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七十九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七十九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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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七十九
臣司马 光 奉 敕编集
隋纪三〈起上章涒滩尽昭阳大渊献凡四年〉
高祖文皇帝中
开皇二十年春二月熙州人李英林反三月辛卯以杨
州揔管司马河内张衡为行军揔管帅步骑五万讨平
之 贺弼复坐事下狱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嫉妒
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既而释之佗日
上谓侍臣曰弼将伐陈谓高颎曰陈叔宝可平也不作
高鸟尽良弓藏邪颎云必不然及平陈遽索内史又索
仆射我语颎曰功臣正宜授勲官不可预朝政弼后语
颎皇太子于已出口入耳无所不尽公终久何必不得
弼力何脉脉邪意图镇广陵又图荆州皆作乱之地意
终不改也 夏四月壬戌突厥逹头可汗犯塞诏命晋
王广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史万岁出马邑道以击之
长孙晟帅降人为秦州行军揔管受晋王节度晟以突
厥饮泉易可行毒因取诸药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饮之
多死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
斩首千馀级史万岁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逹头遣
使问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突厥复问得非敦煌
戍卒乎候骑曰是也逹头惧而引去万岁驰追百馀里
纵击大破之斩数千级逐北入碛数百里虏远遁而还
诏遣长孙晟复还大利城安抚新附逹头复遣其弟子
俟利伐从碛东攻启民上又发兵助启民守要路俟利
伐退走入碛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
姓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染干如枯木更叶枯骨更肉
千丗万丗常为大隋典羊马也帝又遣赵仲卿为启民
筑金河定襄二城 秦孝王俊久疾未能起遣使奉表
陈谢上谓其使者曰我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
下守之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俊惭怖疾
遂笃乃复拜俊上柱国六月丁丑俊薨上哭之数声而
已俊所为侈丽之物悉命焚之王府僚佐请立碑上曰
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子孙不能保家徒
与人作镇石耳俊子浩崔妃所生也庶子曰湛群臣希
旨奏称汉之栗姬子荣郭后子彊皆随母废今秦王二
子母皆有罪不合承嗣上从之以秦国官为丧主 𥘉
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勇性
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上性节俭勇尝文饰蜀铠
上见而不恱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
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乃能奉承宗庙吾昔日衣
服各留一物时复观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
之心忘昔时之事故赐汝以我旧所带刀子一枚并葅
酱一合汝昔作上士时常所食也存记前事应知我
心后遇冬至百官皆诣勇勇张乐受贺上知之问朝臣
曰近闻至日内外百官相帅朝东宫此何礼也太常少
卿辛亶对曰于东宫乃贺也不得言朝上曰贺者正可
三数十人随情各去何乃有司徴召一时普集太子法
服设乐以待之可乎因下诏曰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皇
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
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自是恩宠始衰渐
生猜阻勇多内宠昭训云氏尤幸其妃元氏无宠遇心
疾二日而薨独后意有佗故甚责望勇自是云昭训
専内政生长宁王俨平原王𥙿安成王筠高良娣生安
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阳王该建安王韶成姬
生颍川王煚后宫生孝实孝范后弥不平颇遣人伺察
求勇过恶晋王广知之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后庭
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
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
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
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
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
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
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上密令善相
者来和遍视诸子对曰晋王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上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我诸儿谁得嗣位对曰至尊
