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五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十五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五
江左经略中原
晋成帝咸康五年春三月征西将军𢈔亮欲开复
中原表宣为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司州刺史
镇襄阳又表其弟临川太守怿为监梁雍二州诸
军事梁州刺史镇魏兴西阳太守翼为南蛮校尉
领南郡太守镇江陵皆假节又请解豫州以授征
虏将军毛宝诏以宝监扬州及江西诸军事豫州
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帅精兵万人戍邾城以建
威将军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入沔中称将二
百人下见亮亮素恶称轻狡数称前后罪恶收而
斩之后以魏兴险远命𢈔怿徙屯半洲更以武昌
太守陈嚻为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李松攻汉
巴郡江阳 夏四月执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
太守黄植送建康汉主夀以李弈为镇东将军代
闳守巴郡𢈔亮上䟽言蜀甚弱而胡尚彊欲帅大
众十万移镇石城遣诸军罗布江沔为伐赵之规
帝下其议丞相导请许之太尉鉴议以为资用未
备不可大举太常蔡谟议以为时有否泰道有屈
伸茍不计彊弱而轻动则亡不终日何功之有为
今之计莫若养威以俟时时之可否系胡之彊弱
胡之彊弱繋石虎之能否自石勒举事虎常为瓜
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原所据之地同于魏世勒死
之后虎挟嗣君诛将相内难既平翦削外寇一举
而拔金墉再战而禽石生诛石聦如拾遗取郭权
如振槁四境之内不失尺土以是观之虎为能乎
将不能也论者以胡前攻襄阳不能拔谓之无能
为夫百战百胜之彊而以不拔一城为劣譬诸射
者百发百中而一失可以谓之拙乎且石遇偏师
也平北边将也所争者疆场之土利则进否则
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镇名贤自将大军欲席
卷河南虎必自帅一国之众来决胜负岂得以襄
阳为比哉今征西欲与之战何如石生若欲城守
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苏
峻凡此数者宜详校之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
之战殆不能胜也金墉险固刘曜十万众不能拔
征西之守殆不能胜也又当是时洛阳关中皆举
兵击虎今此三镇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埶
也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莫倍愚所疑也
苏峻之疆不及石虎沔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
能御苏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
稚在谯佃于城北界胡来攻豫置军屯以御其外
榖将熟胡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
火急则烧榖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当是时
胡唯据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
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然此但论征
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虑也自沔以西水
急岸高鱼贯溯流首尾百里若胡无宋襄之义及
我未阵而撃之将如之何今王土与胡水陆异埶
便习不同胡若送死则敌之有馀若弃江远进以
我所短撃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筭也朝议多与谟
同乃诏亮不听移镇 秋八月南昌文成公郄
鉴疾笃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上䟽乞骸骨且曰臣
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
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与田宅
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
心太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谓可以为都督
徐州刺史诏以蔡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辛酉鉴
薨即以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
领徐州刺史假节时左卫将军陈光请伐赵诏遣
光攻夀阳谟上䟽曰夀阳城小而固自夀阳至琅
邪城壁相望一城见攻众城必救又王师在路五
十馀日前驱未至声息久闻贼之邮驿一日千里
河北之骑足以来赴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
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
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若进攻未拔胡
骑猝至惧子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
光所将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
城之下以国之爪士撃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
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
者也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议者以江北有邾城
宜分兵戍之侃毎不荅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
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者正以长江
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
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虏入寇此乃致祸之由
非御寇也且吴时戍此城用三万兵今纵有兵守
之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
资也及𢈔亮镇武昌卒使毛宝樊峻戍邾城赵王
虎恶之以䕫安为大都督帅石鉴石闵李农张貉
李菟等五将军兵五万人寇荆扬北鄙二万骑攻
邾城毛宝求救于𢈔亮亮以城固不时遣兵九月
石闵败𣈆兵于沔阴杀将军蔡怀夔安李农䧟沔
南朱保败𣈆兵于白石杀郑豹等五将军张貉䧟
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走赴江溺死
夔安进据胡亭寇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
郑进皆降于赵安进围石城竟陵太守李阳拒战
破之斩首五千馀级安乃退遂掠汉东拥七千馀
戸迁于幽冀是时𢈔亮犹上䟽欲迁镇石城闻邾
城䧟乃止上表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
复位以辅国将军𢈔怿为豫州刺史监宣城庐江
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芜湖
六年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𢈔亮薨以护军
将军录尚书何充为中书令庚戌以南郡太守𢈔
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
荆州刺史假节代亮镇武昌时人疑翼年少不能
继其兄翼悉心为治戎政严明数年之间公私充
实人皆称其才
八年𢈔翼在武昌数有妖怪欲移镇乐乡征虏长
史王述与𢈔冰笺曰乐乡去武昌千有馀里数万
之众一旦移徙兴立城壁公私劳扰又江州当溯
流数千里供给军府力役增倍且武昌实江东镇
戍之中非但捍御上流而已缓急赴告骏犇不难
若移乐乡远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
岳重将固当居要害之地为内外形埶使窥𨵦之
心不知所向昔秦忌亡胡之䜟卒为刘项之资周
恶檿弧之谣而成褒姒之乱是以达人君子直道
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当择人事之胜理思
社稷之长计耳朝议亦以为然翼乃止 秋
七月已未以何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之
晋陵诸军事领徐州刺史镇京口避诸𢈔也
康帝建元元年𢈔翼为人慷慨喜功名不尚浮华
琅邪内史温彝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风
槩翼与之友善相期以宁济海内翼尝荐温于成
帝曰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
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勲时
杜乂殷浩并才名冠世翼独弗之重也曰此辈宜
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耳浩累辞
徴辟屏居墓所几将七年时人拟之管葛江夏相
谢尚长山令王濛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
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曰深源不
起当如苍生何尚鲲之子也翼请浩为司马诏除
侍中安西军司浩不应翼遗浩书曰王夷甫立名
非真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明徳君子遇会处际宁
可然乎浩犹不起殷羡为长沙相在郡贪残𢈔冰
与翼书属之翼报曰殷君骄豪亦似由有佳儿弟
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较江东之政以妪喣豪彊常
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头仓
米一百万斛皆是豪将辈而直杀仓督监以塞责
山遐为馀姚长为官出豪彊所藏二千戸而众共
驱之令遐不得安席虽皆前宰之惛谬江东事去
寔此之由兄弟不幸横䧟此中自不能㧞足于风
尘之外当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统二十馀郡唯
长沙最恶恶而不黜与杀督监者复何异邪遐简
之子也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遣使东约燕王皝
西约张骏刻期大举朝议多以为难唯𢈔冰意与
之同而温谯王无忌皆赞成之无忌氶之子也
秋七月赵汝南太守戴开帅数千人诣翼降丁巳
下诏议经略中原翼欲悉所部之众北伐表宣
为都督同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梁州刺
史前趣丹水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帅众入临淮
并发所统六州奴及车牛驴马百姓嗟怨八月𢈔
翼欲移镇襄阳恐朝廷不许乃奏云移镇安陆帝
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违诏北行至夏口复
上表请镇襄阳翼时有众四万诏加翼都督征讨
诸军事先是车骑将军杨州刺史𢈔冰屡求出外
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
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继援
征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豫徐州之琅邪诸军
事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政以琅邪内史温
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徴江州刺
史楮裒为卫将军领中书令
二年夏四月征西将军𢈔翼使梁州刺史宣撃
赵将李罴于丹水为罴所败翼贬宣为建威将军
宣惭愤成疾 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长子方之
为义城太守代领宣众又以司马应诞为襄阳太
守参军司马勲为梁州刺史戍西城 中书令禇
裒固辞枢要闰月丁巳以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
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兖州刺史镇金城 秋九
月帝崩穆帝即位以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
持节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惧获讥嫌上䟽固请
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三州杨州之二郡诸军事
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冬十月江州
刺史𢈔冰有疾太后徴冰辅政冰辞十一月庚辰
卒𢈔翼以家国情事留子方之为建武将军戍襄
阳方之年少以参军毛穆之为建武司马以辅之
穆之宝之子也翼还镇夏口诏翼复督江州又领
豫州刺史翼辞豫州复欲移镇乐乡诏不许翼仍
缮修军器大佃积榖以图后举
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诏徴卫将军禇裒欲以为
杨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
说裒曰会稽王令徳雅望国之周公也足下宜以
大政授之裒乃固辞归藩壬戌以会稽王昱为抚
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都亭肃侯𢈔翼疽发
于背表子爰之行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委以后任
司马义阳朱焘为南蛮校尉以千人守巴陵 秋
七月庚午卒 𢈔翼既卒朝议皆以诸𢈔世在西
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请以𢈔爰之代其任何充
曰荆楚国之西门戸口百万北带彊胡西邻劲蜀
地埶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
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
以白靣少年当之哉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干
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𢈔爰之肯避温乎
如令阻兵耻惧不浅充曰温足以制之诸君勿忧
丹杨尹刘惔毎奇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谓会
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
之劝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昱不听又请自行
亦不听庚辰以徐州刺史温为安西将军持节
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䕶南蛮校尉
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刘惔监沔中诸军
事领义成太守代𢈔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
温尝乘雪欲猎先过刘惔惔见其装束甚严谓之
曰老贼欲持此何为温笑曰我不为此卿安得坐
谈乎
二年春二月禇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
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
军杨州刺史和有母丧固辞不起谓所亲曰古人
有释衰绖从王事者以其才足干时故也如和者
正足以亏孝道伤风俗耳识者美之浩亦固辞会
稽王昱与浩书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足下沈识
淹长足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茍遂本怀吾恐天
下之事于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
不异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职
四年夏四月会稽王昱以杨州刺史殷浩有盛名
朝野推服乃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
是与温寖相疑贰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
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羲之为护
军将军以为羽翼羡㽔〈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
以为内外恊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及羡不宜与
温隙浩不从
五年夏六月温闻赵乱出屯安陆遣诸将经营
北方赵杨州刺史王浃举夀春降西中郎将陈逵
进据夀春征北大将军禇裒上表请伐赵即日戒
严直指泗口朝议以裒事任贵重不宜深入宜先
遣偏师裒奏言前已遣前锋督䕶王頥之等径造
彭城后遣督护麋嶷进据下邳今宜速发以成声
埶 秋七月加裒征讨大都督督徐兖青杨豫
五州诸军事裒帅众三万径赴彭城北方士民降
附者日以千计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光禄
大夫蔡谟独谓所亲曰胡灭诚为大庆然恐更贻
朝廷之忧其人曰何谓也谟曰夫能顺天乘时济
群生于艰难者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自馀则
莫若度徳量力观今日之事殆非时贤所及必将
