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山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一
| 遗山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一 金 元好问 撰 景乌程蒋氏密韵楼藏明弘治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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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二十一
碑铭表志碣
御史张君墓表
东平幕府从事张昉持文士李周卿所撰先御史
君行事之状请于仆言先御史在兴定元光间于
州县为良民吏于台阁为材大夫朝誉蔼然吾子
所知䘮乱之后挈家还郷社春秋虽高而神明未
衰乃一意与世绝㤗然以闭户读书为业者馀十
五年凡向之所以为良民吏材大夫者未尝一语及
之沈默退让齐鲁大夫士翕然
道之亦吾子所
知者弃养以来三见霜露而不肖
以斗食之役
汨没簿领间不得洒扫坟墓列树碑表使先子名
德懿范暗焉而不彰诚惧一旦先狗马填沟壑其
何以瞑目乎今属笔于子幸为论次之以俟百世
之下仆尝谓圣人泽后世深矣今虞芮有间田豊
镐之间男女异路孔子近文王六七百岁故言衣
冠礼乐则莫齐鲁为盛冝矣百年以来东平刘莘
老斯立宣叔之祖孙文元贾公昌朝之家世滕阳
张丞相永锡日照清献张公父子东阿寿国张公
肖国侯公参政高公奉高丞旨党公黄山内翰赵
公嵫阳内翰阎公敦厖耆艾海内取以为法其馀
经明行修由晦道商公醇徳王先生而下何可一
二数至于人代変革才智勇皆废守道之士怀先
王之旧俗区区不能自巳者往往有之如御史君
者皆是也古有之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其泽及
后世之谓乎谨桉中奉大夫故治书侍御史守申
州刺史张君讳汝明字子玉世家汶上曽大父靖
大父彦皆潜徳弗耀父恕用君贵赠中议大夫母
程氏清河郡太君君三岁䘮父程母故衣冠家而
有贤行力课君学君亦能自树立如成人弱冠櫂
大安元年经义进士第释褐将仕郎调颕州泰和
县主簿崇庆元年换怀州武陟簿丁内艰服除贞
祐四年由鹿邑簿入为尚书省
正大元年终更
擢同知嵩州军州事盗入军资库而无迹可寻官
系主者狱凡十馀人不住讯掠皆自诬服君时以
檄出及还系者称屈君谛审知其𡨚即纵遣之不
数月诸黥卒以𧷢败郡人以为神明三年八月辟
许州长
令未㡬政成农司以职闻及罢县父
老上赆礼一无所受乃相率立祠以致去思之心
焉六年二月召为太常博士权
察御史不半岁
迁户部员外𭅺七年八月授治书侍御史八年七
月迁礼部员外郎兼修起居注俄陞归德洽中兼
提举河防学校常平漕司事不赴天兴元年遥领
嵩州刺史二年二月改授申州以庚戌七月二十
有二日遘疾春秋七十有六终于东平遵化坊𥝠
第之正
娶魏氏封清河县君子男三人长即眆
也今为东平万户府经历官遥领同知单州防御
使事次晔次煦皆早卒男孙二人女孙一人尚㓜
子某以庚戌年八月之三日奉君之柩祔于汶
上由村里某原之先茔礼也君资禀厚重与人交
敦信义平居恂恂似不能言及当官而行刚介有
守论议纯正人不能夺仕宦三十年家无馀资其
他尚多可弗著著不为穷达易节者铭曰
汶之洋洋思圣有堂礼乐衣冠此为之郷维御
