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义昭鉴/卷四
乙亥
[编辑]三十一年二月。全罗道观察使赵云逵驰启罗州挂书〈有“奸臣满朝，民陷涂炭，举兵”等语。〉之变。诇得尹志及诸罪人可疑状，又状闻。上命拿鞫。志等并伏诛。
◯问林天大，天大供：“臣以罗州下吏，正月二十四日，场市归路，见客舍望华楼东边第二柱有挂书一张。朴顺己摘下，臣夺取，传给于座首柳颐泰。适逢下吏李孝植，言及其事，则孝植问其书如何，臣答其书如此。孝植曰：‘顷见尹志写出殊常文字，闻汝所传，此必志所为也。’”
刑推，天大供：“臣与志同稧。二十二日夜，志在其内房，招臣入而语之曰：‘吾以训炼大将之子，二十年在谪，不得蒙放，等是死耳。欲为挂书，动摇人心。人心动摇，然后方可有为矣。’当初志与金沆兄弟、林国薰父子、李齐春、罗贵永、奇彦杓、吴时大父子、李宗茂、李孝植诸人，同为谋议。昨年六月，稧会后，臣夜见志，志曰：‘此处两班、常汉皆矜我之久谪，欲与同事。吾若犯国，则汝亦肯同心乎？’臣曰：‘事成，则岂不好乎？’其后又往见志，志曰‘今则吾家所亲人，几尽缔结，而只是三十人。以此三十人，何事可为乎？人少则事不可成，以作稧为名，三十人又各得数十人，则可以为之。李孝植、罗贵永、李齐春、奇彦杓诸人方各随其力，募得同事之人。汝亦募入，而相亲某某人处，皆言之可也。先为挂书，骚动人心，乘此时为之，岂不好乎？此事颇有可成之势。财力则官吏皆掌仓库，可以取用；军器则称以库中失火，偸用为可’云矣。”累加刑讯，终定配。〈以志逆节因天大招尽露，命赦死定配。〉
◯问李孝植，孝植供：“正月念间，往志家，则志独在写书，而见臣，握于手中之际，见‘奸臣’二字。其时泛然见之矣。二十四日场市，林天大誊凶书，示臣曰：‘汝见此乎？’臣见之，辞意凶惨。故问其何以处之，则答以摘给座首。臣见‘奸臣’二字相合，故以为‘必是志所为’云，而以给座首为善处矣。志于丙辰自济州来，住于臣洞内。臣学《通鉴》于志矣。”
更推，孝植供：“臣与志子光哲等结稧事，果有之。志作稧聚钱以为‘前头财多，则有可使处’云。臣因与其子同为谋计矣。志以久未解谪，欲为贼，财物则将用于军粮，今番挂书，欲动摇人心之计矣。昨年六月，臣与林天大、李宗茂、金沆会于邻德亭，达晓而罢。挂书时，志以挂书示臣，曰：‘欲以此给林天大，使挂之动摇人心，将以谋逆也。吾久在谪未放，前头或有使汝之事，汝无异家人，着实为之可也。’臣问何事，则志曰：‘与汝虽死事，当为之。若谋逆得成，则当使为罗州牧使矣。’挂书其时已书置四行，纸则状纸，而大于手掌，字大于各邑报状字，字画黑。林国薰、奇彦杓皆知此事矣。”
刑推，孝植供：“臣与贼志父子相为交结，有若父子奴主。今正月念间，贼志手书凶书之时，果为目见之状，前已直招。臣虽言于天大，既未及告官。知情不告迟晩。”正刑。
◯问林国薰，国薰供：“意外罗州有怪事，臣父曰：‘罗州汉必无在罗州为之之理，此必有怨国之徒为之。’监司入罗州时，志奴负笼来臣家。志曾有稧案册，而不入笼中。臣无一拔出者，既见之后，更为缚闭，纳于监营。被拿时，来到公州客舍，志书示‘册’字，臣答以尽纳官家，则志大惊曰：‘其中多有得罪时象之语。’臣既曰‘无遗尽纳’云，而志则犹疑臣之或有所拔矣。许多文书，必不尽藏于小笼，或分送于他处矣。”
刑推，国薰供：“志父子之与京人相亲者，臣不知，而夏征曾与志相亲，夏征在罗州时，志之子常在衙中。乡人相亲者林征远〈被鞫杖毙〉，而柳尚转、柳凤泰〈尚转是凤辉之族，前此已故；凤泰即尚转之子，被鞫杖毙。〉数三往来志家矣。京人李姓字跻伯〈即师尚孙修敬〉者亦与志相亲。庚午年臣来京中志家时，跻伯者来，观其酬酢，似亲密矣。其时坐客，则希哲妻娚李姓人。臣留希哲家数日，而两李数来矣。希哲妻娚兄弟多轮回往来，而其中名明祚为普昱之继子者，在罗州时，相亲往来矣。今番金沟道中，孝植以为‘吾则知挂书几微’云矣。”
国薰又供：“所谓尹修撰，不知其名，所谓序文，不知其意，而题则《梦锦堂序》，梦锦是志之堂号也。所谓夏征之婿，夏征丧妻时，来志家矣。志闻马虎之灾，无忧喜。而曾有星陨故，志以为‘此天鼓星也。壬辰年前有此变，今闻有此变，年数若满，则亦必有乱，若有乱，则吾必放还’云矣。务安玉山洞居尹哥〈即应振。被鞫杖毙。〉，两班，名不知，年近六十，善推数。曾来罗州，谓臣曰‘某年朝廷必有变，彼此间一边人必多死’云。故臣以此言于光哲，则光哲颇有喜色。”
国薰又供：“尝往志家，则志以为‘忠清道多失火药，故有骚屑’云，仍言秘记中语。渠必有意而言之矣。志尝伤腰病卧曰‘吾之不死，诚不紧，但欲久生，览时人之出场’云。此盖引用屈原《远游赋》之意也。志又以为‘时势渐非，彼此相合。吾则永塞之外，无他道’云。光哲则以为‘京中人心世道，无可为’云矣。志之妾即罗允学之婢。允学亦与志相亲。〈允学被鞫酌处〉光哲称以山讼，昨年上京，而兄弟离其老父，一年不归，事涉殊常。”国薰又供：“李万江〈被鞫杖毙〉谪中与志书札往复之状，臣亦知之矣。”
国薰、尹应振面质，国薰曰：“汝往来罗州时，言吾身数三年不好。又言某年一边人多死云。故吾曰：‘某边耶？’汝曰：‘某边。而方来某年，或后某年，有此事矣。光哲推数，曾闻光哲之言，因人为之云矣。’”应振曰：“只言汝之身数某年不好而已。元无一边人多死之说矣。”国薰以知情不告迟晩，正刑。后又命下送首级于湖南，悬营门三日。
