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九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二十九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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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九
正观君臣论治
唐高祖武徳九年秋八月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
东宫显徳殿 九月己酉上面定勲臣长孙无
忌等爵邑命陈叔逹于殿下唱名示之且曰朕叙
卿等勲赏或未当冝各自言于是诸将争功纷纭
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
玄龄杜如晦等専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上
曰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及
窦建徳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黒闼再合馀
烬叔父望风犇北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
功行赏固冝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
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勲臣同赏耳诸将乃相
谓曰陛下至公虽淮安王尚无所私吾侪何敢不
安其分遂皆悦服房玄龄尝言秦府旧人未迁官
者皆嗟怨曰吾属奉事左右几何年矣今除官返
出前宫齐府人之后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
天下之心朕与卿辈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也故
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当择贤才而用之岂以新旧
为先后哉必也新而贤旧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
旧乎今不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岂为政之体
乎 冬十月甲申民部尚书裴矩奏民遭突厥
暴践者请戸给绢一匹上曰朕以诚信御下不欲
虚有存恤之名而无其实户有大小岂得雷同给
赐乎于是计口为率初上皇欲疆宗室以镇天下
故皇再从三从弟及兄弟之子虽童孺皆为王王
者数十人上从容问群臣遍封宗子于天下利乎
封徳彛对曰前世唯皇子及兄弟乃为王自馀非
有大功无为王者上皇敦睦九族大封宗室自两
汉以来未有如今之多者爵命既崇多给力役恐
非示天下以至公也上曰然朕为天子所以养百
姓也岂可劳百姓以养己之宗族乎十一月庚寅
降宗室郡王皆为县公惟有功者数人不降 丙
午上与群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上哂之曰
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䌓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
身故不暇顾廉耻耳朕当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
用廉吏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
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
旅野宿焉上又尝谓侍臣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
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
国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
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
则君䘮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縦欲也 十
二月己巳益州大都督窦轨奏称獠反请发兵讨
之上曰獠依阻山林时出鼠窃乃其常俗牧守茍
能抚以恩信自然帅服安可轻动干戈渔猎其民
比之禽兽岂为民父母之意邪竟不许 上谓裴
寂曰比多上书言事者朕皆粘之屋壁得出入省
览每思治道或深夜方寝公辈亦当恪勤职业副
朕此意上厉精求治数引魏徴入卧内访以得失
徴知无不言上皆欣然嘉纳上遣使点兵封徳彛
奏中男虽未十八其躯干壮大者亦可并点上从
之敕出魏徴固执以为不可不肯署敕至于数四
上怒召而让之曰中男壮大者乃奸民诈妄以避
征役取之何害而卿固执至此对曰夫兵在御之
得其道不在众多陛下取其壮徤以道御之足以
无敌于天下何必多取细弱以増虚数乎且陛下
每云吾以诚信御天下欲使臣民皆无欺诈今即
位未几失信者数矣上愕然曰朕何为失信对曰
陛下初即位下诏云逋负官物悉令蠲免有司以
为负秦府国司者非官物徴督如故陛下以秦王
升为天子国司之物非官物而何又曰关中免二
年租调关外给复一年既而继有敕云已役已输
者以来年为始散还之后方复更徴百姓固已不
能无怪今既徴得物复点为兵何谓来年为始乎
又陛下所与共治天下者在于守宰居常简阅咸
以委之至于点兵独疑其诈岂所谓以诚信为治
乎上悦曰曏者朕以卿固执疑卿不逹政事今卿
论国家大体诚尽其精要夫号令不信则民不知
所从天下何由而治乎朕过深矣乃不点中男赐
徴金瓮一上闻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名召见问
以政道对曰隋主好自専庶务不任群臣群臣恐
惧唯知禀受奉行而已莫之敢违以一人之智决
天下之务借使得失相半乖谬已多下谀上蔽不
亡何待陛下诚能谨择群臣而分任以事高拱穆
清而考其成败以施刑赏何忧不治又臣观隋末
乱离其欲争天下者不过十馀人而已其馀皆保
乡党全妻子以待有道而归之耳乃知百姓好乱
者亦鲜但人主不能安之耳上善其言擢为侍御
史前幽州记室直中书省张蕴古上大宝箴其略
曰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
下奉一人又曰壮九重于内所居不过容膝彼昏
不知瑶其台而琼其室罗八珍于前所食不过适
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又曰勿没没而暗
勿察察而眀虽冕旒蔽目而视于未形虽黈纩塞
耳而听于无声上嘉之赐以束帛除大理丞上召
傅奕赐之食谓曰汝前所奏几为吾祸然凡有天
变卿宜尽言皆如此勿以前事为惩也上尝谓奕
曰佛之为教玄妙可师卿何独不悟其理对曰佛
乃胡中桀黠诳耀彼土中国邪僻之人取庄老玄
谈辅以妖幻之语用欺愚俗无益于民有害于国
臣非不悟鄙不学也上颇然之上患吏多受赇密
使左右试赂之有司门令史受绢一匹上欲杀之
民部尚书裴矩諌曰为吏受赂罪诚当死但陛下
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
徳齐之以礼上悦召文武五品已上告之曰裴矩
能当官力争不为面従傥每事皆然何忧不治
臣光曰古人有言君眀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
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
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
表动则景随矣
太宗贞观元年春正月丁亥上宴群臣奏秦王破
陈乐上曰朕昔受委専征民间遂有此曲虽非文
徳之雍容然功业由兹而成不敢忘本封徳𢑴曰
陛下以神武平海内岂文徳之足比上曰戡乱以
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随其时卿谓文不及武
斯言过矣徳彛顿首谢 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
清公直擢为大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䕃敕
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
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
对曰敕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
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
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
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颜执法言如
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冤狱 上令封徳彛举贤
久无所举上诘之对曰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
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
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已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
人徳彛惭而退御史大夫杜淹奏诸司文案恐有
稽失请令御史就司检校上以问封徳彛对曰设
官分职各有所司果有愆违御史自应纠举若遍
历诸司搜擿疵颣太为烦碎淹默然上问淹何故
不复论执对曰天下之务当尽至公善则从之徳
彛所言真得大体臣诚心服不敢遂非上悦曰公
等各能如是朕复何忧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徳
受人馈绢事觉上曰顺徳果能有益国家朕与之
共有府库耳何至贪冒如是乎犹惜其有功不之
罪但于殿庭赐绢数十匹大理少卿胡演曰顺徳
枉法受财罪不可赦柰何复赐之绢上曰彼有人
性得绢之辱甚于受刑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之
何益 闰三月壬申上谓太子少师萧瑀曰朕
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
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
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始寤曏者辨之未精
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
其能遍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
数延见问以民间疾苦及政事得失 夏五月
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草
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阳怒以试
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上
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
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
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者常
窃耻之卿䇿虽善朕不取也 六月戊申上与
侍臣论周秦修短萧瑀对曰纣为不道武王征之
周及六国无罪始皇灭之得天下虽同人心则异
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周得天下増修仁义秦
得天下益尚诈力此修短之所以殊也盖取之或
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故也瑀谢不及
上问公卿以享国久长之䇿萧瑀言三代封建而
久长秦孤立而速亡上以为然于是始有封建之
议 秋九月辛酉中书令宇文士及罢为殿中
监御史大夫杜淹参豫朝政它官参豫政事自此
始淹荐刑部员外郎邸怀道上问其行能对曰炀
帝将幸江都召百官问行留之计怀道为吏部主
事独言不可臣亲见之上曰卿称怀道为是何为
自不正諌对曰臣尔日不居重任又知谏不从徒
死无益上曰卿知炀帝不可谏何为立其朝既立
其朝何为不谏卿仕隋容可云位卑后仕王世充
尊显矣何得亦不諌对曰臣于世充非不諌但不
从耳上曰世充若贤而纳諌不应亡国若暴而拒
諌卿何得免祸淹不能对上曰今日可谓尊任矣
可以諌未对曰愿尽死上笑 冬十二月或告
右丞魏徴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慱按之
无状彦慱言于上曰徴不存形迹远避嫌疑心虽
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慱让徴且曰自今冝存形
迹它日徴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冝相与
尽诚若上下但存形迹则国之兴䘮尚未可知臣
不敢奉诏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徴再拜曰臣幸得
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忠良有
以异乎对曰稷契皋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
良臣龙逄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上
悦赐绢五百匹上神采英毅群臣进见者皆失举
措上知之毎见人奏事必假以辞色冀闻规諌尝
谓公卿曰人欲自见其形必资眀镜君欲自知其
过必待忠臣茍其君愎諌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
既失国臣岂能独全如虞世基等谄事炀帝以保
富贵炀帝既弑世基等亦诛公辈冝用此为戒事
有得失无惜尽言或上言秦府旧兵冝尽除武职
追入宿卫上谓之曰朕以天下为家惟贤是与岂
旧兵之外皆无可信者乎汝之此意非所以广朕
徳于天下也上谓公卿曰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
谤讟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
者病人以利己故也夫靡丽珍奇固人之所欲若
縦之不已则危亡立至朕欲营一殿材用已具鉴
秦而止三公已下宜体朕此意由是二十年间风
俗素朴衣无锦绣公私富给上谓黄门侍郎王珪
曰国家本置中书门下以相检察中书诏敕或有
差失则门下当行駮正人心所见互有不同茍论
难往来务求至当舍已从人亦复何伤比来或䕶
已之短遂成怨隙或茍避私怨知非不正顺一人
之颜情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国之政也炀帝之
世内外庶官务相顺从当是之时皆自谓有智祸
不及身及天下大乱家国两亡虽其间万一有得
免者亦为时论所贬终古不磨卿曹各当徇公忘
私勿雷同也上谓侍臣曰吾闻西域贾胡得美珠
剖身以藏之有诸侍臣曰有之上曰人皆知笑彼
之爱珠而不爱其身也吏受赇扺法与帝王徇奢
欲而亡国者何以异于彼胡之可笑邪魏徴曰昔
鲁哀公谓孔子曰人有好忘者徙宅而忘其妻孔
子曰又有甚者桀纣乃忘其身亦犹是也上曰然
朕与公辈冝戮力相辅庶免为人所笑也 鄃令
裴仁轨私役门夫上怒欲斩之殿中侍御史长安
李乾祐諌曰法者陛下所与天下共也非陛下所
独有也今仁轨坐轻罪而扺极刑臣恐人无所措
手足上悦免仁轨死以乾祐为侍御史上尝语及
关中山东人意有同异殿中侍御史义丰张行成
跪奏曰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有东西之异恐示
人以隘上善其言厚赐之自是毎有大政常使预
议
二年春正月上问魏徴曰人主何为而眀何为而
暗对曰兼听则眀偏信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
苖之恶得以上闻舜眀四目逹四聦故共鲧鱹兜
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之祸梁武
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
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
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上谓黄门侍
郎王珪曰开皇十四年大旱隋文帝不许赈给而
令百姓就食山东比至末年天下储积可供五十
年炀帝恃其富饶侈心无厌卒亡天下但使仓庾
之积足以备凶年其馀何用哉二月上谓侍臣曰
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
监临下惮群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不合天意
未副人望魏徴曰此诚致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
始则善矣上谓房玄龄等曰为政莫若至公昔诸
葛亮窜廖立李严于南夷亮卒而立严皆悲泣有
死者非至公能如是乎又高频为隋相公平识治
体隋之兴亡系频之存没朕既慕前世之明君卿
等不可不法前世之贤相也 夏四月太常少
卿祖孝孙以为梁陈之音多吴楚周齐之音多胡
夷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声作唐雅乐凡八十四
调三十一曲十二和诏协律郎张文收与孝孙同
修定六月乙酉孝孙等奏新乐上曰礼乐者盖圣
人縁物以设教耳治之隆替岂由于此御史大夫
杜淹曰齐之将亡作伴侣曲陈之将亡作玉树后
庭花其声哀思行路闻之皆悲泣何得言治之隆
替不在乐也上曰不然夫乐能感人故乐者闻之
则喜忧者闻之则悲悲喜在人心非由乐也将亡
之政民必愁苦故闻乐而悲耳今二曲俱存朕为
公奏之公岂悲乎右丞魏徴曰古人称礼云礼云
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鼔云乎哉乐诚在人和
不在声音也
臣光曰臣闻垂能目制方圆心度曲直然不能以
教人其所以教人者必规矩而已矣圣人不勉而
中不思而得然不能以授人其所以授人者必礼
乐而已矣礼者圣人之所履也乐者圣人之所乐
也圣人履中正而乐和平又思与四海共之百世
传之于是乎作礼乐焉故工人执垂之规矩而施
之器是亦垂之功已王者执五帝三王之礼乐而
施之世是亦五帝三王之治已五帝三王其违世
已久后之人见其礼知其所履闻其乐知其所乐
炳然若犹存于世焉此非礼乐之功邪夫礼乐有
本有末中和者本也容声者末也二者不可偏废
先王守礼乐之本未尝须臾去于心行礼乐之文
未尝须臾远于身兴于闺门著于朝廷被于乡遂
比邻逹于诸侯流于四海自祭祀军旅至于饮食
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中如此数十百年然后治
化周浃凤凰来仪也茍无其本而徒有其末一日
行之而百日舍之求以移风易俗诚亦难矣是以
汉武帝置协律歌天瑞非不美也不能免哀痛之
诏王莽建羲和考律吕非不精也而不能救渐台
之祸晋武帝制笛尺调金石非不祥也不能弭平
阳之灾梁武帝立四器调八音非不察也不能免
台城之辱然则虽韶夏濩武之音具存于世茍其
馀不足以称之曾不能化一夫况四海乎是犹执
垂之规矩而无工与材坐而待器之成终不可得
也况齐陈淫昏之主亡国之音暂奏于庭乌能变
一世之哀乐乎而太宗遽云治之隆替不由于乐
何发言之易而果于非圣人也如此夫礼非威仪
之谓也然无威仪则礼不可得而行矣乐非声音
之谓也然无声音则乐不可得而见矣譬诸山取
其一土一石而谓之山则不可然土石皆去山于
何在哉故曰无本不立无文不行柰何以齐陈之
音不验于今世而谓乐无益于治乱何异睹拳石
而轻㤗山乎必若所言则是五帝三王之作乐皆
妄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惜哉 六月
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奥慱亦知
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对曰人
君虽圣哲犹当虚己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
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
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
前事不远吾属之师也畿内有蝗辛卯上入苑中
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榖为命而汝食之宁食
吾之肺肠举手欲吞之左右諌曰恶物或成疾上
曰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
上曰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
是以不多言给事中知起居事杜正伦曰臣职在
记言陛下之言失臣必书之岂徒有害于今亦恐
贻讥于后上悦赐绢二百段上曰梁武帝君臣惟
谈苦空侯景之乱百官不能乘马元帝为周师所
围犹讲老子百官戎服以听此深足为戒朕所好
者唯尧舜周孔之道以为如鸟有翼如鱼有水失
之则死不可暂无耳 秋七月上谓侍臣曰古
语有之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
人喑哑夫养稂莠者害嘉榖赦有罪者贼良民故
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恐小人恃之轻犯宪章故
也 九月上曰比见群臣屡上表贺祥瑞夫家
给人足而无瑞不害为尧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
害为桀纣后魏之世吏焚连理木煮白雉而食之
岂足为至治乎丁未诏自今大瑞听表闻自外诸
瑞申所司而已尝有白鹊构巢于寝殿槐上合欢
如腰鼔左右称贺上曰我常笑隋炀帝好祥瑞瑞
在得贤此何足贺命毁其巢纵鹊于野外 上问
王珪曰近世为国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对曰汉世
尚儒术宰相多用经术士故风俗淳厚近世重文
轻儒参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上然之
冬十二月壬午以黄门侍郎王珪为守侍中上尝
间居与珪语有美人侍侧上指示珪曰此庐江王
瑗之姬也瑗杀其夫而纳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庐
江纳之为是邪非邪上曰杀人而取其妻何问是
非对曰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
能用然弃其所言之人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今
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之也上悦即出
之还其亲族上使太常少卿祖孝孙教宫人音乐
不称旨上责之温彦慱王珪諌曰孝孙雅士今乃
使之教宫人又从而谴之臣窃以为不可上怒曰
朕寘卿等于腹心当竭忠直以事我乃附下罔上
为孝孙游说邪彦慱拜谢珪不拜曰陛下责臣以
忠直今臣所言岂私曲邪此乃陛下负臣非臣负
陛下上默然而罢明日上谓房玄龄曰自古帝王
纳諌诚难朕昨责温彦慱王珪至今悔之公等勿
为此不尽言也上曰为朕养民者唯在都督刺史
朕常䟽其名于屏风坐卧观之得其在官善恶之
迹皆注于名下以备黜陟县令尤为亲民不可不
择乃命内外五品已上各举堪为县令者以名闻
上曰比有奴告其主反者此弊事夫谋反不能独
为必与人共之何患不发何必使奴告邪自今有
奴告主者皆勿受仍斩之
三年春二月戊寅以房玄龄为左仆射杜如晦为
右仆射以尚书右丞魏徴守秘书监参预朝政
三月丁巳上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当
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比闻听受辞
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属
左右丞唯大事应奏者乃关仆射玄龄眀逹吏事
辅以文学夙夜尽心恐一物失所用法宽平闻人
有善若已有之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与