史君尤鲁士之良沉潜而刚𦒿艾而敦厖可以
为公卿大臣训于四方昔往矣秉笔帝旁蔼然
粹温如珪如璋今来斯微服褁粮衡门栖遅咏
歌虞唐谓其逢也耶茫乎及夜舟之藏其不逢
也耶泰焉如晚节之昌抱明月而长终怀旧俗
而不忘在君为乐天而识者涕滂林深而兰芳
风雨如晦而鸡鸣有常世无良史久矣孰为发
幽潜之光
御史程君墓表
君讳震字威卿先世居雒阳元魏迁两河豪右实
云中三州遂为东胜人曾大父𫉬庆大父緫质直
尚气节乡人有讼多就决之至于婚嫁䘮葬不能
给者亦借力焉父徳元自少日用侠闻尝与群从
分财多所椎让州里之后用君贵封太中大夫
雷内翰渊述世德之旧备矣太中子八人长曰鼎
孝弟仁让闺门肃睦有古君子之风以六赴廷试
赐第调濮州司候次曰雷由武弁起身官怀远大
将军君其第三子也资严毅虽所亲不敢以非礼
犯之㓜日夣人呼为御史故毎以谏辅自期章宗
明昌二年经童岀身补将仕佐郎泰和中年及注
授临洮府司狱忻州司候判官以廉干为西京招
讨司奏辟提控㳂边营城粮草寻擢王刚榜词赋
进士一科换
师主簿宣宗幸汴梁入为尚书省
令史时相知其可用不半岁特授南京警巡副使
秩满例为广盈仓监攴纳官兴定𥘉辟举法行
用荐者除陈留令将之官白府尹言县务不治令
自任其责丞簿佐史辈无预焉幸无扰之使令得
尽力尹诺之既到官事无大小率自
荷次官奉
行而巳时秋大旱冬十月乃雨归徳行枢密院发
民牛运粮徐邳君为使者言吾麦乘雨将入种牛
役兴则无来岁计矣使者不能宽十日程耶民事
果集虽乏军兴吾不辞也使者怒而去君力毕农
种粮运亦如期而办行院仍奏君要誉小民不以
军食为急朝廷不罪也既受代大司农奏课为天
下第一御史䑓察能吏亦为奏首且言可充䑓谏
亰东緫帅府奏辟经历官不许乃拜察御史君
莅职慨然有理轮之志即劾奏平章政事荆王以
陛下之子任天下之重不能上赞君父同济艰难
顾乃专恃𫞐势㓕弃典礼开纳货赂妄进退官吏
从
奴隶侵渔细民名为和市其实胁取诸所不
法不可一二数陛下不能正家而正天下难矣书
奏宣谕御史䑓程某敢言如此佗御史不当如是
耶且有旨切责荆王岀内府银使偿物直敕司马
杖大奴尤不法者数人于是𫞐贵皆为敛手东方
频岁饥馑盗贼蜂起特旨以君摄治书侍御史兼
户部员外郎运亰师粮八万石赈徐邳君经画饟
道十里一置驿罗弓刀以防寇敓具斧斤以完噐
用备晋药以起病疾劝𦔳藉以通留𣻉辇运相仍
如出祍席之上饥民踵来凡所以为贷为籴为赈
赡忖度肥瘠无一失其当州民请于亰东帅府愿
留我程御史以楅残民帅府奏君行为部官诏再
往徐宿邳荆王积不平
遣诸奴诱奸民徐璋造
飞语讼君于䑓诸相不为奏而王独奏之宣宗颇
直君欲勿问王执奏再三乃从之哀宗时在春宫
遣晋药官王子玉谕旨推问官程御史为县治行
第一察又称职有罪无罪勿为留难巳而璋伏
诬告君当还䑓在律官人与部民对讼无罪犹觧职
王风大理寺御史言天下事在以皆部民竟用是
罢官君泰然自豦都无巳仕之愠聚书深读盖将
终身焉天不假年以正大元年三月二十有一
日春秋四十有四终于亰师嘉善里之私第积官
大中大夫夫人史氏封安定郡君先君三年殁子
一人思温举进士以某年月日举君之柩柎于金
昌府芝田县某里太中君之新茔礼也呜呼生才
实难尽其才重为难使君得时行道坐于庙堂分
别贤否其功烈可量也哉方行万里而车折其轴有才
无命古人所共叹虽然地远而位卑身微而言䡖
乃以一御史犯𭛌王之怒卒使𫞐贵落胆缙绅増气虽
不遇而去伸眉高谈亦可以无愧天下矣尚何恨耶乃为铭
曰曲士卖直见𧲣而栗鄙夫媕婀与凫同波犯父
子之至难孰绞讦而上劘横溃我障刚瘅我阿
炼心成𥙷天之石𡚒笔为却日之戈古有之和
臣不忠忠臣不和彼容容者之所得奚后福之
