤会问揽扰夷方之事,木邦等处节有缅书吿诉,臣是以不得不从实上闻。其罪与否,朝廷自有祖宗法度在,臣岂敢容私意于其间哉?若臣不以实吿,则是党权要而欺朝廷也,其罪将安逃乎?纵使幸而免之,亦岂忠臣孝子之心之忍为乎?且忠孝乃臣子之节,臣若以不忠不孝存心,朝廷将安用臣,臣将何以报陛下哉?况居其位则思死其官,乃臣之分也。党权要而荀利禄,臣则不忍为也。有此情悃,千冒天烕,不胜战悚待命之至。

御史唐龙乞录忠义后荫䟽[编辑]

臣奉都察院勘合札付,准兵部咨,该礼科右给事中毛宪题称,各处遭贼地方,文武臣僚有能死义者,不问大小,俱优加赠谥,锋其子孙,下逮胥吏,一体旌异等因。本部查得先年山东、直隶、河南、江西、四川等处地方,流贼生发,各该巡按纪功等官奏报死难阵亡人员,如四川按察司副使冯杰等,俱该本部具奏,节奉钦依,冯杰等各𦠇荫子入监讫。但中间或有遣漏,未蒙甄录,所以给事中毛宪复有此奏。合无移咨都察院,转行各巡按御史查访覆实,具奏定夺等因,备行到臣。考得云南志及诸文典,先是元梁王据云南境土,恃队费服。我太祖高皇帝不欲遽兴师旅,以前翰林待制王讳文章,节行取信外夷,乃于洪武三年,命祎前往招谕。祎见梁王,历以天命人心之所归,与国家所以绥怀之意,为之开说,退复委曲谕其臣属。梁之君臣雅敬祷,闻言骇服,即议来降。会元孽自立于朔漠者,遣使脱脱征饷,且欲连兵拒我。梁王持两可不决。脱脱劫以危言,必欲杀我使,以固梁王意。梁王匿祎于民间,脱脱责诮愈急,梁王不得已出祎。脱脱欲威辱之,祎大声骂曰:天讫汝元命,我朝实代之,汝如爝火馀烬,尚欲假息,与日月争光耶?我将命远来,岂为汝屈?今惟有死而已。复顾梁王谓曰:汝朝杀我,大兵夕至矣。遂遇害,时六年冬也。又八年,复命湖广行省参政前刑部尚书吴云招谕。时梁王使其徒铁知院等二十馀人使漠北,为大军所获,械至京师,释之,命与云偕行。至云南之沙塘口,铁知院等共说云,令胡服辩发,诈为元使,又逼令改易制书,共给梁王。梁王亦遣人劫降,云不从,以死自誓。铁知院等知不可夺,杀之。后该祎之子国子监博士王绅具祎死事,及该巡抚云南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诏续具云死事,各奏蒙朝廷制命,赠祎翰林院学士,赐谥忠文,云复赠刑部尚书,谥忠节,并祀于云南,赐庙额曰二忠。云子黻,得恩补国子生,任交阯知县,没于官。臣惟忠义之在国家,犹元气之在天地也。故自古人君待忠义之士,既追封其身以报其死,尤官其子孙以世其禄,盖以其身之所为者难,而关于国家者大尔。为照云南夷方,险在万里,梁王胡孽,黠若猛兽,且梁王是时执迷之心方甚,悔祸之机未萌,翰林院学士王祎,始以孤身深入,强其不欲,逢其所怒,盖蹈必死之地尔,人孰不危之。祎受命之际,不慑不沮,比至与梁王君臣陈顺逆,明利害,极论天命人心之际,拘留四年,艰险万状。既脱脱欲加烕辱,祎以义弗受,卒死之。后刑部尚书吴云受命继至,奋敢如祎,铁知院以胡服辩发加云,亦弗受死。若祎与云所为,皆可谓极难矣。况国初胡运始移,士习未定,祎与云首奋大节,故百馀年以来,士皆知杀身成仁之美,伏节死义之事。近者流贼为害,副使冯杰等或战阵亡,或守城死,虽国家教化扶植培养之所致,抑亦祎与云为之倡也。夫西汉名节起于苏武,唐自果卿骂贼而亡,遂有巡、远诸贤,祎与云事盖类此,则其所关者尤大,视诸寻常不同也。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孟子亦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烕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祎与云实有焉。夫封爵赠谥,建祠秩祀,朝廷所以待之者虽云厚矣,然副使周宪、知县段豸等俱蒙荫子世袭百户,祎之子孙反未甄录,云虽荫子一人,亦不再延于世,此实遗漏之大者。今给事中毛宪所论,正指祎与云之类尔。臣又访得祎浙江金华府义鸟县人,自其孙汶举进士以后,子孙日寒;云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子孙以云死故,贫不能还籍,流落湖广江夏县,言之俱可悯痛。如蒙乞敕该部查议,将王祎、吴云相应后嗣,一体甄录,俾俱享有世禄之典,尤于常例外,特加异以示重焉,则朝廷无遗典,人心无遗恨矣。

处置地方贼情䟽[编辑]

臣据云南布政司分守安普道参议刘鹤年呈,据委官某等呈称,亲诣平夷卫行拘被杀千户徐宗男徐阿保供,伊父平昔捉贼勤劳,因见霑益州贼首何空亏、阿空宰专一紏贼劫抢,父预先扬言,定要将各擒拿解官,以致阿空亏、阿空宰得知彼父伴送客货,赚至黍子沟,乱刀砍死等情,转呈到臣。窃照云南地方,东接交趾,西连番夷,南辖水邦、缅甸,实四川、贵州之藩篱也。曲靖军民一府,所辖霑益、罗雄、南宁共六州县,由府西而趋霑益之中路,以达四川山陜,曰西路;由府东而趋霑益及罗雄之旁径,以达贵州,抵湖广常德,分而南之江西、浙江、南直隶、山东,北之河南、北直隶,以总会于京师,曰东路,厄云南之噤喉也。故云南弗靖,则川、贵摇动;曲靖阻塞,则云南坐受其困,殆未有藩篱坏而室家无事,噤喉病而饮食下咽者也。缘本处土夷民野,盗贼乃其性焉。况值连年水旱,馋寒切身,有致之之源。有常之赋岁供,无名之征日出,强豪贪暴相聚以诛求者,时复不免,有趣之之道。此云南一省之通害也。曲、靖二路,客商往来,货物丛委,有招之之端。霑益与贵州普安、乌撤,四川鸟泥站等处,俱连封接壤,各路苗丑勾引联络,声势相倚,有聚之之由。本州土官知州安慰务农,取其民,而民无所应,只得取之于盗。且上舍、安日连结村寨,阳为保路之名,阴肆通贼之计,又有驱之诱之之事,此又曲靖之害也。故致前项盗贼纵横四出,居民行旅受其茶毒。虽其来日久,未有如今日之多。金沧、洱海、临元各地方,固无处无之,亦未有如曲靖之甚者。近该都市按三司会议,查举旧例,添委都指挥叶辅幷指挥张铠分行督捕,又皆庸材凡器,土蛟岂有变化之灵,木偶必无作用之性,实亦不足恃焉。度诸事体,惟责成分守、分巡官员乃为当尔。金沧、洱海、临元三道,事势较轻,守巡已可料理。况澜沧兵部驻札之地,止离洱海三日,临元有临安兵备,见在驻札,各往来提督,似亦周密。曲靖隶安普道所辖,地本噤喉,贼尤猖獗,守巡官员兼管省城,既无久驻之势,主理民事,又无调军之责,故督责虽严,而㯶终有碍,分任亦切,而事卒未宁。查得广东、广西二处,多有分巡兼代兵备,盖以夷方盗贼出没无常,分巡虽均有地方之寄,仓卒用兵,则非其任,故兼以兵备,深得治夷之道矣。又查得曲靖府州县,已属临安兵备带管,但霑益州离临安一十五站,山高路远,往返之间,动经弥月。临安密迩交阯,又系十分紧关之地,兵备官员不可一日离者,顾此有失彼之患,图内有疏外之虞,远近不接,缓急无救,岂所谓名存而实亡者哉。大抵盗贼夷情,不过抚与剿二者而已。事情重大,固由镇巡。若前项盗贼,迹同乌合,志在狗偷,付之兵备,殆有馀矣。盖兵备久驻其地,无事之时,讲修武备,振杨兵烕,贼已先不敢犯,一有小警,则设机振策,以时扑捕,朝发而夕可擒。虽有奸黠,自难久容。官虽设而员不加添,事若更而制不失旧,所以救本府地方燃眉之急者,实在于此。如蒙乞敕该部查议,合无照依两广事例,将分巡安普佥事带管兵备事宜,在于曲靖分司常川驻札,请敕一道,使督率军冲有司土官等衙门,平时则操军马,修城池,精器械,聚粮饷,国保甲,立营火,点关哨搜山箐,一过前项盗贼生发,即便分兵而出,以时扑捕,毋令滋蔓。如或事情重大,具呈镇巡衙门,议处停当,然后施行。临安兵备,分管临元地方而止,庶几事有责成,欆无阻滞,盗贼可息,地方得安矣。

都御史蒋宗鲁奏罢屏石疏[编辑]

成造紧用生活急缺物料事。臣准工部咨,照依御用监题奉钦依事理,行令有司等宫,依式照数采取解用。内开大理石五十块,见方七尺五块,六尺五块,五尺十块,四尺十五块,三尺十五块等因。案行按察司分巡金沧道,分委大理卫指挥周文周之冕,太和县知县蒋大顺,督倂石匠杨景时等,照数采取。据太和县文一等里耆民段嘉琏董济等,连名吿为乞怜急救边民以安地方事。内称嘉靖十八九年,曾奉勘合,取大屏石,难寻崖崄,压伤人众。及至大路,行未百里,大半损缺,重复采补,沿途丢弃。所解石块,二年之外,方得到京。至三十七年,取石六块,见方三尺五寸,议令尺寸总其四围。自本年六月二十二日入山采取,至十一月初二日始运至普湖,地名小孤山,因重丢弃在彼。且自在理至小孤山,止有三百馀里,自六月至十一月,共计五月馀日,以半年之期,止行三百里之程,未免有违钦限,徒劳无功。敢昧死吿乞转达,奏请量减数目尺寸,庶工力易办,载运易行,边民得全蚁命,驿传不致重困等因。又据石匠杨景时等吿称:原降尺寸高大,石料难寻,且产于万丈县崖,难以措手。纵使多方设法采获前石,又虑崖迳崎岖,势难扛运,军民蚁命难存,伏乞转达等因。俱批行布政司会议。该掌印左参政侯一元,会同二司掌印按察使范之箴、署都指挥佥事魏俊,为照钦取前项大石内六七尺者,体质高阔,既难采取,又难发运。盖云南地方,僻在万晨,舟楫不通,鸟道羊肠,迂曲崄窄,与中州道路平但者大不相同。据耆民段嘉琏等石匠杨景时所吿:先年采取三尺石块,自大理苍山起至沙桥驿,陆运秪有五程,劳费已逾四月,供给不前,所过骚扰,军民啼泣。今复取六七尺者,其难尤有十倍。况值上年兵荒,民遭饥窘,流离困若,实不堪命,似应议处。合无会题,请免量减尺寸,庶得上副钦限,下全民命等因。通详巡抚蒋宗鲁、巡抚孙用会提。议照锡贡方物,为臣子者均当效忠;民瘼艰难,凡守土者尤宜审度。我皇上如天之仁,丕冒海隅,爱养元元,无所不至,臣等敢不仰体圣心?况前项屏石,岁不常取者乎?臣等奉命以来,夙夜兢兢,不遑宁岁,催督该道有司等官,亲宿山场,仰遵式取进用。匠作耆民人等,俱稀产石处所。先年采穵山洞坍塞,崖壁悬陡,三四尺者设法可获,其五六尺者体质高厚,势虽采运,且道路距京万有馀里,峻岭陡箐,石磴穿云,盘旋崎岖,百步九折,𥪡抬则石高而人低,横抬则路窄而石大,虽有良策,委无所施。今以大理产石苍山,抵滇省仅十三程耳,尚不能运至,何由得达于京师?是以官民忧荒,计无所出。节经司道议拟,要将采获三尺四尺者先行进用,五尺者一面设法采取,六七尺者既十分难采,或量减尺寸,或准停免,以苏民艰,实出于军民迫切之至情,万非得已而敢冒罪上闻也。如皇上轸念万里遐荒,夷徼民瘼,敕下该部,再如查议,行臣等钦遵施行,边方幸甚!

奏给会试举人勘合疏[编辑]

恳乞天恩,悯念万里边方,比例请给勘合,以便会试事。据云南布政使司呈,奉镇巡衙门批,据云南等府举人刘安民等呈,俱批布政司会议通详。奉此,该左布政使周复俊、右布政使袁袭裳,会同都按二司按察使张希举、署都指挥佥事潘雄、守巡提学兵备等官右参政宋国华等,议照云南去京万里,舟楫不通,比之他省,委有不同。其会试举人,若无应付,则途路艰难,未免中止。及查上年聘取考官不到者二员,亦为道远所阻。合无查照历科事规,凡遇会试聘取,俱塡给勘合应付,仍乞会本题请,永为遵行等因,呈详到臣。会同镇守总兵黔国公沐朝弼、巡按御史王大任,为照云南虽在荒服,迩年以来,仰荷我皇上圣化涵濡,文教覃敷,一时人文丕变,虽山林岩穴之士,彬彬然咸知向学,以求观光于圣明辇毂之下,故科目之选,视昔渐多其人。但以其道路距京万有馀里,又接壤贵州一带,峻岭陡箐,石磴穿云,盘旋崎岖,百步九折,比之他省尚有舟车可通者,迥不相同。臣查得先年举人会试及聘取考官,俱该布政司起关应付,近因奉例裁革,以致上科聘取考官不到者二员,而新旧举人赴京亦止十之二三,志虽切于奋庙,势诫难于向往。今据举人刘安民等所呈,经三司各道会议前来,似应题请。如蒙皇上轸念万里遐荒,乞敕下该部再加查议,比照顺天府取考官与新选云、贵官员事例,将云南新旧会试举人,或五名,或三名,及考试官员马匹廪粮,量定数目,请自上裁。每遇开科之年,先期编发勘合,行臣等钦遵塡给,永为遵守。仍将塡给过勘合,于年终册内壹体奏报,庶多士计偕,不见阻于远道,考官称便,亦增重于文衡,而于我皇上文明之化,国家宾兴之典,益光昭于遐荒之外矣。

记类[编辑]

〔元〕[编辑]

郭松年大理行记[编辑]