如晦引拔士类常如不及至于台阁规模皆二人
所定上每与玄龄谋事必曰非如晦不能决及如
晦至卒用玄龄之䇿盖玄龄善谋如晦能断故也
二人深相得同心徇国故唐世称贤相者推房杜
焉玄龄虽蒙宠待或以事被谴辄累日诣朝堂稽
颡请罪恐惧若无所容玄龄监修国史上语之曰
比见汉书载子虚上林赋浮华无用其上书论事
词理切直者朕从与不从皆当载之 夏四月
乙亥上皇徙居弘义宫更名大安宫甲午上始御
太极殿谓侍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敕有不
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
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也房玄龄等皆顿首
谢故事凡军国大事则中书舍人各执所见杂署
其名谓之五花判事中书侍郎中书令省审之给
事中黄门侍郎駮正之上始申眀旧制由是鲜有
败事 冬十二月乙酉上问给事中孔颖逹曰
论语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
何谓也颖逹具释其义以对且曰非独匹夫如是
帝王亦然帝王内蕴神明外当玄默故易称以蒙
养正以眀夷莅众若位居尊极燿聦眀以才陵
人饰非拒諌则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上深善其
言 房玄龄王珪掌内外官考治书侍御史万年
权万纪奏其不平上命侯君集推之魏徴諌曰玄
龄珪皆朝廷旧臣素以忠直为陛下所委所考既
多其间能无一二人不当察其情终非阿私若推
得其事则皆不可信岂得复当重任且万纪比来
恒在考堂曽无駮正及身不得考乃始陈论此正
欲激陛下之怒非竭诚徇国也使推之得实未足
禆益朝廷若其本虚徒失陛下委任大臣之意臣
所爱者治体非敢茍私二臣上乃释不问
四年春二月甲寅以御史大夫温彦慱为中书令
守侍中王珪为侍中守戸部尚书戴胄为户部尚
书参预朝政太常少卿萧瑀为御史大夫与宰臣
参议朝政 三月甲申蔡成公杜如晦薨
夏六月乙邜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给事中张
玄素上书諌以为洛阳未有巡幸之期而预修宫
室非今日之急务昔汉高祖纳娄敬之说自洛阳
迁长安岂非洛阳之地不及关中之形胜邪景帝
用晁错之言而七国构祸陛下今处突厥于中国
突厥之亲何如七国岂得不先为忧而宫室可遽
兴乘舆可轻动哉臣见隋氏初营宫室近山无大
木皆致之远方二千人曳一柱以木为轮则戛摩
火出乃铸鐡为毂行一二里鐡毂辄破别使数百
人赍鐡毂随而易之尽日不过行二三十里计一
柱之费已用数十万功则其馀可知矣陛下初平
洛阳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曽未十年
复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
财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弊恐
又甚于炀帝矣上谓玄素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
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耳上叹曰
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是顾谓房玄龄曰朕以洛阳
土中朝贡道均意欲便民故使营之今玄素所言
诚有理冝即为之罢役后日或以事至洛阳虽露
居亦无伤也仍赐玄素彩二百匹 秋七月乙
丑上问房玄龄萧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文
帝勤于为治每临朝或至日昊五品已上引坐论
事卫士传飧而食虽性非仁厚亦励精之主也上
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眀而喜察不明则
照有不通喜察则多疑于物事皆自决不任群臣
天下至广一日万几虽复劳神苦形岂能一一中
理群臣既知主意唯取决受成虽有愆违莫敢諌
争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则不然择天下贤才寘
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关由宰相审熟便安然后
奏闻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力以修职
业何忧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诏敕行下
有未便者皆应执奏毋得阿从不尽己意 冬
十二月诸宰相侍宴上谓王珪曰卿识鉴精通复
善谈论玄龄以下卿冝悉加品藻且自谓与数子
何如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才兼
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出纳惟允
臣不如温彦博处繁治剧众务毕举臣不如戴胄
耻君不及尧舜以諌争为己任臣不如魏徴至于
激浊掦清嫉恶好善臣于数子亦有微长上深以
为然众亦服其确论上之初即位也尝与群臣语
及教化上曰今承大乱之后恐斯民未易化也魏
徴对曰不然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乱之
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
饮也上深然之封徳彛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
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
而不欲邪魏徴书生未识时务若信其虚论必败
国家徴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昔黄帝征蚩尤
颛顼诛九黎汤放桀武王伐纣皆能身致太平岂
非承大乱之后邪若谓古人淳朴渐致浇讹则至
于今日当悉化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
从徴言元年关中饥米斗直绢一匹二年天下蝗
三年大水上勤而抚之民虽东西就食未尝嗟怨
是岁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米斗不过三四
钱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东至于海南及五岭
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路焉上谓长
孙无忌曰贞观之初上书者皆云人主当独运威
权不可委之臣下又云冝震耀威武征讨四夷唯
魏徴劝朕偃武修文中国既安四夷自服朕用其
言今颉利成擒其酋长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
冠徴之力也但恨不使封徳彛见之耳徴再拜谢
曰突厥破灭海内康宁皆陛下威徳臣何力焉上
曰朕能任公公能称所任则其功岂独在朕乎房
玄龄奏阅府库甲兵远胜隋世上曰甲兵武备诚
不可阙然炀帝甲兵岂不足邪卒亡天下若公等
尽力使百姓乂安此乃朕之甲兵也
五年秋九月上修仁寿宫更命曰九成宫又将修
洛阳宫民部尚书戴胄表諌以乱离甫尔百姓雕
弊帑藏空虚若营造不已公私劳费殆不能堪上
嘉之曰戴胄于我非亲但以忠直体国知无不言
故以官爵酬之耳久之竟命将作大匠窦琎修洛
阳宫琎凿池筑山雕饰华靡上怒遽命毁之免琎
官 初上令群臣议封建魏徴议以为若封建诸
侯则卿大夫咸资俸禄必致厚敛又京畿赋税不
多所资畿外若尽以封国邑经费顿阙又燕秦赵
代俱带外夷若有警急追兵内地难以犇赴礼部
侍郎李百药以为运祚修短定命自天尧舜大圣
守之而不能固汉魏微贱拒之而不能却今使勲
戚子孙皆有民有社易世之后将骄淫自恣攻战
相残害民尤深不若守令之迭居也中书侍郎颜
师古以为不若分王宗子勿令过大间以州县杂
错而居互相维持使各守其境协力同心足扶京
室为置官寮皆省司选用法令之外不得擅作威
刑朝贡礼仪具为条式一定此制万代无虞十一
月丙辰诏皇家宗室及勲贤之臣宜令作镇藩部
贻厥子孙非有大故无或黜免所司眀为条例定
等级以闻 冬十二月上谓侍臣曰朕以死刑
至重故令三覆奏盖欲思之详熟故也而有司须
臾之间三覆已讫又古刑人君为之彻乐减膳朕
庭无常设之乐然常为之不啖酒肉但未有著令
又百司断狱唯据律文虽情在可矜而不敢违法
其间岂能尽无冤乎丁亥制决死囚者二日中五
覆奏下诸州者三覆奏行刑之日尚食勿进酒肉
内教坊及太常不举乐皆令门下覆视有据法当
死而情可矜者录状以闻由是全活甚众其五覆
奏者以决前一二日至决日又三覆奏惟犯恶逆
者一覆奏而已 上谓执政曰朕常恐因喜怒妄
行赏罚故欲公等极諌公等亦冝受人諌不可以
己之所欲恶人违之茍自不能受諌安能諌人
康国求内附上曰前代帝王好招求绝域以求服
远之名无益于用而糜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傥有
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劳百姓
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谓侍臣曰治国如治
病病虽愈尤冝将䕶傥遽自放縦病复作则不可
救矣今中国幸安四夷俱服诚自古所希然朕日
慎一日唯惧不终故欲数闻卿辈諌争也魏徴曰
内外治安臣不以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上
尝与侍臣论狱魏徴曰炀帝时尝有盗发帝令于
士澄捕之少涉疑似皆栲讯取服凡二千馀人帝
悉令斩之大理丞张元济怪其多试寻其状内五
人尝为盗馀皆平民竟不敢执奏尽杀之上曰此
岂唯炀帝无道其臣亦不尽忠君臣如此何得不
亡公等宜戒之
六年春正月文武官请封禅上曰卿辈皆以封禅
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
不封禅庸何伤乎昔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
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扫地
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巅封数尺之土然后可以展
其诚敬乎群臣犹请之不已上亦欲从之魏徴独
以为不可上曰公不欲朕封禅者以功未高邪曰
高矣徳未厚邪曰厚矣中国未安邪曰安矣四夷
未服邪曰服矣年榖未丰邪曰丰矣符瑞未至邪
曰至矣然则何为不可封禅对曰陛下虽有此六
者然承隋末大乱之后户口未复仓廪尚虚而车
驾东巡千乘万骑其供顿劳费未易任也且陛下
封禅则万国咸集远夷君长皆当扈从今自伊洛
以东至于海岱烟火尚希灌莽极目此乃引戎入
腹中示之以虚弱也况赏赉不赀未厌远人之望
给复连年不偿百姓之劳崇虚名而受实害陛下
将焉用之会河南北数州大水事遂寝 三月
长乐公主将出降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爱之敕
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公主魏徴諌曰昔汉明帝
欲封皇子曰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
阳今资送公主倍于长主得无异于明帝之意乎
上然其言入告皇后后叹曰妾亟闻陛下称重魏
徴不知其故今观其引礼义以抑人主之情乃知
真社稷之臣也妾与陛下结发为夫妇曲承恩礼
每言必先候颜色不敢轻犯威严况以人臣之踈
远乃能抗言如是陛下不可不从也因请遣中使
赍钱四百缗绢四百匹以赐徴且语之曰闻公正
直乃今见之故以相赏公冝常秉此心勿转移也
上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后问为谁上曰
魏徴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立于庭上惊问其故
后曰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徴直由陛下之眀故也
妾敢不贺上乃悦 秋七月辛未宴三品已上
于丹霄殿上从容言曰中外乂安皆公卿之力然
隋炀帝威加夷夏颉利跨有北荒统叶䕶雄据西
域今皆覆亡此乃朕与公等所亲见勿矜彊盛以
自满也 闰月乙邜上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
无忌曰王珪魏徴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同此宴
上曰徴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徴每諌我不从
我与之言辄不应何也魏徴对曰臣以事为不可
故諌若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
应上曰且应而复諌庸何伤对曰昔舜戒群臣尔
无面从退有后言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
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邪上大笑曰人言魏徴举
止踈慢我视之更觉娬媚正为此耳徴起拜谢曰
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
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戊辰秘书少监虞世南上
圣徳论上赐手诏称卿论太高朕何敢拟上古但
比近丗差胜耳然卿适睹其始未知其终若朕能
慎终如始则此论可传如或不然恐徒使后丗笑
卿也 冬十二月癸丑帝与侍臣论安危之本
中书令温彦博曰伏愿陛下常如贞观初则善矣
帝曰朕比来怠于为政乎魏徴曰贞观之初陛下
志在节俭求諌不倦比来营缮微多諌者颇有忤
旨此其所以异耳帝拊掌大笑曰诚有是事 上
谓侍臣曰朕比来决事或不能皆如律令公辈以
为事小不复执奏夫事无不由小以致大此乃危
亡之端也昔关龙逄忠諌而死朕毎痛之炀帝骄
暴而亡公辈所亲见也公辈常冝为朕思炀帝之
亡朕常为公辈念关龙逄之死何患君臣不相保
乎 上谓魏徴曰为官择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
则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则小人竞进矣对曰然天
下未定则専取其才不考其行䘮乱既平则非才
行兼备不可用也
七年冬十二月上问魏徴曰群臣上书可采及召
对多失次何也对曰臣观百司奏常事数日思之
及至上前三分不能道一况諌者怫意触忌非陛
下借之辞色岂敢尽其情哉上由是接群臣辞色
愈温尝曰炀帝多猜忌临朝对群臣多不语朕则
不然与群臣相亲如一体耳
八年冬十二月中牟丞皇甫徳参上言修洛阳宫
劳人收地租厚敛俗好高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谓
房玄龄等曰徳参欲国家不役一人不收斗租官
人皆无发乃可其意邪欲治其谤讪之罪魏徴諌
曰贾谊当汉文帝时上书云可为痛哭者一可为
流涕者二自古上书不激切不能动人主之心所
谓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唯陛下裁察上曰朕罪斯
人则谁复敢言乃赐绢二十匹他日徴奏言陛下
近日不好直言虽勉强含容非曩时之豁如上乃
更加优赐拜监察御史
九年春三月上谓魏徴曰齐后主周天元皆重敛
百姓厚自奉养力竭而亡譬如馋人自啖其肉肉
尽而毙何其愚也然二主孰为优劣对曰齐后主
懦弱政出多门周天元骄暴威福在己虽同为亡
国齐王尤劣也
十年秋八月丙子上谓群臣曰朕开直言之路以
利国也而比来上封事者多讦人细事自今复有
为是者朕当以䜛人罪之 冬十二月魏王㤗
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魏王上怒引三品
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帝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
所顿踬彼岂非天子儿邪朕但不听诸子纵横耳
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縦之岂不能折辱公辈
乎房玄龄等皆惶惧流汗拜谢魏徴独正色曰臣
窃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
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
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
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帝骄其诸子使多行
无礼卒皆夷灭又足法乎上悦曰理到之语不得
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曏者之忿自谓不疑及闻
徴言方知理屈人主发言何得容易乎上曰法令
不可数变数变则烦官长不能尽记又前后差违
吏得以为奸自今变法皆冝详慎而行之 治书
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岁可
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
恨无嘉言可以利民耳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
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専言税银
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
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俟我邪是日黜万纪使还
家
十一年春正月上作飞山宫庚子特进魏徴上䟽
以为炀帝恃其富彊不虞后患穷奢极欲使百姓
困穷以至身死人手社稷为墟陛下拨乱反正冝
思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撤其峻宇安于卑宫
若因基而増广袭旧而加饰此则以乱易乱殃咎
必至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上尝问大理卿刘徳
威曰近日刑网稍密何也对曰此在主上不在群
臣人主好宽则宽好急则急律文失入减三等失
出减五等今失入无辜失出更获大罪是以吏各
自免竞就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故耳陛下傥
一断以律则此风立变矣上悦从之由是断狱平
允 二月上至显仁宫官吏以阙储偫有被谴
者魏徴諌曰陛下以储偫谴官吏臣恐承风相扇
异日民不聊生殆非行幸之本意也昔炀帝讽郡
县献食视其丰俭以为赏罚故海内叛之此陛下
所亲见柰何欲效之乎上惊曰非公不闻此言因
谓长孙无忌等曰朕昔过此买饭而食僦舍而宿
今供顿如此岂得犹嫌不足乎 三月庚子上
宴洛阳宫西𫟍泛积翠池顾谓侍臣曰炀帝作此
宫苑结怨于民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虞世基
裴蕴之徒内为谄谀外蔽聦明故也可不戒哉
夏四月己邜魏徴上䟽以为人主善始者多克终
者寡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盖以殷忧则竭诚以
尽下安逸则骄恣而轻物尽下则胡越同心轻物
则六亲离徳虽震之以威怒亦皆貌从而心不服
故也人主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将兴缮则思知
止处高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挹损遇逸乐则
思撙节在宴安则思后患防拥蔽则思延纳疾䜛
邪则思正己行爵赏则思因喜而僣施刑罚则思
因怒而滥兼是十思而选贤任能固可以无为而
治又何必劳神苦体以代百司之任哉 五月
壬申魏徴上䟽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
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谴罚积多威怒微厉乃知
贵不期骄富不期侈非虚言也且以隋之府库仓
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拟伦然隋以富
彊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
在目昔隋之未乱也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自谓
必无亡故赋役无穷征伐不息以至祸将及身而
尚未之寤也夫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
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远佞以当今之无事
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称焉夫取
之实难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
所易乎 秋七月魏徴上䟽以为文子曰同言
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自王道休眀
十有馀年然而徳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尽诚
信故也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访
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踈遇小人也轻而狎狎
则言无不尽踈则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岂无小
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远虽竭力尽诚犹未免有
败况内怀奸宄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
小过茍不害于正道斯可略矣既谓之君子而复
疑其不信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诚
能慎选君子以礼信用之何忧不治不然危亡之
期未可保也土赐手诏褒美曰昔晋武帝平吴之
后志意骄怠何曽位极台司不能直諌乃私语子
孙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也得公之諌朕知过
矣当置之几案以比弦韦 乙未车驾还洛阳诏
洛阳宫为水所毁者少加修缮才令可居自外众
材给城中坏庐舍者令百官各上封事极言朕过
壬寅废明徳宫及飞山宫之玄圃院给遭水者八
月甲子上谓侍臣曰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猎太频
今天下无事武备不可忘朕时与左右猎于后苑
无一事烦民夫亦何伤魏徴曰先王惟恐不闻其
过陛下既使之上封事止得恣其陈述茍其言可
取固有益于国若其无取亦无所损上曰公言是
也皆劳而遣之侍御史马周上䟽以为三代及汉
历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人心人
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
馀年皆无恩于人本根不固故也陛下当隆禹汤
文武之业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得但持当年而
已今之户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给役者兄去弟还
道路相继陛下虽加恩诏使之裁损然营缮不休
民安得息故有司徒行文书曽无事实昔汉之文
景恭俭养民武帝承其丰富之资故能穷奢极欲
而不至于乱曏使高祖之后即传武帝汉室安得
久存乎又京师及四方所造乘舆器用及诸王妃
主服饰议者皆不以为俭夫昧旦丕显后世犹怠
陛下少居民间知民疾苦尚复如此况皇太子生
长深宫不更外事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臣
观自古以来百姓愁怨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
者人主虽欲追改不能复全故当修于可修之时
不可悔之于既失之后也盖幽厉尝笑桀纣矣炀
帝亦笑周齐矣不可使后之笑今如今之笑炀帝
也贞观之初天下饥歉斗米直匹绢而百姓不怨
者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今比年丰穰匹绢得粟
十馀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复念之多营不
