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方舆纪要/贵州方舆纪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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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方舆纪要序[编辑]

贵州,蕞尔之地也。其形势有可言者乎?曰:孙子有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即地之形势亦安有常哉?今夫函关、剑阁,天下之险也。一旦武关入,阴平逾,所谓函关、剑阁者,曾不能如门阈之限焉。一成足以兴夏矣,三户可以亡秦矣。此一成、三户者,岂有金城汤池之固哉?有志者得而用之,天下不能与抗也。其可以贵州为蕞尔而少之哉?常考贵州之地虽偏隅逼窄,然驿道所经,自平溪、清浪而西,回环达于西北,几千六百馀里。崇祯四年督臣朱燮元讨安位,位降,使位通上下六卫,并清、平、偏、镇四卫,设亭障,置游徼,纪里道之数,千六百馀里。贵阳犹人之有胸腹也。东西诸府卫,犹人之两臂然。守偏桥、铜鼓以当沅、靖之冲,则沅、靖未敢争也。据普安、乌撒以临滇、粤之郊,则滇、粤不能难也。扼平越、永宁以拒川、蜀之师,则川、蜀未敢争也。所谓以守则固矣。命一军出沾益以压云南之口,而以一军东指辰、沅,声言下湖南而卷甲以趋湖北,武陵、澧阳不知其所守,膺击荆南,垂头襄阳,而天下之腰膂已为吾所制矣。一军北出思、黔下重庆,敌疑我之有意成都,而不疑我之𩙪驰葭萌也。问途沔北,顾盼长安,而天下之噤吭且为我所扼矣。所谓以攻则彊矣。如是而曰贵州蕞尔之地也,其然乎哉?客拂然起曰:子之言亦诞矣。夫贵州者,山箐蓊郁,蛮左侏离。自设省以迄今兹,苗种狺狺,时或为患。及大军四集,则草薙而禽狝之矣,未闻其能为中国病也。且东出沅、辰,则五溪结曲为之限,北趣巴、蜀,则重江汗漫为之防。子又何言之易矣。余曰:如客之言,所谓知其常而不知其变者也。贵州之地,自唐、宋以来通于中国者,不过什之一二,元人始起而疆理之。然大抵同于羁縻异域,未能革其草昧之习也。夫风气日开,人才亦渐出,今中国衣冠固多流寓其间者,且英雄俊伟之士,亦何地不生?而谓贵州终于狉獉之俗也,吾不信也。彼苗顽者,贪残性生,争夺无厌,见利而逐,自取剪屠,固其宜矣。然安邦彦亦不过水西支孽耳。一旦披猖肆恶,结乌撒以攻霑益,而云南为之震惊;诱诸苗以袭偏、沅,而湖广为之奔命;帅其党类,围迫贵阳、龙里、新添以东,所在焚劫,而川、粤之师回翔而不敢进。其为患亦剧矣。赖邦彦亦止苗夷故智,无深识远图耳,犹且兴五省之甲,仅而克之。西南半壁,驿骚殆遍,尚谓不能为中国患乎?客曰:诚如子言。以水西一族,而贵州全力且不能御之,又何有于纵横天下哉?余曰:此非贵州之不足恃也。用兵者不知其方也。王三善统川、贵之师,当贵阳就围,逡逊途次,自平越至龙里,计程百三十里耳。积四日而后达,贼自畏葸,解围引去耳。使三善于顿兵平越之时,分遣精锐,从遵义而进,直指大方,覆其巢穴,贼必溃散。扼其要害,至则歼之,贼可旦夕平矣。计不出此,使贼展转出没,逞其恣睢,动涉旬时,易三大帅,王三善、闵梦得、朱燮元,扰半天下而后底平,谓用兵者犹有人乎哉?故曰非贵州之不足恃也。[1]客曰:然则贵州诚为险要之区,英雄当从而争之矣。余曰:是又不然。天下有创起之地焉,有根本之地焉。创起云者,惟其所在不择地而皆可以有为者也。根本云者,得之则兴,失之则亡,当竭智尽能以图之,竭智尽能以保之者也。汉高创起于泗上,而以关中为根本;光武创起于南阳,而以河北为根本。泗上、南阳,非无形势可取,而苟无与于天下之要会,英雄亦以邮传视之矣。项羽恋恋于彭城,李密拳拳于巩、洛,狼戾无成,千古同叹。皆不知创起之地非根本之地者也。夫不知创起之地而以根本视之,不知根本之地而以创起置之,其敝皆足以至于亡。客曰:贵州之较泗上、南阳又何如哉?余曰:子姑置之□□贵州在秦汉之交亦未入版图。彼二君者,亦幸不生于其地耳。使贵州而为今日之贵州,二君生于其地。而适当亡秦乱新之际,二君者,其竟以匹夫老乎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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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全文至“故曰非贵州之不足恃也”一句以中华书局、二零零五年三月版《读史方舆纪要》正文为本校。
  2. “故曰非贵州之不足恃也”句后至文末以中华书局全文以中华书局、二零零五年三月版《读史方舆纪要》贵州一校勘记为本校。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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