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质疑 (四库全书本)/卷07
读诗质疑 卷七 |
钦定四库全书
读诗质疑卷七
太仆寺少卿严虞惇撰
郑
郑谱曰初宣王封母弟友于宗周畿内咸林之地是为郑桓公今京兆郑县是其都也又为幽王大司徒甚得周众与东土之人问于史伯曰王室多故余惧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史伯曰其济洛河颕之间乎是其子男之国虢郐为大虢叔恃势郐仲恃险皆有骄侈怠慢之心加之以贪冒君若以周难之故寄孥与贿不敢不许是骄而贪必将背君君以成周之众奉辞罚罪无不克矣若克二邑鄢蔽补丹依畴历华君之土也修典刑以守之唯是可以少固桓公从之后三年幽王为犬戎所杀桓公死之其子武公与晋文侯定平王于东都王城卒取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济前华后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郑是也武公又作卿士国人宜之郑之变风作 汉书地理志土狭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会故其俗淫郑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又曰溱与洧方灌灌兮士与女方秉蕳兮此其风也吴札闻郑之歌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程氏曰郑本畿内之封因周之衰兼有虢郐自为列国变自近始故王后次之钱氏曰王室东迁郑为懿亲又有定王之功盖
从周而东者也故次于王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徳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严氏曰子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诗之好贤恶恶者多矣举二诗者以其至者言之也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赋也 毛传缁黑色缁衣卿士听朝之正服也 郑笺缁衣居私朝之服也天子之朝服皮弁服 朱注宜称也 毛传改更适之馆舍粲餐也
朱注言子之服缁衣也甚宜敝则我将为子更为之且将适子之馆既还而又授子以粲好之无已也孔疏敝改为兮愿其常居此位常服此服也 范氏曰适子之馆亲之也 郑笺卿士之馆在天子之宫如今之诸庐也自馆还在采地之都我则设餐以授之爱之欲饮食之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赋也 毛传好宜也 郑笺造为也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席古祥龠反不从叶〉
赋也 毛传席大也 程氏曰席有安舒之义服称其徳则安舒也
孔丛子孔子曰于缁衣见好贤之至
缁衣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顾炎武氏云敝予又改为兮还予授子之粲兮敝字还字各作一句当作三章章六句今据孔氏正义云句必聫字为言一字不制也以诗者申志一字则言蹇而不会故诗之见句少不减二则敝字还字宜略读不得竟作一句还予授粲毛传颇纡曲今从笺
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
春秋传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叚庄公寤生惊姜氏遂恶之爱共叔叚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他邑惟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太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公曰姜氏欲之焉避害既而太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已公子吕请除之公曰无庸将自及太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太叔完聚缮甲兵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遂伐京叚入于鄢公伐诸鄢太叔出奔共申公说郑庄公欲陷弟叚授以大邑祭仲谏阳拒之大夫原其情而刺之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𣏌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怀畏平去通韵〉
赋也 毛传将请也仲子祭仲也逾越里居也二十五家为里杞木名 郑笺怀私曰怀