能多有山维嵩有水维河程君之名永世不磨
平叔墓铭
河间许古道真以直諌见称徳陵朝正大𥘉诣阙
拜章言八座率非其材省寺小臣有可任宰相者
不大升黜之则无以致中兴章奏诏道真赴都堂
问孰可为相道真以尚书省令史商衡对当是时
上新即大位经略四方思所以弘济艰难者为甚
力道真己得请居伊川即命驿召之落致仕复右
司諌天下想望风采道真亦慷慨愿以人所不敢
言者为天子言之及论天下事乃首以公为可相
则公之材为可知矣公字平叔商氏系出陈継迁
郓七世祖南华府君讳怀钦官于曹遂占籍焉曽
祖讳冈以武弁入官宋末奏补从事换忠勇校尉
祖讳驹两廷试教授乡里考讳锡用公贵及封朝
请大夫妣王氏濮阳县太君公朝请君之长子也
𥘉从乡先生李昉方平学贫无以为资方平爱其
才每赒恤之使得卒业年二十五登崇庆二年词
赋进士第释
洛郊簿以廉能换郿县寻辟威戎
令时岁饥民无所于籴公白之行䑓得开仓赈贷
赖以全活者甚众县民为之立祠再辟原武令以
例罢入为尚书省令史历粮草边关知管差除三
房考再满授户部主事两月擢察御史又𠑽右
司都事于是朝廷知公盖将大用矣改同知河平
军节度使事不赴奏𠑽枢密院经历官遥领昌武
军同知节度使事丞相莘公领陜西行䑓奏公偕
行充左右司员外郎密院表留有旨行䑓地重急
于用人可从丞相奏自是䑓事一决于公矣明年
召还行䑓再上奏留之又明年丁内艰乃得还时
正大八年也十月起服中充秦蓝緫帅府经历官
正月河潼失守召主帅入援二月九日军至陜将
由间道之啇州十一日抵卢氏山与北军遇相拒
大雪中士卒饥不能战是夜遂溃公为北军所得
欲䧏之令去巾不从将害公有止之者曰此忠孝
人也姑留之其夜公觧佩刀自刭时年四十七积
官至少中大夫濮阳县伯食邑七百户赐
金鱼
袋初娶邓氏再娶郑氏并封濮阳县君子男二人
长曰挺次曰陇安女一人适泗州司候安邑刘懋
公事长上以礼接下以诚与人交有终始家居亦
未尝有愠容性
学藏书数千卷古今金石遗文
人所不能致者往往有之南渡以来士大夫以救
世之学自名高者阔略而无綂纪下者或屑屑于
簿书米塩之间公资雅重遇事不碌碌人所不能
措手率优为之苟可以利物则死生祸福不复计
平居以大事自任而人亦以大任期之至今评者
以公用违其长使文卒然就一死为世所惜也
子挺等以某年月日奉公衣冠葬于某原好问辱
公知为厚敢述梗槩而为之铭以寄招魂之词词曰
唐虞之世麟凤游出非其时圣为忧黄琮礼天
帝所休毁之椟中孰汝𬽦海内茂异君上流坐之
庙堂众职修天路阻长往莫由维兕有角不我
投人以死讳我则求衣冠李卫污褐裘气息奄
奄藏
幽禽息鸟视天为囚枯龟千年一蜉蝣
𢌿君完节乃所酬不然报施神其尤河济之水
无千秋
孙子公且侯豆
奔走物㓗差魂
兮归居安此丘北阴莾墟不可留
希颜墓铭
南渡以来天下称宏杰之士三人曰高廷玉献臣
李纯甫之纯雷渊希颜献臣雅以奇节自名士
喜从之㳺有衣冠龙门之目卫绍王时公卿大臣
多言献臣可任大事者绍王方重吏员䡖进士至
谓高廷玉人材非不佳恨其出身不正耳大安末
自左右司郎官出为河南府治中卒以高材为尹
所忌瘐死雒阳狱中之纯以蓟州军事判官上书
论天下事道陵奇之诏𠫵淮上军仍驿遣之泰和
中朝廷无事士大夫以宴饮为常之纯于朋会中
或坚坐深念咄咄嗟唶有旦夕忧者或问之故之
纯曰中原以一部族待朔方兵然竟不知其牙帐
所在吾见华人为所鱼肉去矣闻者讪𥬇之曰四
方承平馀五六十年百岁无狗吠之警渠不以时
自娱乐乃妖言耶未㡬北方兵动之纯从军还知
大事己去无复仕进意荡然一放于酒未尝一日
不饮亦未尝一饮不醉谈𥬇此世不足玩者贞
祐末尝召为右司都事巳而摈不用希颜正大𥘉
拜监察御史时主上新即大位宵衣旰食思所以