中庆距大理城西顾里有千历。府治一,曰烕楚。州四,曰安宁、镇南、云南、赵州。县三,曰禄品、安边、白嵓。皆三府支属。镇南而西有雌岭,即大理之境。出行七十里有甸焉,川原坦夷,山势回合,周二百馀里,乃云南州也。州西北十馀里,山麓弹间有石镜,光可鉴,而故旧名镜州。张氏进求时,州北龙兴和山忽五色云起,萧索轮囷,终日不散,人以为祥。州居云之南,因改今名。又西行三十馀里至品甸。按唐史,尝置坡州,亦名清子川。其川浑,土壤不减云南,而民种莳为不及尔。甸中有池,名日青湖,灌漑之利,远于云南之埜。湖西官道中有石焉,纹如古篆,号曰地符,行人谨避,莫敢践之。又山行三十里至白嵓旬。其地形南北袤,大小略与云南品旬相埒。居民凑集,禾麻蔽野。县西石崖斩绝,其色如雪,故曰白嵓。赤水江面环曲折,经于其中。甸西南有古庙,中有铁柱,高七尺五寸,径二尺八寸,乃昔时蒙氏第十一主景庄王造,题曰建极十三年王辰四月庚午朔十有四日癸丑铸。土人岁岁贴金其上,号天尊柱,四时享祀,有祷必应。或以为武侯所立,非也。又山行四十里至赵州甸。即赵𧸘也。山形四周加抱,有藏风蔽气之势,川泽平旷。或以为武侯所立,非也。又江贯于其中,漑田千顷,以故百姓富庶,少旱虐之炎。出州治十五里,路转峯回,茂林修竹,蔚然深秀,中而建峯,神庙在焉。凡水旱疾疫,祈晴有征,州人辄之。州之北行约数百步,地极明秀,蒙昭成王保和九年,有高将军者,即此地建遍知寺,其严像壁绘,于今罕见,意非汉匠名笔不能造也。出寺门东北行一里馀,有高原,号城澄,其地空而不畊,乃世祖驻跸之所也。近岁州窠建一佛宇,遇旦望焚香祝寿,著以报圣恩之万一焉。川行三十里,至河尾关,即洱水之下流也。架木为梁,长十五丈馀,穹形饮水,睨而视之,如虹霓然。顺流而下,约一里许,有石门,巨石横扫,号石马桥,为群波争道之地,悬流奔注,云涛雪浪,声闻数里。河尾桥之西有关焉,北入大理,名龙尾关,即蒙氏之所筑也。西厄苍山,东属洱水,其高璧危构,岿然犹存。入关十五里,山壑浓秀,望之蔚然前陈者,乃点苍之奔冲也。诸峯罗列,前后参从,有城在其下,是曰大和,周十有馀里。夷语以坡陀为和,和在城中,故谓之太和。昔蒙归义王皮罗阁自蒙舍徒河西,乃筑此城。后阁罗凤以张虔陀谗构,乃杀之,陷唐鲜于仲通兵,因自结之吐蕃,受钟王刻石记功,明不得已而改号蒙国大诏德化颂碑,使蜀人郑回制文,其碑今在,即唐代宗大历元年也。又北行十五里,至大理,名阳苴咩城,亦名紫城,方围四五里,即蒙氏第五主神武王阁罗凤赞普钟十三年甲辰岁所筑,时唐代宗广德二年也。自后郑、赵、杨、段四氏,皆都其中。是城也,西倚苍山之险,东挟洱水之扼,龙首关于邓川之南,龙尾关于赵𧸘之北。昔人用心,自以为金城汤池,可以传之万世。及天兵北来,一鼓而下,良可叹哉!此非在德不在险之明效大验欤?故大理之民,数百年之间,五姓守固。值唐、宋、五季衰乱之世,尝与中国抗衡。宋兴,北有大敌,不暇远略,相与使传往来,通于中国。故其官室楼观,言语书数,以致冠婚丧祭之礼,干戈战陈之法,虽不能尽善尽美,其规模服色,动作云为,略本于汉。自今观之,犹有故国之遗风焉。若夫点苍之山,条冈南北百有馀里,峯峦岩岫,萦云截雪,四时不消。上则高河窦海,泉源喷勇,水镜澄澈,戮芥不容。佳木奇卉,垂光倒景,吹风嘘云,神龙所宅。岁旱祈祷,灵贶昭著。派为一十八溪,悬流飞瀑,泻于群峯之间,雷霆砰轰,烟霞晻霭,功利布散,皆可灌漑。洱水则源于浪穹,涉历三郡渟湻。紫城之东,北自河首,南尽河尾,波涛二关之间,周围百有馀里。内则四洲、三鸟、九皋之奇,浩荡汪洋,烟波无际,于以见江山之美,有足称者。然而此邦之人,西去天竺为近,其俗多尚浮屠法,家无贫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壮,手不释数珠,一岁之间,斋戒几半,绝不茹辇饮酒,至斋毕乃已。沿山寺宇极多,不可殚纪。中峯之下有庙焉,是为点苍山神,亦号中岳。中峯之北有崇圣寺,中有三塔,一大二小,大者高二百馀尺,凡一十六级,样制精巧,即唐遗大匠恭韬、征义所造。塔成,韬、义乃中峯之南有玉局寺,又西南有上山寺。凡诸寺宇,皆有得道居之。得道者,非师僧之比也。师僧有妻子,然往往读儒书。段氏而上,有国家者,设科选士,皆出此辈。今则不尔,而得道者戎行精严,日中一食,所诵经律,一如中国。所居洒扫清洁,云烟静境,花木禅房,水骫循堂厨至其处者,使人名利之心俱尽,此大理之大观。南游则永昌、腾冲,北走则鹤庆、丽江,周行数千里,皆莫若此也。

欧阳玄陞姚安路记[编辑]

云南有郡曰姚安,当段氏有国时,为姚府,居南诏八大府之一。其地有崇山修谷,平畴广川,饶庆鹿鱼鳖之利,其士宜黍麦榖稻,其民尚美俗,乐善事。尝考其载记,高自昇泰相国六世至护隆,封其长子隆政为姚府、越嶲、会川三郡之演习。演习者,彼国牧守之稻也。皇元宪宗皇帝在位,岁癸丑,世祖皇帝以潜邸奉命征云南,段氏国亡,降姚府为州。隆政之子政君入朝,授武毅将军,世袭姚州守。政君卒,子明袭。天历戊辰,又入朝,文宗皇帝嘉其世济忠孝,自远述职,赐衣尚方,赐鞍辔、乘黄、楮币称是,命陞姚州为姚安路,明为姚安路军民总管留遣。明年己已,会云南兵祸方起,又明年庚午,高氏之宗子阿海率邦人御贼于险,俘馘甚众。适王人督师,权委阿海摄姚州判官,行州事。至顺平辛未夏,明始还镇,贼退兵解,民驯复业,乃劫姚安路军民总管府。于是招流离,抚携贰,辟污采,还侵轶,既乃缮官舍,葺邮传,定民贼,峙军储。姚安父老黎庶咸自庆幸,相率言:日州陞为路,以高侯之故,若之何相与改观,以求无负圣天子之命,以无忘我高侯之会。伻来请辞。余读春秋,有当时诸侯,有始封为公,或先书侯,后乃书子,寻复书伯,意其有褒贬也。说经者以谓列国朝聘之仪,各有差减,时王之法不行,诸侯之国日削,往往仪不备物,则有降杀以从俭。信有是哉,何其不振也!高侯当纳歀之初,贡篚不绝,及更兵之后,侯度不隳,遂克在其封城之称号,是贤于春秋之诸侯者。盖尝论之,世祖降府为州,将以易远人之视听,此致远之权也;文宗改州为路,将以固远人之心志,此柔远之经也。上以昭时王之制,下以著诸侯之节,可不务乎?虽然,为姚安之吏民者,盍亦思曰:昔为州,赋贡附庸于大邦,狱讼受成于上府;今为路矣,言可以专远,事可以专决,谁实使之然哉?其能清白以承休,勤敏以趋事,斯则吾民之报邦侯也。为邦侯亦盍思曰:州陞为路,恩至渥也,吾以远方之俗,求自列于中国之懿,果有道乎?亦惟曰渐被声教而已。于是近聘荆益关陜之士,以为民狮;远购洙泗濂洛之书,以为民学。异时烨然声容文物之盛,非蜀之文翁、闽之常衮,岂复有边鄙虞也哉?斯刚邦侯之报国家也。余叨天子礼官,当宣上德化,西南而望云南,距辇毂万里,嘉远人之有志于斯文也,故鲜说以吿之。

〔国朝〕[编辑]

程本立黔宁昭靖王庙记[编辑]

有非常之遇而后成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而后享非常之报,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也。是故汤之兴,阿衡聘莘野之夫;周之兴,尚父载渭滨之老。曰汉曰唐,有所兴必有所遇者也。然而义则君臣,亲则父子,若我大明白帝之于黔宁王者,未之有也,何其盛哉!王姓沐氏,讳英,字文英,凤阳定远县人。八岁而孤,遭元末大乱,居室毁于兵,随母逃难。母亦病殁,嬛无所归,谒上濠梁,上为恻然,与孝慈皇后抚之为子,赐姓朱氏。上即位金陵,建元洪武,始诏复王姓。王天资忠孝,厚重简默,虽在髫严,不乐儿戏。年十八,为帐前都尉,由都尉为广武卫亲军指挥使,改广信卫亲军指挥使,佥大都督府事,升同知大都督三十有三爵,封西平侯,授以铁券,锡号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阶自昭勇将军、镇国将军至荣禄大夫,动为柱国。以都尉守京口,以指挥使守广信,节制瓯图,以同知大都督镇抚关西,缘有烕惠天下兵马,实大都督府总之。在府七年,裁处机务,举无留滞,称上意焉。一从大将南征,独取铅山,下崇安,剪陈友定,拔图溪十八寨,遂定闽中。一从大将北征,出古北口,独克灰山、全宁、嵩州、高州,过驴驹河,擒元知院李宣,俘男女万口。一为征西副将军,总京畿兵伐川藏,抵崐仑山,俘男女亦万口,马五千,牛羊十三万,辟地数千里。一为征西将军,总京畿、何南、陜西、山西诸军征朵干之地,降其伪万户乞失迦,夷其部落。平纳邻七站之地,擒洮州十八族蕃酋曰汪舒朵儿只,曰阿乌都儿,幷其众二万,获马牛羊二十万。一总陜西兵出和林,略以集乃路,自宁夏历贺兰山,渡深沙,擒元国公脱火赤、元知院爱是,俘其全部以归。天下己大定。而梁王柏匝刺瓦尔密实元之遗孽,恃云南险远,执我信使,纳我逋逃。上命颕国公传友德为征南将军,王为副将田,率师三十万讨之。旌旗蔽江而上,自辰、沅陆出罗鬼、普定、普安,皆下之。苗蛮犵狫迎降恐后。循恪孤山之南,出奇兵袭毕节,击可渡河,皆克之。柏匝刺瓦尔密遣其司徒达里麻以精兵十万拒我师于曲靖。王曰:彼谓我师罢于深入,未有虞心。及其无虞心,乃可破也。于是倍道进师,未至白石江,忽大雾,四寨冲雾,及江而止。雾霁,则两军相望。达里麻大惊,以为我师飞至,因拥兵陈水上,传征南亟俗济师。王曰:未可。别遣一军溯流潜渡,出其陈后,鸣铜角,树旌旗帜,为疑兵山谷间。达里麻军欲征南亟欲师济江,以猛而善沼者先之,长刀蒙盾,斫其军而夺之气,却数里而后敢陈。我师既济,整列而鼓,炮声震天。战数合,王纵铁骑冲其军,遂大败之,擒达里麻,俘甲士二万,马一万,死者横尸十馀里。柏匝刺瓦尔密闻远里麻败,道滇池岛中,先缢其妃,而自饮药不死,投水死之。父老争出金马山,焚香遥拜,以迎王师。王入鄯阐,城市不易肆。收梁王金印幷官府符信图籍,抚其民。洪武十四年冬十二月也。自秋九月出师,至是百日,云南平。分兵下鸟撒,得七星关,以通毕节略。建昌、澂江、临安、元江、寻甸、楚雄、洱海次第皆下。大理城倚点苍山、西洱河为固。南诏皮罗阁所筑龙首、龙尾二关,号险要,王自将取之。土酋段世聚众五万,榏龙关牢不可破。王以一军付裨将,夜从间道绕出点苍山后,攀木缘崖而上,立我旗帜。迟明,彼军惊乱。王策马渡河,水及马腹,将士随之,斩关而入。彼军腹背受敌,遂溃。拔其城,擒段世,胁从者悉纵遣之。分兵下鹤庆、丽江,收三营砦,破石门关,略永昌。由是西蕃车里、平缅相率来附,云南平。以幅员之广,分鸟撒以东、越嶲以北皆隶四川,馀列为郡邑。凡府州县宣慰司、长官司一百八,籍其见户七万四千六百,设官以治其民,立衙以守其地。鸟敭、东川、建昌谋变,王还,与传征南合攻,下之井克茫部,斩首三万级,获马牛羊数万计。王师己东,鄯阐诸蛮部乘之以叛,围城二十万众。都督冯诚以孤军固守,伏强弓弩于埠,贼近辄射之,往往应弦而毙,伺贼怠则出击之,赋不敢即攻城。王将锐兵一万赴援,至曲靖,遣一健步怀檄入城,约为内应。为贼所得,诘之,贼皆错愕,转相吿报,解围宵遁。王既入城,贼散走安宁、罗次、邵甸、富民、晋宁、大棋、江川诸山,犹据险立栅,悉分兵殄灭之,斩首六万级,生擒四千人,诸郡复定。奏闻,上大悦,诏传征南班师。王留镇云南,辨方物以定其贡赋,视民数以均其力役,疏其节目以宁便其人。麓川之外有国曰缅,车里之外有国曰八百媳妇,皆请内附。在镇十年,得上恩赐,悉送官府,以助军费。凡遣将讨贼者六。逋寇集浪穹、鹤庆、剑川,辄相应为乱,遣大理卫指挥使郑祥掩而歼之。平缅叛,结砦于马龙他郎甸之摩沙勒,遣都指挥使宁正击破之,斩首千五百级。东川蛮叛,墟岛路山为砦,山极险峻,上下三百里,遣宁正帅云南兵与京畿大兵相为犄角讨之。贼已降,后有贰志,悉平之。越州酋阿资叛,遣宁正讨之,杀火头弄宗等五十九人,俘男女马牛羊皆以千计,阿资勿出降。教化三部不供租赋,遣临安卫指挥使王执讨平之。普安酋密既叛,遣贵州都指挥张泰击破之,自将讨贼者四。广南特磨道未附,自将讨之,酋出降。广西阿赤部叛,自将讨之,诛其酋曰者满,曰矣情,俘男女五千口。平缅以三十万众寇定边,自将兵二万讨之,与寇对垒,以轻骑三百当寇,寇出万众,乘三十象以战,一战而杀寂数百人,获一象以还。王曰:吾知贼不足破也。明旦,寇集众驱百象以阵,象皆背负栏楯,左右以大竹筒置短枪其中,乘以摽之,势恃以张。王分军为三,冯诚领其前,宁正领其左,都指挥汤昭领其右。乃下令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进而捷者,一级必尽赏,退而衄者,一队必尽戮。于是鼓而合刃,机发箭锋,星流烟飞,雷击电走,象皆惊。北寇之勇而力者曰昔刺,亦殊死战,我左军小却。王登高望之,命左右取左帅之首以来,左帅遥见一人拔刀飞骑而下,麾众复前,王责战益急,三军大呼而鏖,不移时,寇大败,斩首三万级,俘万人,生获四十六象,馀象被矢如刺,媚以死,渠率刀斯即斯即埋亦被百矢,殪象士,馀党走死,百无一还。自是平缅岁入贡赋,不复反矣。阿资复叛,自将讨之,击于补冲,杀获其众殆尽,阿资仅以身免。方搜捕山间,俄有旨谕王还镇,以前军佥都督何福为平羌将军,宁正为参将,代领其兵。阿资遣其子诣王降,王请子朝立卫越州,遂罢兵,岁较屯田所入增损以为赏罚,计远近垦田至九十七万亩。以滇池末流浅大,霖雨泛滥,濒池之田不可以稼,乃督万丁自池口入渠泸川中,浚而大之,无复水患。通盐井之利以来商旅,选凡民之俊秀与诸酋之子弟入云南府学,朔望或赐之饮膳,岁时或赐之衣服。又命行乡饮酒礼于学,民之尊长养老而兴其孝弟矣。二十二年十月,王入朝,上宴之奉天殿,赐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缯彩百匹,钞为贯,凡七万五千。以西南之人安于王也,复归之镇。初,王留镇之明年,哭孝慈皇后,三日不食,踊恸几绝。及再镇之三年,哭皇太子,号恸失声,饮食为少,一日暴薨,二十五年夏六月丁卯也,享年四十有八。官僚士庶,胥吏卒伍,缁黄髫白,莫不奔号其门,泣语于路。讣至京师,上哭之恸,不视朝一日,自为文遣礼官往祭,命嗣子春奉丧以归。诏发兵护丧出境,所过卫、府、州、县,设祭如礼。柩出金马山,送者万人,蛮夷酋长哭之尽哀。丧至自云南,诏封黔宁王,谥昭靖,三代考皆黔宁王,妣皆黔宁王夫人。冬十月庚午,以王礼葬江宁县长泰北乡观音山之原。自丧归至葬,上遣使祭者三,皇太孙、亲王遣使祭者再。葬之三日,诏春袭西平侯爵,嗣镇云南,赐白金若千万两。明年,太常以太牢祭王功臣庙,而云南父老诸酋首合辞,愿立庙祀王。守臣奏请,上可许之。又明年,庙成,父老诸酋请本立纪,王动德,刻诸庙石。鸣呼!自宋靖康之乱,夷狄入中国,百五十年而极于元矣。膻腥秽浊,神愤人怒,天命我明,扫除湔洒,永清四海,以承天统。于是贤豪并出,辅成帝业,至于西南六诏之地,一变而为华夏之俗,非斯民之大幸与!王之治西南也,以烕武定其地者,功若速而事反易;以德化治其民者,事若缓而功则难。论者唐李西平不特良将,乃良相也,任其人乎!王于濂溪周子之太极圆、横渠张子之西铭、西山真氏之大学衍义,皆尊信而讲明之。至以太极图与晦庵朱子之白鹿洞规刻之于石,立之云南府学,则汉之功臣有所谓木彊少文、不学亡术者,得不有愧于斯乎!盖非圣贤之学,无以为大施设之体;非将相之才,无以为大蕴蓄之用。王能兼体之,宜其过人远矣。虽然,向使王乐生无事之日,其所遇所报,安能若是哉!故曰:天也夫,莫高于山岳,莫大于河海。本立才劣辞陋,涓埃奚赞其万一。父老诸酋思之也哀,请之也至,辄不自揆,谨按正行录述之,因系以诗。诗曰:上帝有恭,降命我明。驱除元胡,以开太平。乃授以臣,乃赉以弼。龙兴云从,日出爝息。奋通其力,智角有能。焯有声烈,则惟黔宁。黔宁始生,丁元之末。茕茕稚年,天其我割。匪曰割之,实将启之。维皇父之,维皇母之。长试以官,帐前都尉。广武广信,指挥兵卫。皇曰汝来,汝绩其凝。为朕腹心,为朕股肱。朝夕事朕,佥大都督。继升同知,累阶荣禄。柱国惟动,西平是封。建侯袭爵,崇德报功。铁券丹书,金匮石室。子孙保之,世世无歌。既平南粤,既定西陲。北灭胡虏,烕行四夷。惟彼西南,古之八诏。元有遗孽,阻我声教。皇曰西平,尔副征南。彼蛇彼稀,尔刘尔龛。楼舡蔽江,师三十万。干旋坤回,山擘涛潠。悠悠牂牁,峨峨格孤。罗鬼犵狫,徯我而苏。彼昏不知,拥兵曲靖。敢遏我师,罔谓天命。我师其行,如电如雷。大战白石,手缚其魁。载厉我兵,载𥞊我马。直入滇池,如裂其瓦。元之遗孽,破卵覆巢。父老歌舞,迎师于郊。段世亦擒,图有不服。班师振旅,献俘受馘。摩㱔施顺,望裸茫河。寻博汉裳,婆罗秦婆。鸟蛮白蛮,东爨西爨。穿鼻长鬃,黑齿绣面。丽水金麸,朱堤银流。白雉孔雀,驯象犀牛。一百八区,三十六部。七十城门,八百媳妇。版图既入,职贡是修。大开明堂,万国来朝。皇曰斯民,悉朕赤子。一视同仁,无间远迁。诏汝西平,其槙抚之。以怀其寨,以饱其馋。西平奉诏,稽首以拜。夙夜兢兢,罔敢或惺。摩拊吹煦,于怀之咳。芟夷蕴崇,于田之莱。于羊于狼,以膊以磔。于稼于苗,以膏以泽。以兴学校,以敦诗书。农隙讲武,夏礼变夷。夷人有言,我亦人类。远于恩化,弱肉强噬。今也奚幸,昔也奚辜。子有其父,妇有其夫。夷人有言,我枵我赢。西平𫗦我,西平绪我。西平曰吁,兹岂在予。维皇之命,维皇之谟。天胡不仁,夺我父母。擗踊面哭,匍匐而走。九重眷注,一日哀闻。惊动辍朝,谕祭以文。数备礼祭,有诔有谥。王以黔宁,侯其冢嗣。黔宁始薨,人莫不哀。嗣侯既至,人莫不怀。江宁之图,有郁其兆。夷人不忘,滇则有庙。金马左立,碧右昂。千万斯年,以祀我王。