经营分表疲民以逞既而材略踈短不能副心财
殚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忧及朝廷乎鲁郡民五
百馀家相与起兵附晋求援于禇裒裒遣部将王
龛李迈将锐卒三千迎之赵南讨大都督李农帅
骑二万与龛等战于代陂龛等大败皆没于赵八
月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夀春积聚毁城遁还
裒上䟽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
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馀万口渡河欲来归附
会裒已还威埶不接皆不能自㧞死亡略尽 冬
十一月都乡元穆侯禇裒还至京口闻哭声甚多
以问左右对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惭愤发疾
十二月己酉卒以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
兖二州杨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时年二十
八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
六年春正月朝廷闻中原大乱复谋进取己丑以
杨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杨豫徐兖
青五州诸军事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
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蒲健为
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七年 初桓温闻石氏乱上䟽请出师经略中原
事久不报温知朝廷杖殷浩以抗已甚忿之然素
知浩之为人亦不之惮也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
弥年虽有君臣之迹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
不为国家用屡求北伐诏书不听十二月辛未温
拜表辄行帅众四五万顺流而下军于武昌朝廷
大惧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驺虞幡驻温军
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昱曰此属皆自为
计非能保社稷为殿下计也若殷浩去职人情离
骇天子独坐当此之际必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
谁乎又谓浩曰彼若抗表问罪卿为之首事任如
此猜衅已成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
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为陈成败彼必旋师
若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乃当以正义相裁柰何
无故忩忩先自猖獗乎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
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
抚军司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书谕以祸福自
当返斾如其不尔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乃
于坐为昱草书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
远图经略大筭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比兴
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运转之艰古人所难不
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顷所以深用为疑惟在此
耳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噂𠴲想足下亦少
闻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
散如此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暗弱
徳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
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家
国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繋之明徳当先思宁国而
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
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温即上䟽惶恐致
谢回军还镇
八年春正月尚书左丞孔严言于殷浩曰比来众
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当何以镇之愚谓宜明受
任之方韩彭专征伐萧曹守管籥内外之任各有
攸司深思廉蔺屈身之义平勃交欢之谋令穆然
无闲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观顷日降附之徒皆
人靣兽心贪而无亲恐难以义感也浩不从严愉
之从子也浩上䟽请北出许洛诏许之以安西将
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屯夀春谢尚不
能抚慰张遇遇怒据许昌叛使其将上官恩据洛
阳乐弘攻督护戴施于仓垣浩军不能进三月命
荀羡镇淮阴寻加监青州诸军事又领兖州刺史
镇下邳 姚弋仲卒子襄帅众归晋襄单骑渡淮见
谢尚于夀春尚闻其名命去仗卫幅巾待之欢若
平生襄慱学善谈论江东人士皆重之 夏四
月秦以张遇为征东大将军豫州牧六月谢尚姚
襄共攻张遇于许昌秦主健遣丞相东海王雄卫
大将军平昌王菁略地关东帅步骑二万救之丁
亥战于颍水之诫桥尚等大败死者万五千人尚
犇还淮南襄弃辎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后事付
襄殷浩闻尚败退屯夀春 秋七月秦丞相雄
徙张遇及陈颍许洛之民五万馀戸于关中以右
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许昌谢尚降号建威
将军 殷浩之北伐也中军将军王羲之以书止
之不听既而无功复谋再举羲之遗浩书曰今以
区区江左天下寒心固巳久矣力争武功非所当
作自顷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而疲竭根
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遂令天下将有土崩
之埶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哉今军破于外
资竭于内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督
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引咎责躬更
为善治省其赋役与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悬之急
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当董统之任而败
丧至此恐阖朝群贤未有与人分其谤者若犹以
前事为未工故复求之于分外宇宙虽广自容何
所此愚智所不解也又与会稽王昱笺曰为人臣
者谁不愿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难得之运哉顾
力有所不及岂可不权轻重而处之也今虽有可
喜之会内求诸已而所忧乃重于所喜功未可期
遗黎殱尽劳役无时徴求日重以区区吴越经纬
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徳量力不弊不
已此封内所痛心叹悼而莫敢吐诚者也往者不
可諌来者犹可追愿殿下更垂三思先为不可胜
之基须根立埶举谋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
将不止林数而已愿殿下暂废虚远之怀以救倒
悬之急可谓以亡为存转祸为福也不从九月浩
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遁
戍仓垣浩以军兴罢遣太学生徒学校由此遂废
冬十月谢尚遣冠军将军王侠攻许昌克之秦豫
州刺史杨群退屯弘农徴尚为给事中戍石头
九年秋七月张遇叛秦伏诛九月姚襄屯历阳以
燕秦方彊未有北伐之志乃夹淮广兴屯田训厉
将士殷浩在夀春恶其彊盛囚襄诸弟屡遣刺客
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将军魏统卒弟憬代
领部曲浩潜遣憬帅众五千袭之襄斩憬并其众
浩愈恶之使龙骧将军刘启守谯迁襄于梁国蠡
台表授梁国内史魏憬子弟数往来夀春襄益疑
惧遣参军权翼使于浩浩曰身与姚平北共为王
臣休戚同之平北每举动自专甚失辅车之理岂
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绝世拥兵数万而远归晋
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辅明哲故也今将军轻信谗
慝之言与平北有隙愚谓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
也浩曰平北姿性豪迈生杀自由又纵小人掠夺
吾马王臣之体固若是乎翼曰平北归命圣朝岂
肯妄杀无辜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也杀之何
害浩曰然则掠马何也翼曰将军谓平北雄武难
制终将讨之故取马欲以自卫耳浩笑曰何至是
也 初浩阴遣人诱秦梁安雷弱儿使杀秦主健
许以关右之任弱儿等伪许之且请兵应接浩闻
张遇作乱健兄子辅国将军黄眉自洛阳西犇以
为安等事已成 冬十月浩自夀春帅众七万
北伐欲进据洛阳修复园陵吏部尚书王彪之上
会稽王昱笺以为弱儿等容有诈伪浩未应轻进
不从浩以姚襄为前驱襄引兵北行度浩将至诈
令部众夜遁阴伏甲以邀之浩闻而追襄至山桑
襄纵兵撃之浩大败弃辎重走保谯城襄俘斩万
馀悉收其资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复如淮南会稽
王昱谓王彪之曰君言无不中张陈无以过也
冬十一月殷浩使部将刘启王彬之攻姚益于
山桑姚襄自淮南撃之启彬之皆败死襄进据芍
陂十二月姚襄济淮屯盱眙招掠流民众至七万
分置守宰劝课农桑遣使诣建康罪状殷浩并自
陈谢诏以谢尚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
镇历阳
十年故魏降将周成反自宛袭洛阳 殷浩连年
北伐师徒屡败粮械都尽征西将军温因朝野
之怨上䟽数浩之罪请废之朝廷不得已免浩为
庶人徙东阳之信安自此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
春二月乙丑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
阳入均口至南乡步兵自浙川趣武关命司马勲
出子午道以伐秦 姚襄遣使降燕三月温别
将攻上洛获秦荆二州刺史郭敬进撃青泥破之
司马勲掠秦西鄙凉秦州刺史王擢攻陈仓以应
温秦主健遣太子苌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
北平王硕帅众五万军于峣柳以拒温 夏四
月己亥温与秦兵战于蓝田秦淮南王生单骑突
陈出入以十数杀伤晋将士甚众温督众力战秦
兵大败将军冲又败秦丞相雄于白鹿原冲温
之弟也温转战而前壬寅进至灞上秦太子苌等
退屯城南秦主健与老弱六千固守长安小城悉
发精兵三万遣大司马雷弱儿等与苌合兵以拒
温三辅郡县皆来降温抚谕居民使安堵复业民
争持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观之耆老有垂泣者曰
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夏五月北海王猛少好
学倜傥有大志不屑细务人皆轻之猛悠然自得
隐居华阴闻温入关披褐诣之扪虱而谈当世
之务旁若无人温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将锐
兵十万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
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敌境今长安咫尺而
不度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无以
应徐曰江东无卿比也乃署猛军谋祭酒温与秦
丞相雄等战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万馀人初
温指秦麦以为粮既而秦人悉芟麦清野以待之
温军乏食六月丁丑徙关中三千馀戸而归以王
猛为高官督护欲与俱还猛辞不就呼延毒帅众
一万从温还秦太子苌等随温撃之比至潼关温
军屡败失亡以万数温之屯灞上也顺阳太守薛
珍劝温径进逼长安温弗从珍以偏师独济颇有
所获及温退乃还显言于众自矜其勇而咎温之
持重温杀之 秋九月温还自伐秦帝遣侍
中黄门劳温于襄阳
十一年夏四月姚襄所部多劝襄北还襄从之五
月襄攻冠军将军高季于外黄会季卒襄进据许
昌 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谢尚督并冀幽三州
镇夀春
十二年春二月温请移都洛阳修复园陵章十
馀上不许拜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以
讨姚襄 夏四月姚襄自许昌攻周成于洛阳
秋七月姚襄攻洛阳逾月不克长史王亮諌
曰明公英名盖世兵彊民附今顿兵坚城之下力
屈威挫或为它宼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从
温自江陵北伐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
施屯河上自帅大兵继进与寮属登平乘楼望中
原叹曰遂使神州陆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
得不任其责记室陈郡𡊮宏曰运有兴废岂必诸
人之过温作色曰昔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
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荆
州杀以享军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围拒之
匿精锐于水北林中遣使谓温曰承亲帅王师以
来襄今奉身归命愿敕三军小却当拜伏路左温
曰我自开复中原展敬山陵无预君事欲来者便
前相见在近何烦使人襄拒水而战温结陈而前
亲甲督战襄众大败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
千骑犇于洛阳北山其夜民弃妻子随襄者五千
馀人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襄所在辄扶老
携幼奔驰而赴之温军中传言襄病创已死许洛
士女为温所得者无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
不及弘农杨亮自襄所来奔温问襄之为人亮曰
襄神明器宇孙䇿之俦而雄武过之周成帅众出
降温屯故太极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谒诸
陵有毁坏者修复之各置陵令表镇西将军谢尚
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以尚未至留颍川太守
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
阳卫山陵徙降民三千馀家于江汉之间执周成
以归姚襄奔平阳秦并州刺史尹赤复以众降襄
襄遂据襄陵秦大将军张平击之襄为平所败乃
与平约为兄弟各罢兵 冬十一月诏遣兼司
空散骑常侍车灌等持节如洛阳修五陵十二月
庚戌帝及群臣皆服缌临于太极殿三日 司州
都督谢尚以疾不行以丹杨尹王胡之代之未行
而卒胡之廙之子也
温伐燕
晋穆帝升平二年 赵之亡也其将高昌遣使降
燕已而降𣈆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
主儁使司空阳骛讨昌于东燕
三年夏六月高昌不能拒燕 秋七月自白马
犇荥阳
五年春二月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护并其众遣
使来降拜护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邺三月
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
共讨之燕兵至野王护婴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
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轻变多矣观其守
僃未易猝攻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
困辱护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
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
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
乎乃筑长围守之 夏四月温以其弟黄门
郎豁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新野义城二郡太守
将兵取许昌破燕将慕容尘 燕人围野王数月
吕护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
甫真戒部将曰护势穷犇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
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僃乃多课橹
楯亲察行夜者护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
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护众死伤殆尽弃妻
子犇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
