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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百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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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四十二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四十三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四十四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三


     臣司马光奉敕编集

   唐纪五十九起昭阳单阏尽著雍涒滩凡六年

    穆宗睿圣文惠孝皇帝下

长庆三年春正月癸未赐两军中尉以下钱二月辛卯

赐统军军使等绵彩银器各有差 户部侍郎牛僧孺

素为上所厚初韩弘之子右骁卫将军公武为其父谋

以财结中外及公武卒弘继薨稺孙绍宗嗣主藏奴与

吏讼于御史府上怜之尽取弘财簿自阅视凡中外主

权多纳弘货独朱句细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

钱千万不纳上大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缪知人三

月壬戌以僧孺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时僧孺与李德

裕皆有入相之望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八年不迁以

为李逢吉排已引僧孺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夏

四月甲午安南奏陆州獠攻掠州县 丙申赐宣徽院

供奉官钱紫衣者百二十缗下至承旨各有差 初翼

城人郑注眇小目下视而巧谲倾謟善揣人意以医游

四方羇贫甚尝以药术干徐州牙将牙将恱之荐于节

度使李愬愬饵其药颇验遂有宠署为牙推浸预军政

妄作威福军府患之监军王守澄以众情白愬请去之

愬曰注虽如是然奇才也将军试与之语茍无可取去

之未晩乃使注往谒守澄守澄初有难色不得已见之

坐语未久守澄大喜延之中堂促𰯌笑语恨相见之晩

明日谓愬曰郑生诚如公言自是又有宠于守澄权势

益张愬署为巡官列于宾席注既用事恐牙将荐己者

𣳘其本末密以它罪譛之于愬愬杀之及守澄入知枢

密挈注以西为立居宅赡给之遂荐于上上亦厚遇之

自上有疾守澄专制国事势倾中外注日夜出入其家

与之谋议语必通夕关通赂遗人莫能窥其迹始则有

微贱巧宦之士或因以求进数年之后逹官车马满其

门矣工部尚书郑权家多姬妾禄薄不能赡因注通于

守澄以求节镇己酉以权为岭南节度使 五月壬申

以尚书左丞柳公绰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公绰过邓县

有二吏一犯𧷢一舞文众谓公绰必杀犯𧷢者公绰判

曰𧷢吏犯法法在奸吏乱法法亡竟诛舞文者 丙子

以晋慈二州为保义军以观察使李寰为节度使 六

月己丑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六军不敢犯法私

相谓曰是尚欲烧佛骨何可犯也 秋七月癸亥岭南

奏黄洞蛮寇邕州破左江镇丙寅邕州奏黄洞蛮破钦

州千金镇刺史杨屿奔石南砦 南诏劝利卒国人请

立其弟丰祐丰祐勇敢善用其众始慕中国不与父连

名 八月癸巳邕管奏破黄洞蛮 丙申上自复道幸

兴庆宫至通化门楼投绢二百匹施山僧上之滥赐皆

此类不可悉纪 癸卯以左仆射裴度为司空山南西

道节度使不兼平章事李逢吉恶度右补阙张又新等

附逢吉竞流谤毁伤度竟出之又新荐之子也 九月

丙辰加昭义节度使刘悟同平章事 李逢吉为相内

结知枢密王守澄势倾朝野惟翰林学士李绅每承顾

问常排抑之拟状至内庭绅多所臧否逢吉患之而上

待遇方厚不能远也会御史中丞缺逢吉荐绅清直宜

居风宪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对官不疑而可之会绅与

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韩愈争台参及它职事文移往来

辞语不逊逢吉奏二人不协冬十月丙戌以愈为兵部

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 己丑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杜元颕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辛卯安南奏黄洞