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畜积多少
在于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贮洛口仓而李
密因之东都积布帛而世充资之西京府库亦为
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夫畜积固不可无要当人有
馀力然后収之不可彊敛以资冦敌也夫俭以息
人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履行在于今日为之
固不难也陛下必欲为久长之谋不必远求上古
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陛下宠遇诸王颇有
过厚者万代之后不可不深思也且魏武帝爱陈
思王及文帝即位囚禁诸王但无缧绁耳然则武
帝爱之适所以苦之也又百姓所以治安唯在刺
史县令茍选用得人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今朝
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刺史多用武人或京
官不称职始补外任边远之处用人更轻所以百
姓未安殆由于此䟽奏上称善久之谓侍臣曰刺
史朕当自选县令冝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冬十月上猎于洛阳苑有群豕突出林中上
引弓四发殪四豕有豕突前及马镫民部尚书唐
俭投马抟之上拔剑斩豕顾笑曰天䇿长史不见
上将击贼邪何惧之甚对曰汉祖以马上得之不
以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心于
一兽上悦为之罢猎寻加光禄大夫
十二年春三月辛亥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
文章上曰朕之辞令有益于民者史皆书之足为
不朽若其无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
炀帝皆有文集行于世何救于亡为人主患无徳
政文章何为遂不许 丙子以皇孙生宴五品以
上于东宫上曰贞观之前从朕经营天下玄龄之
功也贞观以来绳愆纠缪魏徴之功也皆赐之佩
刀上谓徴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对曰威徳所加比
贞观之初则远矣人悦服则不逮也上曰远方畏
威慕徳故来服若其不逮何以致之对曰陛下往
以未治为忧故徳义日新今以既治为安故不逮
上曰今所为犹往年也何以异对曰陛下贞观之
初恐人不諌常导之使言中间悦而从之今则不
然虽勉从之犹有难色所以异也上曰其事可闻
欤对曰陛下昔欲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法不当
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直百万或云赏太厚陛
下云朕即位以来未有諌者故赏之此导之使言
也司户柳雄妄诉隋资陛下欲诛之纳戴胄之諌
而止是悦而从之也近皇甫徳参上书諌修洛阳
宫陛下恚之虽以臣言而罢勉从之也上曰非公
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 秋九月甲寅上问
侍臣帝王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曰草昧之初
与群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徴曰自
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
上曰玄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
业之难徴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
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
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玄龄等拜曰陛下
及此言四海之福也
十三年春二月上既诏宗室群臣袭封刺史左庶
子于志宁以为古今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䟽争
之侍御史马周亦上䟽以为尧舜之父犹有朱均
之子傥有孩童嗣职万一骄愚兆庶被其殃而国
家受其败正欲绝之也则子文之治犹在正欲留
之也而栾黡之恶已彰与其毒害于见存之百姓
则宁使割恩于己亡之一臣明矣然则向所谓爱
之者乃适所以伤之也臣谓宜赋以茅土畴其户
邑必有材行随器授官使其人得奉大恩而子孙
终其福禄会司空赵州刺史长孙无忌等皆不愿
之国上表固让称承恩以来形影相吊若履春冰
宗戚忧虞如寘汤火缅惟三代封建盖由力不能
制因而利之礼乐节文多非已出两汉罢侯置守
蠲除曩弊深协事冝今因臣等复有变更恐紊圣
朝纲纪且后世愚㓜不肖之嗣或扺冒邦宪自取
诛夷更因延世之赏致成剿绝之祸良可哀愍愿
停涣汗之旨赐其性命之恩无忌又因子妇长乐
公主固请于上且言臣披荆棘事陛下今海内宁
一奈何弃之外州与迁徙何异上曰割地以封功
臣古今通义意欲公之后嗣辅朕子孙共传永久
而公等乃复发言怨望朕岂彊公等以茅土邪庚
子诏停世封刺史 夏五月旱甲寅诏五品以
上上封事魏徴上䟽以为陛下志业比贞观之初
渐不克终者凡十条其间一条以为顷年以来轻
用民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
未有因百姓逸而败劳而安者也此恐非兴邦之
至言上深加奖叹云已列诸屏障朝夕瞻仰并录
付史官仍赐徴黄金十斤厩马二匹 冬十一
月戊辰尚书左丞刘洎为黄门侍郎参知政事
十四年冬十二月魏徴上䟽以为在朝群臣当枢
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
怀茍且陛下宽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
爱憎夫委大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为治之道
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
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致治
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
承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为心不伏
辜不言也则以为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
则茍求免祸矫伪成俗矣上纳之 上谓侍臣曰
朕虽平定天下其守之甚难魏徴对曰臣闻战胜
易守胜难陛下之及此言宗庙社稷之福也 右
庶子张玄素少为刑部令史上尝对朝臣问之曰
卿在隋何官对曰县尉又问未为尉时何官对曰
流外又问何曹玄素耻之出阁殆不能步色如死
灰諌议大夫禇遂良上䟽以为君能礼其臣乃能
尽其力玄素虽出寒微陛下重其才擢至三品翼
赞皇储岂可复对群臣穷其门户弃宿昔之恩成
一朝之耻使之郁结于怀何以责其仗节死义乎
上曰朕亦悔此问卿䟽深会我心遂良亮之子也
孙伏伽与玄素在隋皆为令史伏伽或于广坐自
陈往事一无所隐 言事者多请上亲览表奏以
防壅蔽上以问魏徴对曰斯人不知大体必使陛
下一一亲之岂惟朝堂州县之事亦当亲之矣
十五年秋七月丙子上指殿屋谓侍臣曰治天下
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
践履动摇必有所损若慕奇功变法度不恒其徳
劳扰实多 冬十二月上问魏徴比来朝臣何
殊不论事对曰陛下虚心采纳必有言者凡臣徇
国者寡爱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上曰然人臣
关说忤旨动及刑诛与夫蹈汤火冒白刃者亦何
异哉是以禹拜昌言良为此也房玄龄高士廉遇
少府少监窦徳素于路问北门近何营缮徳素奏
之上怒让玄龄等曰君但知南牙政事北门小营
缮何预君事玄龄等拜谢魏徴进曰臣不知陛下
何以责玄龄等而玄龄等亦何所谢玄龄等为陛
下股肱耳目于中外事皆无不应知者使所营为
是当助陛下成之为非当请陛下罢之问于有司
理则冝然不知何罪而责亦何罪而谢也上甚愧
之 上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
事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禹不矜伐而天
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
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校功争
能臣窃为陛下不取上甚善之
十六年夏四月壬子上谓諌议大夫禇遂良曰卿
犹知起居注所书可得观乎对曰史官书人君言
动备记善恶庶几人君不敢为非未闻自取而观
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记之邪对曰臣职当载
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曰借使遂良不记天
下亦皆记之上曰诚然 秋七月戊午以长孙
无忌为司徒房玄龄为司空 特进魏徴有疾上
手诏问之且言不见数日朕过多矣今欲自往恐
益为劳若有闻见可封状进来徴上言比者弟子
陵师奴婢忽主下多轻上皆有为而然渐不可长
又言陛下临朝尝以至公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
僻或畏人知横加威怒欲盖弥彰竟有何益徴宅
无堂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五日而成仍赐以
素屏风素褥几杖等以遂其所尚徴上表谢上手
诏称处卿至此盖为黎元与国家岂为一人何事
过谢 冬十一月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皆
欲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则
皆贵矣轻徭薄敛使之皆治生业则皆富矣若家
给人足朕虽不听管乐在其中矣 高祖之入
关也隋武勇郎将冯翊党仁弘将兵二千馀人归
高祖于蒲坂从平京城寻除陜州总管大军东讨
仁弘转饷不绝历南宁戎广州都督仁弘有才略
所至著声迹上甚器之然性贪罢广州为人所讼
赃百馀万罪当死上谓侍臣曰吾昨见大理五奏
诛仁弘哀其白首就戮方晡食遂命撤案然为之
求生理终不可得今欲曲法就公等乞之十二月
壬午朔上复召五品已上就太极殿前谓曰法者
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党仁弘
而欲赦之是乱其法上负于天欲席稿于南郊日
一进蔬食以谢罪于天三日房玄龄等皆曰生杀
之柄人主所得専也何至自贬责如此上不许群
臣顿首固请于庭自旦至日昊上乃降手诏自称
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乱法二也善善未
赏恶恶未诛三也以公等固諌且依来请于是黜
仁弘为庶人徙钦州 上问侍臣曰自古或君乱
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乱二者孰愈魏徴对曰君治
则善恶赏罚当臣安得而乱之茍为不治縦暴愎
諌虽有良臣将安所施上曰齐文宣得杨遵彦非
君乱而臣治乎对曰彼才能救亡耳乌足为治哉
十七年春正月郑文贞公魏徴薨上思徴之不已
谓侍臣曰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
以见兴㬱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徴没朕亡一
镜矣 二月壬午上问諌议大夫禇遂良曰舜
造漆器諌者十馀人此何足諌对曰奢侈者危亡
之本漆器不已将以金玉为之忠臣爱君必防其
渐若祸乱已成无所复諌矣上曰然朕有过卿亦
当諌其渐朕见前世帝王拒諌者多云业已为之
或云业已许之终不为改如此欲无危亡得乎时
皇子为都督刺史者多㓜穉遂良上䟽以为汉宣
帝云与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今皇子
㓜稚未知从政不若或留京师教以经术俟其长
而遣之上以为然 丁未上曰人主惟有一心而
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
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
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
初上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前世史官所记皆不
令人主见之何也对曰史官不虚美不隐恶若人
主见之必怒故不敢献也上曰朕之为心异于前
世帝王欲自观国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公
可撰次以闻諌议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圣徳在
躬举无过事史官所述义归尽善陛下独览起居
于事无失若以此法传示子孙窃恐曽玄之后或
非上智饰非䕶短史官必不免刑诛如此则莫不
希风顺旨全身远害悠悠千载何所信乎所以前
代不观盖谓此也上不从玄龄乃与给事中许敬
宗等删为高祖今上实录癸巳书成上之上见书
六月四日事语多微隐谓玄龄曰昔周公诛管蔡
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耳
史官何讳焉即命削去浮辞直书其事
十八年夏四月上谓侍臣曰人臣顺旨者多犯颜
则少今朕欲自闻其失诸公其直言无隐长孙无
忌等皆曰陛下无失刘洎曰顷有上书不称旨者
陛下皆面加穷诘无不惭惧而退恐非所以广言
路马周曰陛下比来赏罚微以喜怒有所高下此
外不见其失上皆纳之上好文学而辩敏群臣言
事者上引古今以折之多不能对刘洎上书諌曰
帝王之与凡庶圣哲之与庸愚上下相悬拟伦斯
绝是知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徒思
自彊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颜凝旒以听其
言虚襟以纳其说犹恐群下未敢对敭况动神机
縦天辩饰辞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议欲令凡庶
何阶应答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
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
为性好自伤乎至如秦政彊辩失人心于自矜魏
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说此才辩之累较然可知矣
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
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
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怀以改 秋八月壬子
上谓司徒无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过卿可为朕
明言之对曰陛下武功文徳臣等将顺之不暇又
何过之可言上曰朕问公以己过公等乃曲相谀
悦朕欲面举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
谢上曰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
古人不过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高士廉涉猎古
今心术明逹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
鲠规諌耳唐俭言辞辩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
遂无言及于献㬱杨师道性行纯和自无愆违而
情实怯懦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文章
华赡而持论恒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洎性最
坚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诺私于朋友马周见事
敏速性甚贞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
能称意禇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毎写忠诚亲
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 九月以諌
议大夫禇遂良为黄门侍郎参预朝政
二十年秋九月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瑀
性狷介与同僚多不合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
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
未反耳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
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
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
是瑀内不自得既数忤旨上亦衔之但以其忠言
居多未忍废也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
家瑀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今不违
公意瑀须臾复进曰臣适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
对群臣发言反复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或至
朝堂而不入见上知瑀意终怏怏冬十月手诏数
其罪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
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
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祇殚人力
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馀息于熊
蹯引残魂于雀鷇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
为墟报施之徴何其谬也瑀践覆车之馀轨袭亡
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
辩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
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一
回一惑在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扆之所
乖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瑀全无
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冬十二月房玄
龄尝以微谴归第禇遂良上䟽以为玄龄自义旗
之始翼赞圣功武徳之季冒死决䇿贞观之初选
贤立政人臣之勤玄龄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
绅同尤不可遐弃陛下若以其衰老亦当讽谕使
之致仕退之以礼不可以浅鲜之过弃数十年之
勲旧上遽召出之顷之玄龄复避位还家久之上
幸芙蓉园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有
顷上果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
二十一年夏五月庚辰上御翠微殿问侍臣曰自
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
而成功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帅意以实言之
群臣皆称陛下功徳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上
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
各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已有之人之行能不
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
则欲寘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
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
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
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
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
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顾谓禇遂良曰公尝为史官
如朕言得其实乎对曰陛下盛徳不可胜载独以
此五者自与盖谦谦之志耳 秋八月己丑齐
州人段志冲上封事请上致政于皇太子太子闻
之忧形于色发言流涕长孙无忌等请诛志冲上
手诏曰五岳陵霄四海亘地纳污藏疾无损高深
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
其无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
点日何损于明
二十二年春正月己丑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
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諌去才戒盈崇俭赏
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
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
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
中不免为下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
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
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
法之顾我弘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
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堕然比之尽
美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
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縦则一身不保且
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
不慎哉 秋七月司空梁文昭公房玄龄留守
京师疾笃上徴赴玉华宫肩舆入殿至御座侧乃
下相对流涕因留宫上闻其小愈则喜形于色加
剧则忧悴玄龄谓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
无事惟东征未巳群臣莫敢諌吾知而不言死有
馀责乃上表諌〈语见唐平辽东〉玄龄子遗爱尚止女高阳