邺自馀各随所乐以护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
作郎 冬十月吕护复叛犇燕燕人赦之以为
广州刺史
哀帝隆和元年春正月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攻洛
阳曰晋将陈祐弊卒千馀介守孤城不足取也燕
人从其言遣宁南将军吕护屯河阴 二月辛
未以吴国内史𢈔希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
镇下邳龙骧将军𡊮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
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并假节希冰之
子也 燕吕护攻洛阳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
犇宛陈祐告急五月丁巳温遣𢈔希及竟陵太
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祐守洛阳遐岳之子也
温上䟽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请
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
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侍
领著作郎孙绰上䟽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恊
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已
来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
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
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
之日中兴五陵即复𬗟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难以
理保烝烝之思岂不纒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
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
以反旧之乐賖而趋死之忧促哉何者植根江外
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踧于空荒之地提挈
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
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
涂飘溺江川仅有逹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
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
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
通开垦之积已丰犲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
议迁徙耳柰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
绰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
绰表不恱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
家国事邪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
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
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丧乱忽涉五纪戎狄肆
㬥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
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徇国孰
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筭但河洛丘墟所营者
广经始之勤政劳怀也事果不行温又议移洛阳
锺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
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锺虡温
乃止朝廷以交广辽远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
温表辞不受 秋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中流
矢而卒燕将叚崇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邓遐进屯
新城八月西中郎将𡊮真进屯汝南运众五万斛
以馈洛阳 冬十二月𢈔希自下邳退屯山阳
𡊮真自汝南退屯夀阳
兴宁元年夏四月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荥阳太
守刘远远犇鲁阳 五月以西中郎将𡊮真都
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𢈔希都督青州
诸军事 癸卯燕人拔密城刘远犇江陵 冬
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攻陈留太守𡊮披于长
平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许昌克之
二年春二月燕太傅评龙骧将军李洪略地河南
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许昌汝南败晋兵于
悬瓠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犇夀春
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西中郎将
𡊮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
南陈郡徙万馀戸于幽冀二州遣镇南将军慕容
尘屯许昌 秋八月燕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
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司马恱希军
于盟津豫州刺史孙兴军于成皋初沈充之子劲
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馀
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
䟽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
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祐守之
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劲补冠军
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馀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
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
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祐帅众
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闻许昌已
没遂犇新城燕恱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三年春正月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乙未以其
弟右将军豁监荆州杨州之义城雍州之京兆诸
军事领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冲监江州及荆
豫八郡诸军事并假节司徒昱闻陈祐弃洛阳会
大司马温于洌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
遂寝 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
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
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
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
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
遂杀之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
陜城以备之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
史镇金墉吴王垂为都督荆杨洛徐兖豫雍益凉
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兵一万镇
鲁阳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
冦兖州拔鲁高平数郡置守宰而还 十二月
南阳督护赵亿据宛城降燕太守澹走保新野
燕人遣南中郎将赵盘自鲁阳戍宛
二年夏四月燕慕容尘冦竟陵太守罗崇击破之
荆州刺史豁竟陵太守罗崇攻宛拔之赵亿走
赵盘退归鲁阳豁追击盘于雉城擒之留兵戍宛
而还 秋九月以会稽内史郗愔为都督徐兖
青幽杨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四年春三月大司马温请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愔
江州刺史冲豫州刺史𡊮真等伐燕初愔在北
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
愔暗于事机乃遣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
河上愔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愔
笺自陈非将帅才不堪军旅老病乞闲地自养劝
温并领已所统温得笺大喜即转愔冠军将军会
稽内史温自领徐兖二州刺史 夏四月庚戌
温帅步骑五万发姑熟 大司马温自兖州伐燕
郗超曰道远汴水又浅恐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
辛丑温至金乡天旱水道绝温使冠军将军毛虎
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虎生宝之子
也温引舟自清水入河舳舻数百里郗超曰清水
入河难以通运若冦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
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畏
公威名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
立决若欲城邺而守之则当此盛夏难为功力百
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矣但恐
明公以此计轻锐胜负难必欲务持重则莫若顿
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至来夏乃进兵虽
如賖迟然期于成功而已舍此二䇿而连军北上
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
秋冬水更涩滞且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
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温遣建威将军
檀玄攻胡陆拔之获燕宁东将军慕容忠燕主𬀩
以下邳王厉为征讨大都督帅步骑二万逆战于
黄墟厉兵大败单马犇还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
降前锋邓遐朱序败燕将傅颜于林渚𬀩复遣乐
安王臧统诸军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骑常侍李
凤求救于秦秋七月温屯武阳燕故兖州刺史孙
元帅其族党起兵应温温至枋头𬀩及太傅评大
惧谋犇和龙吴王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
晚也𬀩乃以垂代乐安王臧为使持节南讨大都
督帅征南将军范阳王徳等众五万以拒温垂表
司徒左长史申㣧黄门侍郎封孚尚书郎悉罗腾
皆从军㣧锺之子孚放之子也𬀩又遣散骑侍郎
乐嵩请救于秦许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坚引
群臣议于东堂皆曰昔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
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称藩于我我何为
救之王猛密言于坚曰燕虽彊大慕容评非温敌
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
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
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
亦善乎坚从之八月遣将军茍池洛州刺史邓羌
帅步骑二万以救燕出自洛阳军至颍川又遣散
骑侍郎姜抚报使于燕以王猛为尚书令太子太
傅封孚问于申㣧曰温众彊士整乘流直进今大
军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见克殄之理事将何
如㣧曰以温今日声势似能有为然在吾观之必
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
必皆与之同心故温之得志众所不愿也必将乖
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
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
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
自然之数也温以燕降人叚思为乡导悉罗腾与
温战生擒思温使故赵将李述徇赵魏腾又与虎
贲中郎将染干津共击斩之温军夺气初温使豫
州刺史𡊮真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真克谯梁
而不能开石门水运路塞九月燕范阳王徳帅骑
一万兰台治书侍御史刘当帅骑五千屯石门豫
州刺史李邽帅州兵五千㫁温粮道当佩之子也
德使将军慕容宙帅骑一千为前锋与晋兵遇宙
曰晋人轻剽怯于䧟敌勇于乘退宜设饵以钓之
乃使二百骑挑战分馀骑为三伏挑战者兵未交
而走晋兵追之宙帅伏以击之晋兵死者甚众温
战数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丙申焚舟弃
辎重铠仗自陆道犇还以毛虎生督东燕等四郡
诸军事领东燕太守温自东燕出仓垣凿井而饮
行七百馀里燕之诸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不可
温初退惶恐以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击之未
必得志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必昼夜疾趋俟其
士众力尽气衰然后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
徐行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告诸将曰温
可击矣乃急追之及温于襄邑范阳王徳先帅劲
骑四千伏于襄邑东涧中与垂夹击温大破之斩
首三万级秦茍池邀击温于谯又破之死者复以
万计孙元遂据武阳以拒燕燕左卫将军孟高讨
擒之 冬十月己巳大司马温收散卒屯于山
阳温深耻䘮败乃归罪于𡊮真奏免真为庶人又
免冠军将军邓遐官真以温诬已不服表温罪状
朝廷不报真遂据夀春叛降燕且请救亦遣使如
秦温以毛虎生领淮南太守守历阳 燕主𬀩遣
大鸿胪温统拜𡊮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
南大将军杨州刺史封宜城公统未逾淮而卒
冬十一月辛丑丞相昱与大司马温会涂中以谋
后举以温世子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十二月
大司马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
既频加之疫疠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太
原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
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
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
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𮜿度子孙虽班白待之愈
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
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
及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
遂两存之
五年春二月癸酉𡊮真卒陈郡太守朱辅立真子
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寿春遣其子干之
及司马爨亮如邺请命燕人以瑾为扬州刺史辅
为荆州刺史 夏四月燕秦皆遣兵助𡊮瑾大
司马温遣督护笁瑶等御之燕兵先至瑶等与战
于武丘破之南顿太守石䖍克南城石䖍温之
弟子也 秋七月大司马温自广陵帅众二万
讨𡊮瑾以襄城太守刘波为淮南内史将五千人