敬思堂记[编辑]

皇帝即位十有五年,大兵平西南夷,而黔宁王镇之。既十年,黔宁薨,皇帝以其人之不忘黔宁也,命嗣侯归之镇。初,黔宁之薨,有歌之者曰:孰为我父?孰为我母?无母奚居?无父奚附?天梦梦乎,莫恤我穷乎!及嗣侯之来,有歌之者曰:于𤱶于亩,是耘是耔。维黍维稌,以馈以饎。我有父母,先王之子。噫!孰谓夷狄不可治耶?然人知夷狄之可治,而不知所以为治,而不知所以出治者,何道也?道以出治,学以明道,静以成学,其黔宁乎!胡以知之?以简重沉默而知其静也,以尊信夫太极图、西铭而知其学也。如是,则于治西南夷也何有?嗣侯若曰:我考忧勤惕厉于兹土有年矣。兵食之不足,恩所以足之;民生之不遂,思所以遂之。远者思所以来之,污者思所以新之。简节疏目,思有以安之;霑仁治恩,思有以乐之。虫蛇驱之,豚鱼孚之,我其不敢不敬共朝夕以思,无坠厥绪,无替圣天子之命哉!于是名其燕居之堂曰敬思,欲其身在是而有所警于心也。愚窃惟续孔、孟传于千载之下者,宋周元公也。于元公见而知之者,张献公也。微斯人,天理不几于熄乎?太极图,万化之源也;西铭,万殊之一贯也。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太极图之要也。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西铭之要也。斯为先王出治之本矣,岂不为嗣侯继志之本乎?本之如何?敬以存之,思以扩之而已。武王圣也,克殷而问箕子以天道,践祚而问师尚父以皇帝颛顼之道,箕子陈之以洪范,曰敬用五事,曰思曰睿,睿作圣。尚父吿之以丹书曰:敬胜怠者吉。圣学不在敬乎?太极曰:君子修之吉。则敬圣怠者,吉之谓也。西铭曰:于时保之,子之翼也。则君子修之,吉之谓也。通书曰: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思者,圣功之本也。又所以释洪范之言也。是故敬思之体为甚微,非求诸先儒之说无以知;敬思之用为甚著,非微诸先王之烈无以见。学先儒以立其体,法先王以行其用焉。入为三公,以福天下,愚于嗣侯,固企而望之矣。虽然,非愚之私也,天下之幸也。故书以为记。

王景常龙泉山道院记[编辑]

逾昆明二十里,有山曰龙泉。山之下有穴焉,广二寻,深称之。涌泉漫出,儵鱼数百伏其隩。每岁旱,则云气勃勃而上,或以为有蛟龙焉。自蒙段时,水旱必祷,祷则雨旸时若。其泉厮而东南流,漑田数百顷,民赖其利。元初,尝构祠崇之。中遭兵难,祠毁。皇明平滇阳,环山皆为屯。今西平侯沐公,以为此邦微是泉,禾箜且槁死,而祠宇弗茸,神灵不栖。岁甲戍,肇于泉之傍,构祠以栖神。乙亥,又择地之高亢,构道院一区,以为之镇。院之东堂曰栖真,宾游之所也。西轩曰超玄,休偃之所也。北为重堂,以奉天师像。左右庖湢房守,翚翼有伉。又上五千弓,复构草亭,以备观览。一日,丘坂弥漫数百里,碧鸡、玉案诸山,罗列几席,东盘西纡,辐辏如束,真世外之桃源也。既成,命道土徐日暹主之。夫神依人面行者也,而能兴云雨、见怪物则祀之,以其功在生民也。今是泉也,既有泽物之功,又有休征之应,祠而禜之,宜矣。沐公钻黔宁王之绪,温恭俨格,以度以究,以阐明祀,非徒欲俾斯民享有土毛,以膺灵贶,而神亦永有所依归矣。日暹请记于石,因系以诗。诗曰:龙泉之山,有涌者泉。蛟龙洄漩,厮而为渠。漑我稻区,奄为膏膄。盘盘囷囷,有宫律新,以迓天神。飚翰云驭,从龙上下。洋洋乘字,有报者祈。景光棽丽,降临孔夷。明明我侯,诞阐灵休,以疏民忧。民忧既弭,神具格只,维侯之祉。雨旸孔时,蕃沴不滋,维侯之釐。侯曰匪躬,万福攸同。

临安建府治岁月记[编辑]

皇明移元日月于强悟、叶浃之交,辛之于龙尾、伏酉,殄㒹遏刘,临安平。徒治建水,寄释宫,更祝犂,大荒落,浃三百七十三辰弗遑立。通判许莘大惧弗职,谘于司幕议合,乃于农隙建府治于中城。基广三百又六尺,期岁纪也。修倍而加八九,九,阳之数也。听庑垂阿,凡为楹涂塈污塓雘而不丹,昭民朴也。鸠工于属县,齐民力也。役兴于畅月某甲子,落成以错之,后甲浃二辰不逾也。潺工皆属吏,以能举也。鸣呼!春秋谨于防兴作,岁月笔而不削,今大役吿成,微岁月何以示后祀?属吏请书于石,不辞。通判字师尹,大名人,籍于杭,尝守瑞、巩,皆有声。司幕郭善属吏,建水等州同知李某凡若干员。

刘有年南楼望远记[编辑]

洪武十有四年秋九月,皇上以西南诸夷弗庭,出师平之。遂命大将军西平侯驻节云南以镇焉。侯布恩烕,敷诚信,招徕适宜。不二三年,叛者服,窜者归,疆场悉定,民物康阜,与内地等。乃于十九年冬,董士卒,浚湟固垒,宏大厥基,建楼于城之南门。层檐三翚,栋宇百尺,巍乎翼然。夷人观者,莫不目骇神悸,有足以畏服其心。侯于暇日登临,百校拥集,徜徉眺顾,慨然有感于中,因题曰南楼望远。命下士刘有年为文以志之。傼惟志远者不务乎近,志大者不存乎小。侯承上命,控远藩,筹策之良,固不在乎小者近者矣。特以登斯楼也,东望九重于云霄之上,葵心耿耿,慨然而兴补报之诚;西视诸夷如掌握之中,雄才烈烈,慨然而奋纵擒之略。是则侯之所望也固远矣。至若严百司,兴教化,练三军,明纪律,令行禁止,用夏变夷,为国家千万年之计,此其望也又远矣。岂以滇池之广,太华之高,金马碧鸡之秀,为心目之近寓焉。谨笔其词,为南楼望远之记。

周洪谟巡抚都台碑记[编辑]

先儒谓云南三供以前,未通中国,子窃感之。且尧典命义仲之宅南交,在今云南之南陲;禹贡导黑水之入南海,在今云南之西徼。唐虞之时,已通中国,即所谓建长而来王者。三代相继,盖莫不然。迨周末既塞,始拓于楚庄𫏋,再拓于泰常頞,至汉始郡县其地。然历代以来,率以为外,羁縻不治,而求其土俗之变,庆埒中土,人才之出,累登甲第,惟圣朝为然,亘古所未有也。是虽本于列圣仁渐义摩,礼陶乐冶之所致,抑亦设官分职,经理之有道焉。是故有掌大纲者,有理众目者,有兼括大纲众目而辑宁之者。何则?委世臣以镇邦土,建都司以治军旅,树藩垣以宣政化,置臬司以明刑罚,此掌大纲者然也。为府者二十有一,为州者三十有八,为县者三十有三,为宣慰者有五,为宣抚司者三,为长官司者十七,为卫者十六,为军民指挥使司三,为守御千户所六,此理众目者然也。大纲既举,众目毕张,每岁遣监察御史相继纠治,又命都察院都御史一员,职专巡抚,总风宪之纲领,典庶政之枢机,以肃百僚,以贞百度,以清民瘼,以祛好弊,此兼括大纲众目而辑宁之者也。稽其所自,始于永乐二年,遣御史纠治云南,乃建察院于崇正门内。正统初,边夷煽乱,朝廷敕都御史武林郑公巡抚其地,乃改察院为都台。久之,地方宁靖,召还京师,其廨宇遂为镇守内臣所寓。成化十八年,木邦不靖,兵部会多宫义,佥谓宜调大军征剿。上谓木邦地极炎瘴,宜事招抚,不必剿击。乃敕都御史程公宗等往其地抚谕,诸夷顺服,遂具象马宝石赴阙谢恩。上大悦,乃降敕旌公等,具赏赉,寻留公巡抚其地。时镇守太监王公,谓予所居即往昔郑公视事之所,乃谋诸司官覃公、总戎沐公,宜复以为巡抚官厅事,且命有司重加修茸。其地广十六丈有奇,轮四十五丈,前为堂曰宁边,后为堂曰正己。二堂之间,贯以纵屋,其左右为文案之室、胥吏之居。宁边之后为廨舍,间以垣扉,前为正寝,后为燕居之所。东西各翼以廊,书斋、庖屋、井亭、疏圃,皆无不治。外四周缭以崇垣,前建正门,扁曰巡抚都台。正门之左有三司厅,正门之右有府卫。经始于成化甲辰春,毕功于是年秋。既而公有少司寇之陞,而贵州方伯章公迁副都御史,往代公任,于是藩臬诸司乃寓书来属为记。予故因推圣朝作治云南之梗槪,以吿诸来世。

商辂重建云南按察司记[编辑]

国朝洪武丙子,设云南按察司,于时即昆明县治为之,因陋就简,几八十年于此矣。中间虽时加茸治,然不过易朽以坚,拓而新之,良有待也。成化丙戍,新安庄君歙奉命总宪是邦,公务之暇,顾而叹曰:外台纲纪百司之地,而隘陋若此,可乎?况边方宁靖,时可有为,若复失之因循,谁之过耶?遂偕僚采谋诸镇守太监钱公能、总戎黔国沐公琮曁巡按御史,请以云南中卫及贡院改造本司,而以本司改为贡院,以圆通寺西空闲官舍改为中卫。诸公慨然称善,乃合辞具疏以闻,上可之。事下,既同心协谋,相度区画,抡材任人,咸称厥事。钱、沐二公首捐白金为倡,一时在位皆以俸赀来助。而经营提督之赉,则都指挥万僖、方明专任之。始事于庚寅之三月,而落成于是岁之十月。其材木砖甓丹漆之需,悉出于公。采辨营作兴筑之役,弗劳于民。凡建前后堂、经历司、照磨所、仪门、正门、东西吏庑、廨宇、狱禁,以至廪庚庖淐,通三百三十馀间。杰栋净嵘,重门轩豁,庶几不严而肃,真宪府哉。庄君述兴造始末,走书征记。予惟云南古边徼之地,周以前不及职方,历汉唐宋迄无定属。我朝太祖高皇帝诞膺天命,统一寰区,而云南悉心归附,列圣相承,仁渐义摩,衣冠礼乐与中州等。而按察风纪之司,所赖以诘奸激贪,锄强禁暴,使所居弗称,曷以重烕。是宜庄君倡之,同寅和之,镇守总戎玉成之。由是规制为之一新,吏民为之改观。端本澄源,诚非小补。庄君可谓知所当务者矣。继自今,纲纪监振,政令益明,使一方之人晓然知恶之不可为,法之不可犯,则柏台清峻,无愧于兴建之功,宪职修举,不负于付托之重。盖一举而众美备矣。予故为之记。

李东阳可贞堂记[编辑]