严氏曰设为仲谏而公拒之之辞 苏氏曰异姓而干公族以谋兄弟如逾里而折杞也 吕氏曰辞虽拒仲而意则与之 苏氏曰庄公非畏父母之言者也欲必致叔于死耳叔之未袭郑也有罪而未至于死是以谏而不听谏而不听非爱之也未得所以杀之也未得所以杀之而不禁而曰畏我父母君子知其不诚也故因其言而记之夫因其言而记之者以示得其情也庄公岂真不忍者哉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赋也 毛传墙垣也诸兄公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赋也 孔疏园者圃之藩 毛传檀彊韧之木也将仲子三章章八句
虞惇按朱子以论语有郑声淫之语故于郑国风大半以为淫诗如此诗引莆田郑氏曰此淫奔者之辞也今按春秋传郑伯为卫侯故如晋子展赋将仲子兮郑伯享赵孟子太叔赋野有蔓草郑六卿饯韩宣子子齹赋野有蔓草子太叔赋褰裳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此六诗朱子皆以为淫奔之诗而当时皆见美于叔向赵孟韩宣子而伯有赋鹑之奔
奔则赵孟讥之以为床第之言不逾阈则知淫诗固不可赋于宴飨之时而此六诗绝非淫奔之诗也然则小序之言信矣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而归之
严氏曰二叔于田皆美叔段之才武而序皆以为刺庄公盖与春秋书郑伯克段讥失教之意同知序经圣人之手矣说诗不用序则叔于田皆为美叔段椒聊为美桓叔矣叔叚桓叔可美也乎哉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赋也 毛传叔大叔叚也 郑笺于往也 毛传田取禽也巷里涂也 郑笺洵信也
欧阳氏曰叔出于田则所居之巷若无人矣非实无人虽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也 孔疏国人注心于叔悦之若此而公不知禁故刺之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赋也 毛传冬猎曰狩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野神与反马莫补反〉
赋也 郑笺适之也郊外曰野服马犹乘马也吕氏曰叚不义而得众国人称之以得众心为仁以饮酒为好以善服马为武 王士稹曰此诗当是叔叚党羽嬖幸之属造作以愚国人者而非国人爱之称之也汉淮南王之伍被左吴明宸濠之李士实刘养正甘佐畔逆互相推戴皆此类也观其后公子封伐京京人叛叔叚则岂国人果说而归之哉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虞惇按此诗朱注从序说而末又云疑此亦民间男女相说之辞当以前说为正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也苏氏曰二诗皆曰叔于田故此加大以别之非谓叚为大叔也不知者又加大于首章失之矣 范氏曰庄公之于叚稔其恶而欲毙之也故春秋书克段于鄢以罪郑伯诗人言叔多才好勇而得众心以深咎庄公夫叚之恶易知而庄公之罪难见故春秋书郑伯而诗人刺其君皆夲其所起以罪之所以为世戒也
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薮古色主反狃字不入韵〉
赋也 朱注车衡外两马曰骖如舞者谐和中节御之善也 毛传薮泽禽之府也 陈氏曰火火田也朱注烈炽盛貎 毛传具俱也襢裼肉袒也暴空手抟之也 孔疏公所君所也将请也 毛传狃习也朱注国人戒之曰请叔无习此事恐其或伤汝也盖叔多才好勇而人爱之如此
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杨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射古音树后同〉
赋也 毛传乘黄四马皆黄也 朱注衡下夹辕两马曰服 郑笺襄驾也上驾马之最良也雁行骖与中服相次序也 朱注扬起也忌抑皆语辞 毛传骋马曰磬止马曰控 朱注舍抜曰纵覆彇曰送
叔于田乘乘駂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忌抑鬯弓忌〈駂俗本误作鸨慢谏韵罕旱韵上去通韵弓古音肱后并同〉
赋也 毛传骊白杂毛曰駂齐首马首齐也 郑笺如手如左右手相佐助也 毛传阜盛慢迟也 郑笺发发矢也 毛传罕希也 朱注释解也 孔疏掤矢筒盖春秋传作冰 朱注鬯弓囊也 郑笺马行迟发矢希矣覆矢弢弓田事毕 朱注美其从容整暇如此
郑氏曰叚以国君介弟之亲京城太叔之贵而所好者驰骋弋猎也所矜者襢裼暴虎也所贤者射御足力也出而人思之者饮酒服马之俦也气习至此而又恃君母之爱玩于庄公之惟其所欲而莫之谁何也欲不为叛得乎是则置叚于必乱之地者庄公也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夲故作是诗也
春秋闵公二年郑弃其师左氏传郑人为之赋清人 孔疏闵公二年狄入卫卫在河北郑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郑故使高克御之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翺翔〈彭古音旁英古音央后并同不从叶〉