镇石头波隗之孙也癸丑温败瑾于寿春遂围之
燕左卫将军孟高将骑兵救瑾至淮北未渡会秦
伐燕燕召高还
简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𡊮瑾朱辅求救于秦秦
王坚以瑾为杨州刺史辅为交州刺史遣武卫将
军武都王鉴前将军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大司
马温遣淮南太守伊南顿太守石䖍等击鉴
蚝于石桥大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子也丁
亥温拔寿春擒瑾及辅并其宗族送建康斩之
亘温灭蜀
晋明帝大宁二年成主雄后任氏无子有妾子十
馀人雄立其兄荡之子班为太子使任后母之群
臣请立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
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学必能负
荷先烈太傅骧司徒王达谏曰先王立嗣必子者
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宋宣公吴馀祭足以观
矣雄不听骧退而流涕曰乱自此始矣班为人谦
恭下士动遵礼法雄每有大议辄令豫之
成帝咸和九年夏六月成主雄生疡于头身素多
金创及病旧痕皆脓溃诸子皆恶而远之独太子
班昼夜侍侧不脱衣冠亲为吮脓雄召大将军建
宁王夀受遗诏辅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
宁王夀录尚书事政事皆委于夀及司徒何点尚
书令王瓌班居中行䘮礼一无所预 秋九月成
主雄之子车骑将军越屯江阳奔䘮至成都以太
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与其弟安东将军期谋作
乱班弟玝劝班遣越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镇
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无所疑闲遣玝
出屯于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
宫并杀班兄领军将军都矫太后任氏令罪状班
而废之初期母冉氏贱任氏母养之期多才艺有
令名及班死众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
皇帝位谥班曰戾太子以越为相国封建宁玉加
大将军夀大都督徙封汉王皆录尚书事以兄霸
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
太守从兄始为征东大将军代越镇江阳丙寅葬
雄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庙号太宗始欲与夀共
攻期夀不敢发始怒反譛夀于期请杀之期欲藉
夀以讨李玝故不许遣夀将兵向涪寿先遣使告
玝以去就利害开其去路玝遂来犇诏以玝为巴
郡太守期以夀为梁州刺史屯涪
咸康元年秋九月成太子班之舅罗演与汉王相
天水上官澹谋杀成主期立班子事觉期杀演澹
及班母罗氏期自以得志轻诸旧臣信任尚书令
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赏大政皆
决于数人希复关公卿褒无它才尝劝成主雄立
期为太子故有宠由是纪纲隳紊雄业始衰
四年成主期骄虐日甚多所诛杀而籍没其资财
妇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汉王寿素贵重有威名
期及建宁王越等皆忌之寿惧不免每当入朝常
诈为边书辞以警急初巴西处士龚壮父叔皆为
李特所杀壮欲报仇积年不除䘮寿数以礼辟之
壮不应而往见夀夀密问壮以自安之䇿壮曰巴
蜀之民本皆晋臣节下若能发兵西取成都称藩
于晋谁不争为节下𡚒臂前驱者如此则福流子
孙名垂不朽岂徒脱今日之祸而已夀然之阴与
长史略阳罗𢘆巴西解思明谋攻成都期颇闻之
数遣许涪至夀所伺其动静又鸩杀夀养弟安北
将军攸夀乃诈为妹夫任调书云期当取夀其众
信之遂帅步骑万馀人自涪袭成都许赏以城中
财物以其将李弈为前锋期不意其至初不设备
夀世子势为翊军校尉开门纳之遂克成都屯兵
宫门期遣侍中劳夀夀奏建宁王越景骞田褒姚
华许涪及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等怀奸乱政
皆收杀之纵兵大掠数日乃定夀矫以太后任氏
令废期为卭都县公幽之别宫追谥戾太子曰哀
皇帝罗𢘆解思明李弈等劝夀称镇西将军益州
牧成都王称藩于晋送卭都公于建康任调及司
马蔡兴侍中李艳等劝夀自称帝夀命筮之占者
曰可数年天子调喜曰一日尚足况数年乎思明
曰数年天子孰与百世诸侯夀曰朝闻道夕死可
矣遂即皇帝位改国号曰汉大赦改元汉兴以安
车束帛徴龚壮为太师壮誓不仕夀所赠遗一无
所受夀改立宗庙追尊父骧曰献皇帝母昝氏为
皇太后立妃阎氏为皇后世子势为皇太子更以
旧庙为大成庙凡诸制度多所改易以董皎为相
国罗𢘆为尚书令解思明为广汉太守任调为镇
北将军梁州刺史李弈为西夷校尉从子权为宁
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辽佐代之成氏旧臣近
亲及六郡士人皆见踈斥卭都县公期叹曰天下
主乃为小县公不如死五月缢而卒夀谥曰幽公
葬以王礼 夏六月汉李弈从兄广汉太守干
告大臣谋废立 秋七月汉主夀使其子广与
大臣盟于前殿徙干为汉嘉太守以李闳为荆州
刺史镇巴郡八月蜀中久雨百姓饥疫夀命群臣
极言得失龚壮上封事称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
辰昭告天地㰱血盟众举国称藩天应人恱大功
克集而论者未谕权宜称制今淫雨百日饥疫并
臻天其或者将以监示陛下故也愚谓宜遵前盟
推奉建康彼必不爱高爵重位以报大功虽降阶
一等而子孙无穷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论者或言
二州附晋则荣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孙述在蜀
羁客用事刘备在蜀楚士多贵及吴邓西伐举国
屠灭宁分客主论者不达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
为刘氏守令方仕州郡曽不知彼乃国亡主易岂
同今日义举主荣臣显哉论者又谓臣当为法正
臣蒙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于荣禄无问汉晋臣
皆不处复何为效法正乎寿省书内惭秘而不宣
九月汉仆射任颜谋反诛颜任太后之弟也汉主
夀因尽诛成主雄诸子
五年秋九月汉主夀疾病罗𢘆解思明复议奉晋
夀不从李演复上书言之夀怒杀演夀常慕汉武
魏明之为人耻闻父兄时事上书者不得言先世
政教自以为胜之也舍人杜袭作诗十篇托言应
璩以讽谏夀报曰省诗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贤哲
之话言若古人所作则死之常辞耳
七年冬十二月汉主夀以其太子势领大将军录
尚书事初成主雄以俭约宽惠得蜀人心及李闳
王嘏还自邺盛称邺中繁庶宫殿壮丽且言赵王
虎以刑杀御下故能控制境内夀慕之徙旁郡民
三丁以上者以实成都大修宫室治器玩人有小
过辄杀以立威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皆坐直
谏死民疲于赋役吁嗟满道思乱者众矣
康帝建元元年秋八月汉主寿卒谥曰昭文庙号
中宗太子势即位大赦
二年夏四月汉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
庙不修之谴汉主势命群臣议之相国董皎侍中
王嘏以为景武创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踈
绝势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
穆帝永和元年秋八月汉主势之弟大将军广以
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解思明谏曰陛下
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
其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
弈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卭侯广自杀思明被收
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
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諌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
死士民无不哀之
二年冬汉太保李弈自晋寿举兵反蜀人多从之
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战弈单骑突门门者射
而杀之其众皆溃势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势骄淫
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踈忌旧臣信任左
右䜛謟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
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
十馀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
内遂至萧条 安西将军温将伐汉将佐皆以
为不可江夏相𡊮乔劝之曰夫经略大事固非常
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
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
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
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
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戸口
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国家
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
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
有侵轶縁江诸军足以拒守必无忧也温从之乔
瓌之子也十一月辛未温帅益州刺史周抚南郡
太守谯王无忌伐汉拜表即行委安西长史范汪
以留事加抚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使𡊮乔帅二
千人为前锋
三年春二月温军至青衣汉主势大发兵遣叔
父右卫将军福从兄镇南将军权前将军昝坚等
将之自山阳趣合水诸将欲设伏于江南以待晋
兵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碕渡向犍为三月
温至彭模议者欲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
之势𡊮乔曰今悬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
立不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
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
全军而进弃去釡甑赍三日粮以示无还心胜可
必也温从之留参军孙盛周楚将羸兵守辎重温
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楚抚之子也李福进攻彭模
孙盛等𡚒击走之温进遇李权三战三捷汉兵散
走归成都镇东将军李位都迎诣温降昝坚至犍
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
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势悉众出战于笮桥温
前锋不利参军龚护战死矢及温马首众惧欲退
而鼓吏误鸣进鼓𡊮乔拔剑督士卒力战遂大破
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
无复𨷖志势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
幼送降文于温自称略阳李势叩头死罪寻舆榇
靣诣军门温解缚焚榇送势及宗室十馀人于
建康引汉司空谯献之等以为参佐举贤旌善蜀
人恱之 汉故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
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馀
温自击定使𡊮乔击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
周抚镇彭模斩王誓王润温留成都三十日振旅
还江陵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 夏四月丁巳
邓定隗文等入据成都 隗文邓定等立故国
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
多归之
五年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击范
贲斩之益州平
温废立
晋穆帝永和二年冬十一月安西将军温伐汉
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惟刘
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
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
耳
三年汉主势降于温〈事见温灭蜀〉
四年秋八月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
温尚书左丞荀㽔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
乃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
加谯王无忌前将军𡊮乔龙骧将军封湘西伯㽔
崧之子也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
升平四年冬十一月封温为南郡公温弟冲为
丰城县公子济为临贺县公
哀帝兴宁元年夏五月加征西大将军温侍中
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领尚书事假黄钺温以抚
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
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
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
怒温气槩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
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珣导之孙也与谢玄皆
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
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
二年夏五月戊辰加大司马温杨州牧录尚书事
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 秋七
月丁卯诏复徴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诏
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
杨州牧
三年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丙申帝崩于西堂
帝无嗣皇太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
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海西公太和三年冬十二月加大司马温殊礼位
在诸侯王上
简文帝咸安元年大司马温恃其材略位望阴蓄
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
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温问炅以己禄
位所至炅曰明公勲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恱温
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
威名顿挫既克夀春谓参军郗超曰足以雪枋头
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谓温曰明
公都无所虑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当天
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勲
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柰何超曰明公不为
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温素有心
深以为然遂与之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
诬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
侍内寝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建储立王倾
移皇基密播此言于民间时人莫能审其虚实十
一月癸卯温自广陵将还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诣
建康讽禇太后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并作令
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
太后出倚户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
止索笔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
心焉如割己酉温集百官于朝堂废立既旷代所
无莫有识其故典者百官震栗温亦色动不知所
为尚书仆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乃谓温曰公阿