◯刑讯秃同〈志之妾娚〉，秃同供：“臣付榜于罗州客舍大门。纸不及半张，可为三折之一，而广则颇广，行则当为三行。字大小，小于钱叶，而大于棋子。晓头付之，而日子似是正月二十二日矣。志使其奴介奉招臣，翌晓进去，则志明灯，而使臣挂书。其时李孝植、李齐春、松岘居林哥、李鼎夏〈被鞫正刑〉同在。志曰：‘久在谪所，欲为解谪，而悬榜矣。’又曰：‘此是重大必死之事，勿为泄言。死则吾死矣，决不推诿于汝矣。’臣既付之后，往言于志曰‘无一人见之’云，则志以为极善云。又曰：‘汝必不泄言，故使汝矣。’”后秃同物故。
◯问尹志以：“汝即逆商之子，尚容食息，已是宽典，而敢怀怨国之心，挂书于望华楼，阴惨情节绽露无馀。想必有绸缪者然后为此。况书笼传藏于林国薰家，国薰现纳，虽欲欺，焉可得？”志供：“李孝植以为见臣潜书‘奸臣’二字，而此乃孝植之事，非臣之为也。孝植以死中求生之计为此矣。”刑推，更推以：“林天大招云，汝与天大托稧名，募人交结，或令天大求得，狡恶之状益彰，而且谓天大曰：‘事成则当以为营将。’此可谓麟佐、希亮复生，而先挂书动人心，次第欲遂其意者，此正学戊申之逆也。”志供：“臣之子光哲与境内人等作稧，而天大、孝植为下稧，金沆、林国薰为上稧矣。”
加刑，志与天大面质，天大曰：“昨年六月，稧会临罢，汝留我言‘吾之居谪二十馀年，岂有如许事？何以则多得人，为好事乎？汝虽衙前，若为右营将，岂不好乎’云耶？”又曰：“孝植谓我以尹持平有所言乎云云。二十二日，岂不招我有所言乎？”志曰：“吾于其时，落伤卧内室。”天大曰：“汝于其时，果落伤而卧，招我计议矣。”志曰：“汝于近来，岁拜亦不为之，岂来见我乎？”天大曰：“庚午以后，连为岁拜。大事则昨年六月，始议。今年岁拜时，妓生及郑成教、罗卜世，岂不同坐乎？”志曰：“入稧后，始为岁拜，而其前汝岂来乎？”天大曰：“告汝前后情节者，非但吾也。孝植之言，岂不为证参乎？”又曰：“汝已入于监司廉问中，故先为捉囚，岂待孝植之言乎？孝植受学于汝者十年，汝若无此事，则孝植岂诬汝乎？昨年九月、十月，汝连招我，谋议凶事，吾既尽告，汝安敢欺乎？汝对孝植，岂无凶言乎？罗贵永于狱中谓我曰：‘今则无可奈何。’贵永若来，岂无可知之事乎？李鼎夏亦参听矣。”志曰：“二十二日夕，吾病卧，何暇写挂书乎？”天大曰：“暂时写字，岂以胸腹痛而不能乎？大事谋议时，汝之长子送于忠清道募人之说，亦岂不言乎？今年我为岁拜，则汝岂不曰‘今年岁时，则心事别样好’云乎？贵永、孝植同心为之，汝今岂有可言乎？汝谓我曰‘吾辈十馀人托稧聚人，各以口辩求募，而情义相合，然后以实告之’云矣。”志语多屈。
志、孝植面质。孝植曰：“正月二十日，吾往汝家，汝书示挂书，而谓可以摇动民心。”志曰：“汝于监营纳招时，以为见吾方书而缩之，故只见上头‘奸臣’二字。今则曰‘我直言挂书事于汝’云，供辞相左矣。”孝植曰：“吾已临死，岂可欺罔君父乎？”又曰：“汝又岂不曰‘事成则以我为罗州牧使’乎？使我掌军粮分馈，以其功为牧使云矣。”志曰：“何年何日何处，为此言乎？”孝植曰：“与汝洞内，故闲时则往见，汝岂不为此言乎？稧谷及年年所聚谷，欲以为军粮者非耶？”志曰：“何时有此言？”孝植曰：“昨年，每月一二往见，汝辄言之矣。”志语多屈。
志物故。三司启：“逆贼志，以逆商之子，积蓄不轨之心，肆为挂书之变。结募排布，阴谋绸缪之状，狼藉于天大诸逆之招。至于虎贼凶言之书，置于箧中，渠亦无辞迟晩。而特以其凶顽狞慝，忍杖径毙，不得与逆征同施肆市之典，神人之愤，无以少泄。跽斩之刑，虽不得行，潴孥之法，不容暂缓。臣等以为逆志宜令王府以大逆律举行。”上允之。
◯问尹光哲，光哲供：“臣祖疏章等文字，送置相亲家，而臣祖家状及年谱中，有触讳时象之语，故臣父以此为虑。所谓稧案，即臣与林国薰、金沆为稧，而衙前数人为下稧矣。”光哲又供：“臣求序文于尹尚白，尚白制给矣。所谓箕叟，尹得九之字，即澶之子，圣时之孙，堤川李哥之婿也。臣与得九相知十馀年。得三是得九之兄，而李夏征之婿也。得九或来臣家，作诗矣。务安术士尹应振则未见，而曾为推数矣。臣昨年来京时，见分拨而知有虎灾。甲子年，见朝报及状启，知有星陨之说，而天鼓星之说，臣不为也。”
光哲、国薰面质。国薰曰：“汝自京下来时，岂不为虎入之说乎？”光哲曰：“果言之矣。”国薰曰：“汝又不为马入之说乎？”光哲曰：“此则吾何尝言乎？”国薰曰：“汝岂不曰‘虎入马入大变怪’乎？其时有星陨，故汝又以为‘壬辰前星陨，其后有乱，赵重峯前期知之。自甲子计至几年，则必有事’云矣。”光哲曰：“星陨之说，吾何尝酬酢乎？”彼此互相争诘。光哲曰：“汝曾有灵岩人预为避乱之言，故吾责其妄言，岂以有乱之说言于汝乎？”国薰曰：“其时汝来小房，明言之。又岂不曰‘非久当有乱离，吾当放归’乎？”国薰又曰：“其时吾传尹哥之言以为‘某年朝廷必有变，彼此间一边人尽死’云，汝岂不耸闻其言乎？”光哲曰：“汝言于吾，故吾曰‘如此言易生事，不可妄说。应振曾谓吾必有官厄，而吾岂有官厄乎？应振之言，不验’云矣。”
光哲、国薰又面质。光哲曰：“洛阳三月草如茵云云绝句，汝曾不诵传于我耶？”国薰曰：“此诗三句，吾闻于和顺居崔彦恒，而出处则漠然不知矣。”
盖光哲狞顽有甚于志，搜探文书中又有凶诗，而终举丽末之诗，意甚叵测。上即命结案取招。其招云：“臣以逆商之孙、逆志之子，凶谋逆节极其狼藉，而又不胜逆心，严问之下，敢以丽末诗句罔测比拟。大逆不道迟晩。”上即亲临崇礼门楼，命序立百官，斩光哲于青坡前路，孥籍如法。后又命首级肢脚传示，一依逆征例举行。〈征事见下〉
◯林国薰所纳志文书笼中，罗州前牧使李夏征书札最多。绸缪亲密，无异骨肉，至称志所自称之别号，又与志书云“梦拜先大监〈指就商〉”。又一镜伏法后，以圣时之孙为女婿。上始命配夏征极边，更命拿鞫。问以：“就商、志父子罪状，国人所知，汝以何心肠，与之绸缪亲密乎？”夏征供：“就商之为逆，臣果未详知，而其父虽为逆，其子亦岂为逆乎？”刑推后，更推加刑，供：“臣则以为有一镜疏，然后始可谓有臣节。”仍以大逆不道迟晩。正刑，孥籍如法。命悬首于罗州官门三日，两臂分送湖南左右沿海，两脚分送岭南左右。