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敢预知也上笑曰卿不肯
显言邪晋王广美姿仪性敏慧沈深严重好学善属文
敬接朝士礼极卑屈由是声名籍甚冠于诸王广为杨
州揔管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后亦泫然泣
下广曰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
爱东宫𢘆蓄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谗譛生于投杼鸩毒
遇于杯勺是用勤忧积念惧履危亡后忿然曰𪾢地伐
渐不可耐我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専宠
阿云使有如许豚犬前新妇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穷治
何故复于汝发如此意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乎
每思东宫竟无正嫡至尊千秋万岁之后遣汝等兄弟
向阿云儿前再拜问讯此是几许苦痛邪广又拜呜咽
不能止后亦悲不自胜自是后决意欲废勇立广矣广
与安州揔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已奏为夀州刺史广尤
亲任揔管司马张衡衡为广画夺宗之策广问计于述
述曰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于天下大王仁孝著
称才能盖丗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之与内宫咸所
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者国家大事处人父
子骨肉之间诚未易谋也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扬素耳
素所与谋者唯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相见
共图之广大恱多赍金宝资述入关约时为大理少卿
素凡有所为皆先筹于约而行之述请约盛陈噐玩与
之酣畅因而共博每阳不胜所赍金宝尽输之约所得
既多稍以谢述述因曰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
耳约大惊曰何为尔述因通广意说之曰夫守正履道
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合义亦逹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
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之兄弟功名盖丗当涂
用事有年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
后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
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
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
今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王
必永铭骨髓斯则去累卯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约然之
因以白素素闻之大喜抚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赖
汝起予约知其计行复谓素曰今皇后之言上无不用
冝因机会早自结托则长保荣禄传祚子孙兄若迟疑
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恐祸至无日矣素从之后数日
素入侍宴微称晋王孝悌恭俭有类至尊用此揣后意
后泣曰公言是也吾儿大孝爱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
到必迎于境首言及违离未尝不泣又其新妇亦大可
怜我使婢去常与之同寝共食岂若𬀪地伐与阿云对
坐终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怜阿𡡉者
常恐其潜杀之素既知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后遂遗
素金使赞上废立勇颇知其谋忧惧计无所出使新丰
人王辅贤造诸猒胜又于后园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
时于中寝息布衣草褥兾以当之上知勇不自安在仁
夀宫使杨素观勇所为素至东宫偃息未入勇束带待
之素故久不进以激怒勇勇衔之形于言色素还言勇
怨望恐有佗变愿深防察上闻素谮毁甚疑之后又遣
人伺觇东宫纎介事皆闻奏因加诬饰以成其罪上遂
踈忌勇廼于玄武门逹至徳门量置候人以伺动静皆
随事奏闻又东宫宿卫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属诸
卫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出左卫率苏孝慈为淅州刺
史勇愈不恱太史令袁充言于上曰臣观天文皇太子
当废上曰玄象久见群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𣈆
王广又令督王府军事姑臧段逹私赂东宫幸臣姬威
令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諠谤过失日闻段
逹因胁姬威曰东宫过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诏定
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威许诺即上书告之秋九
月壬子上至自仁夀宫翌日御大兴殿谓侍臣曰我新