云南方节妇曹氏所居之堂曰可贞,乡大夫士为其子矩名之者也。节归本宦家,女归方公公珮,甫数年,年二十九而寡。舅姑老且衰,诸子皆幼,不更事,家政丛委。节妇矢不二志,去容饰,薄滋味,痛自摧毁,躬事纺绩,以供馈养。凡丧葬婚嫁,极力营辩,不足则脱簪珥为之。历寒暑二十馀,足不出门闼,而事亦毕治。盖方氏世有武荫,公珮未及嗣,长子政亦早卒。至是,次子敬袭指挥使,敏为义官,而矩习举子业,方向庸进。节妇泣谓之曰:吾不幸分当死,所以不即死者,以尔辈在。尔辈各有成,吾他日庶有以见尔父于地下也。弘治初,有司上其节,下礼部核实,诏旌其门曰贞节。后二年,节妇亦卒,年五十有三而已。后敬以军功进都指挥佥事,获赠公珮如其官,节妇为淑人。矩举进士,历官礼科左给事中,擢山东布政司右参议。其一女适都指挥佥事李增,门户贵显,倍于往昔。而斯堂固存,大夫士又从而赋之,多至若干人。予观易之坤曰:含章可贞。可有二义,不可不贞与?如是而后可贞也。地之承天,机不外见,而承载发育,归于有成,非有正固之德,含畜持守,久而不变,莫之能也。臣之于君,妇之于夫也亦然。节妇之志诚恳矣,然使当时意气所激,决于一死,则㷀㷀诸孤,将无所倚以为命,况望其艺学之成就,誉闻之辉赫,家业之昌且大如此哉!此贞之德所以不可无,而亦不易成也。且敬之在帅阃,方运筹效力,期立功万里外,而矩又慎官守,勤民事,敷天子惠泽于一方,文武之务,各分其职,殆无负乎?为人臣者,其有得于含章之教矣乎!予又闻公珮通书史,敦行检,尝还遗金三百两,人称其义,而以妇节嫓之,有义节录行于世。诗云:刑于寡妻。然则节妇之刑,固于是乎在。矩子礼部所翠上也,请子记名堂之义,故溯其所自出者言之。

王直惠宣堂记[编辑]

云南去京师万馀里,盖古荒服之地也。我太祖高皇帝既平天下,不鄙弃其民,命将出师往抚定之,因其旧设府县以化诲焉。而临安实为大府,其所统五州、四县、九长官司,有地几千馀里,古公侯之封不过也。而昔之为守者,率因陋就简,廨宇庳敝,不足以称一郡之望。时洪武二十二年,通判许莘始来是邦,乃撤而新之。门堂、庙庑、库藏、厩庖曁燕嬉之居、寝息之舍,靡不毕备,蔚然改观,远迩欢庆。虚三十馀年而莫有继治者,于是稍颓毁焉。永乐三十年,知府陈侯自思南改临安。始至,问俗之不便与事之不治者,次第罢行以利民。周视廨舍,大惧亦废坏不可治,乃修其敝陋,补其缺败,择其腐者而易之。然材取于山,力取凡役之在官者,而郡人不知扰。既缮完矣,名其公堂为惠宣之堂,盖曰天子之恩惠由是而宣布之云耳。今年春,以述职来京,因请予文为记,将刻之石,以贻久远。予谓陈侯可为知本者矣。夫天子有惠下之仁,而不得亲布于民,故择守令而任之,是岂私于守令哉?凡寒欲衣,馋欲食,幼者欲长,老者欲安,冤抑者之欲得其平,劳苦瘦颓之欲得其休息者,皆于守令乎望矣。此设守令之本意也。然令有不职,守得以劾去之不难也,是一郡之休戚系乎守也明矣。然则为守而能布惠以违下,非其职之宜也哉!厥今为府百数千,为守而皆能尽职以惠下,予不得而知也。独推陈侯之能如此,则临安之民受其惠可知矣。夫既能尽职以惠下,而又招揭以贻后,后之登斯堂者视之,不惟知前人之功,思茸治于无穷,而亦皆思尽职以惠下,则临安之人受惠于久远者,皆陈侯启之也。故予乐为之记。陈侯名礼,字正言,予同邑人,以进士发身。许莘先为赣州同知,左迁为通判于临安,皆有文学才行闻于世云。

郑颙云南按察司题名记[编辑]

耒阳李君朝用,由浙藩参政来为宪使于云南。既期年,法令明肃,政化大行,民以晏然。于是考寻旧章,得前人之任官于兹者名氏若干人,将题之贞石,用垂不朽,征言于予以为记。尝考之载籍,周命挥人循省四方。汉置部刺史,行部以六条察举郡国。唐置观察使,其后诸道帅臣或兼之。宋有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武臣提刑、提举茶盐、常平之职。前元创建肃政廉访司,以专按察之任。历代官制不同,其实皆监司也。云南去京师万馀里,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既定其地,始设承宣布政司、都指挥司,以镇抚其人。逾数十年,教化孚洽,声名文物之美,寖寖与中国等。又虑夫暴民横吏之或作,则人之婴其害者多矣。二十九年,乃建提刑按察司,置按察使一人,副使二人,总理宪纲之事。复置佥事四人,兼任分巡察举之责。然非清强直谅、德望老成之士,不称其选。而士之居是官者,必皆思自奋发,励廉耻,重名节,守正循理,以求无负乎上之任使意,何其盛哉!夫见贤思齐,儒者之事也。正己正物,宪臣之体也。今李君以政成之暇而为是举,盖欲使同官之士出入起居,朝夕观省,兴其好贤乐善之心,益懋夫律己津人之道,庶几宪度政令相与愈臻于善也。余菲才,正统中尝为副使于斯,进升今官。其贤与否,固不敢自知也。后之人岂无指其名而议之,如谏院题名所云者。鸣乎,可不惧哉!

杨一清杨氏二孝三节记[编辑]

江阴县簿太和杨鋘既致仕,将归其乡,诣予求记其家二孝三节者。予曰:吾滇南文献之著称大理,大理之著称太和,太和之望曰杨氏,吾则知之矣。二孝三节未详也,可得闻乎?鋘曰:鋘叔祖讳宁,时谧其字。痛父明辅翁早逝,事母崔极孝。母病尝粪,知其剧,乃焚香吁天,祈以身代。母病顿仓,后延一纪馀而终,庐墓三年。为从父弘道后,事所后如其父母。其庐墓时,每旦必归省,省毕不入私室,即赴墓所。从父母相铁没,又庐墓六年,手植松柏数百株,慈岛白鹃群集驯扰,人谓孝感所致。叔父宗白事生母赵氏、养母张氏、伯母施氏,旦夕供甘旨罔缺。有疾,忧形于色,延医祷神,无不曲尽。三母安之,咸跻上寿。比卒,治丧葬礼而哀。有司先后以闻,诏下旌其孝行,予曰,休哉孝乎,三节云何,曰鋋,伯祖母施氏,早丧,夫时雍于官邸,扶极归,治葬如式,媛居四十年,志操坚定,亲戚以其少无予,怂恿之改适,乃以刀截发,卒守志终其身,祖母赵氏,早寡,欲自鸩以殉,族姻劝之,以四孤尚幼,汝死,谁为鞠之,乃悟,矢心无它,训诸子以成立,叔祖母张氏,亦早寡,其母迫再醮,乃闭室自经,诸先后破牖入救之,得不死,抚遗孤于成,即宗白也,有司上其事,诏旌杨氏三节之门,予闻而叹曰,节乎休哉,夫子之孝,妇之节,乃天理民彝之不容自泯者,顾世教衰,民不兴行,食稻衣锦之流满天下,夫死,骨肉未寒,而俛首他人者,皆是也,朝廷厉风教,故凡以孝事上,辄闻报,下褒异其门,间然一岁一省,恒不数人,或至连数郡无一人者,二孝三节,萃于一门,何杨氏之多贤也,国家道化人文之盛,于是乎征,而杨氏世泽之敷遗,馀庆之昌衍,岂直大理之望而已哉,孝节有堂,故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西蜀周公序之,宗白事后出,故不及书,予乡大夫也,倂为书之,鋘,杨之宗子,观夫是请,而其存可知也已,系以诗,用备太史氏之采焉。诗曰。有高者门,岛头双起,锡猒衔镮,石狮蹲趾,问谁所家,巍峨若兹,二孝三节,天子旌之,天理常存,人心不死,彼氓昏昏,闻风龥泚,珠联玉萃,辉映后先,佥曰休哉,杨氏多贤,人中之杰,女中之式,以裕后昆,引之无斁。

童轩重修云南县儒学记[编辑]

为学必有常所,学无常所,则人心日易以肆,而业日易以荒。心日肆,则教无所施;业日荒,则学无所就。盖自昔王者建国君民,而必以是为虑,故家有塾,党有庠,乡有序,国有学,面士之藏修游息,于是而始有常所矣。其为天下后世虑,不亦深且远哉!圣朝法古图治,九有之内,庠序星布,教化风行,至于遐陬僻壤,太山长谷之间,亦莫不有学。於戏,盛矣!云南县儒学,肇置于洪武乙丑,垂百年于兹,岁久且弊。成化己丑,巡按云南监察御史文江郭公瑞、云南按察司佥事华阳曹公景,按行至县,顾瞻之顷,相与谋而新之。肆令兵民中有误入于辟者,听以金赎。云南故与洱海壤地相接,兵民丛处,而雀角鼠牙者颇众,赎金日多。于是鸠工市材,命指挥吴鉴专董其役,卫邑各以夫役相之。经始于是年之秋,凡建明伦堂三区,馔堂三区,两庑一十四区,戟门三区,文昌祠一区,斋宿、神库、庖庾等屋九区,廨宇十区。逾年落成,学之教谕吉郡王建,因以记文来请。予承乏提学,谊弗可辞,乃吿之曰:古之教学之方有二:曰骼,曰用而已。何谓体?明德是也。德之不明,则无以成物。是以大学之教,必使学者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以立其体,由是举而措之齐家、治国、平天下,以行其用,然后成己成物之功,于斯而两尽矣。籍使不务乎此,或伸占𫢸,业词藻,躐等陵节,以求成己之功,事权术,急功利,舍约务博,以期成物之效。如此,则体其体而非大学之所谓体,用其用而非吾儒之所谓用,其如明德新民何哉!继自今,凡斯学之为师为弟子者,要必讲去其非,而一切以趋于是。其不为彼也,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榖;其务为此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然后修之来,来之积,诚焉而由,材焉而尽,他日施之国家,远之天下,不亦有体而有用乎?审若斯,于国家建学图治之意亦不负,而郭、曹二公兴学之举为有光矣。可不慎诸!可不勉诸!

张志淳新建赵州城记[编辑]

成天下之事,不难于近而难于远,不难于述而难于作,不难于功之立而难于功之所以立者,有以对斯民而遗后世。诚使创作于一时,而功又足以及诸民,垂诸远,至于久而不替,是虽竭民财与力以为之,犹不失于义,而况处之有道而不至于伤财病民者乎?於戏!此城赵之举所以有功于民,而其所谓功者,又非循常建立修为者之所能企也。赵之地旧名𧸘𧸘,自蒙氏以封赵氏而始有赵之名,自段氏改天水而始有郡之名,自胡元入主中国,而始有州之名。自我圣朝迁州治于里仁乡之东,而至于三耳山之下,建学立师,以教以养,而始有诗书礼乐之习,声容文物之盛。顾其地平衍而当上下之要冲,其民繁庶而无城郭之防卫,以故盗连为群,恣睢剽掠,州人苦之。屡疏筑城,事下有司,纬纑不果。皇帝御天下之二年,适云南按察副使莆田林公俊来巡是道,州人闻公名,以筑城请。公重违民志,又惟公私困竭,不可易以兴,乃首逐其州守,而尽举其侵渔之利凡若干。不足,则取具于赎刑、免役募义凡若干。事方就绪,而公同邑方公守以云南参政分守继至,胥与协心,检湖田之私匿于豪右而未税于公家者,以鬻诸民,簿其赋而入其直,又凡若干。会计觏缕,益饰以备,乃违诸镇守太子在传。黔国古濠沐公琮、巡抚都御史恒山王公诏、巡按监察御史安陆刘公洪、古闽林公塘,咸主可议,而综理加焉。遂慎简有司之堪是任者,分守指挥马铉达而敏,楚雄府同知陈宝严而栗,鹤庆府椎官簿淳廉而公,以董工役,视经纪。而千户桑郁、百户顾经,与夫州人之子来趋事者,亦有以激劝歌舞之。上下和会,百枝奏能。以弘治己酉季冬朔日经始,庚戍季夏望日吿成。周以丈计,凡八百四十有奇;高以尺计,凡三十有二。厚视高之半,下广而上锐。基以石,覆以瓦,环绕以隍。开四门:东曰见山,西曰仪凤,南曰在德,北曰用夏,皆竖楼于上。又别为二门,以通水于下。佣计逾十万而无逮于民,财逾四千而无预于官。望之言言,足以砻诸夷之选蠕,而褫盗贼之窥觊。州人乐喜,以息以嬉。阅月盗作,宾居白崖之间,众哄莫定,而州独敉宁。逃难而城者,鱼而贯,鸟而趋,趾踵摩接,用益诵诸君子之功,有以被人人而垂遐远。请记成绩。志淳则吿之曰:春秋美城邢之举,昌黎诵水门之绩。夫土水之兴,固未能舍劳费而为之,然义取捍患,虽圣贤不遑计乎他。矧斯城之建,其捍患为尤切,而又能无伤财病民,以树厥伟功,其为可美可诵何如也!庸列石以纪。

杨慎太极山道院记[编辑]

太极之山,作镇安宁。分金碧之秀崿,树螳螂之灵岑。爰稽郡乘,旧曰石宝。是产灵陶,偃象康圭。根蟠后坤,相之无极。昭景栖玄,厥维古矣。树以石垣,建以神祏。实为上清之殿,翼以老子之官。鸿衣羽裳,胥此翔集。缨侣珩流,复时瞻礼。地既闲寂以高爽,宇又丽廔而闿明。井列连然,阓阓去其下。波环碣石,襟带萦其前。登兹四望,仿佛春台之煕。欣于一遇,逍遥乐饵之止。况乎御风骑气,飡霞营魄,载蜺凭螭,乘鸿蹑鲤者哉。安宁州,南滇孔道,西徼名城。物华方产,则秔稻鱼盐之乡。含章挺生,乃台鼎英贤之窟。有年恒同乎畏垒,沃野何谢乎梁岷。岂伊人力,良由神贶。或山无荟蔚,云成烟火。百室渴望,三农疚怀。莫不精白首禋,心齐露祷。遂乃云族随刍狗之陈,渰凄被犹龙之泽。岂比夫庚桑之尸祝,陈宝之光景乎。太守何君仕,假守楚雄。通府任君德,心清物正,民和神福。宣条暇日,听讼馀晨。时眺环中,咸畅人外。世守董君沂,敦行桑梓,悉化萑蒲。夙心湛于善渊,孔容契乎虚籥。主守御挥使李君凤翔,道珍洪璧,处超荣观,崇祥德以戢佳兵,服文采而消利剑,吉德参会,良愿同尘。有请于四君者曰:宝殿古圯,华构今颓,我辈测念,共兴斯徭,费不烦于官府,货自出于间闾。四君同然许之。以嘉靖九年,自上春而经始,至季秋而落成。主兹役者,致仕指挥佥事王君琮、义官传汉辈十八人。又以碑记请于四君,而四君转以属于某。鸣呼!有其举之莫废也,有其作之可记也,况乎老氏之玄宫也,名邦之灵宇也,四君之请也,千载之传也,其可虚也哉!遂因而笔之。其相役者、挥金者、绘事者、获者、审曲面剪者、缢者之凡有事者,皆镌厥名,垂于碑阴。

曹溪寺碑记[编辑]

连然金方,堂川实地,蔚何名蓝,实曰曹溪。衡六祖之云席,分一勺之法流,邈乎远矣。原斯地也,有异境焉,伏流吐泉,潮信日三,洊至科盈,尘刹罔二。爰有金,号曰泉神,卜其出潜,定为潮候。林木翳荟,人境顿隔,旁列洞穴,石宇宵窱,禅栖景息,时翔岁集。松籁鸟哢,旦衍鱼山之音;风柯月渚,夕湛龙湖之镜。禅沐斜埃,陶铸尘想,赏洽既幷,缠疴用弭。相传此宇,在昔盛时,楼殿撑天,梵呗沸地,福田连阡,岁入千锺,香积食措,无虑近万。而以烽𤐨销其记莂,苔露蚀其贞绀,幷使日月湮于往劫,名氏堕于初日,惜也!乃嘉靖壬辰,释子道成,择孟夏,结大期,矢丹诚,私胜愿。尔时双林五众,附影成群,遂葺废烬以取新,存什一于千百。祖灯重耀,法鼓再朗,可谓克明师匠,无忝宗风,适于归诚,亦良苦哉。升庵子流戍滇阴,遗情繋表,斯地斯徒,盖数晨夕。因其恳请,而著兹记,垂后观者,俾勿坏。