噫！贼征以明谊、明彦之至亲，貌状妖怪，内包凶臆，欺人匿情，混齿恒人之类，人莫之觉。及其就鞫也，与贼志为死友，来往昵密，绸缪阴秘之情节，毕露无馀。至敢以逆商为非逆，以逆镜之疏谓有臣节，穷凶极悖乱逆不道之语，至此而狼藉，其包藏阴巧，奰慝凶厉，殆有浮于镜、梦诸贼。于是乎夬施典刑，舆愤少泄。盖商、志父子虽在逆节未尽露，王章未及加之前，人之视之者，若垢秽之或衬于体，皆所避远不欲近者。而乃自处以密友，略无忌畏，以别号称凶志，至曰“梦拜逆商”云，则其心迹之凶秽，于此尤可见矣。特其潜形遁情，出入荫途，人所鄙夷者，只谓其狗蝇之贱，而不能察枭獍之凶，以致潜伏之逆节，今始彰露。肆市之典，其亦晩矣，宁不痛哉！
◯问金沆，沆供：“庚午年，臣与林国薰、尹光哲、李孝植、林天大五人作稧，士人不能拮据钱谷，故入官吏二人矣。”沆与介奉〈志奴〉面质。介奉曰：“汝与孝植、天大称以稧会，连夜来会。今年正月夜亦来会，夜分而归。罗州一城中人皆以为其相亲殊常矣。”沆与天大面质。天大曰：“去十二月屠牛时，诸人欲饮酒出去后，汝谓我以‘汝与我皆亲于尹持平家，而志频频以不紧语语我，其事亦不妨，故我方募人，而汝亦能得几人耶？得人之道，实不在他，称结稧聚多人好矣’。我云‘求之固难，而试当求募矣’。”沆曰：“屠牛事，果有之，而其日大风雪，何可为此言乎？”天大曰：“其时汝岂不谓我以‘尹持平以无端事久谪。他人皆解谪，而彼独未解，可矜。其所言颇无妨，而举事不可独为，吾方求得人。汝亦求得可也’乎？”沆曰：“设有是事，酒会中岂为此言乎？”天大曰：“志常谓我云‘汝亦须得人如金生员稧’。而庚午结稧，始不过殖钱而已，自昨年后，始有此议。汝岂可谓不知乎？”
刑推，沆与天大又面质。天大曰：“汝之夜不来志家云者，千万无据。正月吃牛肉之日，独非夜会耶？”又曰：“去腊月，汝与孝植夜会志家，仍与同归。非但夜往，昼亦无日不往。志常处于内舍廊，汝往则必引入从容。一日吾欲寻汝，则汝在于志之内舍廊。夜或逢汝问之，则以为自尹持平家来矣。”沆曰：“稧会不过一年二次，以此谓我常往乎？”天大曰：“稧会二次，是常行之事，而其外又不知其几次往来矣。”沆语屈。加刑，肆恶不着名，书刑杀二字，意极狞悖。寻物故。两司启请孥籍，上命依乱言律，只籍产。〈天大所引沆兄浚、国薰父柱岳及齐春、贵永、宗茂、时大子永瑾并被鞫杖毙。时大自缢死，彦杓酌处。〉
◯初，夏征凶招后，左议政金尚鲁备陈骇痛忧愤之意，且曰：“夏征之逆与辛壬诸贼脉络相贯，前此讨逆，实未痛治其本，乃使此辈无所惩戢，以至于斯。请泰耉、凤辉、就商、师尚、一镜疏下贼并先追施大逆律。”上是之。
◯三月，三司启：“治逆之法，宜严于诛魁；折奸之方，莫先于锄根。今者征、志之凶逆，即是神人之所共愤者，而苟究其本，实源于辛壬诸贼。盖贼镜疏下为逆征凶言之前茅，师尚、就商为逆志阴谋之根柢，而耉、辉等群凶为前后诸贼之窝窟嚆矢。只缘天网太恢，王讨尚稽，致使乱逆莫惩，凶变层生，以至于今日而极矣。日昨大僚惩讨之请，实采举国共公之议，而侧听累日，尚无下询之举，群情久郁，舆论冞激。臣等忝居三司之列，不胜忧愤之忱，敢此齐声仰请。伏愿廓挥乾断，亟赐询问，而严处焉。”上曰：“当下询而处之矣。”仍下询诸禁堂、问郞，以至侍卫之列。诸臣合辞同请，已而搢绅联名陈疏，请亟从大臣所请。仍请严讨光佐、锡恒之罪。始右议政赵载浩筵陈光佐之罪，至是诸臣又有此论，上优批开纳。
◯传曰：“于今夏征之外，若有一分秉彝之心，岂敢顾藉镜、梦与疏下及就商、师尚者，而逆征、逆志之自犯其逆，乃敢怨国，专由于堤防之不严。于今征、志正法之后，若大梦之乃觉，自谓曰：‘此乃由于惩讨不严之致。’今者逆征之自犯恶逆，逆志之恣意跳踉，使无识乡民被胁至此，此正惜一人而刑百人者也。其本淆杂，岂能治末欤！
顷于戊申枭示泰征，都下帖然。今镇日亲鞫，虽不能钩得窝主，不可不有处分。此可以坠乱逆不轨之心，正君君臣臣之义。顷者右相所奏，予则曰过矣，今览即景，一至于此，乃觉前日刑政之太宽。
遍问入侍文、荫、武，逮于军兵，而咸无异辞，此所谓国人皆曰可杀也。况其本即耉、辉也！此则上所云‘不治本而治末者，予莫之闻也’。凤辉、泰耉、就商、师尚、疏下诸贼，追施逆律之请，诚是矣诚是矣。镜、梦、虎龙既施逆律，而就商、师尚、逆镜疏下真儒ㆍ明谊ㆍ楷ㆍ圣时ㆍ宗厦等及凤辉、泰耉并追施逆律。
李光佐任用已久，其心无他。到于今日，逆征之称臣节，惩讨不严之致，非光佐，何以致此？况其本即泰耉之箚，凤辉之疏。以此之故，莫敢谁何，以至今日。何幸乾道昭昭，逆征自吐，舆情齐腾。征既正法，而不严其本，则征虽阴凶，刑政亦岂可倒置乎哉？此所以辉、耉一体追施逆律者也。而光佐岂曰无辜？况一边之陷溺，专由光佐！特允三司之请。
赵泰亿，其知熟矣，无光佐，决不陷此。然此等之日，其宜严惩，特收其牒。崔锡恒则虽不若耉、辉，所犯不下光佐，复官过矣。并与光佐施行。
噫！卅载靳兪，其何意乎？乃重人命也。待年追律，既是法外，则况追施逆律，及于其子乎！虽施逆律，一依年不满之律，并止为奴。噫！今日处分之后，君纲快举，义理乃正。吁嗟！大小臣工，咸须知悉，而将此意播告中外。”
惟我圣上大处分至严至正，君纲立而国是定矣。义理始晦而终明，人心昔迷而今悟。呜呼！三十年诖误世道，果谁之罪也？于是焉，光佐无所逃其诛矣。