蛮为寇韩愈李绅入谢上各令自叙其事乃深寤壬辰

复以愈为吏部侍郎绅为户部侍郎

四年春正月辛亥朔上始御含元殿朝会 初柳泌等

既诛方士稍复因左右以进上饵其金石之药有处士

张皋者上䟽以为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

药以攻疾无疾不可饵也昔孙思邈有言药势有所偏

助令人藏气不平借使有疾用药犹须重慎庶人尚尔

况于天子先帝信方士妄言饵药致疾此陛下所详知

也岂得复循其覆辙乎今朝野之人纷纭窃议但畏忤

旨莫敢进言臣生长蓬艾麋鹿与游无所邀求但粗知

忠义欲裨万一耳上甚善其言使求之不获 丁卯岭

南奏黄洞蛮寇钦州杀将吏 庚午上疾复作壬申大

渐命太子监国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昔

武后称制㡬倾社稷我家丗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太

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

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

书手裂之太后兄太常卿钊闻有是议密上笺曰若果

徇其请臣请先帅诸子纳官爵归田里太后泣曰祖考

之庆锺于吾兄是夕上崩于寝殿癸酉以李逢吉摄冢

宰丙子敬宗即位于太极东序初穆宗之立神䇿军士

人赐钱五十千宰相议以太厚难继乃下诏称宿卫之

勤诚宜厚赏属频年旱歉御府空虚边兵尚未给衣霑

恤期于均济神䇿军士人赐绢十匹钱十千畿内诸镇

又减五千仍出内库绫二百万匹付度支充边军春衣

时人善之 自戊寅至庚辰上赐宦官服色及锦彩金

银甚众或今日赐绿明日赐绯 初穆宗既留李绅李

逢吉愈忌之绅族子虞颇以文学知名自言不乐仕进

隐居华阳川及从父耆为左拾遗虞与耆书求荐误逹

于绅绅以书诮之且以语于众人虞深怨之乃诣逢吉

悉以绅平日密论逢吉之语告之逢吉益怒使虞与补

阙张又新及从子前河阳掌书记仲言等伺求绅短扬

之于士大夫间且言绅潜察士大夫有群居议论者辄

指为朋党白之于上由是士大夫多忌之及敬宗即位

逢吉与其党快绅失势又恐上复用之日夜谋议思所

以害绅者楚州刺史苏遇谓逢吉之党曰主上初听政

必开延英有次对官惟此可防其党以为然亟白逢吉

曰事迫矣若俟听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于

上曰陛下所以为储贰臣备知之皆逢吉之力也如杜

元颍李绅辈皆欲立深王度支员外郎李续之等继上

章言之上时年十六疑未信会逢吉亦有奏言绅谋不

利于上请加贬谪上犹再三覆问然后从之二月癸未

贬绅为端州司马逢吉仍帅百官表贺既退百官复诣

中书贺逢吉方与张又新语门者弗内良久又新挥汗

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让众骇愕辟

易惮之右拾遗内供奉吴思独不贺逢吉怒以思为吐

蕃告哀使丙戌贬翰林学士厐严为信州刺史蒋防为

汀州刺史严夀州人与防皆绅所引也给事中于敖素

与严善封还敕书人为之惧曰于给事为厐蒋直冤犯

宰相怒诚所难也及奏下乃言贬之太轻逢吉由是奖

之张又新等犹忌绅日上书言贬绅太轻上许为杀之

朝臣莫敢言独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上䟽指述绅为

逢吉之党所谗人情叹骇绅蒙先朝奖用借使有罪犹

宜容假以成三年无改之孝况无罪乎于是上稍开寤

会阅禁中文书有穆宗所封一箧发之得裴度杜元颍

李绅䟽请立上为太子上乃嗟叹悉焚人所上谮绅书

虽未即召还后有言者不复听矣 己亥尊郭太后为

太皇太后 乙巳尊上母王妃为皇太后太后越州人

也 丁未上幸中和殿击球自是数游宴击球奏乐赏

赐宦官乐人不可悉纪 三月壬子赦天下诸道常贡