赋也 郑笺清者高克所帅众之邑也 毛传彭河上地郑之郊也 郑笺驷四马也 毛传介甲也孔疏驷介四马被甲也旁旁驰驱不息也 郑笺二矛酋矛夷矛也 毛传英矛饰也 孔疏二矛并建其饰重累 朱注翺翔游戏之貎 郑氏曰拥大众而无所事不为乱则溃散耳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赋也 毛传消河上地麃麃武貎 朱注矛之上勾曰乔所以悬英也英敝而尽所存者乔而已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轴转平声音㒋平上入通韵〉
赋也 毛传轴河上地 董氏曰陶陶乐而自适也郑笺左谓御者右车右也 朱注旋回旋也抽㧞
刃也 郑笺中军将也
严氏曰师久不归屡迁其处故自彭而消自消而轴郑笺高克久不得归日使御者习旋车车右抽刃
自居中央为军之容好而已兵车之法将居鼓下故御者在左 吕氏曰师久不归无所聊赖姑游戏以自乐而已投石超距胜之兆也左旋右抽溃之兆也不言已溃而言将溃其词深其情危矣 胡氏曰人君擅一国之名宠生杀予夺惟我所制耳使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远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可也乌有假以兵权委诸境上坐视其失伍离次而莫之恤乎春秋书郑弃其师责之深也
清人三章章四句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侯音胡集注濡侯渝俱叶二音不可晓〉
虞惇曰赋而兴也 朱注羔裘大夫服也 毛传濡润泽也 朱注直顺也 孔疏韩诗侯美也 郑笺舍犹处也 毛传渝变也 郑笺不渝谓守死善道见危授命也 孔疏刺今朝廷无此人
欧阳氏曰上两言述羔裘之美下两言称其人之善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赋而兴也 毛传豹饰縁以豹皮也 孔疏礼君用纯物臣下之故袖饰异皮 毛传司主也 朱注豹武而有力故服其所饰之裘者如之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赋而兴也 毛传晏鲜盛貎 朱注三英裘饰也粲光明貎 毛传彦士之美称 欧阳氏曰言称其服也
羔裘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毛传侯君也郑笺言古朝廷之臣皆忠直且君也称大夫为君于理不顺正义载韩诗说云侯美也今用之三英粲兮毛传俱以三英为三徳亦衍说三章首句于六义属赋但诗意似又以洵直且侯起舍命不渝孔武有力起邦之司直亦兼取兴义故今云赋而兴也申公说郑子皮卒子产思之追颂焉亦附会之说也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平去通韵〉
赋也 毛传遵循掺㧛袪袂也寁速也 朱注故旧也 朱氏曰君子去其国国人思而望之于其循大路而去也揽持其袪以留之曰子无恶我而不留故旧不可以遽绝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平上通韵路字不入韵〉
赋也 毛传魗丑同弃也 苏氏曰好旧好也钱氏曰不言恶君而言恶我诗人之忠厚也言故言好不止为留贤亦所以讽君也 吕氏曰武公之朝盖多君子矣至于庄公尚权谋専武力气象一变左右前后无非祭仲高渠弥祝𣆀之徒也君子安得而不去之乎不寁好也诗人岂徒勉君子迟迟其行也感于事变而怀其旧者深矣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不寁故也笺云以庄公不速于先君之道使我然义颇难晓集注淫妇为人所弃故于其去而留之引宋玉赋遵大路兮揽子袪之句为证不可从也
女曰鸡鸣刺不说徳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徳而好色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翺将翔弋凫与雁
赋也 吕氏曰昧晦旦明也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时也 欧阳氏曰子妇人谓其夫也 苏氏曰明星启明也 郑笺弋缴射也 朱注凫水鸟
毛传夫妇相警觉以夙兴言不留色也 郑笺无事则往弋射凫雁以待宾客为燕具 欧阳氏曰此古贤夫妇相警励以勤生之辞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宜鱼何反〉
赋也 苏氏曰加中也史记以弱弓微缴加诸凫雁之上是也 朱注宜和其所宜也内则雁宜麦之属是也 朱注射者男子之事中馈者妇人之职也既得凫雁以归则当和其滋味之宜以之饮酒相乐而琴瑟之在御者亦莫不安静而和好言乐而不淫也毛传君子无故不彻琴瑟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来赠韵未详集注俱叶入声恐非是〉
赋也 朱注来之谓致其来者 毛传杂佩珩璜琚瑀冲牙之属 郑笺赠送也 朱注顺爱也 毛传问遗也
苏氏曰茍子有所招来而与之友者吾将为子解杂佩以赠之 欧阳氏曰勉君子不独厚于室家又当亲贤友善而因物以结其欢心所谓说徳而不好色也刺时之不然
女曰鸡鸣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经文与子宜之与子偕老知子之来之皆妇人语其夫之辞而毛郑皆以为宾客末章云与异国宾客燕时虽无此物犹言之以致其厚意衍说也今从欧阳氏及集注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