公主上谓公主曰彼病笃如此尚能忧我国家上
自临视握手与诀悲不自胜癸卯薨 桞芳曰玄
龄佐太宗定天下及终相位凡三十二年天下号
为贤相然无迹可寻徳亦至矣故太宗定祸乱而
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諌诤而房杜让其贤英卫善
将兵而房杜行其道理致太平善归人主为唐宗
臣冝哉
唐平辽东
唐高祖武徳四年秋七月乙丑高句丽王建武遣
使入贡建武元之弟也
五年 上以隋末战士多没于高丽是岁赐高丽
王建武书使悉遣还亦使州县索高丽人在中土
者遣归其国建武奉诏遣还中国民前后以万数
七年春二月丁未高丽王建武遣使来请班历遣
使册建武为辽东郡王高丽王以百济王夫馀璋
为带方郡王新罗王金真平为乐浪郡王
九年 新罗百济高丽三国有宿仇迭相攻击上
遣国子助教朱子奢往谕指三国皆上表谢罪
太宗贞观五年 新罗王真平卒无嗣国人立其
女善徳为王
十五年秋七月上遣职方郎中陈大徳使高丽八
月己亥自高丽还大徳初入其境欲知山川风俗
所至城邑以绫绮遗其守者曰吾雅好山水此有
胜处吾欲观之守者喜导之游历无所不至往往
见中国人自云家在某郡隋末从军没于高丽高
丽妻以游女与高丽错居殆将半矣因问亲戚存
没大徳绐之曰皆无恙咸涕泣相告数日后隋人
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大徳言于上曰其国闻高
昌亡大惧馆候之勤加于常数上曰高丽本四郡
地耳吾发卒数万攻辽东彼必倾国救之别遣舟
师出东莱自海道趋平壤水陆合势取之不难但
山东州县雕瘵未复吾不欲劳之耳
十六年冬十一月丁巳营州都督张俭奏高丽东
部大人泉盖苏文弑其王武盖苏文凶暴多不法
其王及大臣议诛之盖苏文密知之悉集部兵若
校阅者并盛陈酒馔于城南召诸大臣共临视勒
兵尽杀之死者百馀人因驰入宫手弑其王断为
数叚弃沟中立王弟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其官
如中国吏部兼兵部尚书也于是号令远近专制
国事盖苏文状貌雄伟意气豪逸身佩五刀左右
莫敢仰视毎上下马常令贵人武将伏地而履之
出行必整队伍前导者长呼则人皆奔迸不避坑
谷路绝行者国人甚苦之 亳州刺史裴思荘奏
请伐高丽上曰高丽王武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
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但因䘮乘乱而取之虽得
之不贵且山东雕弊吾未忍言用兵也
十七年夏六月丁亥太常丞邓素使高丽还请于
怀远镇增戍兵以逼高丽上曰远人不服则修文
徳以来之未闻一二百戍兵能威绝域者也 上
曰盖苏文弑其君而专国政诚不可忍以今日兵
力取之不难但不欲劳百姓吾欲且使契丹靺鞨
扰之何如长孙无忌曰盖苏文自知罪大畏大国
之讨必严设守备陛下姑为之隐忍彼得以自安
必更骄惰愈肆其恶然后讨之未晚也上曰善戊
辰诏以高丽王藏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遣
使持节册命 秋九月庚辰新罗遣使言百济
攻取其国四十馀城复与高丽连兵谋绝新罗入
朝之路乞兵救援上命司农丞相里玄奨赍玺书
赐高丽曰新罗委质国家朝贡不乏尔与百济各
宜戢兵若更攻之明年发兵击尔国矣
十八年春正月相里玄奨至平壌莫离支已将兵
击新罗破其两城高丽王使召之乃还玄奨谕使
勿攻新罗莫离支曰昔隋人入冦新罗乘舋侵我
地五百里自非归我侵地恐兵未能已玄奨曰既
往之事焉可追论至于辽东诸城本皆中国郡县
中国尚且不言高丽岂得必求故地莫离支竟不
从二月乙巳朔玄奨还具言其状上曰盖苏文弑
其君贼其大臣残虐其民今又违我诏命侵暴邻
国不可以不讨諌议大夫禇遂良曰陛下指麾则
中原清晏顾眄则四夷詟服威望大矣今乃渡
海远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犹可也万一蹉跌伤威
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矣李世𪟝曰间者薛
延陁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讨魏徴諌而止使至今
为患曏用陛下之䇿北鄙安矣上曰然此诚徴之
失朕寻悔之而不欲言恐塞良谋故也上欲自征
高丽禇遂良上䟽以为天下譬犹一身两京心腹
也州县四支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高丽罪大诚当
致讨但命二三猛将将四五万众杖陛下威灵取
之如反掌耳今太子新立年尚㓜穉自馀藩屏陛
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逾辽海之险以天下之
君轻行远举皆愚臣之所甚忧也上不听时群臣
多谏征高丽者上曰八尧九舜不能冬种野夫童
子春种而生得时故也夫天有其时人有其功盖
苏文陵上虐下民延颈待救此正高丽可亡之时
也议者纷纭但不见此耳 上将征高丽秋七月
辛卯敕将作大匠阎立徳等诣洪饶江三州造船
四百艘以载军粮甲午下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等
帅幽营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击辽东以观
其势以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以民部侍郎崔仁
师副之自河北诸州皆受挺节度听以便宜从事
又命太仆少卿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锐瑀之
子也 九月乙未鸿胪奏高丽莫离支贡白金
禇遂良曰莫离支弑其君九夷所不容今将讨之
而纳其金此郜鼎之类也臣谓不可受上从之上
谓高丽使者曰汝曹皆事高武有官爵莫离支弑
逆汝曹不能复仇今更为之游说以欺大国罪孰
大焉悉以属大理 冬十月甲寅车驾行幸洛
阳 十一月壬申至洛阳前宜州刺史郑元璹
已致仕上以其常从隋炀帝伐高丽召诣行在问
之对曰辽东道远粮运艰阻东夷善守城攻之不
可猝下上曰今日非隋之比公但听之张俭等值
辽水涨久不得济上以为畏懦召俭诣洛阳至具
陈山川险易水草美恶上悦上闻洺州刺史程名
振善用兵召问方略嘉其才敏即日拜右骁卫将
军甲午以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緫管
帅江淮岭硖兵四万长安洛阳募士三千战舰五
百艘自莱州泛海趋平壤又以太子詹事左卫率
李世𪟝为辽东道行军大緫管帅步骑六万及兰
河二州降胡趣辽东两军合势并进庚子诸军大
集于幽州遣行军緫管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
先督众工造梯冲于安萝山时远近勇士应募及
献攻城器械者不可胜数上皆亲加损益取其便
易又手诏谕天下以高丽盖苏文弑主虐民情何
可忍令欲巡幸幽蓟问罪辽碣所过营顿无为劳
费且言昔隋炀帝残暴其下高丽王仁爱其民以
思乱之军击安和之众故不能成功今略言必胜
之道有五一曰以大击小二曰以顺讨逆三曰以
治乘乱四曰以逸敌劳五曰以悦当怨何忧不克
布告元元勿为疑惧于是凡顿舍供费之具减者
太半十一月辛丑武阳懿公李大亮卒于长安遗
表请罢高丽之师 甲寅诏诸军及新罗百济奚
契丹分道击高丽
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自将诸军发洛阳以特进
萧瑀为洛阳宫留守乙卯诏朕发定州后宜令皇
太子监国开府仪同三司致仕尉迟敬徳上言陛
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
有玄感之变且边隅小夷不足以勤万乘愿遣偏
师征之指期可殄上不从以敬徳为左一马军緫
管使从行 癸亥上至邺自为文祭魏太祖曰临
危制变料敌设奇一将之智有馀万乘之才不足
是月李丗𪟝军至幽州三月丁丑车驾至定州丁
亥上谓侍臣曰辽东本中国之地隋氏四出师而
不能得朕今东征欲为中国报子弟之仇高丽雪
君父之耻耳且方隅大定惟此未平故及朕之未
老用士大夫馀力以取之朕自发洛阳惟啖肉饭
虽春蔬亦不之进惧其烦扰故也上见病卒召至
御榻前存慰付州县疗之士卒莫不感悦有不预
征名自愿以私装从军动以千计皆曰不求县官
勲赏惟愿效死辽东上不许上将发太子悲泣数
日上曰今留汝镇守辅以俊贤欲使天下识汝风
采夫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
无私汝当努力行此悲泣何为命开府仪同三司
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
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
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壬辰车驾发定州亲
佩弓矢手结雨衣于鞍后命长孙无忌摄侍中杨
师道摄中书令李世𪟝军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
怀远镇者而濳师北趣甬道出高丽不意夏四月
戊戌朔世𪟝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莬高丽大骇城
邑皆闭门自守壬寅辽东道副大緫管江夏王道
宗将兵数千至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馀骑
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敢出者营州都督张俭将
胡兵为前锋进渡辽水趋建安城破高丽兵斩首
数千级 丁未车驾发幽州上悉以军中资粮器
械簿书委岑文本文本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筹笔
不去手精神耗竭言辞举措颇异平日上见而忧
之谓左右曰文本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返是日
遇暴疾而薨其夕上闻严鼓声曰文本殒没所不
忍闻命撤之时右庶子许敬宗在定州与高士廉
等共知机要文本薨上召敬宗以本官检校中书
侍郎 壬子李世𪟝江夏王道宗攻高丽盖牟城
丁巳车驾至北平癸亥李世𪟝等拔盖牟城获二
万馀口粮十馀万石张亮帅舟师自东莱渡海袭
毕沙城其城四靣悬绝惟西门可上程名振引兵
夜至副緫管王大度先登五月己巳㧞之获男女
八千口分遣緫管丘孝忠等曜兵于鸭绿水李世
𪟝进至辽东城下庚午车驾至辽泽泥淖二百馀
里人马不可通将作大匠阎立徳布土作桥军不
留行壬申度泽东乙亥高䴡步骑四万救辽东江
夏王道宗将四千骑逆击之军中皆以为众寡悬
绝不若深沟高垒以俟车驾之至道宗曰贼恃众
有轻我心远来疲顿击之必败且吾属为前军当
清道以待乘舆乃更以贼遗君父乎李世𪟝以为
然果毅都尉马文举曰不遇勍敌何以显壮士䇿
马趋敌所向皆靡众心稍安既合战行军緫管张
君义退走唐兵不利道宗収散卒登高而望见高
䴡阵乱与骁骑数十冲之左右出入李世𪟝引兵
助之高䴡大败斩首千馀级丁丑车驾度辽水撤
桥以坚士卒之心军于马首山劳赐江夏王道宗
超拜马文举中郎将斩张君义上自将数百骑至
辽东城下见士卒负土填堑上分其尤重者于马
上持之从官争负土致城下李世𪟝攻辽东城昼
夜不息旬有二日上引精兵会之围其城数百重
鼔噪声震天地甲申南风急上遣锐卒登冲竿之
末爇其西南楼火延烧城中因麾将士登城高丽
力战不能敌遂克之所杀万馀人得胜兵万馀人
男女四万口以其城为辽州乙未进军白岩城丙
申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中弩矢上亲为之吮血将
士闻之莫不感动乌骨城遣兵万馀为白岩声援
将军契苾何力以劲骑八百击之何力挺身䧟陈
槊中其腰尚辇奉御薛万僃单骑往救之拔何力
于万众之中而还何力气益愤束疮而战从骑奋
击遂破高丽兵追奔数十里斩首千馀级会暝而
罢万僃万彻之弟也 六月丁酉李世𪟝攻白
岩城西南上临其西北城主孙代音潜遣腹心请
降临城投刀𨱆为信且曰奴愿降城中有不从者
上以唐帜与其使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
帜城中人以为唐兵已登城皆从之上之克辽东
也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复令军中曰
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李世𪟝见上将受其降
帅甲士数十人请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
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战士
之心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
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
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𪟝乃退得城中男女万
馀口上临水设幄受其降仍赐之食八十以上赐
帛有差它城之兵在白岩者悉慰谕给粮仗任其
所之先是辽东城长史为部下所杀其省事奉其
妻子奔白岩上怜其有义赐帛五匹为长史造灵
舆归之平壤以白岩城为岩州以孙代音为刺史
契苾何力疮重上自为传药推求得刺何力者高
突勃付何力使自杀之何力奏称彼为其主冒白
刄刺臣乃忠勇之士也与之初不相识非有怨仇
遂舍之初莫离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盖牟城李
世𪟝尽虏之其人请从军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
尸汝为我战莫离支必杀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
灭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廪赐遣之己亥以盖牟
城为盖州丁未车驾发辽东丙辰至安市城进兵
攻之丁巳高䴡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高丽靺羯
兵十五万救安市上谓侍臣曰今为延夀䇿有三
引兵直前连安市城为垒据高山之险食城中之
粟纵靺鞨掠吾牛马攻之不可猝下欲归则泥潦
为阻坐困吾军上䇿也拔城中之众与之霄遁中
䇿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䇿也卿曹观之彼必
出下䇿成擒在吾目中矣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
谓延夀曰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
命世之材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
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
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延夀不
从引军直进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犹恐其低徊不
至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将突厥千骑以诱
之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
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上悉召诸将问计
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
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斾喜
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身亲行陈凡出
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筭而已今日之事
乞陛下指踪上笑曰诸公以此见让朕当为诸公
商度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
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
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
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
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遣使绐延夀曰我以尔
国彊臣弑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
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
失必复矣延夀信之不复设僃上夜召文武计事
命李世𪟝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
精兵万一千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
上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敇诸
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因命有司张受降幕于朝堂
之侧戊午延夀等独见李世𪟝布陈勒兵欲战上
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噪并
进延夀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陈已乱会有雷
电龙门人薛仁贵著奇服大呼䧟陈所向无敌高
丽兵披靡大军乘之高丽兵大溃斩首二万馀级
上望见仁贵召见拜游击将军仁贵安都之六世
孙名礼以字行延夀等将馀众依山自固上命诸
军围之长孙无忌悉撤桥梁断其归路己未延夀
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入军门膝行
而前拜伏请命上语之曰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
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
乎皆伏地不能对上简耨萨已下酋长三千五百
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馀皆纵之使还平壤皆双
举手以颡顿地欢呼闻数十里外収靺鞨三千三
百人悉坑之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佗
器械称是高丽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㧞遁
去数百里无复人烟上驿书报太子仍与高士廉
等书曰朕为将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驻跸山
秋七月辛未上徙营安市城东岭己卯诏标识战
死者尸俟军还与之俱归戊子以高延夀为鸿胪
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
固士卒多出樵牧高丽兵奄至军中骇扰亮素怯
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緫管张金
树等鸣鼓勒兵击高丽破之 八月甲辰候骑
获莫离支谍者高竹离反接诣军门上召见解
问曰何瘦之甚对曰窃道间行不食数日矣命赐
之食谓曰尔为谍宜速反命为我寄语莫离支欲
知军中消息可遣人径诣吾所何必间行辛苦也
竹离徒跣上赐𪨗而遣之丙午徙营于安市城南
上在辽外凡置营但明斥候不为堑垒虽逼其城
高丽终不敢出为宼抄军士单行野宿如中国焉
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丗𪟝曰吾闻安市城险而兵
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攴击
之不能下因而与之建安兵弱而粮少若出其不
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则安市在吾
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对曰建安在
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
安若贼断吾运道将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
下则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为将安得不用
公䇿勿误吾事世𪟝遂攻安市安市人望见上旗
盖辄乘城鼓噪上怒世𪟝请克城之日男子皆坑
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夀高惠真
请于上曰奴既委身大国不敢不献其诚欲天子
早成大功奴得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惜其家人
自为战未易猝㧞今奴以高丽十馀万望旗沮溃
国人胆破乌骨城耨萨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
朝至夕克其馀当道小城必望风犇溃然后収其
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言张亮兵
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乘高䴡凶惧并力㧞乌骨
城度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举矣上将从之独长
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
今建安新城之虏众犹十万若向乌骨皆蹑吾后
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长驱而进此万全之
䇿也上乃止诸军急攻安市上闻城中鸡彘声谓
李世𪟝曰围城积久城中烟火日微今鸡彘甚喧
此必飨士欲夜出袭我宜严兵僃之是夜高丽数
百人缒城而下上闻之自至城下召兵急击斩首
数十级高丽退走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于城
东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高其城以拒之士卒
分畨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炮石坏其楼堞城中随
立木栅以塞其缺道宗伤足上亲为之针筑山昼
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山顶去城数丈下临
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爱将兵屯山顶以僃敌山
颓压城城崩会伏爱私离所部高䴡数百人从城
缺出战遂夺据土山堑而守之上怒斩伏爱以徇
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诣旗下请罪
上曰汝罪当死但朕以汉武杀王恢不如秦穆用
孟明且有破盖牟辽东之功故特赦汝耳上以辽
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癸未
敕班师先㧞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
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城主登城拜辞上嘉
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命李世𪟝江夏王道
宗将步骑四万为殿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
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翦草填道
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冬十
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度渤错水
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凡
征高丽㧞玄莬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
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
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馀级战