吴鹏重修崇圣寺记[编辑]

南中梵刹之胜,在苍山洱水。苍海之胜,在崇圣一寺。雪峦万仞,镂银洒翠,峙于其后。碧波千顷,蓄黛渟膏,潴于其前。层台飞阁,绀殿朱楼,接𧂛连幢,交辉萃影,与睛岚暮霭,掩映蔽亏于松杉梧竹之间,令人一望而神爽飞翔,翛然有遗世绝尘之意。寺门三塔,亭亭玉柱,直上干云,此寰中之仅见者也。危楼百尺,鸿锺在悬,声闻百里,鲜有其匹。塔顶有铁记云:真观六年,尉迟敬德监造。则知兹寺,其来久远。元世祖南征,驻跸于兹,敕土长段氏重修。五百年来,颓圯殆尽。郡人李内翰中谿氏,率其子弟,罄其家赀,竭力兴复。盖自嘉靖王寅经始,至今癸亥,乃得讫工。凡三阁七楼,九殿百厦,其位置之向背,基砌之崇卑,片瓦寸木,皆出李公之擘画。释迦殿九楹,为寺之主殿。主殿之后,曰现瑞,曰毗庐,曰极乐,曰龙华,皆梯磴而上,伟丽深窈,巍巍金像,互相辉耀。由左之瑞鹤门而入,则有不二仙、幌天门、清都、瑶台、玄元、三清之境。旁出则有斗母、三元、玉虚之宫,般若之台。由右揔持门而入,则有般若、华严、南泉、圆通、兜率、大士、雨花诸院。至其最高处,明有月波楼、艳雪台焉。此寺之大致也。李公勤劳,首尾二十馀年,暑笠雨蓑,曾无倦色。盖至是而苍洱之胜,始有归宿之地矣。微李公,则山水有遗憾焉。昔唐人纂十道图,以润之栖霞、台之国清、荆之玉泉、济之灵岩为四绝。若较其形胜,恐四寺则有所不及也。惜其僻在西陲,轺辖鲜经,骚墨寡及。所幸挻灵锺秀,得若人以发舞之,兹固造物者默有意于其间矣。余昔督学南中,尝与李公同游赋诗,乘月而归,至今时或梦见。适承书来,欲余作记。余掩书回首,不觉酒然如执热者之櫂清风。因瀹茶剪烛,遂纪昔年所见,与今所成就之大略,以为寺记云。

何镗游点苍山记[编辑]

自余从事四方,则知点苍为南中胜景。然去中州万里而遥,海内士人所希觏,故载记亦缺略。尝拟一至其地,以偿向往。乙丑夏,抄报转滇藩。丙寅中夏,始就道。间关五溪、贵竹之境,攀履巉岏险阻。及中秋,始至滇阳,故为点苍游也。于时有武事,又往来蛮箐者四五,越月而岁云暮矣。乃余辖诸银场,诸硐半在迤西,遂以督课行部。腊后始发,浃旬至洱海,与兵宪杨公游青华洞,别有记。自青华洞而西,逾定西岭,盘历迥磴,望赵州平原。过飞来寺,见西连大山,积翠屏矗,高出云表,英英覆冒不散。北来一水,如耳如弓,环囿山前,即汉以来所称叶榆水,今名洱海云。过龙尾关,西上支径,转过岩居人家,可里许,为龙泉书院,在风洞之下。院左为龙泉寺,泉从山半奔出灌莽,前有混混亭。小憩,下山行三十里,至山中峯桃溪之下,入郡城莅事,而分巡萧君已先至。是日酌于萧署后楼,楼扁坐游,倚窗对山,峯崔嵬如巨灵端耸,东偏见洱水浩荡,盖于苍山始识面也。明日,萧又速游崇圣寺。出北门里许,西上禅院,直观音峯下,有三浮屠参差入云汉中者,高三百尺,其二差小,各错觏。祠前古杉青苍奇秀,数百年物也。穿祠右上,登问俗亭,又登老君庵,见山南林木隹茂,问为王氏静修所。遂合诸宾渡小涧,入坐佛堂,赏玩前墀山茶,花鲜红,大如盘,可爱。乃小饮于前阁外,㯶林萧萧罗列,可手抚弄。顷之,下宴于海宇清平台,秉烛行酒,望城门灯火以归,又物外胜览也。开岁之二日,云川高公戒游天台寺。寺在龙泉峯下,从一塔寺西上可三里,见松柏丛茂,为高氏乐丘。左上一佛宇,亦高所新饰。入武侯祠修谒,既出,阶古转达画卦台。旧传武侯征南中,顾苍洱奇丽,停车于此数月。尝见玉局峯下五云缥缈,双凤从空飘集,乃揽辔躬行荆榛中,得梓,刓三皇五帝像,乃建阁奉其中,筑画卦台以祭天。今台上有三皇祠,外小浮屠环列,如八卦方位,故又名祭天台。遂宴于前佛官北院,院后有迎春花棚,高丈馀,周遭可五十武,花干大可合园,亦百年物。翼日,中溪公具酌于无为寺。薄午,与过三塔,穿松迳西北行。过一村落,上登里许,渡涧水,转上半里,见雪峯矗峙如屏,是为兰峯点苍之第十二峯。下有白石溪,寺中故有汝南王纪游玉磬碑,毁于火。山左有晒经坡,又有翠虚台,万松郁郁。坐殿中小饮,出至前院后,西向雪峯引酌。移时,下入崇圣寺,秉烛行矣。由翠微堂右转曲径,过二三僧院,上攀雨花台,观海鹤亭,寻松雪深处。乃夜不见雪,即松下布席,而桃花夹松间,咸以松、雪、桃占诗句为令。以所值饮酒,又上五岳楼谈酌,至夜分而下。前诸景皆中溪营植。有龙隐者,向与萧游宴,不知佳胜,近在篱璧间。及今游,且值暮夜,岂胜地不可得尽探耶?又闻点苍山巓有龙湫,名高河,周遭石甃,水澄碧无底。湫旁四周有五色杜鹃树,皆大合抱,花时如锦。城每叶落入水,辄有岛衔去。踊跃欲往观之,而土人谓无路可攀。又连日大风震荡,殊为懊觖。岂登游固别有时,抑有数耶?又翌日,赴花城赵公游约。循苍山门城内北转,是为桂香书院,桃花艳发。径侧流水,自观音峯、梅溪入城。循径入亭前石栏中,为曲池。栏中石甃方坛,坛中为曲折回旋水道,水行其中,随流散坐,浮杯为乐。前为石台,可立望洱水及郭外川原,故伟观也。北行,穿竹径,游一道院,转入书院。读李公撰肇建碑记,故知前池乃李别圃,因臬使郭公营创观游之所,损成业已襄美观。即林木修茂,若数十岁经植者,与众乐乐。李亦达人也哉!五日辛酉,秂南发。高太仆阳川、杨参军春江设饯郭外。复至龙关,访雪屏赵中丞。遂取道关南,循洱河往观天桥。甫及石门关,而赵公携壸榼亦至。接武出石关,如行成皋、虎牢,沓嶂𡸊璧,可百馀武,名一线天,为洱水故道。石林古色,可吹洞蔽,亦险厄也。出关,行山麓四五十武,回眺石桥,穹窿如凿,下断上连,绝壑深堑,直洱海之尾间。又入关口,张坐小酌,乃线齿石,蹑荆榛,临桥口,依梁石而过,是在两山辐凑处。中空丈馀,水从空中出,而两厓石各上特出丈许,其微不相及处,有一巨石覆掩,非神力不可致。凭虚凌空,可度一人,诚然哉,天生之也!过矫攀岛道数十武,达样备孔道,是为石桥东厓。循厓南行里许,寻所谓不落梅者,乃洱水出桥外,石厓悬泻数十尺,冲激乱石溅沬,上起文梅花,四时皆然,故谓不落梅。从者谓夏秋水盛时特奇,亦天壤奇观也。观罢,与赵公先后至德胜驿,于点苍山游览为之一周耳。

杨士云外馆驿记[编辑]

大理为滇西巨镇,四会之冲。国初,南郭外为馆,以待迎送宿息。又南为关门,以时启闭。北为二坊,刻石著令,以聚列石市肆,且示观也。岁久䆮废,馆为亩已,门为衢已,坊惟址己。噫!其所谓贤之兴,忽之废邪?嘉靖壬午,吴时川姜公龙以仪部郎中为按察副使,奉玺书饬戎兹土,兴釐振肃,敷和于下。迺乙酉冬,下令曰:废馆南天神祠者,巫凭为兜斥之,可馆也。且无重劳,关之不门,谁何何?谨为敌楼,庶有戒乎!二坊其新之,无坠旧典。既俾千户𨳐宏、严经受程董役,易祠为馆,前为高闳,为中厅,为左右厢,后为堂,为轩,负山面河,前街周道,术精而境胜也。度䛉居尽处为楼,基以崇台,环以石甓,冠以女墙,下阙为门,上栖为谢,势严而觌远也。坊并加高,石刻如故,北扁曰古梁州域,南扁曰文物之邦,伟丽而对峙也。肇十月辛卯,讫十一月己未,三旬成事,不愆于素矣。百需有画,不烦公私矣。众胥驩说,讶倏然得是观矣。佥曰:可记哉!以吿诸方来矣。於乎!周礼野庐氏宿息井树,以宁客使;司门与司关相联,以讥不物;司市分地日时,以遂商贾;皆王政不可缺者。故宾至如归,侨则称之;侯不在彊,国无寄寓,单干觇陈之不振矣。重门待暴,备之于豫,鲁鸡不期,蜀鸡不支,以乘吾之便尔。阓阓奠古,表道树风,亦体国固封之攸寓,是胡可一日废邪?然则国初规制之备,今日修复而增大者,庸讵非识治者之深虑邪?其所谓贤之兴、贤之复邪?后之君子,有怀必茸,无俾斯废,则几矣。役之不可已也如是夫!记之不可已也如是夫!

复建北关门记[编辑]

先王城郭远近郊关之制,皆门焉,以袭固也。叶榆有城旧矣,高皇帝戡定之年,命守臣拓之,据苍洱首尾为上下关,又倚郭为南北关,皆所以为固也。上下远,远而严恒完。南北关近而少弛,今圯废矣。完则有以备要害,废或有以启寇俭者,往往有之,近独可废哉?兵宪姜公莅治于兹,盗用屏迹,民用宁谧。而职思其忧,百饬整整。既楼南关门,复楼北关门。北加壮大,跂如翼如,与南关相望。管键惟谨,闬御孔严。城若益而高,隍若益而深,邑居若益安以定。盖北于位为阴,有肃之义。肃则固,弗肃则疏。于象为坎,有重险之义。阴则固,弗险则夷。于宿为玄武,有烕之义。咸则固,弗烕则玩。固则戒而疏而夷而玩,启寇偷也。兹门之制,肃焉险焉烕焉,皆得固之道焉,北之义焉。且功多用石,固也。瞰河之梁,亦固也。作之岁与南楼同,时以冬季,月之令也。视功以后,所千户韩相,其职之方也。推是类以征公之他政,皆非荀尔己也。鲁城西郛,春秋书之,兹不可以不列,为之记云。

施昱李公楼记[编辑]

李公楼者,太史升庵杨子用修之所建也。李公者何?大中丞心斋李公敬之也。楼曷以名?志公惠也。曷志乎公惠?楼之成,公以之也。公抚乎蜀,楼建于滇,相去数千里而遥。公曷以成之也?升庵子谪于滇,旅于连然十馀年矣。厌厥喧湫,思惟爽垲,经营中画者屡也。公隶蜀未几,首念及之,遗以百金,为旅居饰之费。不远数千里驿来,而楼始克创,非公成之而谁也?诗云:无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若公者,可谓无遐心矣。又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宜升庵子之志之也。升庵以不世才魁天下士,讲金华,议白虎,出建礼,入承明,呼吸风雷,掀揭日月,海内之士,倚为重轻。于时执手论交,投情胶漆,称莫逆而号忘形者,盖数数也。迺今投荒万里,泥蟠九洲,畏罪忧谗,栖迟靡定,至欲构一楼而不果。昔之数数者,何寥寥也?吁!亦可叹矣。孰意今之世而有古之人如公者乎?以同榜,则异姓兄弟之谊笃;以斯文,则周急隐恤之情直。空谷足音,安得不跫然喜也?予虽未登斯楼,然尝诵升庵子之言矣。曰:岿有精庐,在市井草莽之间。其地云峯掩映,水木明瑟,烟霞互绚,丹翠交曜者,杨子之居也。居之左隙,重屈巍然,川有螳螂,山有龙马,寺有虎丘,观有大极,四望参差,一览可尽者,兹楼之胜也。有崇厥基,有弘厥武,有隆厥栋,有敞厥轩,翚如翼如,间如秩如,固足以振心而涤虑也。君子居之,左图右书,前经后史,鸣桐扣石,独眺孤吟,于焉搅天地之奇,穷古今之变,究皇王帝伯之业,养圣贤豪杰之才,以增益其所未能者,兹楼之助为多。岂但旷目怡神,耽幽抚胜,消乡思而释隐忧,如柳子之愚溪,聊以自娱者哉?公之惠,信不可忘矣。然公志在天下国家,而升庵子非忘世者也。杜陵有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公之心,柳升庵子之心也。使由是而出焉,以其得于兹楼者,大明于后世,而与后世同之,则公之惠于升庵,所以惠天下后世也。故曰:歙此大惠,施于四方。兹楼成,可以风四方矣。若乃登高能赋,必有若仲宣;题诗上头,必有若崔颢;先忧后乐,必有若希文。与升庵子上下其间,以鸣兹楼之盛,以衍公之惠于无穷,而非子之所敢知也。作李公楼记。

陈时范广西府筑城记[编辑]

滇是郡,为东南陲要害。其地东邻水,下涉夷,西近龟山、巢寇,南连路南,北接陆凉旧越州。土舍夷洒,四面杂处,而沙夷尤称犷悍。旧为矣邦、生纳二村,掌于土官。我朝成化间,更置流官,知府贺勋氏始筑土城,久已圯废。嗣亦因仍,鲜经远,惮更张,于保护长策,未缘有以请也。隆庆五年,江右戴君时雍来领兹土,兴革施张,与民同欲。于是郡之耆绅段国宾、赵延相辈,得相率以筑城吿,且愿输助。戴守欣然曰:吾责也。若犹不爱赀,吾敢爱劳?乃毅然以请于抚院见吾陈公,巡院见嵩刘公,佥曰:宜上其议于朝。制可之。计部虑于额贡有妨,罢格不行。会宜兴云山曹公代陈公至,安肃保宇许公代刘公至,戴君复请。佥谓郡摄边隅,当扼要,所以限封守,捍大患,孰先务有急于斯?乃谋于藩臬诸司,期讫有成。时则钱塘敬亭陈公实掌藩政,喜设险之利与民情之欲有遂也,乃考藩帑程课金,以剂量其工值之需。子亦自滇臬继至,获预事,致赞襄。正岁辛未夏,城役兴,诸营表面势,鸠工庀材,属课章程。戴守一丈八尺,基广丈五尺,辟四门以司启闭。冬十月,城成,周七百二十四丈有奇,外砖骈比,内附土石,高可一丈八尺,众是用辑和,以乐于赴事。王申创望楼,以崇观瞻。时则兰谷邹公以兵部亚卿摄行抚事,方虞滇徼之遐逖,崇德远略,用逷蛮方,闻职守之缮斯城也,心赏之,复申令之,既则嘉乃绩。其门东曰拱北,西曰献瑞,南曰清波,北曰拥祥。巡按许公命其楼东曰澄沙,西曰望仙,南曰献翠,北曰耸盖。夫亦因于形胜,察于巩图之,足以壮封彊士旅之气,杜嵎荒沙猡之窥也。是役也,木甓砺锻𬭤粮之值,始请金七千四百有奇,己亦仅费三千,可语于事半功倍。自昔因循久隳之役,一旦振举,而一岁成之,亦伟矣。先是隆庆丁卯,嵩明州请城,予亦加赞可,意去犴夷阿纳悍酋不远也。广郡孤危,县警视犴纳何如?春秋城筑必书,至于王公守国,独致意于习坎,险固有所必设也。兹城与澂江并建,嵩明、澂江犹有编民得藉众力,广西赋具夷寨,民罔上著,郡乏僚佐,属鲜州县,虽督版锸,犹将朝夕亲勤之,甚哉其难也。微群公执议之决,檄任之信,戴守亦焉就厥绪?守近复抚寨于微,括夷粮,增哨守,联属牛丛,而贵御戍于土部千百夫,以长以威,信其昔日之不率者,此皆城以外之事,城以内胥用夹时之意。予亦如其议,为请于两台,得可颛斯城者,计极犷之龟沙,树一方之雄猷,其尚有讲于斯,庶几为毋恃中城以䇄于长城矣。经历黄世安始终董役事,例亦得书。