还京师应开怀欢乐不知何意翻邑然愁苦吏部尚书
牛弘对曰臣等不称职故至尊忧劳上既数闻谮毁疑
朝臣悉知之故于众中发问兾闻太子之过弘对既失
旨上因作色谓东宫官属曰仁夀宫此去不远而令我
每还京师严备仗卫如入敌国我为下痢不解衣卧昨
夜欲近厕故在后房恐有警急还移就前殿岂非尔辈
欲坏我家国邪于是执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
所司讯鞠命杨素陈东宫事状以告近臣素乃显言之
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馀党太子奉诏
作色奋厉骨肉飞腾语臣云居士党尽伏法遣我何处
穷讨尔作右仆射委寄不轻自检校之何关我事又云
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诸弟
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上曰
此儿不堪承嗣久矣皇后𢘆劝我废之我以布衣时所
生地复居长望其渐改隐忍至今勇尝指皇后侍儿谓
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几许异事其妇初亡我深疑其遇
毒尝责之勇即怼曰会杀元孝矩此欲害我而迁怒耳
长宁初生朕与皇后共抱养之自怀彼此连遣来索且
云定兴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来何必是其体胤昔
晋太子取屠家女其儿即好屠割今傥非类便乱宗祏
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万姓付不肖子我𢘆畏其加害
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
旻谏曰废立大事诏旨行后悔无及谗言罔极惟陛
下察之上不应命姬威悉陈太子罪恶威对曰太子由
来与臣语唯意在骄奢且云有谏者正当斩之〈不下〉杀
百许人自然永息营起台殿四时不辍前苏孝慈解左
卫率太子奋髯扬肘曰大丈夫会当有一日终不忘之
决当快意又宫内所湏尚书多执法不与辄怒曰仆射
以下吾会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祸每云至尊恶我多
侧庶高纬陈叔宝岂孽子乎尝令师姥卜吉凶语臣云
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谁非父母生乃
至于此朕近览齐书见高欢縦其儿子不胜忿愤安可
效尤邪于是禁勇及诸子部分收其党与杨素舞文巧
诋鍜錬以成其狱居数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常曲事
于勇情存附托在仁夀宫勇使所亲裴弘以书与旻题
云勿令人见上曰朕在仁夀宫有纤介事东宫必知疾
于驿马怪之甚久岂非此徒邪遣武士执旻于仗右卫
大将军元胄时当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为
防元旻耳上以旻及裴弘付狱先是勇见老枯槐问此
堪何用或对曰古槐尤冝取火时卫士皆佩火燧勇命
工造数千枚欲以分赐左右至是获于库又药藏𡱈贮
艾数斛索得之大以为怪以问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别
有所在至尊在仁夀宫太子常饲马千匹云径往守城
门自然饿死素以威言诘勇勇不服曰窃闻公家马数
万匹勇忝备太子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发东宫服翫
似加雕饰者悉陈之于庭以示文武群官为太子之罪
上及皇后迭遣使责问勇勇不服冬十月乙丑上使人
召勇勇见使者惊曰得无杀我邪上戎服陈兵御武德
殿集百官立于东面诸亲立于西靣引勇及诸子列于
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勇及其男女为王公
王者并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
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
左右莫不闵默长宁王俨上表乞宿卫辞情哀切上览
之闵然杨素进曰伏愿圣心同于螫手不冝复留意己
巳诏元旻唐令则及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
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
竦并处斩妻妾子孙皆没官车骑将军榆林阎毗东郡
公崔君绰㳺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特免死
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资财田宅皆没官副将作大匠高
龙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皆处尽于是
集群官于广阳门外宣诏戮之乃移勇于内史省给五
品料食赐杨素物三千段元胄杨约并千段赏鞫勇之
功也文林郎杨孝政上书谏曰皇太子为小人所误宜
加训诲不宜废黜上怒挞其胸初云昭训父定兴出入
东宫无节数进其奇服异器以求恱媚左庶子裴政屡
諌勇不听政谓定兴曰公所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
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将及
祸定兴以告勇勇益踈政由是出为襄州揔管唐令则
为勇所昵狎每令以歌教内人右庶子刘行本责之
曰庶子当辅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于房帷之闲哉令
则甚惭而不能改时沛国刘臻平原明克让魏郡陆爽
并以文学为勇所亲行本怒其不能调护每谓三人曰
卿等正解读书耳夏侯福尝于阁内与勇戏福大笑声
闻于外行本闻之待其出数之曰殿下宽容赐汝颜色
汝何物小人敢为䙝慢因付执法者治之数日勇为福
致请乃释之勇尝得良马欲令行本乘而观之行本正
色曰至尊置臣于庶子欲令辅导殿下非为殿下作弄
臣也勇惭而止及勇败二人已卒上叹曰向使裴政刘
行本在勇不至此勇尝宴宫臣唐令则自弹琵琶歌娬
媚娘洗马李纲起白勇曰令则身为宫卿职当调护乃
于广座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事上闻令则罪在