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
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
驿祀徴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
赐之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
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
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
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
之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丙辰上闻
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
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
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
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
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诸军所虏高丽民
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
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
声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
于城东拜舞号呼宛转于地尘埃弥望 丙戌车
驾至定州 壬辰车驾发定州 戊申至并州
二十年春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
京师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
靖曰此道宗所觧上顾问江夏王道宗具陈在驻
驆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怅然曰当时匆匆吾不
忆也 闰月戊戌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
夏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
并献二美女上还之金即苏文也 上自高丽还
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诡诞又待
唐使者倨慢常窥伺边隙屡敕令勿攻新罗而侵
陵不止壬申诏勿受其朝贡更议讨之 丙戌车
驾至京师
二十一年上将复伐高䴡朝议以为高丽依山为
城攻之不可猝㧞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
克之城悉収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
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
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
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逹
为青丘道行军大緫管右武侯将军李海岸副之
发兵万馀人乘楼船自莱州汎海而入又以太子
詹事李世𪟝为辽东道行军大緫管右武卫将
军孙贰朗等副之将兵三千人因营州都督府兵
自新城道入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 李世
𪟝军既度辽历南苏等数城高丽多背城拒战世
𪟝击破其兵焚其罗郭而还 秋七月牛进逹
海岸入高䴡境凡百馀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
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馀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
首二千级 八月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
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
冬十二月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上
许之
二十二年春正月新罗王金善徳卒以善徳妹真
徳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 丙午诏以右
武卫大将军薛万辙为青丘道行军大緫管右卫
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馀人及楼船战舰自
莱州泛海以击高丽 三月充容长城徐惠以
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上䟽谏其略曰以有尽之
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䘮已成之我
军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基晋武奄有三
方翻成覆败之业岂非矜功恃大弃徳轻邦图利
忘危肆情纵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
人劳乃易乱之源也上善其言 夏四月甲子
乌胡镇将古神感将兵浮海击高丽遇高丽步骑
五千战于易山破之其夜高丽万馀人袭神感船
神感设伏又破之而还 六月上以高丽困弊
议以明年发三十万众一举灭之或以为大军东
征须备经岁之粮非畜乘所能载宜具舟舰为水
运隋末剑南独无寇盗属者辽东之役剑南复不
预及其百姓富庶宜使之造舟舰上从之秋七月
遣右领左右府长史强伟于剑南道伐木造舟舰
大者或长百尺其广半之别遣使行水道自巫峡
抵江杨趣莱州 司空梁文昭公房玄龄疾笃谓
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无事惟东征未巳
群臣莫敢谏吾知而不言死有馀责乃上表谏以
为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威名功徳亦
可足矣拓地开疆亦可止矣且陛下毎决一重囚
必令三覆五奏进素膳止音乐者重人命也今驱
无罪之士卒委之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独不足
愍乎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㓕
之可也它日能为中国患除之可也今无此三条
而坐烦中国内为前代雪耻外为新罗报仇岂非
所存者小所损者大乎愿陛下许高丽自新焚陵
波之船罢应募之众自然华夷庆赖远肃迩安臣
旦夕入地傥蒙录此哀鸣死且不朽元龄子遗爱
尚上女高阳公主上谓公主曰彼病笃如此尚能
忧我国家上自临视握手与诀悲不自胜癸卯薨
八月丁丑敕越州都督府及婺洪等州造海船及
双舫千一百艘 九月己丑新罗奏为百济所
攻破其十三城 冬十二月癸未新罗相金春
秋及其子文王入见春秋真徳之弟也上以春秋
为特进文王为左武卫将军春秋请改章服从中
国内出冬服赐之
二十三年夏五月己巳上崩壬申遗诏太子即位
罢辽东之役
高宗永徽二年百济遣使入贡上戒之使勿与新
罗高䴡相攻不然吾将发兵讨汝矣
三年春正月己未朔吐谷浑新罗高䴡百济并遣
使入贡
五年夏閠四月壬辰新罗女王金真徳卒诏立其
弟春秋为新罗王
六年高䴡与百济靺鞨连兵侵新罗北境取三十
三城新罗王春秋遣使求援二月乙丑遣营州都
督程名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发兵击高丽
夏五月壬午名振等度辽水高䴡见其兵少开门
度贵端水逆战名振等奋击大破之杀获千馀人
焚其外郭及村落而还
显庆三年夏六月营州都督兼东夷都䕶程名振
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将兵攻高丽之赤烽镇拔
之斩首四百馀级捕虏百馀人高丽遣其大将豆
方娄帅众三万拒之名振以契丹逆击大破之斩
首二千五百级
四年冬十一月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等与高丽
将温沙门战于横山破之
五年百济恃高丽之援数侵新罗新罗王春秋上
表求救辛亥以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神丘道
行军大緫管帅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等水陆十万
以伐百济以春秋为嵎夷道行军緫管将新罗之
众与之合势 秋八月苏定方引军自成山济
海百济据熊津江口以拒之定方进击破之百济
死者数千人馀皆溃走定方水陆齐进直趣其都
城未至二十馀里百济倾国来战大破之杀万馀
人追犇入其郭百济王义慈及太子隆逃于北境
定方进围其城义慈次子泰自立为王帅众固守
隆子文思曰王与太子皆在而叔遽拥兵自王借
使能却唐兵我父子必不全矣遂帅左右逾城来
降百姓皆从之泰不能止定方命军士登城立帜
泰窘迫开门请命于是义慈隆及诸城主皆降百
济故有五部分统三十七郡二百城七十六万户
诏以其地置熊津等五都督府以其酋长为都督
刺史 冬十一月戊戌朔上御则天门楼受百
济俘自其王义慈以下皆释之 十二月壬午
以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𬇙江道行军大緫
管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辽东道行军大緫管
左骁卫将军刘伯英为平壤道行军大緫管蒲州
刺史程名振为镂方道緫管将兵分道击高丽青
州刺史刘仁轨坐督海运覆船以白衣从军自效
龙朔元年春正月乙卯募河南北淮南六十七州
兵得四万四千馀人诣平壤镂方行营戊午以鸿
胪卿萧嗣业为扶馀道行军緫管帅回纥等诸部
兵诣平壤 三月丙申朔上与群臣及外夷宴
于洛城门观屯营新教之舞谓之一戎大定乐时
上欲亲征高丽以象用武之势也 初苏定方既
平百济留郎将刘仁愿镇守百济府城又以左卫
中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抚其馀众文度济海
而卒百济僧道琛故将福信聚众据周留城迎故
王子丰于倭国而立之引兵围仁愿于府城诏起
刘仁轨检校带方州刺史将王文度之众便道发
新罗兵以救仁愿仁轨喜曰天将富贵此翁矣于
州司请唐历及庙讳而行曰吾欲扫平东夷颁大
唐正朔于海表仁轨御军严整转闘而威所向皆
平百济立两栅于熊津江口仁轨与新罗兵合击
破之杀溺死者万馀人道琛等乃释府城之围退
保任存城新罗粮尽引还道琛自称领军将军福
信自称霜岑将军招集徒众其势益张仁轨众少
与仁愿合军休息士卒上表诏新罗出兵新罗王
春秋奉诏遣其将金钦将兵救仁轨等至古泗福
信邀击败之钦自葛岭道遁还新罗不敢复出福
信寻杀道琛专緫国兵 夏四月庚辰以任雅
相为𬇙江道行军緫管契苾何力为辽东道行军
緫管苏定方为平壤道行军緫管与萧嗣业及诸
胡兵凡三十五军水陆分道并进上欲自将大军
继之癸巳皇后抗表谏亲征高䴡诏从之 秋
七月甲戌苏定方破高䴡于𬇙江屡战皆捷遂围
平壤城 九月癸巳朔特进新罗王春秋卒以
其子法敏为乐浪郡王新罗王 高丽盖苏文遣
其子男生以精兵数万守鸭绿水诸军不得度契
苾何力至值水大合何力引众乘冰度水鼓噪而
进高丽大溃追犇数十里斩首三万级馀众悉降
男生仅以身免会有诏班师乃还
二年春二月甲戌𬇙江道大緫管任雅相薨于军
戊寅左骁卫将军白州刺史沃沮道緫管厐孝㤗
与高丽战于蛇水之上军败与其子十二人皆战
死苏定方围平壤久不下会大雪解围而还
秋七月丁巳熊津都督刘仁愿带方州刺史刘仁
轨大破百济于熊津之东拔真岘城初仁愿仁轨
等屯熊津城上与之敕书以平壤军回一城不可
独固宜拔就新罗若金法敏藉卿留镇宜且停彼
若其不须即宜泛海还也将士咸欲西归仁轨曰
人臣徇公家之利有死无贰岂得先念其私主上
欲灭高䴡故先诛百济留兵守之制其心腹虽馀
寇充斥而守备甚严宜砺兵秣马击其不意理无
不克既捷之后士卒心安然后分兵据险开张形
势飞表以闻更求益兵朝廷知其有成必命将出
师声援才接凶丑自殱非直不弃成功实亦永清
海表今平壤之军既还熊津又拔则百济馀烬不
日更兴高䴡逋寇何时可灭且今以一城之地居
敌中央茍或动足即为擒虏纵入新罗亦为覉客
脱不如意悔不可追况福信凶悖残虐君臣猜离
行相屠戮正宜坚守观变乘便取之不可动也众
从之时百济王丰与福信等以仁愿等孤城无援
遣使谓之曰大使等何时西还当遣相从仁愿仁
轨知其无备忽出击之拔其支罗城及尹城大山
沙并等栅杀获甚众分兵守之福信等以真岘城
险要加兵守之仁轨伺其稍懈引新罗兵夜传城
下攀草而上比明入据其城遂通新罗运粮之路
仁愿乃奏请益兵诏发淄青莱海之兵七千人以
赴熊津福信专权与百济王丰浸相猜忌福信称
疾卧于窟室欲俟豊问疾而杀之豊知之帅亲信
袭杀福信遣使诣高䴡倭国乞师以拒唐兵
三年秋八月戊申上以海东累岁用兵百姓困于
征调士卒战溺死者甚众诏罢三十六州所造船
遣司元太常伯窦徳玄等分诣十道问人疾苦黜
陟官吏徳玄毅之曾孙也 九月戊午熊津道
行军緫管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等破百济馀众及
倭兵于白江㧞其周留城初刘仁愿刘仁轨既克
真岘城诏孙仁师将兵浮海助之百济王丰南引
倭人以拒唐兵仁师与仁愿仁轨合军势大振诸
将以加林城水陆之冲欲先攻之仁轨曰加林险
固急攻则伤士卒缓之则旷日持久周留城虏之
巢穴群凶所聚除恶务本宜先攻之若克周留诸
城自下于是仁师仁愿与新罗王法敏将陆军以
进仁轨与别将杜爽扶馀隆将水军及粮船自熊
津入白江以会陆军同趣周留城遇倭兵于白江
口四战皆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炎灼天海水皆赤
百济王豊脱身犇高䴡王子忠胜忠志等帅众降
百济尽平唯别帅迟受信据任存城不下初百济
西部人黒齿常之长七尺馀骁勇有谋略仕百济
为逹率兼郡将犹中国刺史也苏定方克百济常
之帅所部随众降定方絷其王及太子纵兵劫掠
壮者多死常之惧与左右十馀人遁归本部収集
亡散保任存山结栅以自固旬日间归附者三万
馀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拒战唐兵不利常之复
取二百馀城定方不能克而还常之与别部将沙
吒相如各据险以应福信百济既败皆帅其众降
刘仁轨使常之相如自将其众取任存城仍以粮
仗助之孙仁师曰此属兽心何可信也仁𮜿曰吾
观二人皆忠勇有谋敦信重义但曏者所托未得
其人今正是其感激立效之时不用疑也遂给其
粮仗分兵随之攻拔任存城迟受信弃妻子犇高
䴡诏留刘仁轨将兵镇百济召孙仁师刘仁愿还
百济兵火之馀比屋雕残僵尸满野仁轨始命瘗
骸骨籍户口理村聚署官长通道途立桥梁补堤
堰复陂塘课耕桑赈贫乏养孤老立唐社稷颁正
朔及庙讳百济大悦阖境各安其业然后修屯田
储糗粮训士卒以图高丽刘仁愿至京师上问之
曰卿在海东前后奏事皆合机宜复有文理卿本
武人何能如是仁愿曰此皆刘仁轨所为非臣所
及也上悦加仁轨六阶正除带方州刺史为筑第
长安厚赐其妻子遣使赍玺书劳勉之上官仪曰
仁轨遭黜削而能尽忠仁愿秉节制而能推贤皆
可谓君子矣
麟徳元年冬十月庚辰检校熊津都督刘仁轨上
言臣伏睹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者少衣服贫
弊唯思西归无心展效臣问以往在海西见百姓
人人应募争欲从军或请自办衣粮谓之义征何
为今日士卒如此咸言今日官府与曩时不同人
心亦殊曩时东西征役身没王事并蒙敕使吊祭
追赠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子弟凡度辽海者
皆赐勲一转自显庆五年以来征人屡经度海官
不记录其死者亦无人谁何州县每发百姓为兵
其壮而富者行钱参逐皆亡匿得免贫者身虽老
弱被发即行顷者破百济及平壤苦战当是时将
帅号令许以勲赏无所不至及达西岸唯闻枷鏁
推禁夺赐破勲州县追呼无以自存公私困弊不
可悉言以是昨发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残者非
独至海外而然也又本因征役授勲级以为荣宠
而比年出征皆使勲官挽引劳苦与白丁无殊百
姓不愿从军率皆由此臣又问曩日士卒留镇五
年尚得支济今尔等始经一年何为如此单露咸
言初发家日惟令备一年资装今已二年未有还
期臣检校军士所留衣今冬仅可充事来秋以往
全无凖拟陛下留兵海外欲殄灭高丽百济高丽
旧相党援倭人虽远亦共为影响若无镇兵还成
一国今既资戍守又置屯田所藉士卒同心同徳
而众有此议何望成功自非有所更张厚加慰劳
明赏重罚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已前处置恐师
众疲老立效无日逆耳之事或无人为陛下尽言
故臣披露肝胆昧死奏陈上深纳其言遣右威卫
将军刘仁愿将兵度海以代旧镇之兵仍敕仁轨
俱还仁轨谓仁愿曰国家悬军海外欲以经略高
丽其事非易今收获未毕而军吏与士卒一时代
去军将又归夷人新服众心未安必将生变不如
且留旧兵渐令收获办具资粮节级遣还军将且
留镇抚未可还也仁愿曰吾前还海西大遭谗谤
云吾多留兵众谋据海东几不免祸今日惟知凖
敕岂敢擅有所为仁轨曰人臣茍利于国知无不
为岂恤其私乃上表陈便宜自请留镇海东上从
之仍以扶馀隆为熊津都尉使招辑其馀众
二年秋七月上命熊津都尉扶馀隆与新罗王法
敏释去旧怨 八月壬子同盟于熊津城刘仁
轨以新罗百济耽罗倭国使者浮海西还会祠㤗
山高丽亦遣太子福男来侍祠
乾封元年夏五月高丽王盖苏文卒长子男生代
为莫离支初知国政出巡诸城使其弟男建男产
留知后事或谓二弟曰男生恶二弟之逼意欲除
之不如先为计二弟初未之信又有告男生者曰
二弟恐兄还夺其权欲拒兄不纳男生潜遣所亲
往平壌伺之二弟收掩得之乃以王命召男生男
生惧不敢归男建自为莫离支发兵讨之男生走
保别城使其子献诚诣阙求救六月壬寅以左骁
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辽东道安抚大使将兵救
之以献诚为右武卫将军使为乡导又以左金吾
卫将军厐同善营州都督高侃为行军总管同讨
高丽 秋九月厐同善大破高丽兵泉男生帅
众与同善合诏以男生为特进辽东大都督兼平
壌道安抚大使封玄莬郡公 冬十二月己酉
以李𪟝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以司
列少常伯安陆郝处俊副之以击高丽厐同善契
苾何力并为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兼安抚大使
如故其水陆诸军总管并运粮使窦义积独孤卿
云郭待封等并受𪟝处分河北诸州租赋悉诣辽
东给军用
二年秋九月辛未李𪟝抜高丽之新城使契苾何
力守之𪟝初度辽谓诸将曰新城高丽西边要害
不先得之馀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师夫仇等
城主开门降𪟝引兵进击一十六城皆下之厐
同善高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袭其营左武卫
将军薛仁贵击破之侃进至金山与高丽战不利
高丽乘胜逐北仁贵引兵横击之大破高丽斩首
五万馀级抜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泉男生军合
郭待封以水军自别道趣平壌𪟝遣别将冯师本
载粮仗以资之师本船破失期待封军中饥窘欲
作书与𪟝恐为虏所得知其虚实乃作离合诗以
与𪟝𪟝怒曰军事方急何以诗为必斩之行军管
记通事舎人河南元万顷为释其义𪟝乃更遣粮
仗赴之万顷作檄高丽文曰不知守鸭绿之险泉
男建报曰谨闻命矣即移兵据鸭绿津唐兵不得
度上闻之流万顷于岭南郝处俊在高丽城下未
及成列高丽奄至军中大骇处俊据胡床方食干
糒潜简精锐击败之将士服其胆略
总章元年春二月壬午李𪟝等拔高丽扶馀城薛
仁贵既破高丽于金山乘胜将三千人将攻扶馀
城诸将以其兵少止之仁贵曰兵不必多顾用之
何如耳遂为前锋以进与高丽战大破之杀获万
馀人遂抜扶馀城扶馀川中四十馀城皆望风请
服侍御史洛阳贾言忠奉使自辽东还上问以军
事言忠对曰高丽必平上曰卿何以知之对曰隋
炀帝东征而不克者人心离怨故也先帝东征而
不克者高丽未有舋也今高藏微弱权臣擅命盖
苏文死男建兄弟内相攻夺男生倾心内附为我
乡导彼之情伪靡不知之以陛下明圣国家富强
将士尽力以乘高丽之乱其势必克不俟再举矣
且高丽连年饥馑妖异屡降人心危骇其亡可翘
足待也上又问辽东诸将孰贤对曰薛仁贵勇冠
三军厐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勤俭自
处忠果有谋契苾何力沈毅能㫁虽颇忌刻而有
统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忧国皆莫及李𪟝也
上深然其言泉男建复遣兵五万人救扶馀城与
李𪟝等遇于薛贺水合战大破之斩获三万馀人
进攻大行城抜之 秋九月癸巳李𪟝抜平壌
𪟝既克大行城诸军出它道者皆与𪟝会进至鸭
绿栅高丽发兵拒战𪟝等奋击大破之追奔二百
馀里抜辱夷城诸城遁逃及降者相继契苾何力
先引兵至平壤城下𪟝军继之围平壌月馀高丽
王藏遣泉男产帅首领九十八人持白幡诣𪟝降
𪟝以礼接之泉男建犹闭门拒守频遣兵出战皆
败男建以军事委僧信诚信诚密遣人诣𪟝请为
内应后五日信诚开门𪟝纵兵登城鼓噪焚城四
月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丽悉平 冬十月
李𪟝将至上命先以高藏等献于昭陵具军容奏
凯歌入京师献于太庙十二月丁巳上受俘于含
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赦以为司平太常伯贠外
同正以泉男产为司宰少卿僧信诚为银青光禄
大夫泉男生为右卫大将军李𪟝以下封赏有差
泉男建流黔州扶馀丰流岭南分高丽五部百七
十六城六十九万馀户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
县置安东都䕶府于平壤以统之擢其酋帅有功
者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华人参理以右威卫大将
军薛仁贵检校安东都护总兵二万人以镇抚之
丁卯上祀南郊告平高丽以李𪟝为亚献己巳谒
太庙
二年高丽之民多离叛者敇徙高丽戸三万八千
二百于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诸州空旷之地留
其贫弱者使守安东
咸亨元年夏四月高丽酋长剑牟岑反立高藏外
孙安舜为主以左监门大将军高侃为东州道行
军总管发兵讨之安舜杀剑牟岑奔新罗
二年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丽馀众于安市城
三年冬十二月高侃与高丽馀众战于白水山破
之新罗遣兵救高丽侃击破之
四年夏闰五月燕山道緫管右领军大将军李谨
行大破高丽叛者于瓠芦河之西俘获数千人馀
众皆奔新罗时谨行妻刘氏留伐奴城高丽引靺
鞨攻之刘氏擐甲帅众守城久之虏退上嘉其功
封燕国夫人谨行靺鞨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绝
人为众夷所惮
上元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
品刘仁轨为鸡林道大緫管卫尉卿李弼右领军
大将军李谨行副之发兵讨新罗时新罗王法敏
既纳高丽叛众又据百济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
诏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骁卫员外大将军临海郡
公仁问在京师立以为新罗王使归国
二年春二月刘仁轨大破新罗之众于七重城又
使靺鞨浮海略新罗之南境斩获甚众仁轨引兵
还诏以李谨行为安东镇抚大使屯新罗之买肖
城以经略之三战皆捷新罗乃遣使入贡且谢罪
上赦之复新罗王法敏官爵金仁问中道而还改
封临海郡公
仪凤元年春二月甲戌徙安东都䕶府于辽东故
城先有华人任安东官者悉罢之徙熊津都督府
于建安故城其百济戸口先徙徐兖等州者皆置
于建安
二年 初刘仁轨引兵自熊津还扶馀隆畏新罗
之逼不敢留寻亦还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书高
藏为辽东州都督封朝鲜王遣归辽东安辑高丽
馀众高丽先在诸州者皆遣与藏俱归又以司农
卿扶馀隆为熊津都督封带方王亦遣归安辑百
济馀众仍移安东都䕶府于新城以统之时百济
荒残命隆寓居高丽之境藏至辽东谋叛潜与靺
鞨通召还徙卭州而死散徙其人于河南陇右诸
州贫者留安东城傍高丽旧城没于新罗馀众散
入靺鞨及突厥隆亦竟不敢还故地高氏扶馀氏
遂亡
开耀元年冬十月丁亥新罗王法敏卒遣使立其
子政明
吐蕃请和
唐太宗贞观八年冬十一月甲申吐蕃赞普弃宗
弄讃遣使入贡仍请昏吐蕃在吐谷浑西南近世
浸彊蚕食它国土宇广大胜兵数十万然未尝通
中国其王称赞普俗不言姓王族皆曰论宦族皆
曰尚弃宗弄讃有勇略四邻畏之上遣使者冯徳
遐往慰抚之
十二年 初上遣使者冯徳遐抚慰吐蕃吐蕃闻
突厥吐谷浑皆尚公主遣使随徳遐入朝多赍金