盖光佐本一死党喜权之类，而主张其论，久作一边之魁。当建储代理之日，必欲角胜正议，公肆悖言，阴主耉、辉之计，助成镜、梦之势。及夫复拜相职也，力请联箚四臣之还置一律，疏下五贼之移出陆地。而晟、征诸贼，其亦谁荐？其心所在，益为世指目。
然若使光佐于戊申逆变之后，己酉闭阁之日，革心改图，泥首自列，则群不逞之以光佐为依归者，举将涣然解散，悚然惩畏，庶可为永杜乱萌之一大机。而阴鸷之性，至死执迷，致令变怪相续，至于今番诸贼而极矣。呜呼！“既治其本，光佐焉逭”之圣教，昭载丝纶，炳若日星，永为为人臣不忠者之戒。其若律之以春秋之法，则光佐乌得免首恶之罪哉？
◯亲鞫时，东宫侍坐。宪臣陈前达夏宅〈明彦子。曾入鞫狱岛配。〉、�、濂〈与贼�谋逆，承款径毙。〉孥籍事。上允之。
◯命明彦追施逆律。从李裕身等联名疏中所请也。
◯传曰：“噫！其人若在，则为国之道，争之可也，其人既无，则有何争执于特放？昨日已谕顷者垂涕之意，而至于爟事，其于相持而经年，不若允从而收杀，故代元良特允。而更以思之，爟、爣，一也，并允台请。爟端川府定配，爣洪原县定配。”〈爟、爣以干连嵇、𦈜之狱，宪府发达请远配，至是蒙允。〉
◯宪府启请：“凤辉、泰耉、就商、师尚、真儒、明谊、楷、圣时、宗厦等孥戮之典，亟令王府举行。”上始不从，后允之。
◯问尹尚白〈尚白，㝚之子，𨗉之从子。㝚、𨗉俱入戊申逆狱。〉，刑推。更推，尚白供：“臣果与光哲往来相亲。志之父子谋逆，多聚乡人以为腹心，光哲往来京中，亦多缔结之人。统制使金润及上年秋间全罗左水使、罗州营将及朴缵新、赵东夏、闵厚基、闵孝达〈被鞫酌处〉、金柱天、李时熙〈被鞫杖毙〉、李明祚是也。光哲言‘此皆与渠同谋者，或求兵粮，或求军器。大纲排置如此’云矣。”
更推，尚白供：“臣亦同入其中，臣与光哲为魁。昨年八月，光哲上来以为与其父将举事云。光哲又见金润之子而劝之。李明祚则臣使其弟阳祚〈被鞫酌处〉劝入矣。今年春初，臣往赵东鼎家，语及此事曰：‘南土有兴兵之事，君亦欲为内起乎？’东鼎答以观势为也。东鼎方为训局中军，故臣之意，欲令东鼎率其管下为内应。申致云深入矣。”
更推，尚白供：“夏征觅给军器事，闻于光哲矣。致云则落拓坎轲，故欲图公卿，入于此事。臣之心与致云何异乎？臣以书相约于致云曰‘南土有谪客父子，合谋动兵，粮饷等事，兄亦着实顾助’云矣。缵新同入之说，闻于希哲矣。”
后尚白物故。三司启：“尚白以㝚、𨗉子侄，不思圣上宽贷之恩，逆肠难化，枭性不悛，乃与逆志父子缔结京外，绸缪谋逆。前后纳招，渠既自服，虽因情节未尽究核，不得即施典刑，仍致径毙，而逆节承款之后，则不可以其未及正法而不施当律。请逆贼尚白，亟命王府以大逆律举行。”上允之。
◯两司启：“世良疏中‘四字凶言’实自耉箚、辉疏一串贯来，而神人之愤，尚未快泄。请以大逆律举行。益宽凶谋逆节狼藉于其时安抚使之状，而天网太疏，王法未行。请以大逆律举行。嵇、𦈜妖逆，前古所无，而凶顽径毙，天诛未加，神人之愤，冞久冞切。论以王法，自有当施。请以大逆律举行。”上并允之。
◯问金柱天，柱天供：“臣与光哲邻居五六年，自然相知矣。”刑推，柱天供：“李修敬〈被鞫杖毙〉ㆍ修范、尹得贞ㆍ得明ㆍ得三ㆍ得九〈得贞、得明、得九被鞫以缘坐安置，得三杖毙。〉、李载夏〈被鞫酌处，后杖毙。〉、闵孝达、尹尚白俱是臣等徒党，与光哲绸缪同谋，欲除一边之人。四五年前，臣往光哲家，修敬与光哲相语，见臣而止之。臣曰：‘君辈为何言耶？’光哲曰：‘如汝庸军，何必知此？方今彼此按剑相视，不可不除去一边，而除去之道，为不轨外，无他策矣。’尚白、孝达亦曾逢见于光哲家。光哲口指臣，而言于得贞兄弟曰：‘吾辈所为，此君亦知之。’臣见尹得三、得九兄弟，则曰：‘尔闻光哲之言乎？’臣曰：‘乃是欲除一边之计矣。’得三戒勿轻言。光哲于罗州已尽缔结，而京中则尚白、得贞、修敬诸人主张募人。光哲云：‘吾辈所憎人，挂榜则好矣。’且欲缔结明火贼，偸出军器，举事之期则只欲积年经营，而初不约日矣。臣善饮酒，故此辈虑其漏泄于醉谈之际，每外待，不言里面事矣。”
更推，柱天供：“光哲谓臣曰：‘汝必漏泄。’臣曰：‘吾岂漏泄者乎？厥事果何如？’光哲曰：‘吾当于湖南缔结草贼，汝既在京，主张凡事为宜。’故臣亦欲出钱财而图之矣。”柱天又供：“光哲以为‘渠之家价当为六百两，尚白田畓所出谷作钱之数亦多’云矣。闵孝达以为：‘吾见光哲，则光哲曰：“汝亦何不卖畓同事乎？”吾答以“通津畓价甚歇，何以速卖”云矣。’”柱天又供：“光哲正法，希哲物故之后，臣往见闵孝达时，显有慌忙之色，云者果如孝达之言矣。”以知情不告迟晩。正刑。
◯三司启：“贼浩之穷凶情节，狼藉毕露于其子柱天现捉文书中。贼镜逆节既彰之后，称丫称台，已极万万凶惨。而至若贼镜伏法之日，以‘不待结案’四字，肆然书之于册子，潜藏箧笥，父子相传。况其诗句指意极为凶惨！究厥心肠，凶慝无比，生前之未施显戮，已切神人之愤。今日之亟行追讨，庶为乱贼之惧，请浩依大逆律举行。”上允之。
◯问朴缵新以：“汝以带砺勋臣，年至白首，其君何负，而与逆贼绸缪谋议乎？顷年一句奏语，已知无臣节，而含容不言。顷日就捕也，特为分拣放释，汝少有秉彝之心，其时推问也，当涕泣洞陈本事，而其招已涉骄蹇。于今尚白之招，非比书笼所得者，汝若无恒日不满之心，其岂无风生浪乎？”更问以：“勋臣事体异于他人，养闲勋府以终其年，道理当然。不此之为，门外车骑日纷，酬应日沓，此已非老勋臣处身之义。而昔之高允不欺君，况汝所处若何，而几番严问，终不直陈，臣节都无。逆志家之借朝报，汝则全然欺讳，今则证左详备。所谓来吊之人，亦有直招者，其人何人？所谓炬烛行下者，其亦何人？”缵新供：“臣之子妇丧时来吊云者，必是志婿洪哥也。洪哥与臣为三从，子妇丧果来吊。炬烛行下，来求者甚多。洪哥亦必得去，而不能记矣。志家之借朝报，臣奴招，虽言告知，而借送实是谬言。尚白则臣本不知，尚白家炬烛行下，使人转请而成送矣。”其供辞多窘遁，刑推。更问以：“朝报许示，既已绽露。尚白来吊，证左俱备，而亦不直招。炬烛行下，虽不敢欺隐，托以连臂，亦涉巧恶。所谓证左，皆汝傔仆，疑以益源所告，自吐上下不知之益源，此乃苍苍昭昭，不问自绽者也。”加刑更推。