不测岂不为殿下之累邪臣请速治其罪勇曰我欲为
乐耳君勿多事纲遂趋出及勇废上召东宫官属切责
之皆惶惧无敢对者纲独曰废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
知其不可而莫肯发言臣何敢畏死不一为陛下别白
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曏使陛下
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今乃以唐令则为左庶子
邹文腾为家令二人唯知以弦歌鹰犬娱恱太子安得
不至于是邪此乃陛下之过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
涕呜咽上惨然良久曰李纲责我非为无理然徒知其
一未知其二我择汝为宫臣而勇不亲任虽更得正人
何益哉对曰臣之所以不被亲任者良由奸臣在侧故
也陛下但斩令则文腾更选贤才以辅太子安知臣之
终见踈弃也自古国家废立嫡鲜不倾危愿陛下深
留圣思无贻后悔上不恱罢朝左右皆为之股栗会尚
书右丞鈌有司请人上指纲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太
平公史万岁还自大斤山杨素害其功言于上曰突厥
本降𥘉不为宼来塞上畜牧耳遂寝之万岁数抗表陈
状上未之悟上废太子方穷东宫党与上问万岁所在
万岁实在朝堂杨素曰万岁谒东宫矣以激怒上上谓
为信然令召万岁时所将士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万
岁谓之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事当决矣既见上言
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上大怒令左右㩧杀
之既而追之不及因下诏陈其罪状天下共冤惜之十
一月戊子立晋王广为皇太子天下地震太子请降章
服宫官不称臣十二月戊午诏从之以宇文述为左卫
率始太子之谋夺宗也洪州揔管郭预焉由是徴
为左监门率帝囚故太子勇于东宫付太子广掌之勇
自以废非其罪频请见上申冤而广遏之不得闻勇于
是升树大叫声闻帝所兾得引见杨素因言勇情志昏
乱为癫所著不可复收帝以为然卒不得见𥘉帝之
克陈也天下皆以为将太平监察御史房彦谦私谓所
亲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诸王擅权天下虽安
方忧危乱其子玄龄亦密言于彦谦曰主上本无功德
以诈取天下诸子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虽承平
其亡可翘足待彦谦法夀之玄孙也玄龄与杜果之兄
孙如晦皆预选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见玄龄叹曰
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者异日必为伟器恨不见其
大成耳见如晦谓曰君有应变之才必任栋梁之重俱
以子孙托之 帝晩年深信佛道神辛巳始诏有盗
毁佛及天尊岳镇海渎神像者以不道论沙门毁佛像
道士毁天尊像者以恶逆论 是岁徴同州刺史蔡王
智积入朝智积帝之弟子也性修谨门无私谒自奉简
素帝甚怜之智积有五男止教读论语孝经不令交通
宾客或问其故智积曰卿非知我者其意恐诸子有才
能以致祸也 齐州行参军章武王伽送流囚李参等
七十馀人诣京师行至荥阳哀其辛苦悉呼谓曰卿辈
自犯国刑身婴缧绁固其职也重劳援卒岂不愧心哉
参等辞谢伽乃悉脱其枷锁停援卒与约曰某日当至
京师如致前却吾当为汝受死遂舍之而去流人感恱
如期而至一无离叛上闻而惊异召见与语称善久之
于是悉召流人令𢹂负妻子俱入赐宴于殿庭而赦之
因下诏曰凡在有生含灵禀性咸知善恶并识是非若
临以至诚明加劝导则俗必从化人皆迁善往以海内
乱离德教废绝吏无慈爱之心民怀奸诈之意朕思遵
圣法以德化民而伽深识朕意诚心宣导参等感悟自
赴宪司明是率土之人非为难教使官尽王伽之俦
民皆李参之辈刑厝不用其何远哉乃擢伽为雍令
太史令袁充表称隋兴已后昼日渐长开皇元年冬至
之景长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尔渐短至十七年短于
旧三寸七分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远则景长
而日短行内道则去极近行外道则去极远谨按元命
包云日月出内道琁玑得其常京房别对曰太平日行
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伏惟大隋启运上感干
元景短日长振古希有上临朝谓百官曰景长之庆天
之祐也今太子新立当须改元宜取日长之意以为年
号是后百工作役并加程课以日长故也丁匠苦之
仁夀元年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改元 以尚书右仆
射杨素为左仆射纳言苏威为右仆射 丁酉徙河南
王昭为晋王 突厥步迦可汗犯塞败代州揔管韩洪
于𢘆安 以晋王昭为内史令 二月乙卯朔日有食
之 夏五月己丑突厥男女九万口来降 六月乙卯
遣十六使巡省风俗 乙丑诏以天下学校生徒多而
不精唯简留国子学生七十人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并
废前殿内将军河间刘炫上表切諌不听秋七月戊戌
改国子为太学 初帝受周禅恐民心未服故多称符
瑞以耀之其伪造而献者不可胜计冬十一月己丑有
事于南郊如封禅礼板文备述前后符瑞以报谢云
山獠作乱以卫尉少卿洛阳卫文昇为资州刺史镇抚
之文昇名玄以字行𥘉到官獠方攻大牢镇文昇单骑
造其营谓曰我是刺史衘天子诏安养汝等勿惊惧也
群獠莫敢动于是说以利害渠帅感恱解兵而去前后
归附者十馀万口帝大恱赐缣二千匹壬辰以文昇为
遂州揔管 潮成等五州獠反高州酋长冯盎驰诣京
师请讨之帝敕杨素与盎论贼形势素叹曰不意蛮夷
中有如是人即遣盎发江岭兵击之事平除盎汉阳太
守 诏以杨素为云州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
挟启民可汗北击步迦
二年春三月己亥上幸仁夀宫 突厥思力俟斤等南
度河掠启民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馀万而去杨素帅
诸军追击转战六十馀里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复进追