衡皇家当倚傍先代乃命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
于须彪之朝服当阶神彩毅然曽无惧容文武
仪准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于是宣太后令废
帝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统承皇
极百官入太极前殿温使督护笁瑶散骑侍郎刘
亨收帝玺绶帝著白帢单衣步下西堂乘犊车出
神虎门群臣拜辞莫不歔欷侍御史殿中监将兵
百人卫送东海第温帅百官具乘舆法驾迎会稽
王于会稽邸王于朝堂变服著平巾帻单衣东向
流涕拜受玺绶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
分兵屯卫温有足疾诏乘舆入殿温撰辞欲陈述
废立本意帝引见便泣下数十行温兢惧竟不能
一言而出太宰武陵王晞好习武事为温所忌欲
废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未有显罪
不可以猜嫌之闲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当崇奖
王室与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
事卿勿复言乙卯温表晞聚纳轻剽息综矜忍𡊮
真叛逆事相连染顷日猜惧将成乱阶请免晞官
以王归蕃从之并免其世子综梁王㻱等官温使
魏郡太守毛安之帅所领宿卫殿中安之虎生之
弟也庚戍尊褚太后曰崇徳太后初殷浩卒大司
马温使人赍书吊之浩子㳙不荅亦不诣温而与
武陵王晞游广州刺史𢈔蕴希之弟也素与温有
隙温恶殷𢈔宗彊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秘逼新蔡
王晃诣西堂叩头自列称与晞及子综著作郎殷
㳙太宰长史𢈔倩掾曹秀舍人刘彊散骑常侍𢈔
柔等谋反帝对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蕴
之弟也癸丑温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
中丞谯王恬承温旨请依律诛武陵王晞诏曰悲
惋惶怛非所忍闻况言之哉其更详议恬承之孙
也乙卯温重表固请诛晞词甚酷切帝乃赐温手
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
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乃奏废晞及三子
家属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为庶人徙衡
阳殷㳙𢈔倩曹秀刘彊𢈔柔皆族诛𢈔蕴饮鸩死
蕴兄东阳太守友子妇豁之女也故温特赦之
𢈔希闻难与弟会稽王参军邈及子攸之逃于海
陵陂泽中温既诛殷𢈔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温
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
前臣揖于后戊午大赦璔文武位二等已未温如
白石上书求归姑孰庚申诏进温丞相大司马如
故留京师辅政温固辞仍请还镇辛酉温自白石
还姑孰秦王坚闻温废立谓群臣曰温前败灞上
后败枋头不能思愆自贬以谢百姓方更废君以
自说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何以自容于四海乎
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其温之谓矣 十
二月大司马温奏废放之人屏之以远不可以临
𥠖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筑第吴郡太后诏曰
使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又奏可封海西
县侯庚寅封海西县公温威振内外帝虽处尊位
拱默而已常惧废黜先是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
而海西废辛卯荧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恶之中书
侍郎郗超在直帝谓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
当无复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马臣温方内固社稷
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请急省
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
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因咏𢈔阐诗云
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霑襟帝美风仪
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尘满席湛如也虽神识恬畅
然无济世大略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谈差胜
耳郄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
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
不能为性命忍须邪
二年春三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征大司马温入
辅温复辞 夏四月徙海西公于吴县西柴里
敇吴国内史刁彛防卫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彛
恊之子也 六月𢈔希𢈔邈与故青州刺史武
沈之子遵聚众夜入京口城晋陵太守卞�逾城
犇曲阿希诈称受海西公密旨诛大司马温建康
震扰内外戒严卞�发诸县兵二千人击希希败
闭城自守温遣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之秋七月壬
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亲党皆斩之�壶之子也
甲寅帝不豫急召大司马温入辅一日一夜发四
诏温辞不至初帝为会稽王娶王述从妺为妃生
世子道生及弟俞生道生踈躁无行母子皆以幽
废死馀三子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诸姬绝孕将十
年王使善相者视之皆曰非其人又使视诸婢媵
有李陵容者在织坊中黑而长宫人谓之昆仑相
者惊曰此其人也王召之侍寝生子昌明及道子
已未昌明为皇太子生十年矣以道子为琅邪王
领会稽国以奉帝母郑太妃之祀遗诏大司马温
依周公居摄故事又曰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
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自持诏入于帝前毁之帝
曰天下傥来之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
天下陛下何得专之帝乃使坦之改诏曰家国事
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是日帝崩
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曰当须大司马处分尚书
仆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
容得异若先靣谘必反为所责朝议乃定太子即
皇帝位大赦崇德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谅暗令
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事已施行王彪之曰此异常
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
敢奉令谨具封还事遂不行温望简文临终禅位
于己不尔便当居摄既不副所望甚愤怨与弟冲
书曰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温疑王坦之
谢安所为心衔之诏谢安征温入辅温又辞 冬
十月彭城妖人卢悚自称大道祭酒事之者八百
馀家十一月遣弟子许龙如吴晨到海西公门称
太后密诏奉迎兴复公初欲从之纳保母谏而止
龙曰大事垂捷焉用儿女子言乎公曰我得罪于
此幸蒙宽宥岂敢妄动且太后有诏便应官属来
何独使汝也汝必为乱因叱左右缚之龙惧而走
甲午悚帅众三百人晨攻广莫门诈称海西公还
由云龙门突入殿庭略取武库甲仗门下吏士骇
愕不知所为游击将军毛安之闻难帅众直入云
龙门手自𡚒击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秘入止
车门与安之并力讨诛之并党与死者数百人海
西公深虑横祸专饮酒恣声色有子不育时人怜
之朝廷以其安于屈辱故不复为虞
武帝宁康元年春二月大司马温来朝辛巳诏吏
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时都下人
情恟恟或云欲诛王谢因移晋室坦之甚惧安神
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决于此行温既至百官拜于
道侧温大陈兵卫延见朝士有位望者皆战慑失
色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板安从容就席坐定谓
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
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然尔遂命左右撤之与
安笑语移日郗超常为温谋主安与坦之见温温
使超卧帐中听其言风动帐开安笑曰郄生可谓
入幕之宾矣时天子幼弱外有彊臣安与坦之尽
忠辅卫卒安晋室三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日甲
午还姑孰 秋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温薨
初温疾笃讽朝廷求九锡屡使人趣之谢安王
坦之故缓其事使𡊮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
叹其文辞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谢
安见其草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宏密谋于彪之
彪之曰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更小迟
回宏从之温弟江州刺史冲问温以谢安王坦之
所任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其意以为已存彼
必不敢立异死则非冲所制若害之无益于冲更
失时望故也温以世子熙才弱使冲领其众于是
秘与熙弟济谋共杀冲冲密知之不敢入俄顷
温薨冲先遣力士拘录熙济而后临丧秘遂被废
弃熙济俱徙长沙诏葬温依汉霍光及安平献王
故事冲称温遗命以少子玄为嗣时方五岁袭封
南郡公庚戌加右将军荆州刺史豁征西将军
督荆杨雍交广五州诸军事以江州刺史冲为
中军将军都督杨豫江三州诸军事杨豫二州刺
史镇姑孰竟陵太守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
史镇寻阳石秀豁之子也冲既代温居任尽忠王
室或劝冲诛除时望专执时权冲不从始温在镇
死罪皆专决不请冲以为生杀之重当归朝廷凡
大辟皆先上须报然后行之谢安以天子幼冲新
丧元辅欲请崇德太后临朝王彪之曰前世人主
幼在襁褓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事
要须顾问大臣今上年出十岁垂及冠婚反令从
嫂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所以光扬圣德乎诸公必
欲行此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安不欲委任
冲故使太后临朝已得以专献替裁决遂不从彪
之之言八月壬子太后复临朝摄政
太元二年冬十二月临海太守郗超卒初超党于
氏以父愔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
书授门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后若以哀惋害寝食
者可呈此箱不尔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门
生呈箱皆与温往返密计愔大怒曰小子死已
晚矣遂不复哭
十一年冬十月甲申海西公弈薨于吴
苻氏据长安〈苻坚篡立〉
晋怀帝永嘉四年略阳临渭氐酋蒲洪骁勇多权
略群氐畏服之汉主聦遣使拜洪平远将军洪不
受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元帝大兴二年蒲洪降赵赵王曜以洪为率义侯
成帝咸和四年秋八月后赵中山公虎攻集木且
羌于河西克之氐王蒲洪羌酋姚弋仲俱降于虎
虎表洪监六夷军事
八年冬十月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西附张骏
丞相虎分命诸将屯汧陇遣将军麻秋讨蒲洪洪
帅户二万降于虎虎迎拜洪光烈将军护氐校尉
洪至长安说虎徙关中豪桀及氐羌以实东方曰
诸氐皆洪家部曲洪帅以从谁敢违者虎从之徙
秦雍及氐羌十馀万户于关东以洪为龙骧将军
流民都督使居枋头
咸康四年赵王虎之攻燕蒲洪以功拜使持节都
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封西平郡公石闵言
于虎曰蒲洪雄儁得将士死力诸子皆有非常之
才且握彊兵五万屯据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
虎曰吾方倚其父子以取吴蜀柰何杀之待之愈
厚
穆帝永和五年高力督定阳梁犊作乱赵王虎以
车骑将军蒲洪讨灭进封蒲洪为侍中车骑大将
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进封略阳郡公 夏四月赵王虎病卒太子世
即位以彭城王遵为丞相遵杀世自立武兴公
闵言于遵曰蒲洪人杰也今以洪镇关中臣恐秦
雍之地非复国家之有此虽先帝临终之命然陛
下践祚自宜改图遵从之罢洪都督馀如前制洪
怒归枋头 冬十一月秦雍流民相帅西归路由
枋头共推蒲洪为主众至十馀万洪子健在邺斩
关出犇枋头侍中王鉴惧洪之通欲以计遣之乃
以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
秦州刺史洪会官属议应受与不主簿程朴请且
与赵连和如列国分境而治洪怒曰吾不堪为天
子邪而云列国乎引朴斩之
六年春正月姚弋仲蒲洪各有据关右之志弋仲
遣其子襄帅众五万撃洪洪迎撃破之斩获三万
馀级洪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
苻氏以南安雷弱儿为辅国将军安定梁楞为前
将军领左长史冯翊鱼遵为后将军领右长史京
兆叚陵为左将军领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领右
司马天水赵俱陇西牛夷北地辛牢皆为从事中
郎氐酋毛贵为单于辅相 三月麻秋说苻洪曰
再闵石祇方相持中原之乱未可平也不如先取
关中基业己固然后东争天下谁能敌之洪深然
之既而秋因宴鸩洪欲并其众世子健收秋斩之
洪谓健曰吾所以未入关者以为中州可定今不
幸为竖子所困中州非汝兄弟所能办我死汝急
入关言终而卒健代统其众乃去大都督大将军
三秦王之号称晋官爵遣其叔父安来告丧且请
朝命 秋八月京兆杜洪据长安自称晋征北
将军雍州刺史以冯翊张琚为司马关西夷夏皆
应之苻健欲取之恐洪知之乃受赵官爵以赵俱
为河内太守戍温牛夷为绥集将军戍怀治宫室
于枋头课民种麦示无西意有知而不种者健杀
之以徇既而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
事雍州刺史以武威贾玄硕为左长史略阳梁安
为右长史叚纯为左司马辛牢为右司马京兆王
鱼安定程肱胡文等为军谘祭酒悉众而西以鱼
遵为先锋行至盟津为浮梁以济遣弟辅国将军
雄帅众五千自潼关入兄子扬武将军菁帅众七
千自轵关入临别执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
我死河南不复相见既济焚桥自帅大众随雄而
进杜洪闻之与健书侮嫚之以张琚弟先为征虏
将军帅众万三千逆战于潼关之北先兵大败走
还长安洪悉召关中之众以拒健洪弟郁劝洪迎
健洪不从郁帅所部降于健健遣苻雄徇渭北氐
酋毛受屯高陵徐磋屯好畤羌酋白犊屯黄白众
各数万皆斩洪使遣子降于健苻菁鱼遵所过城
邑无不降附洪惧固守长安 九月苻菁与张
先战于渭北擒之三辅郡县堡壁皆降冬十月苻
健长驱至长安杜洪张琚犇司竹 十一月甲
午苻健入长安以民心思晋乃遣参军杜山伯诣
建康献捷并修好于温于是秦雍夷夏皆附之
赵凉州刺史石宁独据上邽不下十二月苻雄撃
斩之
七年春正月苻健左长史贾玄硕等请依刘僃称
汉中王故事表健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大
单于秦王健怒曰吾岂堪为秦王邪且晋使未返
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也既而密使梁安讽玄硕
等上尊号健辞让再三然后许之丙辰健即天王
大单于位国号大秦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为
武惠皇帝庙号太祖立妻彊氏为天王后子苌为
太子靓为平原公生为淮南公觌为长乐公方为
高阳公硕为北平公腾为淮阳公柳为晋公桐为
汝南公𢈔为魏公武为燕公幼为赵公以苻雄为
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雍州牧东
海公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宿卫二宫雷弱儿
为太尉毛贵为司空略阳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
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彊平
为太傅叚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伯周健
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楼本略阳氐酋也 三月
秦王健分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儁异宽重敛之
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
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杜洪张琚遣使召梁
州刺史司马勲夏四月勲帅步骑三万赴之秦王
健御之于五丈原勲屡战皆败退归南郑健以中
书令贾玄硕始者不上尊号衔之使人告玄硕与
司马勲通并其诸子皆杀之