弘济艰难者为甚力希颜以为天子冨于春秋有
能致之资乃拜章言五事大略谓精神为可飬𥘉
心为可保人君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不宜妄费曰
力以亲有司之事上嘉纳焉庚寅之冬朔方兵突
入倒回谷势甚张平章芮公逆击之突骑退走填
压谿谷间不可胜筭乘势席卷则当有谢玄淝水
之胜诸将相异同欲释勿追奏至廷议亦以为勿
追便希颜上书以破朝臣注之论谓机不可失
小胜不足保天所予不得不取引援深切灼然易
见而主兵者沮之䇿为不行后京兆凤翔报北
兵狼狈而西马多不暇入䘖数日后知无追兵乃
聚而攻凤翔朝廷始悔之至今以一日纵敌为当
国者之恨凡此三人者行辈相及交甚欢气质亦
略相同而希颜以名义自检彊行而必致之则与
二子为绝异也盖自近朝士大夫始知有经济之
学一时有重名者非不多而独以献臣为称首献
臣之后士论在之纯纯之后在希颜希颜死遂有人
物𣺌然之叹三人者皆无所遇合独于希颜尤嗟
惜之云希颜别字季默浑源人考讳思大定末仕
为同知北京路转运使事希颜其暮子也崇庆二
年中黄裳榜进士乙科释泾州录事不赴换东
平府录事以劳绩遥领东阿县令调徐州𮗚察判
官召为荆王府文学兼记室参军转应奉翰林文
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考满再任俄拜
察御史以公事免用宰相侯莘卿𫇭除太学慱士
还应奉终于翰林修撰累官太中太夫娶侯氏子
男二人公孙八岁宜翁四岁女二人长嫁进士陈
某其㓜在室𥘉希颜在东平东平河朔重兵豦也
骄将悍卒倚外寇为重自行台以下皆务为摩
拊之希颜莅官所以自律者甚严出入军中然
不为屈故颇有喧哗者不数月䦒巷间家有希颜
画像虽大将亦不敢以新进书生遇之尝为户部
高尚书唐卿所辟𫞐遂平县事时年少气锐击豪
右发奸伏一县畏之称为神明及以御史延行河
南得賍吏尤不法者榜掠之有至四五百者道出
遂平百姓相传雷御史至豪猾望风遁去蔡下一
兵与𫞐贵有连脱役遁田间时以药毒杀民家马
牛而以小直胁取之希颜捕得数以前后罪立杖
杀之老㓜聚𮗚万口称快马为不得行然亦坐是
失官希颜三岁䘮父七岁养于诸兄年十四五
贫无以为资乃以胄子入国学便能自树立如
成人不二十游公卿间太学诸人莫敢与之齿渡
河后学益慱文益奇名益重为人躯翰雄伟髯张
口哆颜渥册眼如望羊遇不平则疾恶之气见于颜
间或嚼齿大骂不休虽痛自摧折猝亦不能变也
食兼三四人饮至数斗不乱杯酒淋漓谈谑间作
辞气纵横如战国游士歌谣慷慨如关中豪杰料
事成败如𪧐将能得小人根株窟穴如古能吏其
操心危虑患深则又似夫所谓臣孽子者平
生慕孔融田畴陈元龙之为人而人亦以古人期
之故虽其文章号一代不数人而在希颜仍为馀
事耳希颜年四十六以八年辛卯八月二十有三
日𭧂卒后二日葬戴楼门外三王寺之西若干步
好问与太原王仲泽哭之因谓仲泽言星殒有占
山石崩有占水断流有占斯人已矣瞻鸟爰止不
知于谁之屋耳其十月北兵由汉中道袭荆㐮京
师戒严铭曰
维季默父起营平弱龄飞𬸣振厥声备具文武
任公卿百出其一世已惊紫髯八尺倾汉庭前
有赵张耻自名目中之敌无遁情太息流涕请
进兵揜聦不及驰迅霆一日可复齐百城天网
四面开鲵鲸砥柱不救洪涛倾望君佐王正
经或当著言垂日星一债不起谁使令如秦而
帝寕勿生不然亦当蹈东溟元精烱烱赋子形
溘焉寕与一物并千年紫气郁上征知有龙剑
留泉扄何以验之石有铭
大司农丞康君墓表
君讳锡字伯禄姓康氏世为寕晋人大父讳成尝
与昆弟分财他田宅定无所问止取南中生口十馀
人纵为民而巳以故家独贫考讳溢少为里胥资