宝奉表求㛰上未之许使者还言于赞普弃宗弄
讃曰臣初至唐唐待我甚厚许尚公主会吐谷浑
王入朝相离间唐礼遂衰亦不许㛰弄讃遂发兵
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北民畜多
为吐蕃所掠吐蕃进破党项白兰诸羌帅众二十
馀万屯松州西境遣使贡金帛云来迎公主寻进
攻松州败都督韩威羌酋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
州刺史把利步利并以州叛归之连兵不息其大
臣谏不听而自缢者凡八辈壬寅以吏部尚书矦
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甲辰以右领军大将
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
水道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督步
骑五万击之吐蕃攻城十馀日进达为先锋九月
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于松州城下斩首千馀级
弄讃惧引兵退遣使谢罪因复请㛰上许之
十四年冬闰十月丙辰吐蕃赞普遣其相禄东赞
献金五千两及珍玩数百以请昏上许以文成公
主妻之
十五年春正月甲戌以吐蕃禄东赞为右卫大将
军上嘉禄东赞善应对以琅邪公主外孙段氏妻
之辞曰臣国中自有妇父母所聘不可弃也且赞
普未得谒公主陪臣何敢先娶上益贤之然欲抚
以厚恩竟不从其志丁丑命礼部尚书江夏王道
宗持节送文成公主于吐蕃赞普大喜见道宗尽
子婿礼慕中国衣服仪卫之美为公主别筑城郭
宫室而处之自服䊵绮以见公主其国人皆以赭
涂靣公主恶之赞普下令禁之亦渐革其猜暴之
性遣子弟入国学受诗书
二十三年土以吐蕃赞普弄讃为驸马都尉封西
海郡王赞普致书于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
臣下有不忠者当勒兵赴国讨除之
高宗永徽元年夏五月壬戌吐蕃赞普弄讃卒其
嫡子早死立其孙为赞普赞普㓜弱政事皆决于
国相禄东赞禄东赞性明达严重行兵有法吐蕃
所以彊大威服氐羌皆其谋也
显庆三年冬十月庚申吐蕃赞普来请㛰
五年八月吐蕃禄东赞遣其子起政将兵击吐谷
浑以吐谷浑内附故也
龙朔三年夏五月吐蕃与吐谷浑互相攻各遣使
上表论曲直更来求援上皆不许吐谷浑之臣素
和贵有罪逃奔吐蕃具言吐谷浑虚实吐蕃发兵
击吐谷浑大破之吐谷浑可汗曷钵与弘化公主
帅数千帐弃国走依凉州请徙居内地上以凉州
都督郑仁泰为清海道行军大总管帅右武卫将
军独孤卿云辛文陵等分屯凉鄯二州以备吐蕃
六月戊申又以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
使节度诸军为吐谷浑之援吐蕃禄东赞屯清海
遣使者论仲琮入见表陈吐谷浑之罪且请和亲
上不许遣左卫郎将刘文祥使于吐蕃降玺书责
让之
麟徳二年春二月丁卯吐蕃遣使入见请复与吐
谷浑和亲仍求赤水地畜牧上不许
咸享元年夏四月吐蕃䧟西域十八州又与于阗
袭龟兹拨换城䧟之罢龟兹于阗焉耆踈勒四镇
辛亥以右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
管左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道真左卫将军郭待
封副之以讨吐蕃且援送吐谷浑还故地 秋
八月郭待封先与薛仁贵并列及征吐蕃耻居其
下仁贵所言待封多违之军至大非川将趣乌海
仁贵曰乌海险远车行甚难辎重自随难以趋利
宜留二万人为两栅于大非岭上辎重悉置栅内
吾属帅轻锐倍道兼行掩其未备破之必矣仁贵
帅所部前行击吐蕃于河口大破之斩获甚众进
屯乌海以俟待封待封不用仁贵策将辎重徐进
未至乌海遇吐蕃二十馀万待封军大败还走悉
弃辎重仁贵退屯大非川吐蕃相论钦陵将兵四
十馀万就击之唐兵大败死伤略尽仁贵待封与
阿史那道真并脱身免与钦陵约和而还敇大司
宪乐彦玮即军中按其败状械送京师三人皆免
死除名钦陵禄东赞之子也与弟赞婆悉多于勃
论皆有才略禄东赞卒钦陵代之秉政三弟将兵
居外邻国畏之 闰九月甲寅以左相姜恪为
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以御吐蕃
三年夏四月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贡上问以吐
蕃风俗对曰吐蕃地薄气寒风俗朴鲁然法令严
整上下一心议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
斯所以能持久也上诘以吞灭吐谷浑败薛仁贵
冦逼凉州事对曰臣受命贡献而已军旅之事非
所闻也上厚赐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黄仁素
使于吐蕃
上元二年春正月辛未吐蕃遣其大臣论吐浑弥
来请和且请与吐谷浑复修邻好上不许
仪凤元年春闰三月吐蕃冦鄯廓河芳等州敇左
监门卫中郎将令狐智通发兴凤等州兵以御之
己卯诏以吐蕃犯塞停封中狱乙酉以洛州牧周
王显为洮州道行军元帅将工部尚书刘审礼等
十二总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轮为凉州道行军元
帅将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等以讨吐蕃二王皆
不行 秋八月乙未吐蕃冦叠州
二年夏五月吐蕃冦扶州之临河镇擒镇将杜孝
昇令赍书说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孝昇固执不
从吐蕃军还舍孝昇而去孝昇复帅馀众拒守诏
以孝昇为游击将军 冬十二月乙邜诏大发
兵讨吐蕃
三年秋七月李敬玄奏破吐蕃于龙支 九月
丙寅李敬玄将兵十八万与吐蕃将论钦陵战于
青海之上兵败工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彭城僖公
刘审礼为吐蕃所虏时审礼将前军深入顿于濠
所为虏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闻审礼战没狼
狈还走顿于承风岭阻泥沟以自固虏屯兵高岗
以压之左领军员外将军黒齿常之夜帅敢死之
士五百人袭击虏营虏众溃乱其将䟦地设引兵
遁去敬玄乃收馀众还鄯州审礼诸子自诣阙
请入吐蕃赎其父敇听次子易从诣吐蕃省之比
至审礼已病卒易从昼夜号哭不绝声吐蕃哀之
还其尸易从徒跣负之以归上嘉黒齿常之之功
擢拜左武卫将军充河源军副使李敬玄之西征
也监察御史原武娄师徳应猛士诏从军及败敇
师徳收集散亡军乃复振因命使于吐蕃吐蕃将
论赞婆迎之赤岭师徳宣导上意谕以祸福赞婆
甚恱为之数年不犯边师徳迁殿中侍御史充河
源军司马兼知营田事上以吐蕃为忧悉召侍臣
谋之或欲和亲以息民或欲严设守备俟公私富
实而讨之或欲亟发兵击之议竟不决赐食而遣
之太学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策以
为理国之要在文与武今言文者则以辞华为首
而不及经纶言武者则以骑射为先而不知方略
是皆何益于理乱哉故陆机著辨亡之论无救河
梁之败飬由基射穿七札不济鄢陵之师此已然
之明效也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彊
弱将有巧拙故选将当以智略为本勇力为末今
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
岂足当阃外之任李左车陈汤吕蒙孟观皆出贫
贱而立殊功未闻其家代为将也夫赏罚者军国
之切务茍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致
理议者皆云近日征伐虗有赏格而无事实盖由
小才之吏不知大体徒惜勲庸恐虚仓库不知士
不用命所损几何黔首虽微不可欺罔岂得悬不
信之令设虚赏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苏定方征
辽东李𪟝破平壌赏绝不行勲仍淹滞不闻斩一
台郎戮一令史以谢勲人大非川之败薛仁贵郭
待封等不即重诛曏使早诛仁贵等则自馀诸将
岂敢失利于后哉臣恐吐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
又出师之要全资马力臣请开畜马之禁使百姓
皆得畜马若官军大举委州县长吏以官钱增价
市之则皆为官有彼胡虏恃马力以为彊若听人
间市而畜之乃是损彼之彊为中国之利也先是
禁百姓畜马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见令直中
书省仗内供奉
调露元年春二月壬戌吐蕃赞普卒子器弩悉弄
立生八年矣时器弩悉弄与其舅麹萨若诣羊同
发兵有弟生六年在论钦陵军中国人畏钦陵之
彊欲立之钦陵不可与萨若共立器弩悉弄上闻
赞普卒嗣主未定命裴行俭乘间图之行俭曰钦
陵为政大臣辑睦未可图也乃止 冬十月癸
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论塞调傍来告丧并
请和亲上遣郎将宋令文诣吐蕃会赞普之葬
永隆元年秋七月吐蕃冦河源左武卫将军黒齿
常之击却之擢常之为河源军经略大使常之以
河源冲要欲加兵戍之而转输险远乃广置烽戍
七十馀所开屯田五千馀顷岁收五百馀万石由
是战守有备焉先是剑南募兵于茂州西南筑安
戎城以㫁吐蕃通蛮之路吐蕃以先羌为乡导攻
䧟其城以兵据之由是西洱诸蛮皆降于吐蕃吐
蕃尽据羊同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嶲等
州南邻天笁西䧟龟兹踈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
方万馀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 冬十月丙午
文成公主薨于吐蕃
开耀元年夏五月己丑河源道经略大使黒齿常
之将兵击吐蕃论赞婆于艮非川破之收其粮畜
而还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边
永淳元年秋七月吐蕃将论钦陵冦拓松翼等州
诏左骁卫郎将李孝逸右卫郎将卫蒲山发秦渭
等州兵分道御之 冬十月吐蕃入冦河源军
军使娄师徳将兵击之于白水涧八战八捷上以
师徳为比部员外郎左骁卫郎将河源军经略副
使曰卿有文武材勿辞也
则天皇后垂拱元年冬十一月癸卯命天官尚书
韦待价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以讨吐蕃
三年冬十一月太后欲遣韦待价将兵击吐蕃凤
阁侍郎韦方质奏请如旧制遣御史监军太后曰
古者明君遣将阃外之事悉以委之比闻御史监
军军中事无大小皆湏承禀以下制上非令典也
且何以责其有功遂罢之
永昌元年夏五月丙辰命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
息道行军大总管击吐蕃 韦待价军至寅识迦
河与吐蕃战大败会大雪粮运不继待价既无将
领之才狼狈失据士卒冻馁死亡甚众乃引军还
太后大怒丙子待价除名流绣州斩副大总管安
西大都护阎温古安西副都护唐休璟收其馀众
抚安西土太后以休璟为西州都督
天授二年夏五月以岑长倩为武威道行军大总
管击吐蕃中道召还军竟不出
长夀元年春二月己亥吐蕃党项部落万馀人内
附分置十州 夏五月吐蕃酋长曷苏帅部落
请内附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将精
卒二万迎之六月军至大渡水西曷苏事泄为国
人所擒别部酋长昝捶帅羌蛮八千馀人内附玄
遇以其部落置莱川州而还 初新丰王孝杰从
刘审礼击吐蕃为副总管与审礼皆没于吐蕃赞
普见孝杰泣曰貌类吾父厚礼之后竟得归累迁
右鹰扬卫将军孝杰久在吐蕃知其虚实会西州
都督唐休璟请复取龟兹于阗踈勒碎叶四镇敇
以孝杰为武威军总管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
忠节将兵击吐蕃冬十月丙戌大破吐蕃复取四
镇置安西都䕶于龟兹发兵戍之
延载元年春二月武威道总管王孝杰破吐蕃㪍
论赞刃突厥可汗俀子等于冷泉及大岭各三万
馀人碎叶镇守使韩思忠破泥熟俟斤等万馀人
天𠕋万岁元年秋七月辛酉吐蕃冦临洮以王孝
杰为肃边道行军大总管以讨之
万岁通天元年春正月甲寅以娄师德为肃边道
行军副总管击吐蕃 三月壬寅王孝杰娄师
徳与吐蕃将论钦陵赞婆战于素罗汗山唐兵大
败孝杰坐免为庶人师徳贬原州员外司马师徳
因署移牒惊曰官爵尽无邪既而曰亦善亦善不
复介意 秋九月吐蕃复遣使请和亲太后遣
右武卫胄曹参军贵乡郭元振往察其宜吐蕃将
论钦陵请罢安西四镇戍兵并求分十姓突厥之
地元振曰四镇十姓与吐蕃种类本殊今请罢唐
兵岂非有兼并之志乎钦陵曰吐蕃茍贪土地欲
为边患则东侵甘凉岂肯规利于万里之外邪乃
遣使者随元振入请之朝廷疑未决元振上䟽以
为钦陵求罢兵割地此乃利害之机诚不可轻举
措也今若直拒其善意则为边患必深四镇之利
远甘凉之害近不可不深图也宜以计缓之使其
和望未绝则善矣彼四镇十姓吐蕃之所甚欲也
而青海吐谷浑亦国家之要地也今报之宜曰四
镇十姓之地本无用于中国所以遣兵戍之欲以
镇抚西域分吐蕃之势使不得并力东侵也今若
果无东侵之志当归我吐谷浑诸部及青海故地
则五俟斤部亦当以归吐蕃如此则足以塞钦陵
之口而亦未与之绝也若钦陵小有乖违则曲在
彼矣且四镇十姓款附岁久今未察其情之向背
事之利害遥割而弃之恐伤诸国之心非所以御
四夷也太后从之元振又上言吐蕃百姓疲于徭
戍早愿和亲钦陵利于统兵专制独不欲归款若
国家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命则彼国之人
怨钦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大举其徒固亦难
矣斯亦离间之渐可使其上下猜阻祸乱内兴矣
太后深然之元振名震以字行
圣历二年 初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尚㓜论钦陵
兄弟用事皆有勇略诸胡畏之钦陵居中秉政诸
弟握兵分据方面赞婆常居东边为中国患者三
十馀年器弩悉弄浸长阴与大臣论岩谋诛之会
钦陵出外赞普诈云出畋集兵执钦陵亲党二千
馀人杀之遣使召钦陵兄弟钦陵等举兵不受命
赞普将兵讨之钦陵兵溃自杀夏四月赞婆帅所
部千馀人来降太后命右武卫铠曹参军郭元振
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将骑迎之以赞婆为将
迎归徳王钦陵子弓仁以所统吐谷浑七千帐来
降拜左玉钤卫将军酒泉郡公 冬十月丁亥
论赞婆至都太后宠待赏赐甚厚以为右卫大将
军使将其众守洪源谷
久视元年秋闰七月丁酉吐蕃将麹莽布支冦凉
州围昌松陇右诸军大使唐休璟与战于洪源谷
麹莽布支兵甲鲜华休璟谓诸将曰诸论既死麹
莽布支新为将不习军事诸贵臣子弟皆从之望
之虽如精锐实易与耳请为诸君破之乃被甲先
䧟陈六战皆捷吐蕃大奔斩首二千五百级获二
禆将而还 庚戌以魏元忠为陇右诸军大使击
吐蕃
长安二年秋九月己卯吐蕃遣其臣论弥萨来求
和 癸未宴论弥萨于麟徳殿时凉州都督唐休
璟入朝亦预宴弥萨屡窥之太后问其故对曰洪
源之战此将军猛厉无敌故欲识之太后擢休璟
为右武威金吾二卫大将军休璟练习边事自碣
石以西逾四镇绵亘万里山川要害皆能记之
冬十月戊申吐蕃赞普将万馀人冦茂州都督陈
大慈与之四战皆破之斩首千馀级
三年夏四月吐蕃遣使献马千匹金二千两以求
昏 吐蕃南境诸部皆叛赞普器弩悉弄自将击
之卒于军中诸子争立久之国人立其子弃隶蹜
赞为赞普生七年矣
中宗景龙元年春三月庚子吐蕃遣其大臣悉萧
热入贡 夏四月辛巳以上所养雍王守礼女
金城公主妻吐蕃赞普
三年冬十一月乙亥吐蕃赞普遣其大臣尚赞咄
等千馀人迎金城公主
睿宗景云元年春正月上命纪处讷送金城公主
适吐蕃处讷辞又命赵彦昭彦昭亦辞丁丑命左
骁卫大将军杨矩送之己卯上自送公主至始平
二月癸未还宫公主至吐蕃赞普为之别筑城以
居之
玄宗开元元年冬十二月甲午吐蕃遣其大臣来
求和
二年夏五月己酉吐蕃相坌达延遗宰相书请先
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国封疆然后结盟琬尝为朔
方大总管故吐蕃请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
致仕复召拜左散骑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复坌
达延书招怀之琬上言吐蕃必阴怀叛计请预屯
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以备之 六月丙寅吐蕃
使其宰相尚饮藏来献盟书 秋八月乙亥吐
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帅众十万冦临洮军兰州至
于渭源掠取牧马命薛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
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
与太仆少卿王晙帅兵击之辛巳大募勇士诣河
陇就讷教习初鄯州都督杨矩以九曲之地与吐
蕃其地肥饶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冦矩悔惧自
杀 冬十月吐蕃复冦渭原丙辰上下诏欲亲
征发兵十馀万人马四万匹 甲子薛讷与吐蕃
战于武街大破之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晙
帅所部二千人与讷会击吐蕃坌达延将吐蕃十
万屯大来谷晙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
鼓角于其后五里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
应之虏以为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讷
时在武街去大来谷二十里虏军塞其中间晙复
夜出兵袭之虏大溃始得与讷军合同追犇至洮
水复战于长城堡又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
军使王海宾战死乙丑敇罢亲征戊辰姚崇卢怀
慎等奏顷者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
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
上造桥今吐蕃既叛宜毁桥㧞城从之以王海宾
之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乙酉命左骁卫郎将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
宗俄因矛至洮水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自是连
岁犯边
四年春二月吐蕃围松州 癸酉松州都督孙仁
献袭击吐蕃于城下大破之 秋七月吐蕃复
请和上许之
五年秋七月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
于九曲
六年冬十一月戊辰吐蕃奉表请和乞舅甥亲署
誓文及令彼此宰相皆著名于其上
七年夏六月戊辰吐蕃复遣使请上亲署誓文上
不许曰昔岁誓约已定茍信不由衷亟誓何益
十年秋八月癸未吐蕃围小勃律王没谨忙谨忙
求救于北庭节度使张嵩曰勃律唐之西门勃律
亡则西域皆为吐蕃矣嵩乃遣䟽勒副使张思礼
将蕃汉步骑四千人救之昼夜倍道与谨忙合击
吐蕃大破之斩获数万自是累岁吐蕃不敢犯边
十五年春正月辛丑凉州都督王君𡙟破吐蕃于
青海之西初吐蕃自恃其彊致书用敌国礼辞指
悖慢上意常怒之张说言于上曰吐蕃无礼诚宜
诛夷但连兵十馀年甘凉河鄯不胜其弊虽师屡
捷所得不偿所亡闻其悔过求和愿听其款服以
纾边人上曰俟吾与王君㚟议之说退谓源乾曜
曰君㚟勇而无谋常思侥幸若二国和亲何以为
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𡙟入朝果请深入讨之去
冬吐蕃大将悉诺逻冦大斗谷进攻甘州焚掠而
去君𡙟度其兵疲勒兵蹑其后会大雪虏冻死者
甚众自积石军西归君㚟先遣人间道入虏境烧
道旁草悉诺逻至大非川欲休士马而野草皆尽
马死过半君𡙟与泰州都督张景顺追之及于青
海之西乘冰而度悉诺逻已去破其后军获其辎
重羊马万计而还君㚟以功迁左羽林大将军拜
其父夀为少府监致仕上由是益事边功 秋
九月丙子吐蕃大将悉诺逻㳟禄及烛龙莽布支
攻䧟瓜州执刺史田元献及河西节度使王君𡙟
之父进攻玉门军纵所虏俘使归凉州谓君𡙟曰
将军常以忠勇许国何不一战君𡙟登城西望而
泣竟不敢出兵莽布支别攻常乐县县令贾师顺
帅众拒守及瓜州䧟悉诺逻悉兵会攻之旬馀日
吐蕃力尽不能克使人说降之不从吐蕃曰明府
既不降宜敛城中财相赠吾当退师顺请脱士卒
衣悉诺逻知无财乃引去毁瓜州城师顺遽开门
收器械修守备虏果复遣精骑还视城中知有备
乃去师顺岐州人也 闰月庚子吐蕃赞普与
突骑施苏禄围安西城安西副大都䕶赵頥贞击
破之 王君𡙟帅精骑邀吐蕃使者于肃州还至
甘州南巩笔驿回纥司马䕶输伏兵突起杀君𡙟
辛巳以左金吾卫大将军信安王祎为朔方节度
等副大使祎恪之孙也以朔方节度使萧嵩为河
西节度等副大使时王君㚟新败河陇震骇嵩引
刑部员外郎裴宽为判官与君𡙟判官牛仙客俱
掌军政人心浸安宽漼之从弟也仙客本鹑觚小
吏以才干军功累迁至河西节度判官为君𡙟腹
心嵩又奏以建康军使河北张守珪为瓜州刺史
帅馀众筑故城板干裁立吐蕃猝至城中相顾失
色莫有斗志守珪曰彼众我寡又疮痍之馀不可
以矢刃相持当以奇计取胜乃于城上置酒作乐
虏疑其有备不敢攻而退守珪纵兵击之虏败走
守珪乃修复城市收合流散皆复旧业朝廷嘉其
功以瓜州为都督府以守珪为都督悉诺逻威名
甚盛萧嵩纵反间于吐蕃云与中国通谋赞普召
而诛之吐蕃由是少衰 冬十二月戊寅制以
吐蕃为边患令陇右道及诸军团兵五万六千人
河西道及诸军团兵四万人又征关中兵万人集
临洮朔方兵二万人集会州防秋至冬初无冦而
罢伺虏入冦互出兵腹背击之
十六年秋七月吐蕃大将悉末朗冦瓜州都督张
守珪击走之乙巳河西节度使萧嵩陇右节度使
张忠亮大破吐蕃于渇波谷忠亮追之抜其大莫
门城擒获甚众焚其骆驼桥而还 八月辛卯
右金吾将军杜宾客破吐蕃于祁连城下时吐蕃
复入冦萧嵩遣宾客将彊弩四千击之战自辰至
暮吐蕃大溃获其大将一人虏散走投山哭声四
合
十七年春三月瓜州都督张守珪沙州刺史贾思
顺击吐蕃大同军大破之 甲寅朔方节度使
信安王祎攻吐蕃石堡城抜之初吐蕃䧟石堡城
留兵据之侵扰河右上命祎与河西陇右同议攻
取诸将咸以为石堡据险而道远攻之不克将无
以自还且宜按兵观舋祎不听引兵深入急攻抜
之仍分兵据守要害令虏不得前自是可龙诸军
游奕拓境千馀里上闻大恱更命石堡城曰振武
军
十八年夏五月吐蕃遣使致书于境上求和
秋九月吐蕃兵数败而惧乃求和亲忠王友皇甫
惟明因奏事从容言和亲之利上曰赞普尝遗吾
书悖慢此何可舍对曰赞普当开元之初年尚㓜
稺安能为此书殆边将诈为之欲以激怒陛下耳
夫边境有事则将吏得以因縁盗匿官物妄述功
以取勲爵此皆奸臣之利非国家之福也兵连
不解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由兹困敝陛下诚命一
使往视公主因与赞普靣相约结使之稽颡称臣
永息边患岂非御夷狄之长䇿乎上恱命惟明与
内侍张元方使于吐蕃赞普大喜悉出贞观以来
所得敇书以示惟明冬十月遣其大臣论名悉猎
随惟明入贡表称甥世尚公主义同一家中间张
玄表等先兴兵寇钞遂使二境交恶甥深识尊卑
安敢失礼正为边将交构致获罪于舅屡遣使者
入朝皆为边将所遏今蒙远降使臣来视公主甥
不胜喜荷傥使复修旧好死无所恨自是吐蕃复
款附
十九年春正月辛未遣鸿胪卿崔琳使于吐蕃琳
神庆之子也吐蕃使者称公主求毛诗春秋礼记
正字于休烈上䟽以为东平王汉之懿亲求史记
诸子汉犹不与况吐蕃国之寇仇今资之以书使
知用兵权略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也事下中书
门下议之裴光庭等奏吐蕃聋昩顽嚚久叛新服
因其有请赐以诗书庶使之渐陶声教化流无外
休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
从书出也上曰善遂与之休烈志宁之玄孙也
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相论尚它硉入见
二十一年春二月丁酉金城公主请立碑于赤岭
以分唐与吐蕃之境许之
突厥叛唐
唐高宗麟徳元年春正月甲子改云中都护府为
单于大都护府以殷王旭轮为单于大都护初李
靖破突厥迁三百帐于云中城阿史徳氏为其长
至是部落渐众阿史徳氏诣阙请如胡法立亲王
为可汗以统之上召见谓曰今之可汗古之单于
也故更为单于都护府而使殷王遥领之
调露元年冬十月单于大都护府突厥阿史徳温
传奉职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
四州酋长皆叛应之众数十万遣鸿胪卿单于大
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左领军卫将军花大智右千
牛卫将军李景嘉等将兵讨之嗣业等先战屡捷
因不设备会大雪突厥夜袭其营嗣业狼狈拔营
走众遂大乱为虏所败死者不可胜数大智景嘉
引步兵且行且战得入单于都护府嗣业减死流
桂州大智景嘉并免官突厥冦定州刺史霍王元
轨命开门偃旗虏疑有伏惧而宵遁州人李嘉运
与虏通谋事上令元轨穷其党与元轨曰彊冦
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驱之使叛也乃独
杀嘉运馀无所问因自劾违制上览表大喜谓使