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骑稍后亲引两骑并降突厥二
人与虏并行虏不之觉𠋫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
破之悉得人畜以归启民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寇
抄素以功进子玄感柱国赐玄纵爵淮南公 兵部尚
书柳述庆之孙也尚兰陵公主怙宠使气自杨素之属
皆下之帝问符玺直长万年韦云起外间有不便事可
言之述时侍侧云起奏曰柳述骄豪未尝经事兵机要
重非其所堪徒以主婿遂居要职臣恐物议以陛下为
官不择贤专私所爱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顾
谓述曰云起之言汝药石也可师友之秋七月丙戌诏
内外官各举所知柳述举云起除通事舍人 益州揔
管蜀王秀容貌瓌伟有胆气好武艺帝每谓独后曰
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矣大将军刘哙
之讨西㸑也帝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将兵继进
秀以嬖人万智光为武通行军司马帝以秀任非其人
谴责之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譬如猛虎物不
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遂分秀所统自长史元岩
卒后秀渐奢僭造浑天仪多捕山獠充宦者车马被服
拟于乘舆及太子勇以谗废晋王广为太子秀意甚不
平太子恐秀终为后患阴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上遂
徴秀秀犹豫欲谢病不行揔管司马源师谏秀作色曰
此自我家事何预卿也师垂涕对曰师忝参府幕敢不
尽心圣上有敕追王以淹时月今乃迁延未去百姓不
识王心傥生异议内外疑骇发雷霆之诏降一介之使
王何以自明愿王熟计之朝廷恐秀生变戊子以原州
揔管独孤楷为益州揔管驰传代之楷至秀犹未肯行
楷讽谕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为备秀行
四十馀里将还袭楷觇知有备乃止 八月甲子皇后
独孤氏崩太子对上及宫人哀恸绝气不胜丧者其
处私室饮食言笑如平常又每朝令进二溢米而私令
外取肥肉脯鲊置竹筒中以蜡闭口衣襆裹而纳之著
作郎王劭上言佛说人应生天上及生无量夀国之时
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乐来迎伏惟大行皇后福善
祯符备诸秘记皆云是妙善菩萨臣谨案八月二十二
日仁夀宫内再雨金银花二十三日大宝殿后夜有神
光二十四日卯时永安宫北有自然种种音乐震满虚
空至夜五更奄然如寐遂即升遐与经文所说事皆符
验上览之悲喜九月丙戌上至自仁夀宫 冬十月癸
丑以工部尚书杨逹为纳言逹雄之弟也 闰月甲申
诏杨素苏威与吏部尚书牛弘等修定五礼 上令上
仪同三司萧吉为皇后择葬地得吉处云卜年二千卜
丗二百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高纬葬父岂不卜乎
俄而国亡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
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从吉言吉退告族人萧平
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
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我立之
后当以富贵相报吾语之曰后四载太子御天下若太
子得政隋其亡乎吾前绐云卜年二千者三十字也卜
丗二百者取丗二传也汝其识之壬寅葬献皇后于太
陵诏以杨素经营葬事勤求吉地论素此心事极诚孝
岂与夫平戎定寇比其功业可别封一子义康公邑万
户并赐田三十顷绢万段米万石金珠绫锦称是 蜀
王秀至长安上见之不与语明日使使切让之秀谢罪
太子诸王流涕庭谢上曰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
道训之今秀蠧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于是付执法者
开府仪同三司庆整谏曰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
见子无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重责恐不自
全上大怒欲断其舌因谓群臣曰当斩秀于市以谢百
姓乃令杨素等推治之太子阴作偶人缚手钉心枷锁
杻械书上及汉王姓名仍云请西岳慈父圣母神兵收
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密埋之华山下杨
素发之又云秀妄述图䜟称京师妖异造蜀地徴祥并
作檄文云指期问罪置秀集中俱以闻奏上曰天下宁
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废秀为庶人幽之内侍省不听与
妻子相见唯给獠婢二人驱使连坐者百馀人秀上表
摧谢且曰伏愿慈恩赐垂矜愍残息未尽之间希与瓜
子相见请赐一穴令骸骨有所瓜子其爱子也上因下
诏数其十罪且曰我今不知杨坚杨谅是汝何亲后乃
听与其子同处𥘉杨素尝以少谴敕送南台命治书侍
御史柳彧治之素恃贵坐彧床彧从外来见之于阶下
端笏整容谓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彧据案而坐
立素于庭辨诘事状素由是衔之蜀王秀尝从彧求李
文慱所撰治道集彧与之秀遗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
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帝使
司农卿赵仲卿往益州穷案秀事秀之宾客经过之处
仲卿必深文致法州县长吏坐者太半上以为能赏赐
甚厚久之贝州长史裴肃遣使上书称高颎以天挺良
才元勲佐命为众所疾以至废弃愿陛下录其大功忘
其小过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