之外毋得进奉 甲寅上始对宰相于延英殿 初牛

元翼在襄阳数赂王庭凑以请其家庭凑不与闻元翼

薨甲子尽杀之 上视朝每晏戊辰日绝高尚未坐百

官班于紫宸门外老病者㡬至僵踣谏议大夫李渤白

宰相曰昨日䟽论坐晩今晨愈甚请出阁待罪于金吾

仗既坐班退左拾遗刘栖楚独留进言曰宪宗及先帝

皆长君四方犹多叛乱陛下富于春秋嗣位之初当宵

衣求理而嗜寝乐色日晏方起梓宫在殡鼓吹日喧令

闻未彰恶声遐布臣恐福祚之不长请碎首玉阶以谢

谏职之旷遂以额叩龙墀见血不已响闻阁外李逢吉

宣曰刘栖楚休叩头俟进止栖楚捧首而起更论宦官

事上连挥令出栖楚曰不用臣言请继以死牛僧孺宣

曰所奏知门外俟进止栖楚乃出待罪金吾仗于是宰

相赞成其言上命中使就仗并李渤宣慰令归寻擢栖

楚为起居舍人仍赐绯栖楚辞疾不拜归东都 庚午

赐内教坊钱万缗以备行幸 夏四月甲午淮南节度

使王播罢盐铁转运使 乙未以布衣姜洽为补阙试

大理评事陆洿布衣李虞刘坚为拾遗时李逢吉用事

所亲厚者张又新李仲言李续之李虞刘栖楚姜洽及

拾遗张权舆程昔范又有从而附丽之者时人恶逢吉

者目之为八关十六子 卜者⿱⺾⿰𩵋禾 -- 苏玄明与染坊供人张

韶善玄明谓韶曰我为子卜当升殿坐与我共食今主

上昼夜球猎多不在宫中大事可图也韶以为然乃与

玄明谋结染工无赖者百馀人丙申匿兵于紫草车载

以入银台门伺夜作乱未逹所诣有疑其重载而诘之

者韶急即杀诘者与其徒易服挥兵大呼趣禁庭上时

在清思殿击球诸宦者见之惊骇急入闭门走白上盗

寻斩关而入先是右神䇿中尉梁守谦有宠于上每两

军角伎艺上常佑右军至是上狼狈欲幸右军左右曰

右军远恐遇盗不若幸左军近上从之左神䇿中尉河

中马存亮闻上至走出迎捧上足涕泣自负上入军中

遣大将康艺全将骑卒入宫讨贼上忧二太后隔绝存

亮复以五百骑迎二太后至军张韶升清思殿坐御榻

与苏玄明同食曰果如子言玄明惊曰事止此邪韶惧

而走会康艺全与右军兵马使尚国忠引兵至合击之

杀韶玄明及其党死者狼藉逮夜始定馀党犹散匿禁

苑中明日悉擒获之时宫门皆闭上宿于左军中外不

知上所在人情恇骇丁酉上还宫宰相帅百官诣延英

门贺来者不过数十人盗所历诸门监门宦者三十五

人法当死己亥诏并杖之仍不改职任壬寅厚赏两军

立功将士 五月乙卯以吏部侍郎李程户部侍郎判

度支窦易直并同平章事上问相于李逢吉逢吉列上

当时大臣有资望者程为之首故用之上好治宫室欲

营别殿制度甚广李程谏请以所具木石回奉山陵上

即从之六月己卯朔以左神䇿大将军康艺全为鄜坊

节度使 上闻王庭凑屠牛元翼家叹宰辅非才使凶

贼纵暴翰林学士韦处厚因上䟽言裴度勲高中夏声

播外夷若置之岩廊委其参决河北山东必禀朝筭管

仲曰人离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理乱之本非有

它术顺人则理违人则乱伏承陛下当食叹息恨无萧

曹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留此冯唐所以谓汉文得廉颇

李牧不能用也夫御宰相当委之信之亲之礼之于事

不效于国无劳则置之散寮黜之远郡如此则在位者

不敢不厉将进者不敢茍求臣与逢吉素无私嫌尝为

裴度无辜贬官今之所陈上答圣明下逹群议耳上见

度奏状无平章事以问处厚处厚具言李逢吉排沮之

状上曰何至是邪李程亦劝上加礼于度丙申加度同

平章事 张韶之乱马存亮功为多存亮不自矜委权

求出秋七月以存亮为淮南监军使 夏绥节度使李

祐入为左金吾大将军壬申进马百五十匹上却之甲

戌侍御史温造于阁内奏弹祐违敕进奉请论如法诏

释之祐谓人曰吾夜半入蔡州城取吴元济未尝心动

今日胆落于温御史矣 八月丁卯朔安南奏黄蛮入

寇 龙州刺史尉迟锐上言牛心山素称神异有掘断

处请加补塞从之役数万人于绝险之地东川为之疲

弊 九月丁未波斯李苏沙献沉香亭子材左拾遗李

汉上言此何异瑶台琼室上虽怒亦优容之汉道明之

六丗孙也 冬十月戊戌翰林学士韦处厚谏上宴游