者曰朕亦悔之向无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
事上多密敕问之壬子遣左金吾卫将军曹怀舜
屯井陉右武卫将军崔献屯龙门以备突厥突厥
扇诱奚契丹侵掠营州都督周道务遣戸曹始平
唐休璟将兵击破之 十一月癸未上宴裴行
俭谓之曰卿有文武兼资今授卿二职乃除礼部
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甲辰以行俭为定襄道
行军大緫管将兵十八万并西军检校丰州都督
程务挺东军幽州都督李文暕緫三十馀万以讨
突厥并受行俭节度务挺名振之子也
永隆元年春三月裴行俭大破突厥于黒山擒其
酋长奉职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
初行俭行至朔川谓其下曰用兵之道抚士贵诚
制敌尚诈前日萧嗣业粮运为突厥所掠士卒冻
馁故败今突厥必复为此谋宜有以诈之乃诈为
粮车三百乘毎车伏壮士五人各持陌刀劲弩以
羸兵数百为之援且伏精兵于险要以待之虏果
至羸兵弃车散走虏驱车就水草解鞍牧马欲取
粮壮士自车中跃出击之虏惊走复为伏兵所邀
杀获殆尽自是粮运行者虏莫敢近军至单于府
北抵暮下营掘堑已周行俭遽命移就高冈诸将
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复动行俭不从趣使移是
夜风雨暴至前所营地水深丈馀诸将惊服问其
故行俭笑曰自今但从我命不必问其所由知也
奉职既就擒馀党走保狼山诏户部尚书崔知悌
驰传诣定㐮宣慰将士且区处馀冦行俭引军还
秋七月突厥馀众围云州代州都督窦怀悊右领
军中郎将程务挺将兵击破之
开耀元年春正月突厥冦原庆等州乙亥遣右卫
将军李知十等将兵屯泾庆二州以备突厥 裴
行俭军既还突厥阿史那伏念复自立为可汗与
阿史德温传连兵为冦癸巳以行俭为定襄道大
緫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为
副将兵讨之 三月曹怀舜与禆将窦义昭将
前军击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徳温传在
累沙北左右才二十骑以下可径往取也怀舜等
信之留老弱于瓠卢泊帅轻锐倍道进至黒沙无
所见人马疲顿乃引兵还会薛延陁部落欲西诣
伏念遇怀舜军因请降怀舜等引兵徐还至长城
北遇温传小战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怀舜义昭
与李文暕及禆将刘敬同四军合为方陈且战且
行经一日伏念乘便风击之军中扰乱怀舜等弃
军走军遂大败死者不可胜数怀舜等收散卒敛
金帛以赂伏念与之约和杀牛为盟伏念北去怀
舜等乃得还夏五月丙戌怀舜免死流岭南
秋闰七月裴行俭军于代州之陉口多纵反间由
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徳温传浸相猜贰伏念留
妻子辎重于金牙山以轻骑袭曹怀舜行俭遣禆
将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务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
念与曹怀舜等约和而还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
辎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细沙行俭又使
副緫管刘敬同程务挺等将单于府兵追蹑之伏
念请执温传以自效然尚犹豫又自恃道远唐兵
必不能至不复设备敬同等军到伏念狼狈不能
整其众遂执温传从间道诣行俭降候骑告以烟
尘涨天而至将士皆震恐行俭曰此乃伏念执温
传来降非他盗也然受降如受敌不可无备乃命
严备遣单于使迎前劳之少选伏念果帅酋长
温传诣军门请罪行俭尽平突厥馀党以伏念温
传归京师 冬十月壬戌裴行俭等献定襄之
俘乙丑改元丙寅斩阿史那伏念阿史徳温传等
五十四人于都市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故降裴
炎疾行俭之功奏言伏念为副将张䖍朂程务挺
所逼又回纥等自碛北南向逼之穷窘而降耳遂
诛之行俭叹曰浑濬争功古今所耻但恐杀降无
复来者因称疾不出
永淳元年突厥馀党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徳元珍
等招集亡散据黒沙城反入冦并州及单于府之
北境杀岚州刺史王徳茂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
州都督薛仁贵将兵击元珍于云州虏问唐大将
为谁应之曰薛仁贵虏曰吾闻仁贵流象州死久
矣何以绐我仁贵免胄示之面虏相顾失色下马
列拜稍稍引去仁贵因奋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
捕虏二万馀人
弘道元年春二月庚午突厥冦定州刺史霍王元
轨击却之乙亥复寇妫州三月庚寅阿史那骨笃
禄阿史徳元珍围单于都护府执司马张行师杀
之遣胜州都督王本立夏州都督李崇义将兵分
道救之 夏五月乙巳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
冦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丰州都督崔智辩将兵邀
之于朝那山北兵败为虏所擒朝议欲废丰州迁
其百姓于灵夏豊州司马唐休璟上言以为豊州
阻河为固居贼冲要自秦汉已来列为郡县土宜
耕牧隋季丧乱迁百姓于宁庆二州致胡虏深侵
以灵夏为边境贞观之末募人实之西北始安今
废之则河滨之地复为贼有灵夏等州人不安业
非国家之利也乃止 六月突厥别部寇掠岚
州偏将杨玄基击走之 冬十一月戊戌以右
武卫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招讨阿史
那骨笃禄等
则天皇后光宅元年秋七月突厥阿史那骨笃禄
等冦朔州 九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为
单于道安抚大使以备突厥
垂拱元年春二月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数冦边
以左玉钤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行军緫
管击之 夏四月癸未突厥冦代州淳于处平
引兵救之至忻州为突厥所败死者五千馀人
二年秋九月突厥入冦左鹰扬卫大将军黒齿常
之拒之至两井遇突厥三千馀人见唐兵皆下马
擐甲常之以二百馀骑冲之皆弃甲走日暮突厥
太至常之令营中然火东南又有火起虏疑有兵
相应遂夜遁
三年春二月丙辰突厥骨笃禄等冦昌平命左鹰
扬大将军黒齿常之帅诸军讨之 秋七月突
厥骨笃禄元珍冦朔州遣燕然道大緫管黒齿常
之击之以右鹰扬大将军李多祚为之副大破突
厥于黄花堆追奔四十馀里突厥皆散走碛北多
祚世为靺鞨酋长以军功得入宿卫黒齿常之每
得赏赐皆分将士有善马为军士所损官属请笞
之常之曰柰何以私马笞官兵乎卒不问 冬
十月庚子右监门卫中郎将㸑宝璧与突厥骨笃
禄元珍战全军皆没宝璧轻骑遁归宝璧见黒齿
常之有功表请穷追馀冦诏与常之计议遥为声
援宝璧欲専其功不待常之引精兵万三千人先
行出塞二千馀里掩击其部落既至又先遣人告
之使得严备与战遂败太后诛宝璧改骨笃禄曰
不卒禄
永昌元年夏五月己巳以僧怀义为新平军大緫
管北讨突厥行至紫河不见虏于单于台刻石纪
功而还 秋九月壬子以僧怀义为新平道行
军大緫管将兵二十万以讨突厥骨笃禄
延载元年春正月突厥可汗骨笃禄卒其子㓜弟
默啜自立为可汗腊月甲戌默啜寇灵州 二
月庚午以僧怀义为代北道行军大緫管以讨默
啜 三月甲申以凤阁舍人苏味道为凤阁侍
郎同平章事李昭徳检校内史更以僧怀义为朔
方道行军大緫管以李昭德为长史苏味道为司
马帅契苾明曹仁师沙吒忠义等十八将军以讨
默啜未行虏退而止昭徳尝与怀义议事失其旨
怀义挞之昭德惶惧请罪
天册万岁元年正月丙午以王孝杰为朔方道行
军緫管击突厥 冬十月突厥默啜遣使请降
太后喜册授左卫大将军归国公
万岁通天元年秋九月丁巳突厥冦凉州执都督
许钦明钦明绍之曽孙也时出按部突厥数万奄
至城下钦明拒战为所虏突厥默啜请为太后子
并为其女求昏悉归河西降戸帅其部众为国讨
契丹太后遣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左卫郎将摄
司宾卿田归道册授默啜左卫大将军迁善可汗
知微立徳之孙归道仁会之子也冬十月辛卯契
丹李尽忠卒孙万荣代领其众突厥默啜乘间袭
松漠虏尽忠万荣妻子而去太后进拜默啜为颉
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神功元年春正月突厥默啜冦灵州以许钦明自
随钦明至城下大呼求美醤梁米及墨意欲城中
选良将引精兵夜袭虏营而城中无谕其意者
癸亥突厥默啜寇胜州平狄军副使安道买击破
之 三月阎知微田归道同使突厥册默啜为
可汗知微中道遇默啜使者辄与之绯袍银帯且
上言虏使至都宜大为供张归道上言突厥背诞
积年今方悔过宜待圣恩宽宥今知微擅与之袍
帯使朝廷无以复加宜令反初服以俟朝恩又小
虏使臣不足大为供张太后然之知微见默啜舞
蹈吮其靴鼻归道长揖不拜默啜囚归道将杀之
归道辞色不挠责其无厌为陈祸福阿波达于元
珍曰大国使者不可杀也默啜怒稍解但拘留不
遣初咸亨中突厥有降者皆处之豊胜灵夏朔代
六州至是默啜求六州降户及单于都护府之地
并榖种缯帛农噐鐡太后不许默啜怒言辞悖慢
姚璹杨再思以契丹未平请依默啜所求给之麟
台少监知凤阁侍郎赞皇李峤曰戎狄贪而无信
此所谓借冦兵资盗粮也不如治兵以备之璹再
思固请与之乃悉驱六州降戸数千帐以与默啜
并给谷种四万斛杂彩五万段农噐三千事鐡数
万斤并许其昏默啜由是益彊田归道始得还与
阎知微争论于太后前归道以为默啜必负约不
可恃和亲宜为之备知微以为和亲必可保
冬闰十月甲寅以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
同平章事仁杰上䟽以为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
略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
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记声
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诗人矜薄
伐于太原美化行于江汉则三代之远裔皆国家
之域中也若乃用武荒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
以争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増赋获其土不可耕
织茍求冠帯远夷之称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
皇汉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业也始皇穷兵
极武务求广地死者如麻致天下溃叛汉武征伐
四夷百姓困穷盗贼蜂起末年悔悟息征罢役故
能为天所祐近者国家频岁出师所费滋广西戍
四镇东戍安东调发日加百姓虚弊今关东饥馑
蜀汉逃亡江淮已南徴求不息人不复业相率为
盗本根一揺忧患不浅其所以然者皆以争蛮貊
不毛之地乖子养苍生之道也昔汉元纳贾捐之
之谋而罢朱崖郡宣帝用魏相之䇿而弃车师之
田岂不欲慕尚虚名盖惮劳人力也近贞观年中
克平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者盖以夷
狄叛则伐之降则抚之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
劳人之役此近日之令典经边之故事也窃谓宜
立阿史那斛瑟罗为可汗委之四镇继高氏绝国
使守安东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使夷狄
无侵侮之患则可矣何必穷其窟穴与蝼蚁校长
短哉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远斥候聚资粮待其自
致然后击之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
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冦无所得自然贼深入则
有颠踬之虑浅入必无虏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
二虏不撃而服矣事虽不行识者是之
圣历元年夏六月甲午命淮阳王武延秀入突厥
纳默啜女为妃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摄春官尚
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摄司宾卿赍金帛巨亿以
送之延秀承嗣之子也凤阁舍人襄阳张柬之諌
曰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者由是忤旨出
为合州刺史 秋八月戊子武延秀至黒沙南
庭突厥默啜谓阎知微等曰我欲以女嫁李氏安
用武氏儿邪此岂天子之子乎我突厥世受李氏
恩闻李氏尽灭唯两儿在我今将兵辅立之乃拘
延秀于别所以知微为南面可汗言欲使之主唐
民也遂发兵袭静难平狄清夷等军静难军使慕
容玄崱以兵五千降之虏势大振进冦妫檀等州
前从阎知微入突厥者默啜皆赐之五品三品之
服太后悉夺之默啜移书数朝廷曰与我蒸榖种
种之不生一也金银噐皆行滥非真物二也我与
使者绯紫皆夺之三也缯帛皆踈恶四也我可汗
女当嫁天子儿武氏小姓门戸不敌罔冒为昏五
也我为此起兵欲取河北耳监察御史裴怀古从
阎知微入突厥默啜欲官之不受囚将杀之逃归
抵晋阳形容羸瘁突骑噪聚以为间谍欲取其首
以求功有果毅尝为人所枉怀古按直之大呼曰
裴御史也救之得全至都引见迁祠部贠外郎时
诸州闻突厥入寇方秋争发民修城卫州刺史太
平敬晖谓僚属曰吾闻金汤非粟不守柰何舍收
获而事城郭乎悉罢之使归田百姓大恱 以司
属卿武重规为天兵中道大緫管右武卫将军沙
吒忠义为天兵西道緫管幽州都督下邽张仁愿
为天兵东道緫管将兵三十万以讨突厥默啜又
以左羽林卫大将军阎敬容为天兵西道后军緫
管将兵十五万为后援癸丑默啜冦飞狐乙卯䧟
定州杀刺史孙彦高及吏民数千人 九月改
突厥默啜为斩啜默啜使阎知微招谕赵州知微
与虏连手蹋万岁乐于城下将军陈令英在城上
谓曰尚书位任非轻乃为虏蹋歌独无惭乎知微
微吟曰不得已万岁乐戊辰默啜围赵州长史唐
般若翻城应之刺史高叡与妻秦氏仰药诈死虏
舆之诣默啜默啜以金师子帯紫袍示之曰降则
拜官不降则死叡顾其妻妻曰酬报国恩正在今
日遂俱闭目不言经再宿虏知不可屈乃杀之虏
退唐般若族诛赠叡冬官尚书谥曰节叡颎之孙
也 甲戌命太子为河北道元帅以讨突厥先是
募人月馀不满千人及闻太子为帅应募者云集
未㡬数盈五万戊寅以狄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副
元帅右丞宋玄爽为长史右台中丞崔献为司马
左台中丞吉顼为监军使时太子不行命仁杰知
元帅事太后亲送之 癸未突厥默啜尽杀所掠
赵定等州男女万馀人自五回道去所过杀掠不
可胜纪沙吒忠义等但引兵蹑之不敢逼狄仁杰
将兵一万追之无所及默啜还漠北拥兵四十万
据地万里西北诸夷皆附之甚有轻中国之心
冬十月癸卯以狄仁杰为河北道安抚大使时河
北人为突厥所驱逼者虏退惧诛往往亡匿仁杰
上䟽以为朝廷议者皆罪契丹突厥所胁从之人
言其迹虽不同心则无别诚以山东近縁军机调
发伤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重以官典侵渔因事
而起枷杖之下痛切肌肤事迫情危不循礼义愁
苦之地不乐其生有利则归且图賖死此乃君子
之愧辱小人之常行也又诸城入伪或待天兵将
士求功皆云攻得臣忧滥赏亦恐非辜以经与贼
同是为恶地至有污辱妻子劫掠货财兵士信知
不仁簪笏未能以免乃是贼平之后为恶更深且
贼务招𢹂秋毫不犯今之归正即是平人翻被破
伤岂不悲痛夫人犹水也壅之则为泉䟽之则为
川通塞随流岂有常性今负罪之伍必不在家露
宿草行濳窜山泽赦之则出不赦则狂山东群盗
縁兹聚结臣以边尘暂起不足为忧中土不安此
为大事罪之则众情恐惧恕之则反侧自安伏愿
曲赦河北诸州一无所问制从之仁杰于是抚慰
百姓得突厥所驱掠者悉𨔛还本贯散粮运以赈
贫乏修邮驿以济旋师恐诸将及使者妄求供顿
乃自食䟽粝禁其下无得侵扰百姓犯者必斩河
北遂安 突厥默啜离赵州乃纵阎知微使还太
后命磔于天津桥南使百官共射之既乃呙其肉
锉其骨夷其三族踈亲有先未相识而同死者褒
公段瓒志玄之子也先没于突厥突厥在赵州瓒
邀杨齐庄与之俱逃齐庄畏怯不敢发瓒先归太
后赏之齐庄寻至敕河内王武懿宗鞫之懿宗以
为齐庄意怀犹豫遂与阎知微同诛既射之如猬
气殜殜未死乃决其腹割心投于地犹趌趌然跃
不止擢田归道为夏官侍郎甚见亲委
二年腊月河南北置武骑团以备突厥 春二
月壬辰以魏元忠检校并州长史充天兵军大緫
管以备突厥 是岁突厥默啜立其弟咄悉匐为
左厢察骨笃禄子默矩为右厢察各主兵二万馀
人其子匐俱为小可汗位在两察上主处木昆等
十姓兵四万馀人又号为拓西可汗
久视元年冬十月辛亥以魏元忠为萧关道大緫
管以备突厥 十二月甲寅突厥掠陇右诸监
马万馀匹而去
长安元年夏五月以魏元忠为灵武道行军大緫
管以备突厥 秋八月突厥默啜冦边命安北
大都䕶相王为天兵道元帅统诸军击之未行而
虏退
二年春正月突厥冦盐夏二州三月庚寅突厥破
石岭冦并州以雍州长史薛季昶摄右台大夫充
山东防御军大使沧瀛幽易恒定等州诸军皆受
季昶节度夏四月以幽州刺史张仁愿専知幽平
妫檀防御仍与季昶相知以拒突厥 秋七月
甲午突厥寇代州 九月壬申突厥寇忻州
三年夏六月辛酉突厥默啜遣其臣莫贺干来请
以女妻皇太子之子 冬十一月己丑突厥遣
使谢许昏丙申宴于宿羽台太子预焉
四年突厥默啜既和亲秋八月戊寅始遣淮阳王
武延秀还
中宗神龙元年夏六月壬子以左骁卫大将军裴
思说充灵武军大緫管以备突厥
二年冬十二月己卯突厥默啜冦鸣沙灵武军大
緫管沙吒忠义与战军败死者六千馀人丁巳突
厥进寇原会等州掠陇右牧马万馀匹而去免忠
义官
景龙元年春正月庚戌制以突厥默啜冦边命内
外官各进平突厥之䇿右补阙卢俌上䟽以为郤
縠恱礼乐敦诗书为晋元帅杜预射不穿札建平
吴之勲是知中权制谋不取一夫之勇如沙吒忠
义骁将之材本不足以当大任又鸣沙之役主将
先逃宜正邦宪赏罚既明敌无不服又边州刺史
宜精择其人使之蒐卒乘积资粮来则御之去则
备之去岁四方旱灾未易兴师当理内以及外绥
近以来远俟仓廪实士卒练然后大举以讨之上
善之 夏五月戊戌以右屯卫大将军张仁愿
为朔方道大总管以备突厥 冬十月丁丑命
左屯卫将军张仁愿充朔方道大緫管以击突厥
比至虏已退追击大破之
二年春三月丙辰朔方道大緫管张仁愿筑三受
降城于河上初朔方军与突厥以河为境河北有
拂云祠突厥将入寇必先诣祠祈祷牧马料兵而
后度河时默啜悉众西击突骑施仁愿请乘虚夺
取漠南地于河北筑三受降城首尾相应以绝其
南寇之路太子少师唐休璟以为两汉以来皆北
阻大河今筑城寇境恐劳人费功终为虏有仁愿
固请不已上竟从之仁愿表留岁满镇兵以助其
功咸阳兵二百馀人逃归仁愿悉擒之斩于城下
军中股栗六旬而成以拂云祠为中城距东西两
城各四百馀里皆据津要拓地三百馀里于牛头
朝那山北置𤇺候千八百所以左玉铃卫将军论
弓仁为朔方军前锋游奕使戍诺真水为逻卫自
是突厥不敢度山畋牧朔方无复冦掠减镇兵数
万人仁愿建三城不置壅门及备守之具或问之
仁愿曰兵贵进取不利退守冦至此当并力出战
回首望城者犹应斩之安用守备生其退恧之心
也其后常元楷为朔方军緫管始筑壅门人以是
重仁愿而轻元楷
睿宗景云二年春正月癸丑突厥可汗默啜遣使
请和许之 三月以宋王成噐女为金山公主
许嫁突厥默啜 御史中丞和逢尧摄鸿胪卿使
于突厥说默啜曰处密坚昆闻可汗结昏于唐皆
当归附可汗何不袭唐冠帯使诸胡知之岂不美
哉默啜许诺明日朴头衣紫衫南面再拜称臣遣
其子杨我支及国相随逄尧入朝十一月戊寅至
京师逄尧以奉使功迁水部侍郎
玄宗先天元年春正月乙未上御安福门宴突厥
杨我支以金山公主示之既而会上传位昏竟不
成
开元元年秋八月丙辰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
我支来求昏丁巳许以蜀王女南和县主妻之
二年春二月乙未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
勒及妹夫火抜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
䕶府都䕶郭䖍瓘击败之同俄单骑逼城下䖍瓘
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
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闰月突厥石阿
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癸未与其妻来奔以为右
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复遣使求昏自称干
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
禄可汗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
逻禄等部落诣凉州降 冬十月己巳突厥可
汗默啜又遣使求昏上许以来岁迎公主 突厥
十姓胡禄屋等诸部诣北庭请降命都䕶郭䖍瓘
抚存之 十一月丙申遣左散骑常侍解琬诣
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随便宜区处
三年春正月突厥十姓降者前后万馀帐高丽莫
离支文简十姓之婿也二月与𨁂跌都督思奉等
亦自突厥帅众来降制皆以河南地处之 三
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
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
大緫管赤水等军并受节度居凉州左卫大将军
郭䖍瓘为朔川镇大緫管和戎等军并受节度居
并州勒兵以备默啜默啜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
䑕尼施等屡破之敕北庭都䕶汤嘉恵左散骑常
侍解琬等发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与葛逻
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大緫管阿史那献互
相庆援 秋七月壬戌以凉州大緫管薛讷为
朔方道行军大緫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
宾客副之以讨突厥
四年夏六月癸酉拔曵固斩突厥可汗默啜首来
献时默啜北击拔曵固大破之于独乐水恃胜轻
归不复设僃遇拔曵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
斩之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奉使在突厥颉质略
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于广街抜曵固回
纥同罗霫仆固五部皆来降置于大武军北默啜
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及默
啜诸子亲信略尽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毗
伽可汗国人谓之小杀毗伽以国固让阙特勒阙
特勒不受乃以为左贤王専典兵马 秋八月
突厥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曵固等诸部皆内附突
骑施苏禄复自立为可汗突厥部落多离散毗伽
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时牙官暾欲谷以为谋主暾
欲谷年七十馀多智略国人信服之突厥降戸处
河曲者闻毗伽立多复叛归之并州长史王晙上
言此属徒以其国丧乱故相帅来降若彼安宁必
复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属桀黠实难制御往往不
受军州约束兴兵剽掠闻其逃者已多与虏声问
往来通传委曲乃是畜养此属使为间谍日月滋
久奸诈逾深窥伺边隙将成大患虏骑南牧必为
内应来逼军州表里受敌虽有韩彭不能取胜矣
愿以秋冬之交大集兵众谕以利害给其资粮徙
之内地二十年外渐变旧俗皆成劲兵虽一时暂
劳然永久安靖比者守边将吏及出境使人多为
䛕辞皆非事实或云北虏破灭或云降戸妥帖皆
欲自衒其功非能尽忠徇国愿察斯利口勿忘远
虑议者必曰国家曏时已尝寘降戸于河曲皆获
安宁今何所疑此则事同时异不可不察曏者颉
利既亡降者无复异心故得久安无变今北虏尚
存此属或畏其威或怀其恵或其亲属岂乐南来
校之彼时固不侔矣以臣愚虑徙之内地上也多
屯士马大为之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次也正如
今日下也愿审兹三策择利而行纵使因徙逃亡
得者皆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变䟽奏未报
降戸𨁂跌思泰阿悉烂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