春秋传郑昭公之败北戎也齐人将妻之昭公辞祭仲曰必娶之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弗从庄公卒昭公出奔卫 孔疏齐侯前欲以文姜妻忽及其败戎师复欲以他女妻忽再请之此言齐女贤而不取谓复请妻者非文姜也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翺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华音敷翔姜琚都隔句韵〉
赋也 孔疏亲迎之礼与妇同车 毛传舜木槿也孟姜齐女也 朱注都闲雅也
郑笺国人以忽不娶齐女故称同车之礼齐女之美以刺之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翺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徳音不忘
赋也 毛传英犹华也 孔疏将将玉佩声也吕氏曰不借助于大国而自求多福忽非奋然有是志也使诚有是志而深求其实则质之弱固可强而所以持国者固无待于外助也惟其为善有名而无情故卒见逐于祭仲而为诗人所闵此功利之说所以多胜而信道者所以益寡 严氏曰突挟宋之援以逐忽故国人惜忽之无援而作此诗也
有女同车二章章六句
虞惇按集注此亦淫奔之诗不可从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虞惇按此与狡童褰裳三篇疑皆为祭仲足而作钱澄之云据左传祭封人仲足有宠于庄公庄公使为卿为公娶邓曼盖嬖幸之臣也仲虽为卿诗人本其进身之始而丑之故目以狂且狡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华音敷〉兴也 毛传扶苏扶胥小木也荷华扶渠也其华菡萏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狂人也且辞也
郑笺喻忽不任用贤者反任用小人 吕氏曰山宜有扶苏者也隰宜有荷华者也朝宜有贤俊者也今观昭公之朝则所美非美可知矣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兴也 孔疏桥乔同高也 郑笺游放纵也 毛传龙红草也 朱注子充犹子都也 郑笺狡童有貎而无实
山有扶苏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此诗之兴毛郑异说毛云喻高下大小得其宜然扶苏非大木则其说谬矣郑云喻小人在上君子在下以下章例之则桥松非恶木也郑又因此转以桥松喻大臣无恩游龙喻小臣放恣皆曲为之说非诗本旨末二句郑氏得之毛以狡童指昭公亦非也说见下篇狡童朱注此淫女戏其所私之语不可从
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唱而和也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吹古昌戈反〉虞惇曰比而兴也 毛传萚槁也 郑笺槁谓木叶也木叶槁待风乃落叔伯群臣相谓也群臣自以强弱相服女倡矣我则将和之
吕氏曰昭公微弱危其群臣相谓国势如槁叶之待冲风难将及矣叔兮伯兮盖各自为谋耳倡我则我其和汝要汝矣盖君不能倡故其下自相倡和也苏氏曰子茍倡予将和女盖各有异志矣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比而兴也 朱注漂飘同 吕氏曰要结也
萚兮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朱注此淫女之辞叔伯男子字也曰叔曰伯应非一人不问叔伯而即欲相从于理不可训倡予和汝毛郑小异今参苏吕二家诗以萚兮比国势之危而即以为倡和之兴故云比而兴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赋也 虞惇曰狡童权臣祭仲之属也子斥昭公也昭公信狡童而不与贤臣图事故诗人忧之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赋也 苏氏曰食禄也 毛传不与贤人共食禄朱注息安也
范氏曰昭公危将亡君子忧之至于不能餐息爱君之至也夫不与我言不与我食则弃贤可知也然贤人岂以君之不知而浩然忘之哉亦尽其忠爱以忧之而已
狡童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史记箕子作麦秀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所谓狡童者纣也后之说诗者援此以证郑风之狡童为刺昭公愚以为不然郑风山有扶苏狡童褰裳三诗皆为昭公而作山有扶苏之序曰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其诗曰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言昭公所美非美不见贤人而见小人也既以小人为狡童则此篇狡童亦应指小人一也狡童之序曰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其诗曰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