曰先帝以酒色致疾损夀臣是时不死谏者以陛下年

已十五故也今皇子才一岁臣安敢畏死而不谏乎上

感其言赐锦彩百匹银器四 十一月戊午安南奏黄

蛮与环王合兵攻䧟陆州杀刺史葛维 庚申葬睿圣

文惠孝皇帝于光陵庙号穆宗 王播以钱十万缗赂

王守澄求复领利权十二月癸未谏议大夫独孤朗张

仲方起居郎桞公权起居舍人宋由锡拾遗李景让薛

廷老等请开延英论其姧邪上问前廷争者不在中邪

即日除刘栖楚谏议大夫景让憕之曾孙廷老河中人

也 十二月庚寅加天平节度使乌重𦙍同平章事

乙未徐泗观察使王智兴以上生日请于泗州置戒坛

度僧尼以资福许之自元和以来敕禁此弊智兴欲聚

货首请置之于是四方辐凑江淮尤甚智兴家赀由此

累钜万浙西观察使李德裕上言若不钤制至降诞日

方停计两浙福建当失六十万丁奏至即日罢之 是

岁回鹘崇德可汗卒弟曷萨特勒立

   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

宝历元年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还御丹凤楼赦天下

改元先是鄠令崔发闻外喧嚣问之曰五坊人⿰区支 -- 驱百姓

发怒命擒以入曵之于庭时已昏黑良久诘之乃中使

也上怒收发系御史台是日发与诸囚立金鸡下忽有

品官数十人执挺乱捶发破靣折齿绝气乃去数刻而

苏复有继来求击之者台吏以席蔽之仅免上命复系

发于台狱而释诸囚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

上荒淫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

鄂岳为武昌军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节度使中旨

复以王播兼盐铁转运使谏官屡争之上皆不纳牛僧

孺过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服櫜鞬候于馆舍

将佐諌曰襄阳地高于夏口此礼太过公绰曰奇章公

甫离台席方镇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竟行之 上游

幸无常昵比群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二月

壬午浙西𮗚察使李德裕献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讽

视朝稀晩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徴

求玩好四曰纳诲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

群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其纳诲箴略曰汉骜流

𭰫举白浮锺魏叡侈汰陵霄作宫忠虽不忤善亦不从

以规为瑱是谓塞聦防微箴略曰乱臣猖蹶非可遽数

玄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犲豕塞路睹貎献餐斯

可戒惧上优诏答之 上既复系崔发于狱给事中李

渤上言县令不应曵中人中人不应⿰区支 -- 驱御囚其罪一也

然县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后中人横暴一至

于此若不早正刑书臣恐四夷藩镇闻之则慢易之心

生矣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略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