纯 笃县令者倚之以纳贿及令为御史所劾溢自
念言直则令被罪终世不齿渠官长而我以事证
之何以立于世乃自缢而死令竟以无迹可寻𫉬
免伯禄既飬于外祖田氏田见伯禄骨骼异他
儿谓当有望使之应童子举饮食卧起躬自调护备
极劳苦得觧赴都一日暮行茭苇中惧为同行者
所遗至之而趍及长师柏乡王翰周辅束修不
能备周辅与诸生共赒给之中崇庆二年进士第
释栎阳簿警巡判官辟彭原今入为尚书省
考满迁开封府判官俄拜监察御史言宰相侯挚
师安石非相材提
近侍局宗室安之声势㷔㷔
公门请托不可使久在禁近朝议伟之选授右司
都事迁京南路大司农丞破上蔡诸县群不逞把
持之党弹种人以賍污尤狼藉者五六辈宰相有
不
者云康锡不欲吾种人在仕路耶因以飞语
中之出为河中府治中充行尚书六部𭅺中城䧟
投水死时年四十八伯禄孝于毋友于其弟有恩
义于朋友从仕则死心奉公以为民古所谓公家
之利知无不为者唯伯禄为然同年生如雷御史
希颜兾都司京父宋内翰飞卿之等名士数十人
世以比唐曰龙虎榜至论公辅大噐尚以伯禄为
称首云岁戊申秋九月予过寕晋伯禄之从弟锐
招魂葬柏禄于唐城郷东南五里之先莹以其第
三子阿千为之后伯禄先娶蓟州㳺氏再娶鲁山
张氏皆封京兆县君一子彭原张出殁于京师之
兵铭曰
仕以义行死与义俱义存义亡葬何计乎江
鱼寕晋之墟维君之居眷焉顾之泣涕涟如
岂无蛟蜃之波以投𢌿乎谗夫百岁而下有
历九关为上诉者其有欤
聂元吉墓志铭
元吉讳天骥姓聂氏代之五䑓人元吉其字也父
讳明自先世雄于财而以阴德闻里中用元吉贵
封太中大夫元吉其长子也弱冠登进士第释褐
汝阴簿转睢州司候廉举封丘令入为尚书省边
关粮草房令史考满授吏部主事权察御史夏
人请和使者玄市于会同馆外戚有身自贸易于
其间者元吉以大官近利失朝廷体且取䡖外夷
弹之遂忤太后旨除同知汝州防御使事未赴为
陜西行䑓所辟仍用荐书遥领金安军节度副使
兼行尚书省都事不半岁入为右司员外𭅺例授
京兆府治中卫州行尚书六部事庆阳围急朝议
以宿州緫帅往救之奏克经历官围解从别将守
邠将欲弃州而东元吉陈利害力止之不从将
坐是
系辞连元吉降授京兆治中寻有讼其𡨚
者即召为开封府签事旬月还右司员外𭅺丁太
夫人忧未百日而夺哀复职车驾东迁公在留中
贼杀二相兵及元吉卧创二十许日医言可治公
誓之以死死之二日权厝某所娶王氏子男二人
长黄童次玄童女三人长嫁进士张伯豪孝友有父
风夫殁归在室元吉既葬之明日女不胜哀慕绝
脰而死时乱巳极凌夺烝报无复人纪女独以大
义自皃士大夫贤之有为泣下者其二尚㓜𥘉元
吉以卫绍王崇庆二年登科时雷希颜渊宋飞卿
九嘉商平叔衡张正卿天纲冀京父禹锡康伯
锡皆在选中朝野以为得人而元吉起田亩能以
雅道自将践历䑓阁素宦然诸人多以为不及
也予与元吉同郷里年相仕相及然元吉重遅
予资卞急元吉耿耿自信未尝以言下人予则矫
枉过直率屈巳以徇物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虽与
之同郷里年相仕相及而交未尝合也今元吉
巳矣予惜其有志于世世亦望焉而卒之无所就
也乃为之铭以哀之辞曰
岩墙之死匪曰正命义存义亡何
非正天
夺予众力独奚竞多夀辱随
目为竟善乎
子程子之言曰今世之士其无幸欤展布其
四体未有以为容也而得栱梏萌意于方寸
未有毫末也而触机阱吾于吾元吉诚爱其
得所以死而死然亦悲夫抱一㮣之操泯泯
默默少不能俟天之定也
遗山先生文集卷第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