八年春正月秦丞相雄等请秦王健正尊号依汉
晋之旧不必效石氏之𥘉健从之即皇帝位大赦
诸公皆进爵为王且言单于所以统壹百蛮非天
子所宜领以授太子苌 司马勲既还汉中杜洪
张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轻琚琚遂杀洪自立为
秦王改元建昌 夏五月秦主健攻张琚于宜
秋斩之
十年夏六月丙申秦东海敬武王雄卒秦王健哭
之呕血曰天不欲吾平四海邪何夺吾元才之速
也赠魏王雄以佐命元勲位兼将相权侔人主而
谦恭汎爱遵奉法度故健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周
公也子坚袭爵坚性至孝幼有志度博学多能交
结英豪吕婆楼彊汪及略阳梁平老皆与之善
十一年秦淮南王符生幼无一目性麤㬥其祖父
洪尝戏之曰吾闻瞎儿一泪信乎生怒引佩刀自
刺出血曰此亦一泪也洪大惊鞭之生曰性耐刀
槊不堪鞭棰洪谓其父健曰此儿狂悖宜早除之
不然必破人家健将杀之健弟雄止之曰儿长自
应改何可遽尔及长力举千钧手格猛兽走及犇
马撃刺骑射冠绝一时献哀太子卒彊后欲立少
子晋王柳秦主健以䜟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为
太子以司空平昌王菁为太尉尚书令王堕为司
空司隶校尉梁楞为尚书令 夏六月丙子秦
主健寝疾庚辰平昌王菁勒兵入东宫将杀太子
生而自立时生侍疾西宫菁以为健已卒攻东掖
门健闻变登端门陈兵自卫众见健惶惧皆舍仗
逃散健执菁数而杀之馀无所问壬午以大司马
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诸军事甲申健引太师鱼遵
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
仆射梁安右仆射叚纯吏部尚书辛牢等受遗诏
辅政健谓太子生曰六夷酋帅及大臣执权者若
不从汝命宜渐除之
臣光曰顾命大臣所以辅导嗣子为之羽翼也为
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无毙乎知其不忠则勿任
而已矣任以大柄又从而猜之鲜有不召乱者也
乙酉健卒谥曰景明皇帝庙号高祖丙戌太子生
即位大赦改元寿光群臣奏曰未逾年而改元非
礼也生怒穷推议主得右仆射叚纯杀之 秋
七月秦主生尊母彊氏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
后梁氏安之女也以其嬖臣太子门大夫南安赵
韶为右仆射太子舍人赵诲为中䕶军著作郎董
荣为尚书 八月秦主生封卫大将军黄眉为
广平王前将军飞为新兴王皆素所善也征大司
马武都王安领太尉以晋王柳为征东大将军并
州牧镇蒲坂魏王廋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陜
城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言于生曰比有星孛
干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帝座东井秦分于占不
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戮死愿陛下修德以禳之
生曰皇后与朕对临天下可以应大丧矣毛太傅
梁车骑梁仆射受遗辅政可以应大臣矣九月生
杀梁后及毛贵梁楞梁安贵后之舅也右仆射赵
韶中护军赵诲皆洛州刺史俱之从弟也有宠于
生乃以俱为尚书令俱固辞以疾谓韶诲曰汝等
不复顾祖宗欲为灭门之事毛梁何罪而诛之吾
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为吾其死矣遂以忧卒
冬十一月秦以辛牢守尚书令赵韶为左仆射
尚书董荣为右仆射中护军赵诲为司隶校尉
十二月秦丞相雷弱儿性刚直以赵韶董荣乱
政毎公言于朝见之常切齿韶荣譛之于秦主生
生杀弱儿及其九子二十七孙于是诸羌皆有离
心生虽在谅阴游饮自若弯弓露刄以见朝臣锤
钳锯凿可以害人之具备置左右即位未几后妃
公卿已下至于仆隶凡杀五百馀人截胫拉胁锯
项刳胎者比比有之
十二月秦司空王堕性刚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彊
国皆以佞幸进堕疾之如仇毎朝见荣未尝与之
言或谓堕曰董君贵幸无比公宜小降意接之堕
曰董龙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之言乎会有天变
荣与彊国言于秦主生曰今天谴甚重宜以贵臣
应之生曰贵臣唯有大司马及司空耳荣国曰大
司马国之懿亲不可杀也乃杀王堕将刑荣谓之
曰今日复敢比董龙于鸡狗乎堕瞋目叱之洛州
刺史杜郁堕之甥也左仆射赵韶恶之譛于生以
为贰于晋而杀之壬戍生宴群臣于太极殿以尚
书令辛牢为酒监酒酣生怒曰何不彊人酒而犹
有坐者引弓射牢杀之群臣惧莫敢不醉偃仆失
冠生乃恱 春三月秦主生发三辅民治渭桥
金紫光禄大夫程肱谏以为妨农生杀之 夏
四月长安大风发屋拔木秦宫中惊扰或称贼至
宫门昼闭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贼者刳出其心
左光禄大夫彊平谏曰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
神缓刑崇德以应之乃可弭也生怒凿其顶而杀
之卫将军广平王黄眉前将军新兴王飞建节将
军邓羌以平太后之弟叩头固谏生弗听出黄眉
为左冯翊飞为右扶风羌行咸阳太守犹惜其骁
勇故皆弗杀五月太后彊氏以忧恨卒谥曰明德
六月秦主生下诏曰朕受皇天之命君临万
邦嗣统已来有何不善而谤讟之音扇满天下杀
不过千而谓之残虐行者比肩未足为希方当峻
刑极罚复如朕何自去春以来潼关之西至于长
安虎狼为㬥昼则继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务
食人凡杀七百馀人民废耕桑相聚邑居而为害
不息秋七月秦群臣奏请禳灾生曰野兽饥则食
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
罪者多故助朕杀之耳 冬十月秦主生夜食
枣多旦而有疾召太医令程延使诊之延曰陛下
无它疾食枣多耳生怒曰汝非圣人安知吾食枣
遂斩之
升平元年春二月太白入东井秦有司奏太白罚
星东井秦分必有㬥兵起京师秦主生曰太白入
井自为渇耳何所怪乎 夏五月秦主生梦大
鱼食蒲又长安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
女为公生乃诛太师录尚书事广寗公鱼遵并其
七子十孙金紫光禄大夫牛夷惧祸求为荆州生
不许以为中军将军引见调之曰牛性迟重善持
辕轭虽无骥足动负百石夷曰虽服大车未经峻
壁愿试重载乃知勲绩生笑曰何其快也公嫌所
载轻乎朕将以鱼公爵位处公夷惧归而自杀生
饮酒无昼夜或连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
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凖或至申酉乃
出视朝乘醉多所杀戮自以眇目讳言残缺偏只
少无不具之类误犯而死者不可胜数好生剥牛
羊驴马𬊈鸡豚鹅鸭纵之殿前数十为群或剥人
靣皮使之歌舞临观以为乐尝问左右曰自吾临
天下汝外间何所闻或对曰圣明宰世赏罚明当
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也引而斩之它日又
问或对曰陛下刑罚微过又怒曰汝谤我也亦斩
之勲旧亲戚诛之殆尽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东海王坚素有时誉与故姚襄参军薛讃权翼善
讃翼密说坚曰主上猜忍㬥虐中外离心方今宜
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谁愿早为计勿使它姓得之
坚以问尚书吕婆楼婆楼曰仆刀镮上人耳不足
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谋略不世出殿
下宜请而咨之坚因婆楼以招猛一见如旧友语
及时事坚大恱自谓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
六月太史令康权言于秦主生曰昨夜三月并出
孛星入太微连东井自去月上旬沈阴不雨以至
于今将有下人谋上之祸生怒以为妖言扑杀之
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谓坚曰主上失德上
下嗷嗷人怀异志燕晋二方伺隙而动恐祸发之
日家国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图之坚心然之
畏生趫勇未敢发生夜对侍婢言曰阿法兄弟亦
不可信明当除之婢以告坚及坚兄清河王法法
与梁平老及特进光禄大夫彊汪帅壮士数百潜
入云龙门坚与吕婆楼帅麾下三百人鼔噪继进
宿卫将士皆舍仗归坚生犹醉寐坚兵至生惊问
左右曰此辈何人左右曰贼也生曰何不拜之坚
兵皆笑生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斩之坚兵引
生置别室废为越王寻杀之谥曰厉王坚以位让
法法曰汝嫡嗣且贤宜立坚曰兄年长宜立坚母
茍氏泣谓群臣曰社稷重事小儿自知不能它日
有悔失在诸君群臣皆顿首请立坚坚乃去皇帝
之号称大秦天王即位于太极殿诛生幸臣中书
监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馀人大赦改元永兴
追尊父雄为文皇帝母茍氏为皇太后妃茍氏
为皇后世子宏为皇太子以清河王法为都督中
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诸王皆降爵为
公以从祖右光禄大夫永安公侯为太尉晋公柳
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融为阳平公双为河
南公子丕为长乐公晖为平原公熙为广平公叡
为钜鹿公以汉阳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
射彊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为
中书侍郎融好文学明辩过人耳闻则诵过目不
忘力敌百夫善骑射撃刺少有令誉坚爱重之常
与共议国事融经综内外刑政修明荐才扬滞补
益弘多丕亦有文武才干治民㫁狱皆亚于融威
茍太后之姑子也素与魏王雄友善生屡欲杀坚
赖威营救得免威得幸于茍太后坚事之如父威
知王猛之贤常劝坚以国事任之坚谓猛曰李公
知君犹鲍叔牙之知管仲也猛以兄事之 秋
八月秦王坚以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薛讃为中
书侍郎与王猛并掌机密九月追复太师鱼遵等
官以礼改葬子孙存者皆随才擢叙 冬十一
月秦太后茍氏游宣明台见东海公法之第门车
马辐凑恐终不利于秦王坚乃与李威谋赐法死
坚与法诀于东堂恸哭欧血谥曰献哀公封其子
阳为东海公敷为清河公 十二月秦王坚行
至尚书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官以王猛代之
坚举异才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
旌节义继绝世秦民大恱
苻秦灭凉
晋穆帝永和九年冬十月西平敬烈公张重华有
疾子矅灵才十岁立为世子赦其境内重华庶兄
长宁侯祚有勇力吏干而倾巧善事内外与重华
嬖臣赵长尉缉等结异姓兄弟都尉常据请出之
重华曰吾方以祚为周公使辅幼子君是何言也
谢艾以枹罕之功有宠于重华左右疾之譛艾出
为酒泉太守艾上䟽言权幸用事公室将危乞听
臣入侍且言长宁侯祚及赵长等将为乱宜尽逐
之十一月己未重华疾甚手令征艾为卫将军监
中外诸军事辅政祚长等匿而不宣丁卯重华卒
世子曜灵立称大司马凉州刺史西平公赵长等
矫重华遗令以长宁侯祚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抚
军大将军辅政 冬十二月凉右长史赵长等
建议以为时难未夷宜立长君矅灵冲幼请立长
宁侯祚张祚先得幸于重华之母马氏马氏许之
乃废张曜灵为凉宁侯立祚为大都督大将军凉
州牧凉公祚既得志恣为淫虐杀重华妃裴氏及
谢艾
十年春正月张祚自称凉王改建兴四十二年为
和平元年立妻辛氏为王后子太和为太子封弟
天钖为长宁侯子庭坚为建康侯矅灵弟玄靓为
凉武侯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礼乐尚书马岌
切諌坐免官郎中丁琪复谏曰我自武公以来世
守臣节抱忠履谦五十馀年故能以一州之众抗
举世之虏师徒岁起民不告疲殿下勲德未高于
先公而亟谋革命臣未见其可也彼士民所以用
命四远所以归向者以吾能奉晋室故也今而自
尊则中外离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彊敌
乎祚大怒斩之于阙下
十一年秋七月凉王祚淫虐无道上下怨愤祚恶
河州刺史张瓘之彊遣张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
罕使瓘讨叛胡又遣其将易揣张玲帅步骑万三
千以袭瓘张掖人王鸾知术数言于祚曰此军出
必不还凉国将危并陈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鸾为
訞言斩以徇鸾临刑曰我死军败于外王死于内
必矣祚族灭之瓘闻之斩孚起兵撃祚传檄州郡
废祚以侯还第复立凉宁侯矅灵易揣张玲军始
济河瓘撃破之揣等单骑犇还瓘军蹑之姑臧振
恐骁骑将军敦煌宋混兄修与祚有隙惧祸八月
混与弟澄西走合众万馀人以应瓘还向姑臧祚
遣扬秋胡将曜灵于东苑拉其腰而杀之埋于沙
坑谥曰哀公 九月凉宋混军于武始大泽为
曜灵发哀闰月混军至姑臧凉王祚收张瓘弟琚
及子嵩将杀之琚嵩闻之募市人数百扬言张祚
无道我兄大军已至城东敢举手者诛三族遂开
西门纳混兵领军将军赵长等惧罪入阁呼张重
华母马氏出殿立凉武侯玄靓为主易揣等引兵
入殿收长等杀之祚案劔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战
祚素失众心莫肯为之𨷖者遂为兵人所杀混等
枭其首宣示内外㬥尸道左城内咸称万岁以庶
人礼葬之并杀其二子混琚上玄靓为大将军凉
州牧西平公赦境内复称建兴四十三年时玄靓
始七岁张瓘至姑臧推玄靓为凉王自为使持节
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以宋
混为尚书仆射陇西人李俨据郡不受瓘命用江
东年号众多归之瓘遣其将牛霸讨之未至西平
人卫𬘭亦据郡叛霸兵溃犇还瓘遣弟琚击𬘭败
之酒泉太守马基起兵以应𬘭瓘遣司马张姚王
国击斩之
十二年春正月秦征东大将军晋王柳遣参军阎
负梁殊使于凉以书说凉王玄靓负殊至姑臧张
瓘见之曰我晋臣也臣无境外之交二君何以来
辱负殊曰晋王与君邻藩虽山河阻绝风通道会
故来修好君何怪焉瓘曰吾尽忠事晋于今六世
矣若与苻征东通使是上违先君之志下隳士民
之节其可乎负殊曰晋室衰微坠失天命固已久
矣是以凉之先王北靣二赵唯知机也今大秦威
德方盛凉王若欲自帝河右则非秦之敌欲以小
事大则曷若舍晋事秦长保福禄乎瓘曰中州好
食言向者石氏使车适返而戎骑已至吾不敢信
也负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赵为奸
诈秦敦信义岂得一槩待之乎张先杨初皆阻兵
不服先帝讨而擒之赦其罪戾宠以爵秩固非石
氏之比也瓘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无敌何不先
取江南则天下尽为秦有征东何辱命焉负殊曰
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后服主上以为江
南必须兵服河右可以义怀故遣行人先申大好
若君不逹天命则江南得延数年之命而河右恐
非君之土也瓘曰我跨据三州带甲十万西苞葱
岭东距大河伐人有馀况于自守何畏于秦负殊
曰贵州山河之固孰若崤函民物之饶孰若秦雍
杜洪张琚因赵氏成资兵彊财富有囊括关中席
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云散旬月之间
不觉易主主上若以贵州不服赫然奋怒控百
万鼓行而西未知贵州将何以待之瓘笑曰兹事
当决之于王非身所了负殊曰凉王虽英睿夙成
然年在幼冲君居伊霍之任国家安危繋君一举
耳瓘惧乃以玄靓之命遣使称藩于秦秦因玄靓
所称官爵而授之
升平三年凉州牧张瓘猜忌苛虐专以爱憎为赏
罚郎中殷郇谏之瓘曰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须
人教也由是人情不附辅国将军宋混性忠鲠瓘
惮之欲杀混及弟澄因废凉王玄靓而代之徴兵
数万集姑臧混知之与澄帅壮士杨和等四十馀
骑奄入南城宣告诸营曰张瓘谋逆被太后令诛
之俄而众至二千瓘帅众出战混击破之瓘麾下
玄胪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瓘众悉降瓘与弟琚
皆自杀混夷其家族玄靓以混为使持节都督中
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酒泉郡侯代瓘辅政混乃
请玄靓去凉王之号复称凉州牧混谓玄胪曰卿
刺我幸而不伤今我辅政卿其惧乎胪曰胪受瓘
恩唯恨刺节下不深耳窃无所惧混义之任为心
膂
五年夏四月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疾甚张玄靓及
其祖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
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混曰臣子林宗
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傥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
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䇿励而使之
可也混戒澄及诸子曰吾家受国大恩当以死报
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
行路为之挥涕玄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秋
九月凉右司马张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
并灭其族张玄靓以邕为中䕶军叔父天锡为中
领军同辅政 凉张邕骄矜淫纵树党专权多所
刑杀国人患之张天锡所亲敦煌刘肃谓天钖曰
国家事欲未静天锡曰何谓也肃曰今护军出入
有似长宁天锡惊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计将安
出肃曰正当速除之耳天钖曰安得其人肃曰肃
即其人也肃时年未二十天锡曰汝年少更求其
助肃曰赵白驹与肃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锡与邕
俱入朝肃与白驹从天锡值邕于门下肃斫之不
中白驹继之又不克二人与天钖俱入宫中邕得
逸走帅甲士三百馀人攻宫门天锡登屋大呼曰
张邕凶逆无道既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汝将士
世为凉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耳
它无所问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尽灭其族
党玄靓以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
诸军事辅政十二月始改建兴四十九年奉升平
年号诏以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