传曰：“罪人朴缵新以带砺勋臣，曾经将臣，受国厚恩，而犹有不足之心，顷年奏对，已无臣节。而敢与逆志、光哲缔交绸缪，阴谋不轨之状，逆贼尚白既已个个直招。而帐殿亲问之下，不为承款，寻常借朝报行下事，亦为隐讳，而纳供之际，言辞悖慢。
罪人赵东鼎〈东鼎事见下〉身为亚将，手拥重兵，与光哲阴谋绸缪之状，逆白既已直招，此亦于渠，即其状绽露者，而帐殿侍卫举止惝恍，其于诸囚，不忍正视，而不满之心，难掩其颜面，已涉殊常矣。及其亲问，乃曰‘屏门逢着夏征’云云，重臣所不奏之事，而自曰亲闻，诸臣不酬酢之事，亦曰目睹，手脚忙乱，十目难掩。而非徒此也，非下教者，而亦敢曰闻也，非散魂收魄者，决不为此。此无他，昭昭彼苍，特收东鼎之魄，使渠自当直招。况所入之门，自有其门，则以何心乃入北门，而自吐于亲问之下，敢请一律？非器远之心，决不如此。
缵新、东鼎欲依戊申泰征例，令都监阙门外枭示，而东鼎既半承款，故欲为盘问，其不下教。今则东鼎已物故，缵新若又物故，此等之人，不为正法，将何以慑人心？今则扈卫已撤，朴缵新令训局即为南门外枭示。”
◯问赵东鼎。初东鼎以摠管入侍，见柱天之就鞫，前陈“柱天本是虚悖之人”云，而举措惝恍，人皆怪之。至是以尚白所告被鞫，刑推，更推加刑。东鼎供：“臣以偏论之武弁，有党心，故有不满之色矣。臣于二十三日入直之路，逢见征贼，方以行刑出去。臣入阙以泥泞之故，从帐殿后门立于侍卫班，则兵判及诸问郞之视臣者，既似有意，且都承旨问臣之何日出直，禁卫大将问臣之立于何处者，亦似有意。药房提调告以入直时暂见，承旨告以‘训局与他有异’云云者，又皆似指臣，故臣果以此有所酬酢。臣若误听，则必是死期将迫，自生疑㥘，面色之惝恍，如圣教矣。”更问以：“诸臣不达之事、不酬酢之说，自歉于心，疑以有意，即此一事于汝断案，焉敢欺乎？”东鼎供：“臣之从后门回入，即臣罪案，故自生慌㥘之心矣。药房提调之所陈，臣似是听莹，臣自然生疑而然矣。禁将入来，问臣何在，则都承旨指示之，诸问郞又皆越视之，故心动而然矣。作门便是宫墙，而臣敢逾入，罪当斩矣。”加刑。寻物故。
问申景勋。景勋即训局将校，而东鼎就拿之日，景勋之父自缢死，情节可疑，故问之。景勋供：“臣本不知东鼎，而二月初，东鼎招臣，使为渠身命占，仍问宦路。故臣答以‘于南于北，无不可’云，则东鼎曰‘统制使亦可做乎’，臣答以‘可做’云。则东鼎又曰‘大将、兵判、政丞皆可做乎’，臣答以‘无所不可’。东鼎又以为‘训将先为除去，然后可以为之。或值举动之时，训将宿于帐幕，汝以守厅执事，乘时杀害，则来头自然有好事机’。臣曰‘吾以幕裨，不忍为之’云，则东鼎曰‘此可徐徐为之，其间岂不得人乎’云矣。东鼎又曰‘北兵使赵东夏是吾至亲，统制使金润是吾亲友，各在南北。一自南来，一自北来，吾又内应，则可以成事。汝当差中军’云矣。”以知情不告迟晩。正刑。
三司启：“东鼎逆情既已绽露于贼白之招，而当其侍卫之时，其先自疑㥘，恇乱失措之状，渠又一一自服于亲问之下，则此已足为渠之断案。而只缘凶谲呑吐，不尽输款，遽致径毙，未正典刑，王章未伸，舆愤益切。及景勋之招出，而其缔结排布，潜图不轨之迹，愈益狼藉，彰露无馀，则当施之律，不可一刻少缓。请逆贼东鼎亟命王府依大逆律举行。”上允之。
◯问赵东夏。东夏供有“偏论”字，命刑讯，更问：“以初再招终不直招，已涉痛骇，而今则南有金润，北有赵东夏，相约举兵，逆贼东鼎内应谋逆之状，今已绽露。逆鼎既施逆律，汝虽阴惨，今焉敢欺？”东夏供“臣常以东鼎行事为未便”云，而供中有“国家枉杀忠良”之语，加刑更推。本府推鞫，更问：“以汝与光哲绸缪烂熳阴谋之状，已悉于尚白之招，北有东夏，可与谋事之说，发于东鼎之口，而出于景勋之招。且以缵奴之招观之，汝往见缵新，相与酬酢，可见旧习，而敢以枉杀忠良等说，肆然发口者，尤万万狞悖。”加刑，寻物故。宪府达请孥籍。
◯问闵厚基。刑推，厚基供：“臣为兴德县监，往圣堂仓时，尚白来会。其后又往仓，前后凡三见尚白，而尚白与臣同为谋逆。尚白云‘八路皆起，汝亦不可不入’，又以为‘汝亦得壮丁五十名，则可为’云。臣亦以募得为答矣。过一望后，尚白又来言‘今则事机稍缓，不可急图’云。而其后事将现露，故渠亦不复言，此是壬子、癸丑年间酬酢矣。”未几厚基物故，谏院达请以同参律举行。
◯问李修范〈师尚之孙〉。刑推，修范供：“再昨年，光哲来见臣以为‘其父居谪三十年，不能堪，欲有变通之道’云。臣问何以变通，则光哲曰‘罗州傍邑多相知之人，皆入于吾之圈内，如有相应之意，则当以书相通’云矣。光哲京中亲旧比臣倍多，与李匡师〈被鞫以缘坐定配〉为莫逆交。清州亦有亲旧十馀人，而希哲及渠之查顿主张收合，无可虑云矣。”累加刑，寻物故。
◯问金润。润以统制使，紧出贼招，故累加刑讯，杖毙。润子柱泰杖配。宪府达请润孥籍。
◯五月，设讨逆庆科。上亲临春塘台试士，有一试券，始若制科赋，而其下数幅作蝇头字，无非乱言悖说。考官前陈状，上命坼封，即沈鼎衍〈戊申杖毙罪人成衍之弟〉也，命即搜捉以待。既又卫所下吏试券作轴时，见一纸，不作科题，首行云“上变书”，而无其名。吏以给部将，部将纳于兵曹判书洪象汉，象汉大骇之，亟趋告而上之。上览未讫，拍案流涕。大臣请闻其略，上曰：“满纸张皇，阴惨叵测，非但不忍正视，心若陨坠。肆然书讳，何足说也？”〈自上览至说也，上呼写。〉诸臣承谕，知其有绝悖穷凶之说，咸愤痛欲死，而既匿其名，未易斯得。上命象汉及三军门大将金圣应、洪凤汉、具善行即讥捕。象汉等筵陈鼎衍之可疑，上曰：“其凶书与试券末端所书，语意多相同，此诚可疑。”即亲鞫。