不行御前霈泽遍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自馀谏官论

奏甚众上皆不听戊子李逢吉等从容言于上曰崔发

辄曵中人诚大不敬然其母故相韦贯之之姊也年垂

八十自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此所宜

矜念上乃愍然曰比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其不敬亦

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命中使释其

罪送归家仍慰劳其母母对中使杖发四十 三月辛

酉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回鹘曷萨特勒为爱登里啰

汨没密于合毗伽昭礼可汗 夏四月癸巳群臣上尊

号曰文武大圣广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云左降官已经

量移者宜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学士韦处厚上

言逢吉恐李绅量移故有此处置如此则应近年流贬

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赦文改之绅由

是得移江州长史 秋七月甲辰盐铁使王播进羡馀

绢百万匹播领盐铁诛求严急正入不充而羡馀相继

 己未诏王播造竞渡船二十艘运材于京师造之计

用转运半年之费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力谏乃减其半

 谏官言京兆尹崔元略以诸父事内常侍崔潭峻丁

卯元略迁户部侍郎 昭义节度使刘悟之去郓州也

以郓兵二千自随为亲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将作

监主簿从谏匿其丧与大将刘武德及亲兵谋以悟遗

表求知留后司马贾直言入责从谏曰尔父提十二州

地归朝廷其功非细秪以张汶之故自谓不洁淋头竟

至羞死尔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为人从谏恐

悚不能对乃发丧 初陈留人武昭罢石州刺史为袁

王府长史郁郁怨执政李逢吉与李程不相恱水部郎

中李仍叔程之族人激怒之云程欲与昭官为逢吉所

沮昭因酒酣对左金吾兵曹茅彚言欲刺逢吉为人所

告九月庚辰诏三司鞫之前河阳掌书记李仲言谓彚

曰君言李程与昭谋则生不然必死彚曰冤死甘心诬

人自全彚不为也狱成冬十月甲子武昭杖死李仍叔

贬道州司马李仲言流象州茅彚流崖州 上欲幸骊

山温汤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屡谏不听拾

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

大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玄宗宫骊山而禄山乱

先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上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

一往以验彼言十一月庚寅幸温汤即日还宫谓左右

曰彼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 丙申立皇子普为晋王

 朝廷得刘悟遗表议者多言上党内镇与河朔异不

可许左仆射李绛上䟽以为兵机尚速威断贵定人情

未一乃可伐谋刘悟死已数月朝廷尚未处分中外人

意共惜事机今昭义兵众必不尽与从谏同谋纵使其

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顺从谏未尝久典兵马威惠未加

于人又此道素贫非时必无优赏今朝廷但速除近泽

潞一将充昭义节度使令兼程赴镇从谏未及布置新

使已至潞州所谓先人夺人之心也新使既至军心自

有所系从谏无位何名主张设使谋挠朝命其将士必

不肯从今朝廷久无处分彼军不晓朝廷之意欲效顺

则恐忽授从谏欲同恶则恐别更除人犹豫之间若有

奸人为之画䇿虚张赏设钱数军士觊望尤难指挥伏

望速赐裁断仍先下明敕宣示军众奖其从来忠节赐

新使缯五十万匹使之赏设续除刘从谏一刺史从谏

既粗有所得必且择利而行万无违拒设不从命臣亦

以为不假攻讨何则臣闻从谏已禁山东三州军士不

许自畜兵刀足明群心殊未得一帐下之事亦在不疑

熟计利害决无即授从谏之理时李逢吉王守澄计议

已定竟不用绛等谋十二月辛丑以从谏为昭义留后

刘悟烦苛从谏济以宽厚众颇附之 李绛好直言李

逢吉恶之故事仆射上日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

位于廷尚书以下每月当牙元和中伊慎为仆射太常

博士韦谦上言旧仪太重削去之御史中丞王播恃逢

吉之势与绛相遇于涂不之避绛引故事上言仆射国

初为正宰相礼数至重傥人才黍位自宜别授贤良若

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乞下百官详定议者多从绛

议上听行旧仪甲子以绛有足疾除太子少师分司

言事者多称裴度贤不宜弃之藩镇上数遣使至兴元

劳问度密示以还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党大惧

二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兴元入朝李逢吉之党百计

毁之先是民间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

逐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冈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