陈善建武定城垣府治记[编辑]

我圣祖混一区宇,守在四夷。盖至洪武十五年,克平云南,而西南夷始通道矣。于时土酋内附,授土官职事,使统其众。盖修其教,不易其俗,古圣王疆理天下之道固如此。按地理志,南郡三十七郡,武定其一也。宋淳煕间,段氏举阿而者为罗武部长,凡三传为矣格。元世祖时,为北部土官总管。至元七年,改武定路。至我朝,阿而八代孙弄积归商胜,倡义妻附,授武定军民府土官知府。嗟呼!商胜,土妇耳,能知顺逆,识真主,使子孙世守忠顺,朝廷方念旧动,录及苗裔,何忍遽绝灭之耶?正德间,弄积三世孙阿英改凤姓,潜蓄异谋。嘉靖七年,英子朝文叛附安贼,英媳瞿氏守土尽职。嘉靖四十年,小人构谋,劫印归男妇索林,自此始多事矣。瞿氏嗣育逆祖,冀图袭官,屡抚屡叛,罪恶盈贯。巡抚都御史兼尚书新昌吕公决议剿贼,未几,逆祖授首。隆庆元年,吕公乃疏于朝,请设流官以治之,择凤氏族人思尧者,世授府历,以永其祀。制曰:可。隆庆三年,思尧父凤历纠合诸夷,谋危城社。知府刘君宗寅、同知邓君世彦,奉抚台江陵陈公密计,一举扑灭。说者谓三人定乱之略,可当数万甲兵,信哉!先是,府治欹斜,四面受制。隆庆三年冬,陈公因刘君请,躬往相度,叹曰:兹省会之籓篱,滇南右臂也。迁城移府,乃可长久。题奉钦依,择地于狮山之麓,然工费钜甚。左使邬公琏曰:设险守邦,不宜惜费。议既定,以三年五月初十日起工,讫于四年十二月。为石城者七百九十丈八尺有奇,为城楼者四,为铺者十,为水硐者七。府治、儒学院、道行台和曲州驿、城隍庙、山川、社稷、厉坛,次第落成。雄浑壮固,甲于列郡。刘君、邓君为民服劳,始终勤事,盖贻之以千万年之计矣。五年四月,分守麦知罗公元祯、元巡宪佥石公磐,谓兹肇建,宜有纪述,以诏来祀。往四年之夏,刘君屡言人心玩愒,城工难完,外患可虞,民鲜固志。左史邬公蹙额向予曰:幸往视工,以树丕绩。公日坐经济堂,其梦寐尝在狮山左右也。予成公志。六月,摄洱海道事以行。邬公乃择贤属为经历张效贤、同知唐致和、李盈门、沈恩,予令分地倂工,各愿自效。诸当建白者,同邬公达于抚台陈公、按院内江刘公,皆列报可。乃飞檄东西征四集,摄巡道朱公奎又协赞之。至岁终,大工吿完矣。予备员于此,久闻之人之方,而通论之曰:尚书吕公、都宪陈公、左辖邬公、太守刘君、同知邓君,武定之民,尸而祝之可也,何贤乎吕公?曰:吕公可谓戡定祸乱,功垂百世者矣。何贤乎陈公?曰:陈公可谓先事代谋,又奠安厥居者也。何贤平邬公?曰:邬公可谓又安疆宇,视国如家者矣。何贤乎刘君?曰:刘君可谓纯心定保者矣。何贤乎邓君?曰:邓君可谓尽瘁安集者矣。夫城池完固,室家戴宁,赖数君子之力而底定如此,此天福佑武定之民,使之安利于无疆矣。隆庆四年冬,抚台宜兴曹公,今年四月,御史安肃许公,先后至滇,轸念新郡,凡可以苏息民痍者,如邓君请。八月,许公按部武定,开布心腹,怀徕携二,夷酋感奋,至有愿献土田以赡军者,御所军士皆分田治房,咸有固志,此行真与金城汤池争烈矣。后官此土者,知武定为新造来集之邑,其民系疮痍初复之民,六七君子先后缔造之艰,则当竸兢业业,日慎一日,始可以维前人之耿光。为吾民者,当思朝廷设置官师,肇建城府,要以奠安夷民,非利其疆土也,则当忠顺不二,永为圣世之良民,子孙尚亦有利哉!是役也,费布政司公帑一万二千有奇,文武官属有劳。得书者皆列之碑阴。

谢东山游鸡足山记[编辑]

予少时,则闻滇中有金马、碧鸡、鸡足诸名山,为西南壮观。金马、碧鸡乃汉人之望祭,而鸡足则释迦佛大弟子迦叶之所藏修也。然金马、碧鸡在昆明池上,凡至滇者近得之指顾间,惟鸡足僻在一隅,非有事迤西不得游。又山距大理百馀里,非甚闲暇亦不得往。予始至滇中,适有诏催征取矿甚急,于是履任甫阅月,即行部迤西。及予至大理,而故人户部主政野庭罗君亦自姚安至。居数日,野庭笑谓予曰:待公相携为鸡足之游久矣,敢请卜日以行。予曰:诺。且约宪副东川张君同往。东川以足疾辞,而予犹为诗戏促之。已而问左右所从往,曰:由海则径,由陆则迂。予曰:登山而不观海,非胜游也。乃命有司戒舟揖。十月十六日,偕野庭早发。出郭六里,至海神祠。祠前有阁曰浩然,指挥某具食阁上。惟时天风拂拂,高浪汹涌拍堤,一小舟摇曳浪间,低昂数尺许,令人股栗。移时风止,水波顿息,万顷澄渟,顷刻变异如此,若有司之者,人固莫能测也。乃揖野庭登舟。舟颇巨而朴坚,彩缦蒲帆皆具,旌旗鼓吹各一舟,从者行厨各一舟,翼巨舟而行。少焉,海气上腾,旭日东升,霞绮练光,绚烂夺目。昔人泛海诗云:兹游奇绝冠平生。今日近之矣。野庭因问洱海所由名,予曰:因水形如月抱珥,故名。宋人云:闻道牂江空抱珥。是误以洱海为牂牁江也。舟行约二十馀里,至下仓,两崖对峙,石势穹窿,如欲堕状。傍有小涧,藤蔓覆之,惟闻水声潺潺。行一里许,路险且狭,舍与而马,舍马而步,稍平,乃坐舆道傍。我矮屋跨涧上者,则水硙也。又数十步,夹涧皆平田。循涧行一里,有村,人家夹道,居如市廛。又行二十馀里,至白接桥。又三里,至白石崖,崖畔有庵曰白石。又二里,至洗心桥。又一里,至沙址村。时已薄暮,又二里,入山,前后持炬火穿林薄间。予睡顿舆中,忽闻水声耸空中,泻下如毂雷鸣。问左右,曰:此瀑布泉也。叹息不及,白日看玩以为恨。已而复睡,顿如前。然则土人所称此中磴盘者九,鸾转者十八,半从梦中度矣。醒后,过白水庵,又一里,至石锺寺,乃止宿焉。明日,寺僧曰:东下二里许,有大龙潭,每潭中龙吟,必有老僧入灭者。予与野庭步往观之,潭在岩前,幅员百馀步,潭边浅草茸茸,水平布草间,仅寸许,仿佛若葑田。予试践之,浮浮欲陷下,僧急止予曰:昔有道人见潭畔有异草,前往取之,忽水涌高数尺,道人几不免。予曰:是真有物潜伏,不可犯耶?行二里,至龙华寺,夹道皆古木,木杪有丝,飘肃下垂如绿发,长数尺许,土人谓之树衣,登山者多取而佩之。又三里,至云海庵。又一里,至龙祥寺。又二里,至海会庵。又一里,至玉皇阁,州吏具午饭阁下。饭毕,行又五里,至迦叶殿,土人及寺僧皆称袈裟殿,以其声相近而讹也。殿西数十步,有盘陀石,上可坐十数人。东有杨真人洞,洞在岩畔,陡绝不可至。出殿后,东行一里许,穿深谷而上,缓步支离,行二三里,凡数憩而后至兜率庵。又二里,至铜佛殿,殿乃近岁所增修,庄严甚丽。予与野庭共饭罢,子拟宿殿前之东龛。野庭拟宿后殿之观音阁。相云一矢许,时天未暝,乃同步殿西之高台,凭栏送止,指点西岩幽绝处。已乃登观音阁,视野庭止所,复踞阁前虎石,俯瞰悬崖,啸咏永之而散。明日,出殿后一里许,为胡孙梯,石芒龃龃,伛偻视石罅,落手投足,始得进步。如此二三里,至普光殿,则山之绝顶也。绝顶有塔,四望见是山之形,前出三支,后出一支,诚若鸡足四趾然。西望点苍,隐约与是山高等,而点苍实高,盖彼积雪而此无之,是其证也。西北望见一山,纯白色,状如屏风,高际天,横亘数十里。予指谓僧曰:此岂非雪山耶?僧曰:此山去此将千里,在丽江境内,山绕石而石色纯白,非雪山也。然据古滇志,丽江西北有玉龙山,一名雪山,雪贯四时,玉立万仞,千里望之,若在咫尺,与松潘诸山相接。岂予所谓雪山者固是,而僧未之知耶?还至土主殿,一僧洛阳人,留食,具鳗头、鸡棕、松仁、蒸栗,皆佳品。予谓野庭曰:此笋蒲馔也。为之一饱,乃行。遵山之后趾,行二里,至虎跳洞。又一里,至舍身崖。又一里,由西岩穿石峡而下,岩畔有仙人石棋枰三十二子,亦具夹径,多流石历落,拥足下步,𢽽侧不能自持。又一里,至礼佛台,至此上下皆绝壁,横通一径。予与野庭各手一笻杖,侧足而行,下临大壑,纡徐十数里,曰桃花箐,望之若平芜。又一里许,至曹溪庵,惟老屋二间,三僧居之,中有佛像,右禅榻,左炉䆴。予与野庭并坐榻上,一僧取曹溪水煮茶,一僧立榻畔说因缘。荼罢,行一里,至八功德水。又一里,至华首门,则迦叶安禅处也。盖石壁深入丈馀,高十馀丈,广如高之数。又其上石出二丈许,如飞檐,故谓之门。正中有佛像,左有磨崖、字刻二处,远不可辨,问之,乃石玉溪、王卓峯二公所留题云。又一矢许,还至铜佛殿,直下玉皇阁,乃折而西行十馀里,至三角坊桃花溪,乃遵山足右趾而行。又十里,至传衣寺,释氏书称释迦佛。一日,拈起一花示迦叶,迦叶微笑,遂授以正法眼藏,而幷传衣钵使传焉,此寺之所由名也。又十里,至福圆寺,视他寺为宏丽。又三十里,至宾川,至则大雨如注,移时乃止。野庭笑谓予曰:此雨可谓知时矣,假令当前二日,宁不败兴耶?予笑曰:昔衡云开海市,见韩、苏二子,遽侈其说以夸人。以今观之,汎海而风乍息,出山而雨始来,事固有偶然者,不足为异也。明日,至下关。又明日,至大理。予惟昔释迦佛生周昭王之世,而迦叶为之大弟子,是时滇中为西域之境,未与中国通也,故迦叶得以占鸡足为道场。及二十八傅而至达磨,持迦叶所传之衣钵以入中国。六传至于卢能,则唐之中叶也。而其时南诏尚建号称王,与中国抗,天下虽知有鸡足之名,然以限隔之故,賸欲游而不可得。方今华夷一统,南诏为衣冠文物之区,国家财赋之府,四方游鸡足者踵接而至。吾辈守官于此,令行禁止,事少掣肘之患,而身无鞅掌之劳,又得甚暇之日,相与振衣蹑屐,穷极幽遐之境,斯不亦大幸耶!是游也,野庭在山中已屡促予记,及还大理,中溪亦以为言,予诺之,而因循累月未就也。今岁五月,东巡至曲靖,卧病经旬,起病无事,乃取山中所札记,次第书之。诸不在札记者,多出于记忆,不无挂漏错迕。今将录一纸,先寄中溪为是正。俟改定之后,录寄野庭,庶几不忘一时同游之好云尔。

吴懋点苍山记[编辑]

点苍山高六十里,南北延亘百二十里,凡十九峯、十八涧。前有碧澜万顷,为之襟带,是为叶榆水。苍山如列屏内抱,榆水如玉环匝绕,奧区奇甸,海内无双。若夫托庚兑以正基,尘觜参而曜岫,魁奇变幻,如龙马行空,凤鸾联翼。其灵光烛日,翠岚薰天,玉雪缨霄,鹤云流采,如银世界。峡涧悬瀑,叠崿承流,又如玉虹群饮,自天而下。夏秋之交,山腰白云,浑如束带,百里一抺,绝无参差。昔人诗云:天将玉带封山公。言天巧也。崇颠戴雪,千古不消。汉书谓山如扶风太乙之状,五月雪霜皓然者是已。古今人咏之有曰:飞来碧落千年雪,点破苍山六月寒。又曰:阴崖犹藏太古雪,白石一化三千秋。又曰:镂银屏风十九曲,万家楼上开西窗。可谓善名状者矣。上有泉宝冯河,璇渊碧树,潭开水镜,纵芥不容,堕叶飘枝,鸟辄衔去。绝璧四立,神龙攸官。中岩草石之气,皆作旃檀;故国八百招提,相为璀璨。琼台朱阙,并日月而玲珑;八桂五芝,凌雪霜而挺特。海旭初烘,林霞半炙,红潮晕彩,素面改醺。琼枝景裹,烂阴映于彩云;悲翠璞中,露璘珣之玉桂。达人胜侣,陟降从容,履重险而不辞,过灵岩而信宿,则有应乐灵峯,最堪羡憩。每宵而倾听,奏天乐子虚空。疏涤心尘,依稀耳顺。气闲体静,世事都捐。目牛无全,操刃有裕。此则山川之助人,匪直恣语乐以终日而已。缅惟衡山如阵云,九向九背。庐山如香炉,九叠九派。太华之奇,不过三峯。巫山之美,止于二六。嗟兹山之独妙,与榆水而相依。水若恋而缠支,山若怜而垂臂。仙都倒景,蜃楼融结于鲛宫。雪𪩘垂光,簪笱飘萧于水镜。圆堕地而山月图芒,碧练施江而岫云写影。又不啻烟中之九点,海上之三神也。禺山张含有长句,其略曰:楪榆三百六十寺,寺寺半夜皆鸣钟。点苍山势极嶻嶪,散花照曜金银宫。丹梯翠碧九万丈,直圭列戟何嵸巃。楼东望海不可量,沧洲玄圃通帆樯。海水尽黑海月白,山树常青山鸟黄。波涛澒洞臧城郭,曰夜南流吁渺茫。十八泉声锦瑟奏,十八溪流春水香。山水交连吁扼塞,两关锁钥牢封疆。雄虹散彩下紫落,三桥玲珑千尺强。白龙矢矫不可当,奔腾直上无何乡。榆水之东有鸡足山,则迦叶入定之所。南有毕波罗窟,则阿难结集之处。仙人冲举之石,应真飞锡之区。阿育旧封,观音已化。此玄圣之所幽凭,金真之所敖戏。宜其法奸振响,理馥扬烟。挹象外之玄珠,而无生之妙契者矣。