子指昭公也既以昭公为子又以昭公为狡童属文之体不应如是且诗人以昭公之故至于不能餐息忠爱之意宛然岂有以狡童目其君之理二也褰裳之序曰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其诗曰狂童之狂也且夫自祭仲逐忽立突突欲杀仲不克出奔忽归于郑为高渠弥所弑子亹立而被杀祭仲复立子仪其后傅瑕弑子仪而复纳突二十馀年中忽突亹仪旋出旋入旋立旋弑方且惴惴奔亡救死之不暇而祭仲高渠弥之属专制国柄生杀在手置君如奕棋岂非所谓狂童恣行乎褰裳之狂童不指突忽则此篇之狡童亦不应指昭公三也诗所云狡童即昭公之所美非美者是也彼狡童兮者叹昭公之信彼狡童而不与贤人图事也其词虽若与秀麦相类而意各有属不得以箕子为证近代钱澄之田间诗学略见及此朱子诗序辨极论狡童之不可以目君而又以此为淫女见绝而戏其人之辞意主排击小序亦未可从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虞惇按春秋鲁桓公十一年郑祭仲逐忽而立突忽奔卫十五年突欲杀祭仲不克出奔蔡忽归郑十七年高渠弥弑忽立公子亹十八年齐人杀子亹祭仲逆子仪于陈而立之庄公十四年傅瑕杀子仪而纳突所谓狂童恣行也出其东门序云公子五争即指此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赋也 严氏曰子斥大国之人也 毛传惠爱也溱水名 虞惇曰狂童祭仲之属也 朱注且语辞欧阳氏曰大国有惠而思正我乱者褰裳涉溱而来即至矣不难也 李氏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纵尔不我思岂无大国声大义以正我者哉盖激之也 朱氏曰所以然者狂童之狂已甚而不可缓也黄氏曰忽突微弱不能自存而祭仲诸人恣为狂
狡之行专擅废立弄其君于股掌之上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己而怨诸侯之不我救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赋也 毛传洧水名 郑笺他士犹他人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虞惇按狂童恣行毛郑以下皆指突忽争国其实不然说已见上褰裳涉溱郑云告难他国岂无他人郑云先向齐晋宋卫后之荆楚皆曲说毛以士为事亦非也朱注谓淫女戏其所私之人不可从
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
虞惇按阳倡而阴不和其说似迂盖讲师附益之文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巷古胡贡反平去通韵〉
赋也 郑笺子谓亲迎者 毛传丰丰满也巷门外也郑笺有亲迎我者面貌丰丰然出门而待我于巷中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 孔疏男子亲迎而女有异志不从后乃追悔此陈其辞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
赋也 毛传昌盛壮貌将行也
孔疏士昏礼主人揖宾入于庙主人升堂西面宾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妇从降自西阶是则士礼受女于庙堂庶人虽无庙亦当受女于寝室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
赋也 郑笺褧襌也 毛传叔伯迎己者
郑笺中衣裳用锦而上加襌縠焉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䌶衣𫄸袡以前之悔今则叔也伯也来迎己者从之志又易也 孔疏言服饰盛备若复驾车而来我则与之行矣
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赋也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俟我于堂郑易堂为枨疏引王肃述毛说今从之
东门之𫮃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
东门之𫮃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赋也 毛传东门城东门也𫮃除地町町者茹藘茅蒐也 吕氏曰尔雅陂者曰阪
朱注门之旁有𫮃𫮃之外有阪阪之上有草志其所欲奔之处也室迩人远者思之切欲奔而未得间也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即古子悉反后并同〉
赋也 毛传栗行上栗也 朱注践行列貌 毛传即就也
朱注门之旁有栗栗之下有成行列之家室亦识其处也 严氏曰女欲奔而未得望男之来就已也东门之𫮃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毛以东门之𫮃喻男女之际近而易茹藘在阪远而难郑以茹藘在阪为易越而出有践家室为栗在浅家室之内易窃取皆曲说今从朱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虞惇曰比也 朱注凄凄寒凉之气喈喈声也 毛传夷悦也