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䜟宅占冈原不召而来其旨可

见上虽年少悉察其诬谤待度益厚度𥘉至京师朝士

塡门度留客饮京兆尹刘栖楚附度耳语侍御史崔咸举

觞罚度曰丞相不应许所由官呫嗫耳语度笑而饮之

栖楚不自安趋出二月丁未以度为司空同平章事度

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度饮酒自如顷之左

右白复于故处得印度不应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

盗之以印书劵耳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

人服其识量 上自即位以来欲幸东都宰相及朝臣

諌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巳令度支员外郎卢贞

按视修东都宫阙及道中行宫裴度从容言于上曰国

家本设两都以僃巡幸自多难以来兹事遂废今宫阙

营垒百司廨舍率已荒阤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岁

月间徐加完葺然后可往上曰从来言事者皆云不当

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会朱克融王庭凑皆请以兵匠

助修东都三月丁亥敕以修东都烦扰罢之召卢贞还

先是朝廷遣中使赐朱克融时服克融以为踈恶执留

敕使又奏当道今岁将士春衣不足乞度支给三十万

端匹又奏欲将兵马及丁匠五千助修宫阙上患之以

问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敕使裴度对曰克融无礼

已甚殆将毙矣譬如猛兽自于山林中咆哮跳踉久当

自困必不敢辄离巢穴愿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敕使

旬日之后徐赐诏书云闻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还朕

自有处分时服有司制造不谨朕甚欲知之已令区处

其将士春衣从来非朝廷徴发皆本道自备朕不爱数

十万匹物但素无此例不可独与范阳所称助修宫阙

皆是虚语若欲直挫其奸宜云丁匠宜速遣来已令所

在排比供拟彼得此诏必苍黄失图若且示含容则云

修宫阙事在有司不假丁匠远来如是而已不足劳圣

虑也上恱从之 立才人郭氏为贵妃妃晋王普之母

也 横海节度使李全略薨其子副大使同捷擅领留

后重赂邻道以求承继 夏四月戊申以昭义留后刘

从谏为节度使五月幽州军乱杀朱克融及其子延龄

军中立其少子延嗣主军务 六月甲子上御三殿令

左右军教坊内园为击球手搏杂戏戏酣有断臂碎首

者夜漏数刻乃罢 己卯上幸兴福寺观沙门文溆俗

讲 癸未衡王绚薨 壬辰宣索左藏见在银十万两

金七千两悉贮内藏以便赐与 道士赵归真说上以

神仙僧惟贞齐贤正简说上以祷祠求福皆出入宫禁

上信用其言山人杜景先请遍历江岭求访异人有润

州人周息元自言夀数百岁上遣中使迎之八月乙巳

息元至京师上馆之禁中山亭 朱延嗣既得幽州虐

用其人都知兵马使李载义与弟牙内兵马使载宁共

杀延嗣并屠其家三百馀人载义权知留后九月数廷

嗣之罪以闻载义承乾之后也 庚申魏博节度使史

宪诚妄奏李同捷为军士所逐走归本道请束身归朝

寻奏同捷复归沧州 壬申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

程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冬十月己亥以李载义

为卢龙节度使 十一月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李逢吉同平章事充山南东道节度使 上游戏无度