◯问鼎衍以：“亲临试士，事体若何？而应制之外，敢以添纳，隐然挟杂，已涉无严。汝兄，成衍、益衍，汝之此举，尤为痛骇。”鼎衍供：“此乃臣一生心草，故未入场，已书之矣。镇纪逃而不能捉，若有明牒，可捕，故有所云云矣。”刑推后，更推，鼎衍供：“《金山寺创业宴记》，只见谚册矣。敕使来接处有慕华馆、弘济院，故南别宫则不能即对矣。〈凶书辞意似《创业宴记》，且举南别宫为言。故初以汝曾见此记与否及敕使接待何处为问，而供称曾见其记，至于南别宫则不举。情状尤极可疑，故再问，而所供如此。〉臣之恐㥘之状，俄闻匿名投书事，心胆战栗，自然如此矣。”更推加刑，鼎衍供：“匿名书臣果为之，其中数人即臣之仇也。臣以成衍、益衍之弟，有怨国心，故勋戚之人、眷遇之臣，幷嫉之而欲先除去，为此阴惨罔测之计矣。臣与逆志族惠〈就商弟五商继子懃之弟〉同谋，惠即春川人柳明斗之女婿也。逆镜之从孙道〈即道成〉为窝主，与惠书此文，给臣使呈。而臣欲谋逆，既呈匿名书，又以臣名书呈经纶，欲掩匿名书之迹矣。逆镜之从孙，又有变姓名为僧者。又有事机之时急者，惠方聚军谋逆于春川矣。”
其结案招有曰：“科前作文，书于桃洞。”又曰：“欲除勋戚、眷遇之臣，诬此人等。”又曰：“阴惨不忍道之说，向上罔测之计，臣之凶肚绽露。大逆不道迟晩。”金吾堂上承上教，监刑于崇礼门外戊申受馘处，孥籍如法。
鼎衍以成衍、益衍之弟，常怀怨国之心，与致云、惠、道成等谋作凶书，投诸乱券之中，又作科题呈券，欲掩其投书之迹。而及其事觉被鞫，凶谋逆节狼藉发露，噫嘻痛矣！人谁不欲食其肉哉？世人常谓“理有不可谌者”，而今以衍事观之，天道尤可验矣。始衍之投书也，自谓“鬼神莫测，天地可欺”，曾不旋踵，拿入鞫狱，自吐情节，凶逆毕彰，身膏斧锧，罪及妻孥。此非天也耶？古之圣贤论天甚详，有若“赫赫帝君，监之在上，听之在傍”，此盖洞见天人之理而然也。况夫凶逆之类，其为悖理蔑伦，天下莫加焉！虽使暗地谋计至密至秘，冥冥之中，夫岂无鬼恶神嫉，而不知不觉之间，驱而纳诸刀锯鼎镬者耶？此理至明，古今不忒，凡世之孽臣乱贼，其亦可以知惧也夫！
◯刑讯尹惠。其搜探文书，有日记册，其中所录，有犯上绝悖之事。上即亲临崇礼门楼，更推加刑，惠供：“凶书衍作而臣书。”大逆不道迟晩。命百官序立，使训局枭示。行受馘仪，孥籍如法。〈惠之兄懃、悥及就商庶从子憼亦被鞫杖毙。〉
◯刑讯姜梦恊，仍与白六昌〈六昌即鼎衍食主人〉、柳凤麟面质，语多屈。凤麟曰：“梦恊与鼎衍相亲，数往来同谋逆。鼎衍为将，梦恊为副将，谋举事，杀牛于沙幕洞，欲举兵向京城，聚六十馀人，欲载船而往云矣。”加刑，梦恊供：“鼎衍、惠怨国为逆，而臣与此怨国之汉相亲，参涉凶言，是臣死罪。而既屠牛犒军，欲为火贼攻春川府，得军器来矣。凶书书头，臣记得其‘上书于’三字矣。”加刑，梦恊供：“臣与衍、惠等，绸缪相结，同为凶谋，且参凶书。”大逆同参迟晩。正刑，孥籍如法。梦恊子鹤寿亦与鼎衍同入场屋，故被鞫杖毙。供称“常闻鼎衍怨国之言”云。〈梦恊从弟梦相亦以大逆同参迟晩。正刑。〉
◯刑讯柳明斗，明斗供：“惠与鼎衍同为谋逆，李夏征、尹志亦同入。臣之子，惠欲驱入矣。”更推，明斗供：“夏征为南中守令，欲与志领军上来，粮食、军器取用于罗州云。而夏征曾在春川，故春川人无不知之矣。”加刑，明斗供：“鼎衍与惠同为凶书，而鼎衍作之，惠书之云。鼎衍及惠常以为‘生于斯世，不能为官，生亦何为’云，而今科鼎衍投呈凶书以售其心矣。”又加刑，寻物故。〈明斗子凤麟以知情不告迟晩。正刑。〉
◯刑讯金道成，道成供：“臣与鼎衍相知，同为凶书，而凶书中第一不道之言出于臣，臣实主张。至于鼎衍试券，今春动驾时，鼎衍欲以此上疏而未果，今科乃书试券以呈矣。”加刑，道成供：“凶书中多诬陷朝廷之语。其草本，臣见之于二桥项鼎衍所寓旅客主人之家，臣有所添入于凶书中间矣。鼎衍以臣是逆家人，故来言之。且与申致云同为之，盖鼎衍有气，故主张之，致云虽不制文，而与之相议。臣则自甲辰前，与致云相知。尹惠亦尽知凶书矣。凶书欲于二月动驾时，呈于上言中，因志事出，未果矣。同为凶书，大逆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上以逆惠罪状异于他贼，命即行告庙、颁教。
◯问金寅济〈逆镜从子〉。寅济供：“以世交之故，蛤洞居李大运及阳川居吕光学，至今相亲，而呼字尔汝。大运即埈之子也。〈大运缘坐处绞〉臣发配时，埈父子来见以为‘初以出继不施当律，而今始缘坐，即是法外’，光学则以臣谓之可矜矣。”刑推，寅济供：“臣发配时，光学以为‘汝之从兄弟四五人仅馀存，而今乃定配，金哥亡矣。岂非可矜乎’云。埈常称逆镜以‘丫洞’矣。”更推，寅济供：“臣发配时，埈书一札，使臣传于臣兄，故果持去。而埈晓头贳马来，别谓臣曰‘汝辈暧昧被配’云。又闻埈语善馀曰‘今番疏下诸贼籍没太过’，多发怨国之言，至于发启诸臣，则辱之以可杀云。而置怨而用之之说，埈为之矣。”连施刑，寅济承服招：“国家使臣家至此，故臣常怀怨国之心，与埈等缔交往来，多发怨国之言，共为不轨之谋。始欲与夏征同事，夏征伏法，未及遂计。而臣之亲旧虽少，埈则多亲旧，故臣与埈合谋，约以八月内举兵犯阙。而埈以为‘渠每往致云家，同为逆谋’云矣。臣以贼镜之侄岛配，故埈来见臣，相与酬酢，以为‘今此处分，乃是法外’，又以为‘自有放还之时’，此无非出于阴凶不测之心。”谋逆同参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刑讯李埈，更推以：“今番大处分之后，逆镜种子，虽施逆适之律，夫孰曰过矣？而敢称法外。戊申以后诸贼之阴计，不过募得强盗之类。而书笼中有强盗方言，题目尤涉叵测。搜捉赃物若是狼藉，则非问汝而谁？”埈供：“寅济自幼时，便同养育，发配时往见。与逆种相交迟晩。此札即臣与寅济之兄者，而‘不言中云云’之语，偶然书之矣。”