毛传风且雨凄凄然鸡犹守时而鸣喈喈然 郑笺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 孔疏今世无复此人得见之则心悦也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比也 毛传潇潇暴疾也 钱氏曰胶胶声杂也毛传瘳愈也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上去通韵〉比也 毛传晦昏也 郑笺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黄氏曰称仁诵义于闲暇之时变节易虑于缓急
之际则不可以托六尺寄百里今曰乱世思不改其度意当时之士皆随世俛仰无岁寒之操者也噫颠沛而不违仁然后为仁之至举足而不忘亲然后为爱亲之笃此诗人所以思君子于衰乱之世欤风雨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朱注以此为淫奔之诗诗序辨又云此诗轻佻狎昵非思贤之意下篇子衿亦辞气儇薄窃意轻佻儇薄郑声则然而非其所以声也离骚之言美人言公子言蹇修亦可目之为儇薄亦岂其男女相赠答耶说诗而以辞害志则屈原宋玉之赋皆淫邪之作矣愚之于朱子不敢以茍同者如此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
孔疏学校废者谓郑国之人废于学问耳非废毁学宫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赋也 毛传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 郑笺礼父母在衣纯以青嗣续也 朱注音声问也
欧阳氏曰学校废士相与弃业朋友不复群居故不相见而思之 苏氏曰其留者念其去者而责之曰我虽不往见子子曷不传声问于我乎 孔疏责其遗忘己也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佩队韵思支韵来灰韵平去通韵不必叶〉
赋也 毛传佩佩玉也士佩瓀珉而青组绶不来者不一来也 钱氏曰礼有来学而无往教
挑兮逹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赋也 李氏曰挑逹往来轻肆之貌 郑笺人废学业但好登城阙以候望为乐
吕氏曰士之于学不可一日忘废一日忘之则其志荒放辟邪侈之心胜之矣 郑笺君子之学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独学而无友则陋而寡闻故思之甚程氏曰治世则庠序之教行有法以率之不率教
者移屏不齿又礼义廉让之风所渐陶父兄朋友之义所劝督故人莫不强进于学及夫乱世上不复主其教则无以率之风俗杂乱浮偷父兄所教者趋利朋友所习者从时故人莫不肆情废惰为自弃之人虽有贤者欲强之于学亦岂能也但悲伤之而已王氏曰世之乱生于上之人不学而莫知反夲以救之顾颠沛于末流以纾目前之患而以学为不切于世务此学校所以废也
子衿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集注此亦淫奔之诗也今者郑风如将仲子之刺庄有女同车之刺忽风雨之思君子子衿之刺学校废朱子皆以为淫诗而他日赋白鹿洞则云广青衿之遗问乐菁莪之长育亦自与其言相枘凿矣毛传以嗣音为嗣习诵歌舞亦不若郑氏说为长
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
兴也 郑笺鲜寡也 毛传迋诳也
严氏曰悠扬之水不能流转束楚犹忽之微弱不能号令臣下也 孔疏兄弟争国亲戚相疑唯我与女二人而已既无贤臣多被欺诳故又诫之 许氏曰他人离间之言乃无实而诳女决不可信也 郑笺作此诗者同姓之臣也 钱氏曰按左传原繁谓厉公曰庄公之子犹有八人则昭公兄弟不得为鲜言鲜者无与同心者也
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平去通韵〉
兴也 郑笺二人我与女也
朱氏曰兄弟既不相容所与亲者二人而已然亦不能自保于谗间此其所以亡也 吕氏曰忽既微弱强公子复多其臣大抵怀二心而外市仅有一二人实心向之者乃暗于情伪不知所倚故提耳而告之扬之水二章章六句
虞惇按扬之水与王风正同皆喻微弱之意毛固失之郑亦未尽得也朱注云此淫者要结之辞兄弟婚姻之称因曲引曽子以附会兄弟之解不可从也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虞惇按郑风刺乱之诗丰东门之𫮃出其东门溱洧凡四篇此篇序云闵乱也馀三篇皆曰刺乱也所谓乱者乃淫乱之乱非丧乱也故班固地理志引此诗出其东门有女如云以为男女聚会之证后世讲师不达此旨误以为闵丧乱遂附益兵革不息民人相弃思保其室家等语于是全诗之义俱失凡此类皆当以序之首句为定馀俱削之可也 逸斋曰先儒以东门蔓草系之昭公殆非也东门序言公子五争蔓草序言民竆于兵革且五争自鲁桓公十一年至庄公十四年首尾共二十年可谓穷于兵革矣而桓公十七年昭公已卒二诗乃五争既毕之后岂得系之昭公盖厉公时诗也 申公说郑之贞士宜其室家不染淫俗而作此诗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赋也 朱注如云美且众也 毛传缟白色綦苍艾色 朱注缟衣綦巾女服之贫陋者员云同语辞也虞惇曰东门男女会聚之处也有女如云女之游