邹应龙通灵洞记[编辑]

夫物有秘而必彰,事有开而必应。幽赞神明,存乎其人。阿迷郡名,皇与创始。音称之美,孰敢议之。顷予以绥远无良,致勤甲士。惜郡氓心实惴惴,思无道以永戢,盖性愆。会羽书暇,侦报郡南有嵓穴数处,旧为逋者薮。予乃轻骑率帐下士纵猎其场,大蒐之。山溪埆峃,步行且艰。至一洞,悬石崒嵂,诡谲周迥。树根盘拏蚪结,条上造霄,藤萝缠挂,覆如盖,图画所不能尽也。下有水涌出,分两派注之溪,会归盘江焉。洞门权可容三四人。予去戎服佩珥,俯偻入,列数炬前导。初入,壁逼仄,下则水石交砌,足蜡踧。徐扪壁,登一石蹬,力蹑之,上颇宽敞,面悬石柱数四,垂者、掎者、植立者,变态叠出。地皆沙石,水痕鳞次,气蒸蒸如郁。再历十数步,则一孔豁然透天日,心目即爽朗。又旋绕之,如经数堂宇,一处更高广。仰视之,状龙蟠凤翔,钟鼓悬列,纡舒屈曲,珠累乳滴,浸淫蜿蜒,鬼怪骇异,真奇境也。南崖下黯渺漂泊,火烛之,则见横流汹涌,波惊浪跃,决如奔马,渊淴𣸣瀑,杳不可测。志所谓以石投之,深而雷鸣者也。遂由故道出,距岩而立。反顾,醒然如得。问其名,曰:龙洞。左傍石有标题,曰:南洞。咸谓距此有洞三,皆无此奇。予俯而思之,景与心会。乃进郡守罗子星,谓曰:此洞名无谓。夫有物有形,名以形立,斯为称情。兹洞也,在治之南,地为离方,冷然中空,灵源贯注,一窍天开,殆犹人之形合以神,通造化也。曷不以通灵名之?造化之秘,今其彰乎?郡之以灵明著,兹非开先乎?罗守欣然以曰:唯唯。夫郡名迷,实未迷也。迷以形,灵以神也。然人之灵,非山川不锺,山川之名,非公不彰,造物固自待焉。今群丑跳梁,干纪越常,是迷人也;田亩芜于宵警,行道梗于剽掠,是迷涂也。高山流水,佳赏者希,是迷津也。公身率诸大夫士,退扫氛祲,自是士民安堵而乐业,家邹鲁而身孔孟,山川生色,万古常新,所谓发蒙解惑,未足喻也。山川效灵,自今伊始,名乌可仍旧哉?辞未及终,时前军鼓噪震天,欢声如雷。蒐者执俘凡一百一十有奇,遂繋之后乘。予厚赏侦者,整辔言旋,命掌书者记之。

罗元桢横山水洞碑记[编辑]

去会城而西几三十里,为龙院诸村,村凡八,村之田凡若干顷,田税岁轮县官凡若干石。村故枕山而襟水,水即昆明池也。池抵村,地势隐起,差其倾倚,状可立上游走丸,以故池水不可逆引而仰漑。村之负山而田者,无论愆阳,即旬日不雨,土脉辄起,则又高龙院诸岁。他境稔,而兹境不厌半菽,民苦之。村迤西三十五里为白石崖,崖故有泉,其山形隐起,则又高龙院诸村什九。度崖泉可引而东以灌,然横山墙立于前,岸然峭阻。先是,议凿山之凹为渠,引泉逾山而东,乃其山石脊而土麓,石坚不可凿,议凿其麓,自西以跨于东五十又八丈。村农合力率作,纷若蚁之营垤,逾岁讫无成绩。方伯敬亭陈公以省耕至,问焉,众吿之故。公曰:兹吾事而以疲若等,吾为若成之。乃谋诸同寅,计其费可二十金,移议御史台,报可。公檄椽尹德先、何献荣、刘𢛿先后继董兹役,曰:德先,汝往视疏凿,相度规画,以树尔功。洞可高五尺,广二尺,断木如高广之数,以支颠圯,功成徐易以石。发帑储如议数授之,上下其工之直以廪焉,曰:献荣,汝往,卒德先功。曰:𢛿,汝其嗣德先、献荣,以督诸役之力者不力者。己又檄舍人袁应登佐椽以辖群工,应登简工之不习者,请以旷夫代,公可其请,召朱桢辈二十人以属应登。余时参藩政,同公往视,指授向道,分东西凿,凿几半而道不值。予当入贺行,念前功恐或弃之者,公请于抚台曹公云山、巡台许公保宇,佥曰:政在利民,毋惜费,勿惮劳,其往督诸椽役,毋隳前功,各捐赎金佐工。诸椽役矜奋如命,道果值,实隆庆王申之二月十一日也。溯始事庚午,凡二岁,易椽董役者三,椽以直尽吿者五,吿即议发,先后五发帑,发百有十金而讫功。敬亭公曰:吾可休矣。公与时不甚合,久欲乞归,会水洞未成而未决也,明日遂谢事去狮冈陈公。公愈益振策诸椽役,寻以成功报,灵窍朗辟,洞中可偃蹇行。公复起椽寻源,列白石崖沟山腰,边山奄亘,得泉二十二道,蜿蜒萦纡四千一百八十三丈,广盈尺,深逾咫。泉抱山而东赴,若带而绾,若白龙挟雨,偕山势俱来,若玉虹下饮,潜入洞口。由洞而东出,喷薄沦涟,涨潴而渠分。村之耕者需濡,稼者需漑,植者需滋,畦者圃者需润。不雨而泽,不祷而免于旱稿。民甚便之,而德诸公之功,乃歌曰:横山之麓,可屋可田。白崖之泉,可引可沿。山麓可凿,伏流潺湲。兹麓既辟,不淤不颠。漑我稼穑,充廪盈廛。我公之绩,亿万斯年。曷俎豆之,以输我虔。适邹公兰谷来代曹公镇南服,闻所天歌,予转今秩,侍公之侧。语予曰:古诸侯采风,贡于天子,天子受之,列于乐官。今民谣不领于乐官,亦观风者之所采也。子职臬史,曷采民风。予受命,因叙其颠末,喜诸公同心胥成,而又叹诸公之远识焉。滇故金方境,饶金银气。凿山求金者,所在雾集,山崩乃压焉。徼外蛮夷中产珍石,朱色晶茔。石故产千井,入井以求者,绳繋以入,往往葬井中,亦大艰危矣。二物者,寒不可裘,饥不可炊,俗多冒险浚求。而五榖者,一日不得,则饥寒至。利泽当前,藐不起事,惟上所率之耳。语曰:明君贵五榖而贱金玉。乃自古记之矣。诸公莅滇,闻以旷吿,辄报罢。而宝贡奉诏停寝,至稼穑所需,即穴重山,汇断流,发帑鸠工,不靳功,不成不止。盖视民所天,不宝玉而珍,不兼金而贵,真知轻重,大丈夫哉。昔周以农开国,周召守家法以绵遐历。周公赋豳风以讽王,而却越裳氏之贡。召公茇棠以勤农而吿王,则曰:不贵异物贱用物。诸公之远识,周召之遗矩也。邹公名应龙,字云卿,长安人。曹公名三旸,字子秦,宜兴人。许公名大亨,字贞甫,安肃人。皆起家进士,敭历中外,大有功于滇人,异日太史氏有传。敬亭公名善,字思敬,浙江钱塘人。狮冈公名时范,字敷畴,闽长乐人。同嘉靖辛丑进士,回翔滇藩臬间,皆三任善政,未易更仆数,兹其一云。

高崶游九顶山记[编辑]

余约雪屏赵中丞以初春出游鸡足,余初夜宿赵之飞来寺。明日,中丞遂从赵州东山迤𨓦而行,迳路崎仄,舍与策马就山家午炊,暮止梁王山际,晓登九顶寺。嵓壁结构如蜂房鹊巢,及登之,则皆宏敞钜丽,下临幽绝,箐灯对酒,各成一诗。夜卧,闻路石下壑有声如炮,启窗则曙色晴岚,掩映松杉,可喜可愕之事,不可枚数。乃援拂升古佛洞,燃灯阁僧澄碧者进麺羮,食而甘之。碧曰:构阁铸像,为力甚劳,惧后人不守,又买田四亩在山下,计十六坵,乞惠片石勒之。余曰:喏。余既游鸡足,明年为嘉靖癸亥,碧始来访余,因书其故以贻之。

李梦阳石淙精舍记[编辑]

昔周子起濂溪之上,倡明其学,天下宗焉。其后自濂溪从庐山,遂名庐山之溪曰濂溪,名其堂曰濂溪之堂。今天下之学宗我师杨公,而公亦自安宁石淙渡徙镇江,于是筑精舍丁卯桥,名曰石淙精舍。嗟乎,事固有偶同者,非谓是哉!愚往观眉山苏氏,爱阳羡山,欲徙之,盖卒不返眉山,今其墓在郏鄏之间,曰小蛾眉者是也。愚谓其特文章士,不足法。及观周子自濂溪徙庐山,则又讶曰:兹非有道者为耶?盖天壤间物无常主,自吾之所自出言,濂溪也,眉山也,石淙也,固吾士也。自天壤间物言,吾安往而不得主耶?嗟乎!古今人用心岂异哉?愚不侫少幸从公游,以故得窃闻石淙焉。石淙有虎丘之丘,曹溪之溪,螳螂之川。自昆明池来者,奔流千里,其地崩湍激石,两崖菰苇交合,水汨汨循其间,冷然金石之音,故曰石宗、石淙。视二子故土,吾不知其孰愈。乃若丁卯桥,负山带江,据东南之会,上游之地,其泉石崖壑之佳,要不在庐山、阳羡下也。阳羡始置勿论,且庐山其志奚为者邪?顾卒幽抑不见于世。今公际明天子,拔茹向用,功著边徼,顾名四夷,利泽在社稷天下。其还也,登桥,据水崖,坐石矶,不一再吟啸去矣。故金焦大江之云,不能夺京洛之尘;而甘露鹤林之情,不能已龙沙厉塞之行也。虽然,君子岂以此易彼哉?故孔子曰: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夫庐山岂固濂溪意邪?愚不侫徒及公之门,力不足濬流扬波,南瞻石淙,特望洋耳,是何敢言?记。

优游堂记[编辑]

张生之还滇也,复过大梁之墟,而见北郡李子。李子问曰:生何志?张生曰:含也,愿为古之优游者尔,然业名吾堂矣。李子闻之,蹙然而叹曰:噫,含乎!噫,含乎!张生曰:先生何叹?民谓含竭精以探𦣱耶?守艺以俟庸邪?艰关险阻,身屈而气振,与优游者殊邪?谓骅骆既羁,世纲终婴之耶?抑桂菊秋荣,惜其后时而贞也?李子曰:上世君逸,中世民逸。民逸则贤隐,贤隐则官旷,官旷则君劳。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立贤备矣。然犹惧其遗也,于是弓旌有招,蒲轮有迎,夫然后贤者各以其位。故采菽之章曰:优哉游哉,亦是戾矣。言君之获臣也,臣获则君逸。故卷阿之章曰:优游尔休矣。臣或弗合去,则君追之还。故白驹之章曰:慎尔优游。斯何也?于文,优以足训游之适。称优游者,自如之名而逸之义也。使人自逸,则君无与官。故曰:慎尔优游。夫含少而达名于朝,发与衣白,竟优游以自高,斯空谷逍遥之计,非尔公尔侯之招也。予是以叹。张生曰:含闻之,得之不得有命。夫孔子何人也,然犹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含奚足云!

安如山点苍山记[编辑]

嘉靖乙已,余官滇臬,巡金沧。乃秋九月,乘传抵大理。入其境,见峯峦杳霭,川原澄碧,左右应接不暇,乃击节叹曰:佳哉,此山水也!盍图之以纪胜乎?将谋诸工画者。居无何,郡守手一图,刻以进,披之欣若冥契。图有李、蔡二题识,初无名,为名曰苍洱图。顾兹地诸山水俱佳,而妙尤在十八溪,各源干危峯,络石经邱,而卒会归于浸,宛若玉虹群饮,自天而下,亦奇观哉!图与题识,似犹略焉,乃更为表之。鸣呼!尼、释以孔、孟胜,夷、岳以朱、张胜,而秦之辋川、蜀之浣花、越之西湖、江左之滁阳,则又以王、杜、欧、苏诸公胜。若兹苍洱形局,塞而险,岐而整,风气雅而辉润,景色幽阻而不遍,遮廓而不荒,卓为奧区神皋。俾居中土,与诸名胜未知孰为轩轾?乃托基荒徼,久为蒙段氏诸酋之所窃据而污蔑之,岂山川之遭,固亦有幸不幸与?

徐中行西南岳镇堂记[编辑]

先王方制万区,封山为镇。雍州惟西,其岳曰华;荆州惟南,其岳曰衡。梁奠其隅,岷不称岳,盖其镇也。徼外则荒服蛮流居焉。汉改梁置益,东北皆劳深、靡莫夷属,西南有滇池,自战国属楚,以名金马、碧鸡之实,则闻于汉矣。唐藩镇不共,失于南诏。蒙氏偏据太和祠西洱海,以中岳封点苍山,如昆龠者曰西岳,如空同者曰南岳,如玉龙者曰北岳,如绛云者曰东岳,僣也如此,递没蛮方。至元立省中庆,梁王居之,今云南府是也,其负固久矣。高皇帝平天下十有四载,百蛮称臣奉贡,独此不宾。躬览舆图,得狭,乃以三十万众,百日而灭梁,遂克太和等路。苍山、洱海,自昔称雄,而立诸司于此,为地尤重故也。故命西平开镇府。且闻进图决上,改梁故宫为藩司,当其前,折府路而旁出,帝意甚深远矣。凡镇臣独此世居,其为镇最久,已设巡按,修监司庆让,己设巡抚,总帅军旅,称落摄其间,则岳牧方伯之职也,实为方岳之臣,相杖为镇也,重也。堂镇于藩,旧名经济,易以今名,钱塘陈公新之也。建者莫详,将二百年,梁栋倾袤,不附其榱,桶腐者什之五,中梁将绝而骑危,衡廪廪矣。南荣三间,建水去地丈许,视堂益库,且将挠折焉。隆庆之元,图缮不果,盖从俗以长,自楚记之矣。多鄙夷之不纯,用夏以治,举赢匪病,孰能不重违俗?东北神京,去此万六百馀里,仕为远臣,不乐久居,率蘧芦亲之,执与为理乎?公自三年六月为右使,明年十月请吿,不得去。又明年三月为左使,八月在吿,又明年二月归,志在亟去矣。前是军门修台,役苦岁凶,奏记謇謇,为谣俗请休,伤财劳民,固所甚隐也。乃武定、嵩明、澂江、广西有于垣及道盘、江洞、横山,迁辟邑居,增设置邮关堡,未尝少惜,以为民耳。当右使时,更南荣将毕,而为右使次月,缮堂增庳,加石鼓于址尺五,烂焉改观,岂喜辄作?余闻基语矣,盖曰:臣而尽职,罗之蛮夷,不弃夙夜,匪懈一日,敢不业官?矧当藩服,居且三载乎?膴仕而家,莫不美宫室,大间门,令容驵马,高盖车,未闻垣屋故不治,令后世师俭者,国不如家,非善敢知?夫高车先自悃始,廉远地则堂高,等威所办,胡可俭也?始者不壮丽,而令加于后,后寻安其简陋,不知国俭则示以礼。若兹藩司,爰屏镇府,尤当翚飞鸟革,左金右碧,滇秩秩如也,以奂斯可矣。维岳峻极,降神牧伯,以翰王室,蕃宣四表,可削廉隅而自陵替者乎?故修之便,且易名以志之。未成在吿,右修居舍,逾月毕,又左修理问所,次年甫毕。公行,各自为记,属余记此。公于民,米盐罔不精,商功程物之审,督学修署则然矣。此工民若罔知,用库官刘𢛿、朱泾督之,费帑金百二十两,水工十五人,墁者三之一。其役与台隶属,军夫倍木工而已成。仲冬之望,父老外蛮颂曰:是堂赫赫,有兹牧伯。为民所瞻,西南来极。余幷记之,以绎岳镇所云。