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能迁善渐更
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晩今者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
心莫见岂不哀哉书奏上谓杨素曰裴肃忧我家事此
亦至诚也于是徴肃入朝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
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
东海王耳肃至上面谕以勇不可复收之意而罢遣之
肃侠之子也杨素弟约及从父文思文纪族父忌并为
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之劳位至柱国刺史广营资产
自京师及诸方都会处邸店碾硙便利田宅不可胜数
家僮数千后庭妓妾曵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
宫禁亲故吏布列清显既废一太子及一王威权愈盛
朝臣有违忤者或至诛夷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
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与素抗而不挠者独柳
彧及尚书右丞李纲大理卿梁毗而已始毗为西宁州刺
史凡十一年蛮夷酋长皆以金多者为豪儁递相攻夺
略无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帅以金遗毗毗置金
坐侧对之恸哭而谓之曰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
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邪一无所纳
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击上闻而善之徴为大理卿
处法平允毗见杨素専权恐为国患乃上封事曰臣闻
臣无有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窃见左仆射
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搢绅之徒属其视听忤
意者严霜夏零阿旨者膏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
𠋫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
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有虞必为祸始夫奸
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玄基之于易丗
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陛下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
未必伊尹也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洪基永固率
土幸甚书奏上大怒收毗系狱亲诘之毗极言素擅宠
弄权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废之日百
僚无不震悚唯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
为身幸上无以屈乃释之其后上亦寖踈忌素乃下敕
曰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向省评
论大事外示优崇实夺之权也素由是终仁夀之末不
复通判省事出杨约为伊州刺史素既被踈吏部尚书
柳述益用事摄兵部尚书参掌机密素由是恶之太子
问于贺弼曰杨素韩擒虎史万岁皆称良将其优劣
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斗将非领将史万
岁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
所择弼意自许也 交州俚帅李佛子作乱据越王故
城遣其兄子大权据龙编城其别帅李普鼎据乌延城
杨素荐瓜州剌史长安刘方有将帅之略诏以方为交
州道行军揔管统二十七营而进方军令严肃有犯必
斩然仁爱士卒有疾病者亲临抚养士卒亦以此怀之
至都隆岭遇贼击破之进军临佛子营先谕以祸福佛
子惧请降送之长安
三年秋八月壬申赐幽州揔管燕荣死荣性严酷鞭挞
左右动至千数尝见道次丛荆以为堪作杖命取之辄
以试人人或自陈无罪荣曰后有罪当免汝既而有犯
将杖之人曰前日被杖使君许以有罪宥之荣曰无罪
尚尔况有罪邪杖之自观州长史元弘嗣迁幽州长
史惧为荣所辱固辞上敕荣曰弘嗣杖十已上罪皆须
奏闻荣忿曰竖子何敢玩我于是遣弘嗣监纳仓粟飏
得一糠一秕罚之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
三数如是历年怨隙日荣遂收弘嗣付狱禁绝其粮
弘嗣抽衣絮杂水咽之其妻诣阙称𡨚上遣使案验奏
荣暴虐赃秽狼籍徴还赐死元弘嗣代荣为政酷又甚
之 九月壬戌置常平官 是岁龙门王通诣阙献太
平十二策上不能用罢归通遂教授于河汾之间弟子
自远至者甚众累徴不起杨素甚重之劝之仕通曰通
有先人之弊庐足以庇风雨薄田足以具𩜾粥读书谈
道足以自乐愿明公正身以治天下使时和年丰通也
受赐多矣不愿仕也或谮通于素曰彼实慢公公何敬
焉素以问通通曰使公可慢则仆得矣不可慢则仆失
矣得失在仆公何预焉素待之如𥘉弟子贾琼问息谤
通曰无辩问止怨曰不争通尝称无赦之国其刑必平
重敛之国其财必贫又曰闻谤而怒者谗之囮也见誉
而喜者佞之媒也绝囮去媒谗佞远矣大业末卒于家
门人谥曰文中子 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乱铁勒仆
骨等十馀部皆叛步迦降于启民步迦众溃西奔吐谷
浑长孙晟送启民置碛口启民于是尽有步迦之众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七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