加刑，直招，结案后，传曰：“罪人李埈敢于逆镜之犹子、尧镜之子，养育亲密，无异骨肉。及其应坐定配时，放恣慰问，谓以法外，亦曰‘自有放时’。尧镜之子有济则以书慰问，其中‘不言中’三字，非徒语意叵测，与‘自有放时’四字，语脉相贯。且今番大处分之后，以辉、耉、疏下贼追施逆律，怀不满之心，与善馀辈恣意酬酢之状，寅济、善馀既已个个直招。而面质时，不敢自掩，渠亦迟晩侤音。而其书笼册子中，强盗方言尤涉阴惨。此等之时，其在严堤防、严义理、严国法之道，不可以已捧之结案处之，以传旨不待时亟正邦刑，使海东臣子咸知有君有臣焉。”又传曰：“正法罪人埈以本事谓之，宜施逆律，而参酌，只施护逆之律。于今以逆佺罔测不道之言观之，其逆则埈也。令该府亟施大逆律。”〈佺事见下〉
◯问李佺。佺供：“臣果与埈相亲，埈常时偏论甚峻。吕光学果知之，善馀逐日往来于埈家，故亦见之。吕哥往来时，埈每发怨国之言。臣亦同为怨国，朝家动静政事，每相与疵议。以此迟晩。”仍为罔测不道之言，刑讯后，传曰：“罪人佺帐殿亲问之下，肆然罔测不道之言。令兵判为先南门外枭示，肢解及逆律，一依逆惠例举行。”
◯问吕善馀。善馀供：“臣妻家在芹洞，镜贼之侄在近处，故与之相知，罪当死矣。李大运曾与相知矣。”更推，善馀供：“埈与赵棆〈被鞫径毙，追施逆律。〉相亲，李遇〈即佺初名〉者与埈亲密往来，呫嗫传世上所闻矣。”
刑推后，善馀、埈面质，埈曰：“吾之为偏论，汝何以知之乎？”善馀曰：“汝子大得常戒汝，以今世不可为少论，则汝不责之乎？寅济亦谓汝以峻论矣。”善馀又供：“寅济即臣妻娚之妻娚，逆镜是臣父之远戚。与埈绸缪者李遇，而有面分矣。”善馀又供：“埈、佺或为时象语，而隐密之语则但闻埈与佺为之。埈家往来人，埈之从弟李墉〈被鞫杖毙〉外，不知矣。郑权〈被鞫杖毙〉是楷之族，而有翼之妹婿。或来埈家，从容相语，与寅济亦相知。与埈、佺相会，而寅济亦或相会矣。”加刑，善馀又供：“臣逐日一再往埈家，赵棆寄在于金天柱家云矣。”连施刑讯，善馀又供：“臣与埈曾有同为谋逆之言，往来于怨国之埈家，此是逆贼矣。”传曰：“罪人善馀以埈之腹心，烂熳绸缪之状，绽露无馀。不待结案，亟正邦刑。”〈善馀之父光学亦以同参，被鞫径毙。后因台请，追施逆律。〉
◯问宋秀岳。秀岳供：“臣寓居于埈家，赵棆频来。吕光学、善馀皆知之，而光学居阳川。郑权居埈之洞内，李世铉亦知其在芹洞矣。寅济在埈家，故见之，而云是镜贼之侄矣。”
更推加刑，秀岳承服招：“臣年前来接于逆埈家，与埈亲密。逆埈常以为‘逆镜教文虽未善为，而辛丑疏，非一镜则不能为，诚有其功。而逆镜族属皆为废弃，是甚可矜’之说，臣及埈子大运同坐听之。埈、寅济兄弟及一镜族属居丰壤者五六家〈一镜从子有济ㆍ寅济ㆍ德济ㆍ弘济ㆍ大再ㆍ佑海、从孙天柱ㆍ耀白ㆍ耀采ㆍ耀玉ㆍ耀德等，前以鼎衍招并逮鞫。寅济承款正刑，耀白、耀采与逆惠同枭示，其馀俱杖毙。〉、一镜外从吕光学等相与绸缪同谋，赵棆亦同入的实。北道则北兵使赵东夏应之，春川则鼎衍、梦恊、梦相等亦应之云。而鼎衍则以其兄成衍、益衍之故，常怨国，为此不轨之谋。渠辈举事，则鼎衍当为大将云。军兵则渠辈并奴属各自募聚，军器则鼎衍、梦恊等欲图得于乡中哨军。约以今年八月间，以明火贼样，乘夜先犯春川府，掠取军器，又犯金化、狼川、铁原，仍为上京之说，臣果得闻。埈家有火贼方言册题以《妙法》者，臣果目睹。而埈以为‘此则举事时，当以军号用之’。自初谋议时，臣以为‘不参于此等事’云，则埈辈每笑曰：‘汝岂忠臣乎？云云。’臣既知埈等逆谋，不即发告，知情不告迟晩。”正刑。
两司启：“秀岳同参谋逆情节，虽以渠之招辞观之，绽露无馀，而知情之律，未免失刑。请秀岳亟令王府以同参律举行。”上允之。
◯问申致云。始尚白承服之招，引致云，致云被鞫，其供辞妖诈诞妄。及刑讯，称谋逆同参迟晩，而不告情节。命配兴海，谏院请更鞫，至是又出于道成之招，被拿刑推。又称迟晩，而犹呑吐。加刑，致云供：“臣逆心当尽达之矣。鼎衍投书，臣果同议，同臣心事者，柳凤辉、朴师缉也。”其他凶言逆节，若戊申弼梦、顺观等被讯时肆恶之状。上即亲临崇礼门楼，又加刑，致云供：“臣同党又有李巨源。”传曰：“罪人致云帐殿亲问之时，敢忍复提戊申逆贼罔测之说，今番鼎衍凶书，渠以主张自服。其他阴惨不道之说，亦不忍谕也。以逆律正法，其妻孥以逆适例举行。”
致云自出身之初，谄附镜、梦，受其卵翼。梦之主史荐，至以致云为末荐。致云性本狠毒妖僭，其为台官也，丑诬先正，得罪斯文，益为世摈斥。遂怏怏怨望，阴蓄异志，与逆孽废族尚白、道成、鼎衍辈，缔结谋逆。尚白供所谓“致云落拓坎轲，欲图卿相”云者，即实状也。始被鞫，佯作风哑状，及再鞫，自知难免，乃袭天海不忍闻之凶言，以逞其逆心。始镜、梦敢肆诬逼，酝酿逆谋于甲辰之前；翼、贤做作凶言，教诱贼海于甲辰之后。其根柢脉络，本自如此。致云既是镜、梦之腹心，翼、贤之死友。而渠供又言“与凤辉心同”，则其肆凶于被讯将毙之际者，可见乱逆心术之同出一圈矣。尤可痛者，渠既与闻于戊申通告文撰进之时，今乃以千古所无之大逆，自干天诛。枭性豺肠固自难化，而亦岂有若此贼之阴惨叵测者哉？