史护羌校尉西平公
哀帝兴宁元年秋八月张玄靓祖母马氏卒尊庶
母郭氏为太妃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张钦
等谋诛之事泄钦等皆死玄靓惧以位让天锡天
锡不受右将军刘肃等劝天锡自立闰月天锡使
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宣言暴卒谥曰冲公天
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
年十八尊母刘美人曰太妃遣司马纶骞奉章诣
建康请命并送御史俞归东还
二年夏六月秦王坚遣大鸿胪拜张天锡为大将
军凉州牧西平公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张天锡遣使至秦境上
告绝于秦
简文帝咸安元年秦王坚命王猛为书谕天锡曰
昔贵先公称藩刘石者惟审于彊弱也今论凉土
之力则损于往时语大秦之德则非二赵之匹而
将军翻然自绝无乃非宗庙之福也欤以秦之威
旁振无外可以回弱水使东流返江河使西注关
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刘
表谓汉南可保将军谓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龟
不远宜深筭妙虑以求多福无使六世之业一旦
而坠地也天锡大惧遣使谢罪称藩坚拜天锡使
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
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冬十二月秦以河州刺
史李辩领兴晋太守还镇枹罕徙凉州治金城张
天锡闻秦有兼并之志大惧立坛于姑臧南刑三
牲帅其官属遥与晋三公盟遣从事中郎韩博奉
表送盟文并献书于大司马温期以明年夏同大
举会于上邽
武帝太元元年 初张天锡之杀张邕也刘肃及
安定梁景皆有功二人由是有宠赐姓张氏以为
已子使预政事天锡荒于酒色不亲庶务黜世子
大怀而立嬖妾焦氏之子大豫以焦氏为左夫人
人情愤怨从弟从事中郎宪舆榇切谏不听秦王
坚下诏曰张天锡虽称藩受位然臣道未纯可遣
使持节武卫将军武都茍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
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将兵临西河尚书郎阎负
梁殊奉诏征天锡入朝若有违王命即进师扑讨
是时秦步骑十三万军司叚铿谓周虓曰以此众
战谁能敌之虓曰戎狄以来未之有也坚又命秦
州刺史茍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帅三
州之众为茍苌后继秋七月阎负梁殊至姑臧张
天锡会官属谋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从秦
兵必至将若之何禁中录事席仂曰以爱子为质
赂以重宝以退其师然后徐为之计此屈伸之术
也众皆怒曰吾世事晋朝忠节著于海内今一旦
委身贼庭辱及祖宗丑莫大焉且河西天险百年
无虞若悉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
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锡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言
降者斩使谓阎负梁殊曰君欲生归乎死归乎殊
等辞气不屈天锡怒缚之军门命军士交射之曰
射而不中不与我同心者也其母严氏泣曰秦主
以一州之地横制天下东平鲜卑南取巴蜀兵不
留行所向无敌汝若降之犹可延数年之命今以
蕞尔一隅抗衡大国又杀其使者亡无日矣天锡
使龙骧将军马建帅众二万拒秦秦人闻天锡杀
阎负梁殊八月梁熙姚苌王统李辩济自清石津
攻凉骁烈将军梁济于河会城降之甲申茍苌济
自石城津与梁熙等会攻纒缩城拔之马建惧自
杨非退屯清塞天锡又遣征东将军掌据帅众三
万军于洪池天锡自将馀众五万军于金昌城安
西将军敦煌宋皓言于天锡曰臣昼察人事夜观
天文秦兵不可敌也不如降之天锡怒贬皓为宣
威护军广武太守辛章曰马建出于行陈必不为
国家用茍苌使姚苌帅甲士三千为前驱庚寅马
建帅万人迎降馀兵皆散走辛卯茍苌及掌据战
于洪池据兵败马为乱兵所杀其属董儒授之以
马据曰吾三督诸军再秉节钺八将禁旅十揔外
兵宠任极矣今卒困于此此吾之死地也尚安之
乎乃就帐免胄西向稽首伏剑而死秦兵杀军司
席仂癸已秦兵入清塞天锡遣兵司赵充哲帅众
拒之秦兵与充哲战于赤岸大破之俘斩三万八
千级充哲死天锡出城自战城内又叛天锡与数
千骑犇还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锡素车白马
靣缚舆榇降于军门茍苌释缚焚榇送于长安凉
州郡县悉降于秦九月秦王坚以梁熙为凉州刺
史镇姑臧徙豪右七千馀户于关中馀皆按堵如
故封天锡为归义侯拜北部尚书初秦兵之出也
先为天锡筑第于长安至则居之以天锡晋兴太
守陇西彭和正为黄门侍郎治中从事武兴苏膺
敦煌太守张烈为尚书郎西平太守金城赵凝为
金城太守高昌杨干为高昌太守馀皆随才擢叙
符秦灭燕
晋穆帝永和九年春二月庚子燕王儁立其妃可
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晔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
蓟宫
十年夏四月戊申燕主儁命冀州刺史吴王霸徙
治信都初燕王皝奇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将以为
世子群臣谏而止然宠遇犹逾于世子由是儁恶
之以其尝坠马折齿更名曰缺寻以其应䜟文更
名曰垂迁侍中录留台事徙镇龙城垂大得东北
之和儁愈恶之复召还
十二年秋七月丙子燕献太子晔卒
升平元年春二月癸丑燕主儁立其子中山王𬀩
为太子
二年燕吴王垂娶叚末柸女生子令宝叚氏才高
性烈自以贵姓不尊事可足浑后可足浑氏衔之
燕主儁素不快于垂中常侍𣵀皓因希旨告叚氏
及吴国典书令辽东高弼为巫蛊欲以连污垂儁
收叚氏及弼下大长秋廷尉考验叚氏及弼志气
确然终无桡辞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谓叚氏
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叚氏
叹曰吾岂爱死者邪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
累于王固不为也辨荅益明故垂得免祸而叚氏
竟死于狱中出垂为平州刺史镇辽东垂以叚氏
女弟为继室可足浑氏黜之以其妹长安君妻垂
垂不恱由是益恶之
三年春二月燕主儁宴群臣于蒲池语及周太子
晋潸然流涕曰才子难得自景先之亡吾鬓发中
白卿等谓景先何如司徒左长史李绩对曰献怀
太子之在东官臣为中庶子太子志业敢不知之
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聦敏二也沈毅三也疾
䛕喜直四也好学五也多艺六也谦恭七也好施
八也儁曰卿誉之虽过然此儿在吾死无忧矣景
茂何如时太子𬀩侍侧绩曰皇太子天资岐嶷虽
八德已闻然二阙未补好游畋而乐丝竹此其所
以为损也儁顾谓𬀩曰伯阳之言药石之惠也汝
宜诫之𬀩甚不平儁梦赵主虎啮其臂乃发虎墓
求尸不获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莬知而告之得尸
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儁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
怖生天子数其残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
桥柱不流及秦灭燕王猛为之诛李莬收而葬之
冬十二月辛酉燕主儁寝疾谓大司马太原王恪
曰吾病必不济今二方未平景茂冲㓜国家多难
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㓜
胜残致治之主也臣实何人敢干王统儁怒曰兄
弟之闲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
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儁喜曰汝能为周公吾复
何忧李绩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吴王垂还邺
四年春正月癸巳燕主儁疾笃召大司马恪等受
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𬀩即位年十一大赦
改元建熙 二月燕人尊可足浑氏为皇太后
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
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根性木彊
自恃先朝勲旧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
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
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
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
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
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
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
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
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监皇
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
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已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
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
恪不听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𬀩曰太宰太
傅将谋不𮜿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
之𬀩曰二国公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
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
言于可足浑氏及𬀩曰今天下萧条外宼非一国
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根
罪状使右卫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
与不赦
哀帝兴宁二年燕侍中慕舆龙诣龙城徙宗庙及
所留百官皆诣邺
海西公太和二年夏四月燕太原王恪言于燕
主𬀩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
之次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
五月壬辰恪疾病𬀩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
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
亲乎吴王文武兼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
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秦
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
曹毂发使如燕朝贡以西戎主簿冯翊郭辩为之
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𡚒覆皆仕秦腆为
散骑常侍辩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
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𡚒覆兄弟并
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
君似姧人得无因縁假托乎白𬀩请穷治之太傅
评不许辩还为坚言燕朝政无纲纪实可图也鉴
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不得使
有智士一人哉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
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三年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𬀩幼弱政不在
已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𬀩
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彊秦二国常蓄
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繋于辅相
大司马緫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
踈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
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
司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不足惮也慎
无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
及恪卒评不能用其言三月以车骑将军中山王
冲为大司马冲𬀩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
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秦镇东将军洛州
刺史魏公庾据陜城举兵反以陜城降燕请兵应
接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燕魏尹范阳王德上䟽
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
成之今苻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
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
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
陜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揔京师虎
旅为二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
必望风向应混壹之期于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
救陜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
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
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魏公
廋遣吴王垂及皇甫真笺曰符坚王猛皆人杰也
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
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
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符坚王
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
四年晋大司马温伐燕下邳王厉与温战败于黄
墟燕又使乐安王臧拒温臧不能抗温至枋头𬀩
与太傅评谋犇龙城吴王垂自请击之又使乐嵩
请救于秦许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遣茍池邓羌
帅步骑救燕范阳王德李邽㫁温粮道温数战不
利粮储复竭闻秦兵将至弃辎重铠仗犇还吴王
垂追及温于襄邑大破之〈事见温伐燕〉 燕 秦既结好
使者数往来燕散骑侍郎太原郝晷给事黄门侍
郎梁琛相继如秦晷与王猛有旧猛接以平生问
晷东方之事晷见燕政不修而秦大治知燕将亡
阴欲自托于猛颇泄其实琛至长安秦王坚方畋
于万年欲引见琛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
备礼洒扫宫庭然后敢见今秦主欲野见之使臣
不敢闻命尚书郎辛劲谓琛曰宾客入境惟主人
所以处之君焉得专制其礼且天子称乘舆所至
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礼何为不
可乎琛曰晋室不纲灵祚归德二方承运俱受明
命而温猖狂窥我王略燕危秦孤势不独立是
以秦主同恤时患要结好援东朝君臣引领西望
愧其不竞以为邻忧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彊冦
既退交聘方始谓宜崇礼笃义以固二国之欢若
忽慢使臣是卑燕也岂修好之义乎夫天子以四
海为家故行曰乘舆止曰行在今海县瓜裂天光
分曜安得以乘舆行在为言哉礼不期而见曰遇
盖因事权行其礼简略岂平居容与之所为哉客
使单行诚埶屈于主人然茍不以礼亦不敢从也
坚乃为之设行官百僚陪位然后延客如燕朝之
仪事毕坚与之私宴问东朝名臣为谁琛曰太傅
上庸王评明德茂亲光辅王室车骑大将军吴王
垂雄略冠世折冲御侮其馀或以文进或以武用
官皆称职野无遗贤琛从兄弈为秦尚书郎坚使
典客馆琛于弈舍琛曰昔诸葛瑾为吴聘蜀与诸
葛亮惟公朝相见退无私靣余窃慕之今使之即
安私室所不敢也乃不果馆弈数来就邸舍与琛
卧起间问琛东国事琛曰今二方分据兄弟并蒙
荣宠论其本心各有所在琛欲言东国之美恐非
西国之所欲闻欲言其恶又非使臣之所得论也
兄何用问为坚使太子延琛相见秦人欲使琛拜
太子先讽之曰邻国之君犹其君也邻国之储君
亦何以异乎琛曰天子之子视元士欲其由贱以
登贵也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它国之臣乎茍无
纯敬则礼有往来情岂忘恭但恐降屈为烦耳乃
不果拜王猛劝坚留琛坚不许 吴王垂自襄邑
还邺威名益振太傅评愈忌之垂奏所募将士忘
身立效将军孙盖等推锋䧟陈应蒙殊赏评皆抑
而不行垂数以为言与评廷争怨隙愈深太后可