陈善九龙池沟道记[编辑]

由下关取道永昌,皆崇山峻岭,乌道纡回,绝类贵阳。自关坡而下,平原博野,四望如一,周道逶迤,抵于郡城,盖西南一大都会也。城西南隅有龙泉山,山下出泉为九龙池,幅员仅亩许,清冽见底,昼夜沸腾,流沬三十馀里。循池面西,积土筑垦,导由南海,以资漑灌。先是,分为四十一号,以通远迩,均疏泄。然土性善崩,溃决莫固。弘治、正德间,先任宪副林公某议甃砖石,自二号至十四号,业已就工。后因陞代不常,无继之者,每横泛流溢,沮洳为患。前已修治,水流不盈,沟沦旁远,袭夫拱手,西成晏然。其未获水利,兼受水害,及遭时旱干,农不耕收,财粟匮缺,官租科券,悬罄待尽。盖自正德以至于今,其患非一日矣。隆庆元年,鄱阳鹤山邹公备兵此邦。冬十有一月,军民陆景春等陈牒台下,以修甃沟道为请。公曰:吾受命于朝而育斯人,其可已乎?乃檄先郡守浦江张公曁指挥赵衮,博询乡耆黎老,以求至当。议既定,则以白于中丞江陵陈公曰:此万世之利也。修坠典,恤生人,流患实多。俱如议行。公乃动黑白窑六百四十两有奇,行指挥赵衮及时鸠工,范磗采石,起十五号,止三十六号,甃以城,磗边用覆石灰土相辅,沃以糯縻,荒石内列,错若碁置。又山脚一沟,郡流汇合,土壅沙塞,患在咽喉。乃随地之高下,以濬沟筑,闻三座以杀湍,计费一百三两。公不时经行,稽其赢缩,又益工料一百二十三两。厥功吿成,一望如截,溯源达委,会为安流,远郊近坼,无不如志。迺三年之夏,遍省蕴隆,此邦晏然,烝民讴歌,枕卧待获,盖数十年所仅见也。于是士民喜相贺曰:逝彼流泉,公为治之。终年困饥,公粒食之。维兹芜秽,孰谁理之?于皇新畬,孰谁开之?公辟书院,髦士以兴。公清庶狱,枉抑以伸。节议里甲,民无滥征。清理屯田,师有馀粮。荷公之功,没世难忘。于是乡大夫霍公薰辈,述民之歌,屡促子为纪德之碑。尝闻自古为国,以水事为重,故台验宣汾、洮,障大泽,帝用佳之,封诸汾川。邹公举数十年弛废之业,完二百年未就之功,所以安养斯人远矣。吁!斯池也,使在朔方、西河、汝南、九江,作史者当叙入河渠书。修渠之功,亦宜与西门豹、郑国并传矣。今在西南远徼,谁知之者?至今永昌称沃野,无凶年,渐致富强,邹公之功也。是用假辞勒石,以诏来䙫。经始于隆庆二年四月,迄工于三年十二月,为费八百六十馀两。修完沟道七百八十馀丈。效劳官员,如指挥赵衮、车渠万汇谷、印路九万、千户练训、耿星、刘昌龄、辛风、李世勤、侯度,百户戴翺、刘良臣、刘彦珍,镇抚刘必兴、陶袠,皆得备书云。

邹光祚打牛坪行台记[编辑]

事有关于制置之大者,不宜诿于地之陋。官有繋于治体之严者,因地之陋而略其防,非知治体者也。国家因汉制,独重兰台分部之遗,无论薄海内外,凡穷陬下邑,必创颛宇,以候两台莅止焉。盖总宪度于一方,权风裁于百辟,所以壮其威、张其声者,其用远矣。打牛坪道永昌所必宿留者,乃以其陋,建置未备。宪节止传舍,守巡则就民舍居焉,简陋甚矣。夫代天子远览以理诸治,而无攸芋之所,佩玺书从事而休舍于民居,岂所以俨具瞻、别嫌微而明章轨物哉?况坪又武侯所尝驻师,而教人服牛以代刀,异畊也。先正过化之区,使节爰诹之所,修其政,备其物,树之风声,予责也。于是相坪之西,得胜地而夷其窿,敕匠师缮治之,又益以故材,百尔经费取之赎金,而民不知也。乃专以千户刘昌龄董其事,不三阅月而院成焉,盖隆庆己已之冬十一月也。前堂五楹,室称之,门廊庖湢无所不具,雄丽殊甲于他所云。时惟内江见嵩刘公独持风纪,首事金腾,乃适及其成而驻节焉。诸所建定以庇覆斯人者,莫可胜纪,亦异数哉!分守心泉曾君、分巡豫吾王君谓不可以无记,予固人之陋者也,诚宜记是乎?夫孔明夙称王佐荀乘昌运,以展龙骧之志,即伊、吕无多诚也。乃会炎汉之烬馀,而阻疆国之巨敌,东奔西逐,不遑宁虞。吾侪圣世,神灵一统,易荒服为文物,一信一宿,成如公寝。有一不备,犹得以其馀力缮治之,视侯之幢帷芃野河如也。予盖筹尽吾之瘁,以报称之未得焉。后之人陟此台也,不有心予之心,而仰揖武侯于千载之上乎?侯南戡不毛,劻勷棘矣,然犹恤刀畊者之罢,而教之打牛以代锄耰。吾侪俯太平之民,从容宣畅,宜若泽群产矣。乃今卒伍躬㒒夫之役,蒲囊草糗,吸黄潦以供负戴之劳,而荷不释扇,婓婓道路,迄于子若孙,至于老死即休,其视侯劝农之初心何如也?予思以均逸之而未能焉。后之人陟此台也,不有仰武侯之风,而义安其民于千载之下乎?嗟夫!职隳于上下之攸丛,退舍于古人之辙迹,予之陋也。绍大雅之遗烈,怀辅理之永图,予不敢以陋自诿也。况今中丞见吾陈公、侍御刘公,奠安滇治,同心武侯,予小子得以仰承休德而黾勉之,亦庶几乎可以逭其陋已。记成,质之宪副约所朱君。朱曰:彰往哲,示来今,宣上德,达下清,有关于治体大矣。遂刻之贞石。

徐中行横山水洞记[编辑]

古梁州徼外,禹疆理所不及。滇国属秦,略通五尺道而已。汉时且闭昆明帝于长安,穿池象之,以习水战。后虽为属郡,恃其旁池肥饶,多畜产之富,安知泉流灌䆮,所以育五榖,为通沟凟以备旱计也?自成义侯造起陂池,迄元咸阳王非复为陂池及屯田,求源泄水,始知蚕桑。明兴,方伯陈公乃开昆明横山水洞。洞在县西乡,源自城西清水关外龙泉,汇为干海子,东行八里为白石厓,十五里为横山龙院等八邨,军民定垦田四万五千六百馀亩。其地高平,比之岐峻,缘厓磻石不同,泉流不及,旱为焦上,有可用漑,则沃野也。嘉靖乙未,李文缊等开厓导山七十三曲,为水凡十三条,邸横山,止于石丘。隆庆己已大旱,杨应春等凿丘为东西洞,约穿三十丈,未穿者如其数。四月,公以右使治道,遇之,其徒累累吿疲。公悯而省其山,以请于都御史江陵陈公、御史内江刘公,咸曰:此功一成,为万世利。乃命官兴工。洞高广各三尺有咫,仅仅容一人反身屈膝以镌,用二人递畚所镌而出入之,弥坚难而解焉。声冲冲若咫尺,东西竟不相直。初以九旬为期,又九旬,公乞归,人惧弗卒。公曰:噫乎!泰山之雷穿石,渐靡使然也。人而凿空,其弗然乎?以舍人袁应登视之,乃用易门矿夫二十人。明年三月,公为左使,工周岁弗给,请于都御史宜兴曹公、御史安肃许公,咸曰:功既垂成,费安惜乎?给之如妆。九旬,又诸公谓事不以请,右使长乐陈公摄之,又借公帑以给矿夫,马廷弼乃止其西从东。又明年二月八日,长乐公代为左史。公曰:去志久矣,为此水而止。今未卒业,幸诸大夫图之。敬诺。越三曰,公出祖,数万人泣留遮道,忽传水洞穿,驩呼若雷而神之。公曰:亦偶然尔。且谓召公将明农,惓惓吿周公诚小民,秦秦水工郑国徐伯之名,以传矿夫繋之,一年良苦,四乡万夫粒食,二十人汗血耳。其补助之勿缓。官终事者,库副使刘应登难舍人劳甚,其论赏宜优,为具奏记,惓惓授长乐公而行。凡用不满三百两,为日六十五旬馀,盖费省劳暂利钜,而贻之休者远也。民共立祠横山,属余记之。徐中行曰:滇之庙礼,自成义始,亦有咸阳,岂非陂池之泽乎?史起论西门豹之未尽起,亦徒利导之者耳。溪有蜀道之难,若冰之凿离碓,世传蜀江神有之,乃冰精诚所致。横山不下离碓,公每旦必斋祷,虽舍人亦然。洞穿与行会,偶然耶?滇田号雷鸣者,匪雷雨罔秋。八邨之有龙泉,沛若雷雨矣。允惟岳牧,实代天工以百世祀,岂成义、咸阳尽之乎?代公治渠,股引尽属长乐公,率土如雨,公者可无凶年忧矣。公名善,钱塘人。长乐公名时范,同举嘉靖辛丑进士。先后八年,于滇迭为左右伯,成是水功云。

邹光祚永昌里社义仓记[编辑]

永昌,古哀牢国,视今寓内,则西南之穷壤矣。汉夷杂耕,田无则赋,而又兼倂于有力者之家,是以丰者馀糜肉,而约者或不厌秕粮。且不谋朝夕,无蓄蔬,徒以其土之所产,力之所攻者,相与贸迁,平旦侧肩杂籴于市,乃可给晨炊。每时未及麦,豪户辄囷贮以延厚直。而不轨牟利之人,愈益腾粜焉。里巷狼顾,则叫嚣踯躅鸣于官。官使吏治之,亦莫人人皋也。先是两台闻而闵之,檄有司发帑征粟,以备出贷,惠甚渥也。而转相徒鬻,不免骚动。利未必佐急于民,而先售之蓄矣。讵不公私俱罢。或岁嘉靖甲子,泉州堣斋王公春,复以兵符驻札其地,阅兹弊而忧之。乃取长孙平所论义仓法,与朱子社仓之制,询谋于时有司,及其父老子弟,而质成于乡大夫定泉吴君崧。乃籍民可出粟者,以户计得若干人。不旬月,募粟六千石有奇。又廉得废仓基,为庾廪贮之。而一时之民命胥赖焉。比年岁吿歌,即发籴而贱其直。然直虽入,而策后之议,犹复哗然。或云姑生息以衍之,或云贮必浥,又云颁则民且负,若贷而守者为尤难。计人人殊,莫知筮决。而予始握监司之命,来则与郡守张君元谕谋。张议买田以长其惠,事半复迁去。而子因以其直之半,易粟于仓田收腴者,而定其租额。适巡台,见嵩刘公按其地,复为议敛散之法,而授成焉。吾知时严则无浥矣,善敛则无负矣,官治之无出纳之奸矣。然则仓其永惠矣哉。虽然,有说焉。夫仓必曰义仓,田必曰义田,何哉?独不可以绎思乎?盖义即孟子所谓命者是焉。先王思以此养人之欲,而制其求者也。使人惟利之为见,而罔识有义与命,则约者徼非分之获,而苛望于人;丰者必淫泆其心,而不穷其欲不厌,祇见贪与吝之为交,而渐渍以入于兢也。虽有粟,畴得而贪哉?今吾欲人之约者,约其心于分义之正,但思所以自获,而无畔羡之心;丰者,丰于义,丰于施,而不罔市于时,以阶厉心。安于彼此之分定,而行履其素位之常,则比屋皆义,人人具足,而榖不可胜食矣,奚仓与田之费久也?管子谓仓廪实而后礼节兴,子则谓礼节兴而后仓廪实,此正抚台见吾陈公廥储乡约并行之意,真惠之博大面悠久者也。爰复就正于藩臬诸公,佥以为是,遂书以登于石。是役也,始赞谋集事者,先太守杨君朗、今陞楚雄守张君泽,与己陞臬佥赵君龙、署事提举杨震宇、通判蒋三近也;继经理成事者,今太守阙君继禹、同知孙辅、知县罗廷贤也;谋处周远以相其成者,则乡大夫邵君缨泉、惟中霍君二梧、薰胡君洞泉、泉与石君东伯雷、李君双梅鼎、都阃赵君明臣也。其输粟之乡耆义士,与指挥之有劳绩者,不胜载,载之碑阴。

方良曙重濬海口记[编辑]

粤稽滇池之胜,自战国时属楚,名始载于史册。盖金马、碧鸡东西两山,夹护商山北来,而环卫于前,中列一大都会。其不并受邵甸、牧羊山诸泉,及乌黑龙潭、菜海、海源、洛洛河诸水,汇为巨浸,延袤三百馀里,军民田庐环列其旁,而泄于其南。稍西一小河,又折而北,不见其去,故又名滇海云。是海口小河实滇池宣泄之咽喉也。疏濬不加每岁夏秋雨集水溢,田庐且没,息非渺小。先年当事诸公率多裁成,海夫有编,开穵有期,为民之意亦既殷矣。万历改元癸酉,关中少司马兰谷邹公来抚兹土,偶值霪雨连旬,滇水泛溢,军民甚病。公用悯侧,檄下阃司,行经历陈子、指挥王子戡议,爰请如前三年大穵例,筑坝闸水,分段兴工。开穵凡廿馀里,调集指挥千百户若干员,夫役万五千有奇,竹水麻铁器具工饩纳费帑金五千有奇,而一坝之费遽五千金。惟时邹公复行藩司议,明年河中养斋郭公按滇,亦谓事关劳费,须详议。其秋,余以承乏左辖至,适东西用兵之馀,斗米银至三钱,军民勤食维棘,且两台节财恤民至意不可不仰体也。冬暇且至其地,谋及郡吏,谋及士庶,谋及父老,而广询之,迺知滇水从出之口,牛舌洲横于前,龙王庙洲塞于中,此全省水口风气攸关,盖奇胜也。土人咸指故道,水由洲左豹山下行十之六七,由海门村旁行十之三四,今左流才一二耳。况下有螺壳、黄泥二滩之淤,冬水落而背露,春水涸而龟昂,故工所可加,而豹山之下尤宜深濬霸旧,筑螺滩上可勿循越。又明年乙亥正月,适同年旰江近溪罗公以屯田宪副巡昆阳,余亟往迎而咨议之,且见二滩经流欲绝,罗公因力赟曰:螺滩之坝不必筑,豹山之下必宜开。议遂决。复请两台俞允疏濬,一仿捞浅之法,且倂龙王庙而新之。爰命云南右卫指挥原任霑平守备孙子承恩董其役,云南府通判劳子日积督之,调各卫所州县夫什之二,乃孙子则固分丈布功,论方验日,工无少旷焉。逾月而工竣,实三月哉生明也。水复半由豺山下行,而螺壳,而黄泥,无复少阻。工费官饩仅四百馀金,视陈子、王子循旧三年开穵,不啻省什之九矣。孙子请勒石如故事,余曰:嘻,是奚足哉!他日请之再三,辞弗获己。因忆是役,非两台之悯恤,孰与肇始?非罗公之明智,孰与赟决?抑非得孙子之勤筭而董之,又孰与总理之甚密而迄工之甚速邪?传曰:仁者讲功,两台以之。又曰:智者处物。罗公及孙子之谓也。众思集而忠益广,用力省而成功多,即此小役,可以槪大矣。后人观此,其于兴事考成,当必有划然点会于中焉者,遂书以遗之。邹公名应龙,郭公名庭梧,罗公名汝芳,皆起家进士,余为新安方良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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