荡而淫佚者此如云之女非我思所存也我自有綦缟之妻虽贫且陋聊可娱乐如是足矣何必以美色为悦哉盖睹时俗之淫乱而有羞恶惩艾之心此序所为闵乱也
出其𬮱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赋也 毛传𬮱曲城也阇城台也 郑笺荼茅秀也毛传茹藘茅蒐之染女服也娱乐也
出其东门二章章六句
虞惇按此诗毛郑泥序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室家之语其训释多失本义如郑以有女如云为从风无定毛以匪我思存为不存救急又以如荼为丧服以聊乐我员为时人见其相弃愿其还自配合郑以己妻时亦绝去愿得少留以暂相乐皆求诗之过也朱集注颇为得之其云人见淫奔之女而作此诗亦未然有女如云大概是女之游荡者非必定指淫奔也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
吕氏曰君泽不下流盖讲师见零露之语从而附益之 虞惇按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犹未至于淫奔也故序不曰刺乱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平上去通韵〉
朱注赋而兴也 毛传蔓延也 郑笺零落也 毛传漙漙然盛多也清扬眉目之间婉然美也邂逅不期而会也
郑笺蔓草有露谓仲春之时周礼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之无夫家者 欧阳氏曰男女昏娶失时思邂逅于草野之间而赋之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赋而兴也 毛传瀼瀼盛貌 朱注偕臧各得其所欲也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虞惇按苏氏诗解据左传子太叔赋野有蔓草遂专以此为泽不下流之诗不知古人赋诗断章未可据以为定也说苑孔子之郯遭程子于涂顾子路取束帛以赠赋此诗恐亦断章之意今从毛郑旧说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诗序辨郑俗淫乱乃其风声气习流传已久不为兵革不息男女相弃而后然 孔疏诗止乎礼义而变风所陈多奸淫之状何也男淫女奔伤化败俗诗人所陈者乱状淫形时政之疾病也所言者忠规切谏救世之药石也尚书之三风十愆疾病也诗人之四始六义救药也若夫疾病尚轻有可生之道则医之治也用心锐扁鹊之疗太子是也疾病已重有将死之势则医之治也用心缓秦和之视平公是也诗人救世亦犹是矣典刑未亡觊可追改则箴规之意切鹤鸣沔水殷勤而责王也淫风大行莫之能救则匡谏之志微溱洧桑中咨嗟叹息而已不敢望其存也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涣蕑平去通韵〉
朱注赋而兴也 毛传涣涣春水盛也蕑兰也𬣙大也 郑笺伊因也 毛传勺药香草也
郑笺仲春之时冰已释水则涣涣然男女感春气并出托采芬香之草为淫佚之行女问于士曰盍往观乎士曰已观矣未从之也女复要之曰且更往观乎洧之外信宽大而可乐也于是男则往也士女往观因相戏谑其别则送女以勺药结恩情也 吕氏曰韩诗注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以祓除不祥勺药离草也言相离别赠此草也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赋而兴也 毛传浏深貌殷众也 郑笺将大也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虞惇按朱注此淫奔者自叙之辞今诗女曰观乎士曰既且维士与女伊其相谑明是诗人作此以刺之非士与女自叙也详见鄘风桑中篇又朱注郑诗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诗不翅七之五今按将仲子遵大路有女同车山有扶苏萚兮狡童褰裳风雨出其东门子衿扬之水皆各指一事而注皆以为淫奔之诗东门之𫮃溱洧皆刺淫之诗而注皆以为淫奔者所自作盖其意泥于郑声淫之一言遂若郑国之俗无一人之不淫而郑国之诗无一篇不为淫奔而作者恐亦不免于固哉高子之为诗也今既著其意于每篇之下而复具论之如此 更按鲁斋王柏氏祖述朱子之说既以郑卫风为淫奔之诗而又以圣人明言放郑声决无存淫奔之诗之理于是谓秦人焚书之后诗决不能独全夫子删去之诗容有存于闾巷浮薄之口者汉儒病其亡逸妄取而撺杂之以足三百之数莫若尽举而削去之召南之野有死麕邶之静女鄘之桑中卫之氓有狐王之丘中有麻大车郑之将仲子遵大路有女同车山有扶苏萚兮狡童褰裳东门之𫮃丰风雨子衿野有蔓草溱洧秦之晨风齐之东方之日唐之绸缪葛生陈之东门之池东门之枌东门之扬防有鹊巢月出株林泽陂共三十有二篇皆王氏之所削也窃意六经经圣人手定学者即有所疑亦当谨而存之以附于不知而阙之义何乃公肆狂悖奋笔刊削自用自专非圣无法斯之谓矣
郑国二十有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
读诗质疑卷七
<经部,诗类,读诗质疑>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