足浑氏素恶垂毁其战功与评密谋诛之太宰恪
之子楷及垂舅兰建知之以告垂曰先发制人但
除评及乐安王臧馀无能为矣垂曰骨肉相残而
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顷之二人又以
告曰内意已决不可不早发垂曰必不可弥缝吾
宁避之于外馀非所议垂内以为忧而未敢告诸
子世子令请曰尊比者如有忧色岂非以主上幼
冲太傅疾贤功高望重愈见猜邪垂曰然吾竭力
致命以破彊宼本欲保全家国岂知成功之后返
令身无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为吾谋令曰主上
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
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
之察若周公之居东庶几可以感寤而淂还此幸
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则内抚燕代外怀群夷守肥
如之险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十一月辛亥朔
垂请畋于大陆因微服出邺将趋龙城至邯郸少
子辞素不为垂所爱逃还告状垂左右多亡叛太
傅评白燕王𬀩遣西平公彊帅精骑追之及于范
阳世子令㫁后彊不敢逼会日暮令谓垂曰本欲
保东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谋不及设秦主方招延
英杰不如往归之垂曰今日之计舍此安之乃散
骑灭迹傍南山复还邺隐于赵之显原陵俄有猎
者数百骑四靣而来抗之则不能敌逃之则无路
不知所为会猎者鹰皆飞飏众骑散去垂乃杀白
马以祭天且盟从者世子令言于垂曰太傅忌贤
疾能事以来人尤忿恨今邺城之中莫知尊处
如婴儿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顺众心袭其无僃取
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后革弊简能大匡朝政以辅
主上安国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诚不可失
愿给骑数人足以办之垂曰如汝之谋事成诚为
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犇可以万全子马奴
潜谋逃归杀之而行至河阳为津吏所禁斩之而
济遂自洛阳与叚夫人世子令令弟宝农隆兄子
楷舅兰建郎中令高弼俱犇秦留妃可足浑氏于
邺乙泉戍主吴归追及于閺郷世子令击之而退
初秦王坚阴有图燕之志惮吴王垂不敢发及
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与语乃以垂为冠军将军
封宾徒侯楷为积弩将军〈事见慕容叛秦复燕〉 秦 留梁
琛月馀乃遣归琛兼程而进比至邺吴王垂已犇
秦琛言于太傅评曰秦人日阅军旅多聚粮于陜
东以琛观之为和必不能久今吴王又往归之秦
必有窥燕之谋宜早为之备评曰秦岂肯受叛臣
而败和好哉琛曰今二国分据中原常有相吞之
志温之入寇彼以计相救非爱燕也若燕有衅
彼岂忘其本志哉评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
㫁问王猛曰名不虚得评皆不以为然琛又以告
燕主𬀩𬀩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真深忧之上䟽
言苻坚虽聘问相寻然实有窥上国之心非能慕
乐德义不忘久要也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继至国
之险易虚实彼皆得之矣今吴王垂又往从之为
其谋主伍员之祸不可不僃洛阳太原壶关皆宜
选将益兵以防未然𬀩召太傅评谋之评曰秦国
小力弱恃我为援且苻坚庶几善道终不肯纳叛
臣之言绝二国之好不宜轻自惊扰以启冦心卒
不为僃秦遣黄门郎石越聘于燕太傅评示之以
奢欲以夸燕之富盛高泰及太傅参军河间刘靖
言于评曰越言诞而视远非求好也乃观衅也宜
耀兵以示之用折其谋今乃示之以奢益为其所
轻矣评不从泰遂谢病归是时太后可足浑氏侵
挠国政太傅评贪昧无厌货赂上流官非才举群
下怨愤尚书左丞申绍上䟽以为守宰者致治之
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人出于行伍或贵戚
生长绮纨既非乡曲之选又不更朝廷之职加之
黜陟无法贪惰者无刑罚之惧清修者无旌赏之
劝是以百姓困弊寇盗充斥纲颓纪紊莫相紏摄
又官吏猥多逾于前世公私纷然不胜烦扰大燕
戸口数兼二寇弓马之劲四方莫及而比者战则
屡北皆由守宰赋调不平侵渔无已行留俱窘莫
肯致命故也后宫之女四千馀人僮侍厮役尚在
其外一日之费厥直万金士民承风竞为奢靡彼
秦吴僣僻犹能条治所部有兼并之心而我上下
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修彼之愿也谓宜精择守
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両遂节抑浮靡爱
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猛可枭二
方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哉又索头什翼犍疲
病昏悖虽乏贡御无能为患而劳兵远戍有损无
益不若移于并土控制西河南坚壶关北重晋阳
西寇来则拒守过则㫁后犹愈于戍孤城守无用
之地也䟽奏不省 初燕人许割虎牢以西赂秦
晋兵既退燕人悔之谓秦人曰行人失辞有国有
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秦王坚大怒遣辅国将
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三
万伐燕十二月进攻洛阳
五年春正月秦王猛遗燕荆州刺史武威王筑书
曰国家今已塞成皋之险杜盟津之路大驾虎旅
百万自轵关取邺都金墉穷戍外无救援城下之
师将军所监岂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筑惧以洛阳
降猛陈师受之燕卫大将军乐安王臧城新乐破
秦兵于石门执秦将杨猛王猛之发长安也请慕
容令参其军事以为乡导将行造慕容垂饮酒从
容谓垂曰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
垂脱佩刀赠之猛至洛阳赂垂所亲金熙使诈为
垂使者谓令曰吾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
人如仇䜛毁日深秦主虽外相厚善其心难知丈
夫逃死而卒不免将为天下笑吾闻东朝比来始
更悔寤主后相尤吾今还东故遣告汝吾已行矣
便可速发令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覆乃将旧
骑诈为出猎遂犇乐安王臧于石门猛表令叛状
垂惧而出走及蓝田为追骑所获秦王坚引见东
堂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
犹怀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将亡非令
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
卿何为过惧而狼狈如是乎待之如旧燕人以令
叛而复还其父为秦所厚疑令为反闲徙之沙城
在龙都东北六百里
臣光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
戎吴得伍员而克彊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
许攸而破𡊮绍彼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
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
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
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
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
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
矣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
嫉其宠而䜛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乐安王臧进屯荥阳王猛遣建威将军梁成洛州
刺史邓羌撃走之留羌镇金墉以辅国司马寅
为弘农太守代羌戍陜城而还秦王坚以王猛为
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
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赏若克殄
二宼将何以加之坚曰茍不暂抑朕心何以显卿
谦光之美已诏有司权听所守封爵酬庸其勉从
朕命 秦王坚复遣王猛督镇南将军杨安等十
将步骑六万以伐燕 夏六月乙卯秦王坚送
王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
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当亲督
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
虑也猛曰臣仗威灵奉成筭荡平残胡如风扫叶
愿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愿速敕所司部置鲜卑
之所坚大恱 秋七月秦王猛攻壶关杨安攻
晋阳八月燕主𬀩命太傅上庸王评将中外精兵
三十万以拒秦𬀩以秦冦为忧召散骑侍郎李凤
黄门侍郎梁琛中书侍郎乐嵩问曰秦兵众寡何
如今大军既出秦能战乎凤曰秦国小兵弱非王
师之敌景略常才又非太傅之比不足忧也琛嵩
曰胜败在谋不在众寡秦远来为寇安肯不战且
吾当用谋以求胜岂可冀其不战而已乎𬀩不恱
王猛克壶关执上党太守南安王越所过郡县皆
望风降附燕人大震 秦杨安攻晋阳晋阳兵多
粮足久之未下王猛留屯骑校尉茍长戍壶关引
兵助安攻晋阳为地道使虎牙将军张蚝帅壮士
数百潜入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辛巳猛安入晋
阳执燕并州刺史东海王庄太传评畏猛不敢进
屯于潞川冬十月辛亥猛留将军武都毛当戍晋
阳进兵潞川与慕容评相持壬戍猛遣将军徐成
觇燕军形要期以日中及昏而返猛怒将斩之邓
羌请之曰今贼众我寡诘朝将战成大将也宜且
宥之猛曰若不杀成军法不立羌固请曰成羌之
郡将也虽违期应斩羌愿与成效战以赎之猛弗
听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猛问其故羌曰受
诏讨远贼今有近贼自相杀欲先除之猛谓羌义
而有勇使语之曰将军止吾今赦之成既免羌诣
猛谢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部将尚尔
况国家乎吾不复忧贼矣太傅评以猛悬军深入
欲以持久制之评为人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
积财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猛闻之笑曰
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
吾今兹破之必矣乃遣游击将军郭庆帅骑五千
夜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燕主𬀩
惧遣侍中兰伊让评曰王高祖之子也当以宗庙
社稷为忧柰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殖货
为心乎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贼兵
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
其钱帛散之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遣使请战于
猛甲子猛陈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国厚恩
任兼内外今与诸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
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
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釡弃粮大呼竞进
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之事非将军不能
破勍敌成败之机在兹一举将军勉之羌曰若能
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及也
必以安定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恱而退俄而兵
交猛召羌羌寝弗应猛驰就许之羌乃大饮帐中
与张蚝徐成等跨马运矛驰赴燕陈出入数四旁
若无人所杀伤数百及日中燕兵大败俘斩五万
馀人乘胜追击所杀及降者又十万馀人评单骑
走还邺 崔鸿曰邓羌请郡将以桡法徇私也勒
兵欲攻王猛无上也临战豫求司隶邀君也有此
三者罪孰大焉猛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长若驯猛
虎驭悍马以成大功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猛
之谓矣 秦兵长驱而东丁卯围邺猛上䟽称臣
以甲子之日大殱丑类顺陛下仁爱之志使六州
士庶不觉易主自非守迷违命一无所害秦王坚
报之曰将军役不逾时而元恶克举勲高前古朕
今亲帅六军星言电赴将军其休养将士以待朕
至然后取之猛之未至也邺旁剽劫公行及猛至
远近帖然号令严明军无私犯法简政宽燕民各
安其业更相谓曰不图今日复见太原王猛闻之
叹曰慕容玄恭信奇士也可谓古之遗爱矣设太
牢以𥙊之十一月秦王坚留李威辅太子守长安
阳平公融镇洛阳自帅精锐十万赴邺七日而至
安阳宴祖父时故老猛潜如安阳谒坚坚曰昔周
亚夫不迎汉文帝今将军临敌而弃军何也猛曰
亚夫前却人主以求名臣窃少之且臣奉陛下威
灵撃垂亡之虏譬如釡中之鱼何足虑也监国冲
幼銮驾远临脱有不虞悔之何及陛下忘臣灞上
之言邪初燕冝都王帅众万馀屯沙亭为太傅
评后继闻评败引兵屯内黄坚使邓羌攻信都丁
丑帅鲜卑五千犇龙城戊寅燕散骑侍郎馀蔚
帅扶馀高句丽及上党质子五百馀人夜开邺北
门纳秦兵燕主𬀩与上庸王评乐安王臧定襄王
渊左卫将军孟高殿中将军艾朗等犇龙城辛巳
秦王坚入邺宫 燕主𬀩之出邺也卫士犹千馀
骑既出城皆散惟十馀骑从行秦王坚使游撃将
军郭庆追之时道路艰难孟高扶侍𬀩经护二王
极其勒瘁又所在遇盗转𨷖而前数日行至福禄
依冢解息盗二十馀人猝至皆挟矢高持刀与
战杀伤数人高力极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贼顿
撃于地大呼曰男儿穷矣馀贼从旁射高杀之艾
朗见高独战亦还趋贼并死𬀩失马步走郭庆追
及于高阳部将巨武将䌸之𬀩曰汝何小人敢䌸
天子武曰我受诏追贼何谓天子执以诣秦王坚
坚诘其不降而走之状对曰狐死首丘欲归死于
先人坟墓耳坚哀而释之令还宫帅文武出降𬀩
称孟高艾朗之忠于坚坚命厚加敛葬拜其子为
郎中郭庆进至龙城太傅评犇高句丽高句丽执
评送于秦冝都王杀镇东将军渤海王亮并其
众犇辽东辽东太守韩稠先已降秦至不得入
攻之不克郭庆遣将军朱嶷撃之弃众单走嶷
获而杀之诸州牧守及六夷渠帅尽降于秦凡得
郡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百九十九万
以燕宫人珍宝分赐将士下诏大赦曰朕以寡薄
猥承休命不能怀远以德柔服四维至使戎车屡
驾有害斯民虽百姓之过然亦朕之罪也其大赦
天下与之更始初梁琛之使秦也以侍辇茍纯为
副琛毎应对不先告纯纯恨之归言于燕主𬀩曰
琛在长安与王猛甚亲善疑有异谋琛又数称秦
王坚及王猛之美且言秦将兴师冝为之备已而
秦果伐燕皆如琛言𬀩乃疑琛知其情及慕容评
败遂收琛系狱秦王坚入邺而释之除中书著作
郎引见谓之曰卿昔言上庸王吴王皆将相奇材
何为不能谋画自使亡国对曰天命废兴岂二人
所能移也坚曰卿不能见几而作虚称燕美忠不
自防返为身祸可谓智乎对曰臣闻几者动之微
吉凶之先见者也如臣愚暗实所不及然为臣莫
如忠为子莫如孝自非有一至之心者莫能保忠
孝之始终是以古之烈士临危不改见死不避以
徇君亲彼知几者心逹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
臣就使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邪坚闻恱绾之
忠恨不及见拜其子为郎中坚以王猛为使持节
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
司冀州牧镇邺进爵清河郡侯悉以慕容评第中
之物赐之赐杨安爵博平县侯以邓羌为持节征
虏将军安定太守赐爵真定郡侯郭庆为持节都
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镇蓟赐爵襄城矦其馀
将士封赏各有差坚以京兆韦锺为魏郡太守彭
豹为阳平太守其馀州县牧守令长皆因旧而授
之以燕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使与散骑侍
郎京兆韦儒俱为绣衣使者循行关东州郡观省
风俗劝课农桑振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燕
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变除之十二月秦王坚迁慕
容𬀩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并鲜卑四万馀户于长
安王猛表留梁琛为主簿领记室督它日猛与僚
属宴语及燕朝使者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至长
安专美本朝乐君但言温军盛郝君微说国弊
参军冯诞曰今三子皆为国臣敢问取臣之道何
先猛曰郝君知几为先诞曰然则明公赏丁公而
诛季市也猛大笑秦王坚自邺如枋头宴父老改
枋头为永昌复之终世甲寅至长安封慕容𬀩为
新兴侯以燕故臣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
车都尉李洪为驸马都尉皆奉朝请李邽为尚书
封衡为尚书郎慕容德为张掖太守燕国平叡为
宣威将军悉罗腾为三署郎其馀封授各有差衡
裕之子也
简文帝咸安二年春二月冠军将军慕容垂言于
秦王坚曰臣叔父评燕之恶来革也不宜复污圣
朝愿陛下为燕戮之坚乃出评为范阳太守燕之
诸王悉补边郡
臣光曰古之人灭人之国而人恱何哉为人除害
故也彼慕容评者蔽君专政忌贤疾功愚暗贪虐
以丧其国国亡不死逃遁见擒秦王坚不以为诛
首又从而宠秩之是爱一人而不爱一国之人也
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于人而人莫之恩尽诚
于人而人莫之诚卒于功名不遂容身无所由不
得其道故也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