狎昵群小善击球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

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

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

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上夜猎还宫与

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

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上酒酣入室更衣

殿上烛匆灭苏佐明等弑上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上

旨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权句当军国事

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克明等欲

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

魏从简梁守谦定议以卫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

䇿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绛王

为乱兵所害时事起苍猝守澄等以翰林学士韦处厚

博通古今一夕处置皆与之共议守澄等欲号令中外

而疑所以为辞处厚曰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安可依违

有所讳避又问江王当如何践阼处厚曰诘朝当以王

教布告中外以己平内难然后群臣三表劝进以太皇

太后令册命即皇帝位当时皆从其言时不暇复问有

司凡百仪法皆出于处厚无不叶宜癸卯以裴度摄冡

宰百官谒见江王于紫宸外庑王素服涕泣甲辰见诸

军使于少阳院赵归真等诸术士及敬宗时佞幸者皆

流岭南或边地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昻戊申尊母萧氏

为皇太后王太后为宝历太后是时郭太后居兴庆宫

王太后居义安殿萧太后居大内上性孝谨事三宫如

一每得珍异之物先荐郊庙次奉三宫然后进御萧太

后闽人也 庚戌以翰林学士韦处厚为中书侍郎同

平章事 上自为诸王深知两朝之弊及即位励精求

治去奢从俭诏宫女非有职掌者皆出之出三千馀人

五坊鹰犬准元和故事量留校猎外悉放之有司供宫

禁年支物并凖贞元故事省教坊翰林揔监冗食千二

百馀贠停诸司新加衣粮御马坊场及近岁别贮钱榖

所占陂田悉归之有司先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

敬宗之丗每月视朝不过一二上始复旧制每奇日未

尝不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久之方罢待制官旧

虽设之未尝召对至是屡蒙延问其辍朝放朝皆用偶

日中外翕然相贺以为太平可冀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上之上

太和元年春二月乙巳赦天下改元 李同捷擅据沧

景朝廷经岁不问同捷冀易丗之后或加恩贷三月壬

戍朔遣掌书记崔从长奉表与其弟同志同巽俱入见

请遵朝旨 上虽虚怀听纳而不能坚决与宰相议事

已定寻复中变夏四月丙辰韦处厚于延英极论之因

请避位上再三慰劳之 忠武节度使王沛薨庚申以

太仆卿高瑀为忠武节度使自大历以来节度使多出

禁军其禁军大将资高者皆以倍称之息贷钱于富室

以赂中尉动逾亿万然后得之未尝由执政至镇则重

敛以偿所负及沛薨裴度韦处厚始奏以瑀代之中外

相贺曰自今债帅鲜矣 五月丙子以天平节度使乌

重𦙍为横海节度使以前横海节度副使李同捷为兖

海节度使朝廷犹虑河南北节度使构扇同捷使拒命

乃加魏博史宪诚同平章事丁丑加卢龙李载义平卢

康志睦成德王庭凑检校官 盐铁使王播自淮南入

朝力图大用所献银器以千计绫绢以十万计六月癸

巳以播为左仆射同平章事 秋七月癸酉葬睿武昭

愍孝皇帝于庄陵庙号敬宗 李同捷托为将士所留

不受诏乙酉武宁节度使王智兴奏请将本军三万人

自备五月粮以讨同捷许之八月庚子削同捷官爵命

乌重𦙍王智兴康志睦史宪诚李载义与义成节度使

李听义武节度使张播各帅本军讨之同捷遣其子弟

以珍玩女妓赂河北诸镇戊午李载义执其侄并所赂

献之史宪诚与李全略为婚姻及同捷叛密以粮助之

裴度不知其所为谓宪诚无贰心宪诚遣亲吏至中书

请事韦处厚谓曰晋公于上前以百口保尔使主处厚

则不然但仰俟所为自有朝典耳宪诚惧不敢复与同

捷通王庭凑为同捷求节钺不获乃助之为乱出兵境

上以扰魏师又遣使厚赂沙陀酋长朱邪执宜欲与之

连兵执宜拒不受冬十月天平横海节度使乌重𦙍击

同捷屡破之十一月丙寅重𦙍薨庚辰以保义节度使

李寰为横海节度使从王智兴之请也 十二月庚戌

加王智兴同平章事

二年春三月己卯王智兴攻棣州焚其三门 自元和

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出人主之右

人莫敢言辛巳上亲䇿制举人贤良方正昌平刘蕡对

䇿极言其祸其略曰陛下宜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

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又曰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