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济
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破之斩获三千级先是单
于副都护张知运悉收降戸兵仗令度河而南降
戸怨怒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戸诉无弓矢
不得射猎晦悉还之降戸得之遂叛张知运不设
备与之战于青刚岭为虏所擒欲送突厥至绥州
境将军郭知运以朔方兵邀击之大破其众于黒
山呼延谷虏释张知运而去上以张知运丧师斩
之以徇毗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为寇暾欲
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
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
毗伽又欲筑城并立寺观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
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与为敌者正
以随逐水草居处无常射猎为业人皆习武彊则
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若
筑城而居变更旧俗一朝失利必为所灭释老之
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事胜之术不可崇也毗伽乃
止
六年春正月辛丑突厥毗伽可汗来请和许之
八年夏六月突厥降戸仆固都督勺磨及𨁂跌部
落散居受降城侧朔方大使王晙言其阴引突厥
谋䧟军城密奏请诛之诱勺磨等宴于受降城伏
兵悉杀之河曲降戸殆尽抜曵固同罗诸部在大
同横野军之侧者闻之皆忷惧秋并州长史天兵
节度大使张说引二十骑持节即其部落慰抚之
因宿其帐下副使李宪以虏情难信驰书止之说
复书曰吾肉非黄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马必不畏
刺士见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拔曵固同罗由
是遂安 冬十一月辛未突厥寇甘凉等州败
河西节度使杨敬述掠契苾部落而去先是朔方大
緫管王晙奏请西发拔悉密东发奚契丹期以今
秋掩毗伽牙帐于稽落水上毗伽闻之大惧暾欲
谷曰不足畏也拔悉密在北庭与奚契丹相去绝
远势不相及朔方兵计亦不能来此必若能来俟
其垂至徙牙帐北行三日唐兵食尽自去矣且拔
悉密轻而好利得王晙之约必喜而先至晙与张
嘉贞不相恱奏请多不相应必不敢出兵晙兵不
出拔悉密独至击而取之势甚易耳既而拔悉密
果发兵逼突厥牙帐而朔方及奚契丹兵不至拔
悉密惧引退毗伽欲击之暾欲谷曰此属去家千
里将死战未可击也不如以兵蹑之去北庭二百
里暾欲谷分兵间道先围北庭因纵兵击拔悉密
大破之拔悉密众溃走趋北庭不得入尽为突厥
所虏暾欲谷引兵还出赤亭掠凉州羊马杨敬述
遣禆将卢公利判官元澄将兵邀击之暾欲谷谓
其众曰吾乘胜而来敬述出兵破之必矣公利等
至删丹与暾欲谷遇唐兵大败公利澄脱身走毗
伽由是大振尽有默啜之众
九年春二月丙戌突厥毗伽复使来求和上赐书
谕以曩昔国家与突厥和亲华夷安逸甲兵休息
国家买突厥羊马突厥受国家缯帛彼此丰给自
数十年来不复如旧正由默啜无信口和心叛数
出盗兵寇抄边鄙人怨神怒陨身丧元吉凶之验
皆可汗所见今复蹈前迹掩袭甘凉随遣使人更
来求好国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来情不追
往咎可汗果有诚心则共保遐福不然无烦使者
徒尔往来若其侵边亦有以待可汗其审图之
十二年秋七月突厥可汗遣其臣哥解颉利发来
求昏 八月丙申突厥哥解颉利发还其国以
其使者轻礼数不备未许昏
十三年张说以大驾东巡恐突厥乘间入寇议加
兵守边夏四月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之光庭曰
封禅者告成功也今将升中千天而戎狄是惧非
所以昭盛德也说曰然则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
中突厥为大比屡求和亲而朝廷羁縻未决许也
今遣一使徴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
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皆来可以偃旗卧鼓高枕
有馀矣说曰善说所不及即奏行之光庭行俭之
子也上遣中书直省袁振摄鸿胪卿谕旨于突厥
小杀与阙特勒暾谷欲环坐帐中置酒谓振曰吐
蕃狗种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前后
求昏独不许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
女今岂问真伪但屡请不获愧见诸蕃耳振许为
之奏请小杀乃遣其大臣阿史徳颉利发入贡因
扈从东巡 冬十二月突厥颉利发辞归上厚
赐而遣之竟不许昏
十四年夏四月辛丑于定恒莫易沧五州置军以
备突厥
十五年秋九月丙戌突厥毗伽可汗遣其大臣梅
录啜入贡吐蕃之冦瓜州也遗毗伽书欲与之俱
入冦毗伽并献其书上嘉之听于西受降城为互
市每岁赍缣帛数十万匹就市戎马以助军旅且
为监牧之种由是国马益壮焉
十九年春三月突厥左贤王阙特勒卒赐书吊之
二十二年冬十二月突厥毗伽可汗为其大臣梅
录啜所毒未死讨诛梅录啜及其族党既卒子伊
然可汗立寻卒弟登利可汗立庚戌来告丧
二十九年秋七月丙寅突厥遣使来告登利可汗
之丧初登利从叔二人分典兵马号左右杀登利
患两杀之专与其母谋诱右杀斩之自将其众左
杀判阙特勒勒兵攻登利杀之立毗伽可汗之子
为可汗俄为骨咄叶䕶所杀更立其弟寻又杀之
骨咄叶䕶自立为可汗上以突厥内乱癸酉命左
羽林将军孙老奴招谕回纥葛逻禄拔悉密等部
落
天宝元年秋八月突厥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
共攻骨咄叶护杀之推拔悉密酋长为颉跌伊施
可汗回纥葛逻禄自为左右叶䕶突厥馀众共立
判阙特勒之子为乌苏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腊哆
为西杀上遣使谕乌苏令内附乌苏不从朔方节
度使王忠嗣盛兵碛口以威之乌苏惧请降而迁
延不至忠嗣知其诈乃遣使说拔悉密回纥葛逻
禄使攻之乌苏遁去忠嗣因出兵击之取其右厢
以归丁亥突厥西叶䕶阿布思及西杀葛腊哆默
啜之孙勃徳支伊然小妻毗伽登利之女帅部众
千馀帐相次来降突厥遂微九月辛亥上御花萼
楼宴突厥降者赏赐甚厚
三载秋八月拔悉密攻斩突厥乌苏可汗传首京
师国人立其弟鹘陇匐白眉特勒是为白眉可汗
于是突厥大乱敕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出兵乘之
至萨河内山破其左厢阿波连干等十一部右厢
未下会回纥葛逻禄共攻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
杀之回纥骨力裴罗自立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
遣使言状上册拜裴罗为怀仁可汗于是怀仁南
据突厥故地立牙帐于乌徳犍山旧统药逻葛等
九姓其后又并拔悉密葛逻禄凡十一部各置都
督毎战则以二客部为先
四载春正月回纥怀仁可汗击突厥白眉可汗杀
之传首京师突厥毗伽可敦帅众来降于是北边
晏然烽燧无警矣
唐平奚契丹
唐太宗贞观二年夏四月丙申契丹酋长帅其部
落来降
四年突厥既亡营州都督薛万淑遣契丹酋长贪
没折说谕东北诸夷奚霫室韦等十馀部皆内附
万淑万均之兄也
二十二年夏四月己未契丹辱纥主曲据帅众内
附以其地置玄州以曲据为刺史隶营州都督府
冬十一月庚子契丹帅窋哥奚帅可度者并帅所
部内属以契丹部为松漠府以窋哥为都督又以
其别帅达稽等部为峭落等九州各以其辱纥主
为刺史以奚部为饶乐府以可度者为都督又以
其别帅阿会等部为弱水等五州亦各以其辱纥
主为刺史辛丑置东夷校尉官于营州
高宗显庆五年夏四月戊辰以定襄都督阿史德
枢宾左武候将军延陁梯真居延州都督李合珠
并为冷岍道行军緫管各将所部兵以讨叛奚仍
命尚书右丞崔馀庆充使緫护三部兵奚寻遣使
降更以枢宾等为沙砖道行军緫管以讨契丹擒
契丹松漠都督河卜固送东都
则天皇后万岁通天元年夏五月壬子营州契丹
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史孙万荣举兵反攻
䧟营州杀都督赵文翙尽忠万荣之妹夫也皆居
于营州城侧文翙刚愎契丹饥不加赈给视酋长
如奴仆故二人怒而反乙丑遣左鹰扬卫将军曹
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
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讨之秋七月
辛亥以春官尚书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
使姚璹副之以备契丹改李尽忠为李尽灭孙万
荣为孙万斩尽忠寻自称无上可汗据营州以万
荣为前锋略地所向皆下旬日兵至数万进围檀
州清边前军副总军张九节击却之八月丁酉曹
仁师张玄遇麻仁节与契丹战于硖石谷唐兵大
败先是契丹破营州获唐俘数百囚之地牢闻唐
兵将至使守牢霫绐之曰吾辈家属饥寒不能自
存唯俟官军至即降耳既而契丹引出其俘饲以
糠粥慰劳之曰吾养汝则无食杀汝又不忍今纵
汝去遂释之俘至幽州具言其状诸军闻之争欲
先入至黄麞谷虏又遣老弱迎降故遗老牛痩马
于道侧仁师等三军弃步卒将骑兵轻进契丹设
伏横击之飞索以𦈖玄遇仁节获之将卒死者塡
山谷鲜有脱者契丹得军印诈为牒令玄遇等署
之牒总管燕匪石宗怀昌等云官军已破贼若至
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勲匪石等得牒昼夜兼行
不遑寝食以赴之士马疲弊契丹伏兵于中道邀
之全军皆没九月制天下系囚及士庶家奴骁勇
者官偿其直发以击契丹初令山东近边诸州置
武骑团兵以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冝为右武威
卫大将军充清边道行军大緫管以讨契丹右拾
遗陈子昻为攸宜府参谋上䟽曰恩制免天下罪
人及募诸色奴充兵讨击契丹此乃捷急之计非
天子之兵且比来刑狱久清罪人全少奴多怯弱
不惯征行纵其募集未足可用况当今天下忠臣
勇士万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诛何劳免
罪贱奴损国大体臣恐此䇿不可威示天下 凉
州都督许钦明之兄钦寂为龙山军讨击使与契
丹战于崇州军败被擒虏将围安东令钦寂说其
属城未下者安东都䕶裴玄珪在城中钦寂谓曰
狂贼天殃灭在朝夕公但励兵谨守以全忠节虏
杀之 突厥默啜请为太子为国讨契丹册授默
啜左卫将军冬十月辛卯契丹李尽忠卒孙万荣
代领其众突厥默啜乘间袭松漠虏尽忠万荣妻
子而去万荣收合馀众军势复振遣别帅骆务整
河阿小为前锋攻䧟冀州杀刺史陆宝积屠吏民
数千人又攻瀛州河北震动制起彭泽令狄仁杰
为魏州刺史前刺史独孤思庄畏契丹猝至悉驱
百姓入城缮修守备仁杰至悉遣还农曰贼犹在
远何烦如是万一贼来吾自当之百姓大恱时契
丹入寇军书塡委夏官郎中硖石姚元崇剖析如
流皆有条理太后奇之擢为夏官侍郎
神功元年春三月戊申清边道緫管王孝杰苏宏
晖等将兵十七万与孙万荣战于束硖石谷唐兵
大败孝杰死之孝杰遇契丹帅精兵为前锋力战
契丹引退孝杰追之行背悬崖契丹回兵薄之宏
晖先遁孝杰坠崖死将士死亡殆尽管记洛阳张
说驰奏其事太后赠孝杰官爵遣使斩宏晖以徇
使者未至宏晖以立功得免武攸宜军渔阳闻孝
杰等败没军中震恐不敢进契丹乘胜寇幽州攻
䧟城邑剽掠吏民攸宜遣将击之不克 夏四
月癸未以右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为神兵道行
军大緫管与右豹韬卫将军何迦密将兵击契丹
五月癸卯又以娄师徳为清边道副大緫管右武
威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前军緫管将兵二十万击
契丹 六月武懿宗军至赵州闻契丹将骆务
整数千骑将至冀州懿宗惧欲南遁或曰虏无辎
重以抄掠为资若按兵拒守势必离散从而击之
可有大功懿宗不从退据相州委弃军资噐仗甚
众契丹遂屠赵州甲午孙万荣为奴所杀万荣之
破王孝杰也于柳城西北四百里依险筑城留其
老弱妇女所获噐仗资财使妹夫乙冤羽守之引
精兵寇幽州恐突厥默啜袭其后遣五人至黒沙
语默啜曰我已破王孝杰百万之众唐人破胆请
与可汗乘胜共取幽州三人先至默啜喜赐以绯
袍二人后至默啜怒其稽缓将杀之二人曰请一
言而死默啜问其故二人以契丹之情告默啜乃
杀前三人而赐二人绯使为乡导发兵取契丹新
城杀所获凉州都督许钦明以祭天围新城三日
克之尽俘以归使乙𡨚羽驰报万荣时万荣方与
唐兵相持军中闻之忷惧奚人叛万荣神兵道緫
管杨玄基击其前奚兵击其后获其将何阿小万
荣军大溃帅轻骑数千东走前军緫管张九节遣
兵邀之于道万荣穷蹙与其奴逃至潞水东息于
林下叹曰今欲归唐罪已大归突厥亦死归新罗
亦死将安之乎奴斩其首以降枭之四方馆门其
馀众及奚霫皆降于突厥 辛卯制以契丹初平
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徳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
道安抚河北懿宗所至残酷民有为契丹所胁从
复来归者懿宗皆以为反生刳取其胆先是何阿
小嗜杀人河北人为之语曰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秋七月庚午武攸冝自幽州凯旋武懿宗奏河北
百姓从贼者请尽族之左拾遗王求礼庭折之曰
此属素无武备力不胜贼茍从之以求生岂有叛
国之心懿宗拥彊兵数十万望风退走贼徒滋蔓
又欲移罪于草野诖误之人为臣不忠请先斩懿
宗以谢河北懿宗不能对司刑卿杜景俭亦奏此
皆胁从之人请悉原之太后从之
久视元年 初契丹将李楷固善用𦈖索及骑射
舞槊每䧟陈如鹘入乌群所向披靡黄麞之战张
玄遇麻仁节皆为所𦈖又有骆务整者亦为契丹
将屡败唐兵及孙万荣死二人来降有司责其后
至奏请族之狄仁杰曰楷固等并骁勇绝伦能尽
力于所事必能尽力于我若抚之以德皆为我用
矣奏请赦之所亲皆止之仁杰曰茍利于国岂为
身谋太后用其言赦之又请与之官太后以楷固
为左玉铃卫将军务整为右武威卫将军使将兵
击契丹馀党悉平之 秋七月献俘于含枢殿
太后以楷固为左玉铃卫大将军燕国公赐姓武
氏召公卿合宴举觞属仁杰曰公之力也将赏之
对曰此乃陛下威灵将帅尽力臣何功之有固辞
不受
睿宗景云元年冬十月丁酉以幽州镇守经略节
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节度
使之名自讷始 十二月壬辰奚霫犯塞掠渔
阳雍奴出卢龙塞而去幽州都督薛讷追击之弗
克
玄宗元天元年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幽州二十馀
年吏民安之未尝举兵出塞虏亦不敢犯与燕州
刺史李琎有隙琎毁之于刘幽求幽求荐左羽林
将军孙佺代之三月丁丑以佺为幽州大都督徙
讷为并州长史 夏六月庚申幽州大都督孙
佺与奚酋李大酺战于冷陉全军覆没是时佺帅
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兵二
万骑八千分为三军以袭奚契丹将军乌可利谏
曰道险而天热悬军远袭往必败佺曰薛讷在边
积年竟不能为国家复营州今乘其无备往必有
功使楷洛将骑四千前驱遇奚骑八千楷洛战不
利佺怯懦不敢救引军欲还虏乘之唐兵大败佺
阻山为方陈以自固大酺使谓佺曰朝廷既与我
和亲今大军何为而来佺曰吾奉敕来招慰耳楷
洛不禀节度辄与汝战请斩以谢大酺曰若然国
信安在佺悉敛军中帛得万馀段并紫袍金帯鱼
袋以赠之大酺曰请将军南还勿相惊扰将士惧
无复部伍虏追击之士卒皆溃佺以悌为虏所擒
献于突厥默啜皆杀之楷洛可利脱归 冬十
一月乙酉奚契丹二万骑寇渔阳幽州都督宋璟
闭城不出虏大掠而去
开元二年 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
则天之世都督赵文翙失政奚契丹攻䧟之是后
寄治于幽州东渔阳城或言靺鞨奚霫大欲降唐
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
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并州长史和
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
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群臣姚崇
等多諌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
群臣乃不敢言 秋七月薛讷与左监门卫将
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将兵六万出檀州
击契丹宾客以为士卒盛夏负戈甲赍资粮深入
寇境难以成功讷曰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
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不可失也行至滦水山峡
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后从山上击之唐兵大败死
者什八九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虏中嗤之谓之
薛婆崔宣道将后军闻讷败亦走讷归罪于宣道
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斩之于幽州庚子敕
免讷死削除其官爵独赦杜宾客之罪
四年秋八月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帅所部
来降制以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
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长拜为刺史又以将军
薛泰督军镇抚之大酺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
将军兼饶乐都督失活尽忠之从父弟也 突厥
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曵固等诸部皆内附
五年奚契丹既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复
营州三月庚戌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
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以太子詹事姜师
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庆礼等筑之三旬而毕庆礼
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馀所招安流散数年之间
仓廪充实市邑浸繁 冬十一月丙申契丹王
李失活入朝 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
氏为永乐公主妻之
六年夏五月契丹王李失活卒癸巳以其弟婆固
代之
七年冬十一月壬申契丹王李娑固与公主入朝
八年契丹牙官可突干骁勇得众心李娑固猜畏
欲去之是岁可突干举兵击娑固娑固败奔营州
营州都督许钦澹遣安东都䕶薛泰帅骁勇五百
与奚王李大酺奉娑固以讨之战败娑固李大酺
皆为可突干所杀生擒薛泰营州震恐许钦澹移
军入渝关可突干立娑固从父弟郁干为主遣使
请罪上赦可突干之罪以郁干为松漠都督以李
大酺之弟鲁苏为饶乐都督
十年夏闰五月壬申张说如朔方巡边己丑以馀
姚县主女慕容氏为燕郡公主妻契丹王郁干
十二年契丹王李郁干卒弟吐干袭位
十三年先是契丹王李吐干与可突干复相猜忌
𢹂公主来奔不敢复还更封辽阳王留宿卫可突
干立李尽忠之弟邵固为主车驾东巡邵固诣行
在因从至泰山拜左羽林大将军静折军经略大
使
十四年春正月癸未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为
广化王奚饶乐王李鲁苏为奉诚王以上从甥陈
氏为东华公主妻邵固以成安公主之女韦氏为
东光公主妻鲁苏
十八年 初契丹王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贡同平
章事李元纮不礼焉左丞相张说谓人曰奚契丹
必叛可突干狡而很専其国政久矣人心附之今
失其心必不来矣己酉可突干弑邵固帅其国人
并胁奚众叛降突厥奚王李鲁苏及其妻韦氏邵
固妻陈氏皆来奔制幽州长史赵含章讨之又命
中书舍人裴宽给事中薛侃等于关内河东河南
北分道募勇士六月丙子以单于大都䕶忠王浚
领河北道行军元帅以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
裴伷先副之帅十八总管以讨奚契丹命浚与百
官相见于光顺门张说退谓学士孙逖韦述曰吾
尝观太宗𦘕像雅类忠王此社稷之福也可突干
寇平卢先锋使张掖乌承玼破之于捺禄山
二十年春正月乙卯以朔方节度副大使信安王
祎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将兵击奚契丹壬
申以戸部侍郎裴耀卿为副总管 三月信安
王祎帅裴耀卿及幽州节度使赵含章分道击奚
契丹含章与虏遇虏望风遁去平卢先锋将乌承
玼言于含章曰二虏剧贼也前日遁去非畏我乃
诱我也宜按兵以观其变含章不从与虏战于白
山果大败承玼别引兵出其右击虏破之己巳祎
等大破奚契丹俘斩甚众可突干帅麾下远遁馀
党潜窜山谷奚酋李诗琐高帅五千馀帐来降祎
引兵还赐李诗爵归义王充归义州都督徙其部
落置幽州境内
二十一年春闰三月癸酉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
与契丹战于都山败死时节度使薛楚玉遣英杰
将精骑一万及降奚击契丹屯于榆关之外可突
干引突厥之众来合战奚持两端散走保险唐兵
不利英杰战死馀众六千馀人犹力战不已虏以
英杰首示之竟不降尽为虏所杀楚玉讷之弟也
二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大破
契丹遣使献捷 冬十二月乙巳幽州节度使张
守珪斩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传首时可突干连
年为边患赵含章薛楚玉皆不能讨守珪到官屡
击破之可突干困迫遣使诈降守珪使管记王悔
就抚之悔至其牙帐察契丹上下初无降意但稍
徙营帐近西北密遣人引突厥谋杀悔以叛悔知
之牙官李过折与可突干分典兵马争权不叶悔
说过折使图之过折夜勒兵斩屈烈及可突干尽
诛其党帅馀众来降守珪出师紫蒙川大阅以镇
抚之枭屈烈可突干首于天津之南
二十三年春正月契丹知兵马中郎李过折来献
捷制以过折为北平王检校松漠州都督 是岁
契丹王过折为其臣𣵀礼所杀并其诸子一子刺
干奔安东得免𣵀礼上言过折用刑残虐众情不
安故杀之上赦其罪因以𣵀礼为松漠都督且赐
书责之曰卿之蕃法多无义于君长自昔如此朕
亦知之然过折是卿之王有恶辄杀之为此王者
不亦难乎但恐卿今为王后人亦尔常不自保谁
愿作王亦应防虑后事岂得取快目前突厥寻引
兵东侵奚契丹𣵀礼与奚王李归国共击破之
二十四年张守珪使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
禄山讨奚契丹叛者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
二十五年春二月乙酉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破契
丹于捺禄山
二十八年秋八月甲戌幽州奏破奚契丹
天宝四载安禄山欲以边功市宠数侵掠奚契丹
奚契丹各杀公主以叛禄山讨破之
五载夏四月癸未立奚酋娑固为昭信王契丹酋
楷洛为恭仁王
九载冬十月安禄山屡诱奚契丹为设会饮以莨
菪酒醉而坑之动数千人函其酋长之首以献前
后数四
十载安禄山将三道兵六万以讨契丹以奚骑二
千为乡导过平卢千馀里至土䕶真水遇雨禄山
引兵昼夜兼行三百馀里至契丹牙帐契丹大骇
时久雨弓弩筋胶皆弛大将何思徳言于禄山曰
吾兵虽多远来疲弊实不可用不如按甲息兵以
临之不过三日虏必降禄山怒欲斩之思徳请前
驱效死思徳貌类禄山虏争击杀之以为己得禄
山勇气増倍奚复叛与契丹合夹击唐兵杀伤殆
尽射禄山中鞍折冠簪失屦独与麾下二千骑走
会夜追骑解得入师州归罪于左贤王哥解河东
兵马使鱼承仙而斩之平卢兵马使史思明惧逃
入山谷近二旬収散卒得七百人平卢守将史定
方将精兵二千救禄山契丹引去禄山乃得免至
平卢麾下皆亡不知所出史思明出见禄山禄山
喜起执其手曰吾得汝复何忧思明退谓人曰曏
使早出已与哥解并斩矣契丹围师州禄山使思
明击却之
十一载春三月安禄山发蕃汉步骑二十万击契
丹欲以雪去秋之耻初突厥阿布思来降上厚礼
之赐姓名李献忠累迁朔方节度副使赐爵奉信
王献忠有才略不为安禄山下禄山恨之至是奏
请献忠帅同罗数万骑与俱击契丹献忠恐为禄
山所害白留后张𬀩请奏留不行𬀩不许献忠乃
帅所部大掠仓库叛归漠北禄山遂顿兵不进
十三载夏四月癸巳安禄山奏击奚破之虏其王
李日越
十四载夏四月安禄山奏破奚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