正位而近正人远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

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柰何以䙝近五六人揔天下大

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

曰忠贤无腹心之寄阃寺持废立之权陷先君不得正

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又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

有不逹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

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

诸侯又曰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屏䙝狎之臣制侵陵

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

既不能治于前当治于后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

可以䖍奉典谟克承丕构矣昔秦之亡也失于彊暴汉

之亡也失于微弱彊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奸

臣窃权而震主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不翦其

萌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则祖宗之鸿业

可绍三五之遐轨可追矣又曰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

初更制七十馀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而纪纲日紊

国祚日衰奸宄日彊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

任之失其操柄也又曰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相持兵

柄以归将则心无不达行无不孚矣又曰法宜画一官

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

于南则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

人无所措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又曰今夏官

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兵事止于养勲阶军

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疾文吏

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翦除凶

逆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

侵轶里闾羁绁藩臣干陵宰辅隳裂王度汨乱朝经张

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

奸观衅之心无伏节死难之义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

邪又曰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盖痛社稷

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

 闰月丙戌朔史宪诚奏遣其子副大使唐都知兵马

使开志绍将兵二万五千趣德州讨李同捷时宪诚欲

助同捷唐泣谏且请发兵讨之宪诚不能违 甲午贤

良方正裴休李郃李甘杜牧马植崔玙王式崔慎由等

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等见刘

蕡䇿皆叹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诏下物论嚣然称屈谏

官御史欲论奏执政抑之李郃曰刘蕡下第我辈登科

能无厚颜乃上䟽以为蕡所对䇿汉魏以来无与为比

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闻恐忠良道穷纲纪遂

绝况臣所对不及蕡远甚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不报

蕡由是不得仕于朝终于使府御史牧佑之孙植勋之

子式起之子慎由融之玄孙也 夏六月晋王普薨辛

酉赠悼怀太子 初萧太后㓜去乡里有弟一人上即

位命福建观察使求访莫知所在有茶纲役人萧洪自

言有姊流落商人赵缜引之见太后近亲吕璋之妻亦

不能辨与之俱见太后上以为得真舅甲子以为太子

洗马 峯州刺史王升朝叛庚辰安南都护武陵韩约

讨斩之 王庭凑阴以兵及盐粮助李同捷上欲讨之

秋七月甲辰诏中书集百官议其事宰相以下莫敢违

卫尉卿殷侑独以为廷凑虽附凶徒事未甚露宜且含

容专讨同捷己巳下诏罪状庭凑命邻道各严兵守僃

听其自新 九月丁亥王智兴奏拔棣州 李寰自晋

州引兵赴镇不戢士卒所过残暴至则拥兵不进但坐

索供馈庚寅以寰为夏绥节度使 甲午诏削夺王庭

凑官爵命诸军四面进讨 加王智兴守司徒以前夏

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 岳王绲薨 庚戌

容管奏安南军乱逐都䕶韩约 冬十月洋王忻薨

魏博败横海兵于平原遂拔之 十一月癸未朔易定

节度使柳公济奏攻李同捷坚固寨拔之又破其兵于

寨东时河南北诸军讨同捷久未成功每有小胜则虚

张首虏以邀厚赏朝廷竭力奉之江淮为之耗弊 傅

良弼至陜而薨乙酉以左金吾大将军李祐为横海节

度使 甲辰禁中昭德寺火延及宫人所居烧死者数

百人 十二月丁巳王智兴奏兵马使李君谋将兵济

河破无棣壬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薨 李同

捷军势日蹙王庭凑不能救乃遣人说魏博大将开志

绍使杀史宪诚父子取魏博志绍遂作乱引所部兵二

万人还逼魏州丁丑命谏议大夫柏耆宣慰魏博且发

义成河阳兵以讨志绍 戊寅以翰林学士路隋为中

书侍郎同平章事 辛巳史宪诚奏开志绍兵屯永济

告急求援诏义成节度使李听帅沧州行营诸军以讨

志绍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