◯传曰：“罪人世铉以庸𫘤无识之徒，鹰犬逆辈，与致云为金兰，令其子而受学。商楫与梦恊为娚妹，绸缪阴谋，名入逆稧。瑞五投书帐殿，与鼎衍身虽二，心则一也。并不待结案，亟正邦刑。”
李世铉曾经台职，而与埈、光学同里绸缪情节，多可疑。且与致云相亲，而纳招时，始讳之，末乃现发。金商楫以梦恊妹婿，相与结稧，送钱贸谷，以为军粮之说，发于凤星〈柳凤星被鞫正法〉之招。卞瑞五以清州人，鼎衍投书时，亦呈券，而不制科题，张皇杂语，又变名逃躱，踪迹极殊常。并累施刑讯，至是与致云同诛。
◯传曰：“噫！李公胤之甲辰八月二十四日环翠亭一语，阴惨叵测。而渠虽无状，亦一臣子，意谓‘岂有他意？不过狂悖所致’云。戊申维贤之后，心窃疑之，而关系莫重，泯默不忍谕。今览逆贼致云之供，其脉络相贯，绽露于今日。公胤其令该府亟施逆律。”
◯问朴师缉。师缉供：“弼显、弼梦即臣从叔，泰征即臣内舅，而致云自少亲密矣。”刑推，师缉供：“致云是机上肉，故敢为凶言，常称道镜、梦、耉、辉及疏下诸贼，以为非逆。其凶言不敢达于帐殿，而虎龙、弼梦等凶言，致云皆为之。镜贼凶疏，称有忠节，若夏征之言。臣以为‘吾见亦然，尔言皆是矣’。致云恒言‘峻论中大者，光佐钜伟，沈䥃必能立节，虽如镜疏，亦可为之’。又大赞李巨源伸救一镜事，而䥃、巨源尤其屡称者也。臣与致云为凶言时，其弟致恒、致兴〈并以逆云弟，依适例正刑。〉及李巨源、巨源子运和、金浩、金弘锡、柳寿垣同坐酬酢，此等凶言，岂可言于人人乎？尚白及弘锡之孙正履皆其血党，巨源、寿垣乃其一生亲旧。正履则凶言酬酢时，虽不同参，致云常誉之以为‘毋论某事，皆能为之’云矣。”以大逆同参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问柳寿垣以：“汝亦一臣子，有何心肠受逆辉之指挥，放恣写疏？究其心，已涉无状，而与逆贼致云、师缉，共蓄逆镜阴惨叵测之心，烂熳绸缪之状，逆缉之招，绽露无馀。汝身为从班，祖述逆镜，节节痛骇。”更推刑推，寿垣承服招：“臣与致云、师缉交结亲密，其所沈滞与致云无异者，此专由于调剂之致。故上而讪上，下而辱调剂诸臣，阴蓄怨国之心。每与相对时，多发凶言悖说，如镜、梦之为，时或有加于镜、梦，而臣辄与之烂熳酬酢。盖臣于诸贼，非徒不以凶贼知之，此实由于党峻之心，至于怨国；以怨国之心，至于常道罔测之悖说。”大逆不道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问沈䥃以：“今番逆贼，非戊申比。而其首倡者，怨国之徒，枭獍之种，逆贼致云、师缉祖述逆镜阴惨叵测之说，而汝之名亦在其中。噫！汝以何心肠，而与逆贼绸缪，阴蓄叵测之心乎？今番处分后上书亦涉殊常。将此心，烂熳逆贼，此正所由来渐者也。”䥃供：“致云年来四五次来见，昨冬渠自金海递来时，阻雪留宿于臣家而去矣。”更推，䥃供：“耉、辉为征、志之根本，大处分之后，何敢以非根本之说仰达乎？第不能一刀割断，是臣之罪矣。臣今者以有查滓之说，仰达于处分之后，则臣与耉、辉同归，故不忍达之矣。戊申后耉、辉之罪，岂不知之，而泛忽之故，特未能形言于外矣。”
更问以：“师缉之招，致云常称汝当伏节云。逆贼致云称逆贼镜、梦为忠，而称汝以伏节。师缉亦曰‘逆镜阴惨不道之说，汝亦为之’云。身为宰列，怀此阴心，今此贼魁，非汝而谁？”刑推后，更推加刑，䥃供：“寿垣正刑，臣知其由于凶言，而不知以大逆正法矣。臣以寿垣逆节，谓之向国有诚；以寿垣之凶言，谓非大逆。护逆迟晩。”
结案取招后，䥃又曰：“与寿垣同归，死亦可乐矣。”即正刑。谏院箚言：“䥃之阴惨情节，已尽输款，谓凶言以非大逆，称贼垣以有精诚。且其同归可乐之说，尤可见肠肚之相连于凶贼。渠本以凶狠之性，常怀怨国之心，潜包阴蓄者，今始毕露。臣谓贼䥃亟命王府施以大逆之律。”上允之。
䥃薄有文墨之技，喜为坚僻之行，少日虚誉，便同汝立。而惟其赋性狠拗，言议悖戾，与失志怨国之寿垣，结为死友，指划天地，互相推奖。人皆怪之。曾在丙辰，以台官疏斥四大臣联箚事，其意已极叵测。而及夫拿鞫也，平日蕴蓄之凶心，始尽彰露。至以寿垣之凶言，谓非大逆，而甘与同归。噫嘻痛矣！乱贼从古何限？而岂有以从逆为乐，如䥃之为者哉？枭獍之心，难以常理测度，而若究其本，则原初路脉既差，心术坏丧，辗转沈痼，以至此耳。可胜痛哉！〈“可胜痛哉”四字，以御笔书下。〉
◯刑讯金渻〈浩从弟〉，渻供：“致云有族谊，且经铁原倅，故与之亲熟，师缉则平生同接矣。臣曾往致云、师缉座上，则渠辈有所看之文，而见臣匿之。此必是谋逆之事，臣问‘汝辈所看何文？想是怪异之文，吾虽见之，岂言于人乎’云矣。致云以不得好官，有怨国之言，师缉亦有怨国之心，常指天划地。臣问其故，师缉以为：‘吾欲复为戊申显贼之事。’臣问：‘今则形势异于戊申，欲何以为之？’师缉曰：‘虽如此，第当为之。’仍为维贤之凶言。臣曰‘维贤既以诬上不道自服，汝何为此言？虽然，吾亦当同入’云。谋逆迟晩。”传曰：“罪人渻与逆贼致云、师缉，戊申阴惨不道之说，烂熳酬酢，个个迟晩。依逆佺例，令兵判水口门外先枭示，肢解后，并下送江原监营，悬首十日，道内回示。令该府施以大逆律。”
◯问金正观。连施刑，正观供：“臣祖弘锡及寿垣、䥃、致云等尝以一镜为非逆矣。臣与李夏集、李址恒〈夏集，夏征之族弟；址恒，夏集之从子。并被鞫杖毙。〉亦有酬酢，而夏集、址恒等每称一镜冤死。臣与逆贼致云、师缉、寿垣等相亲，以镜疏为义理，烂熳逆心。”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宪府启：“逆贼弘锡本以镜、梦之血党，老死牖下，尚漏天网，王章未伸，舆愤久切。今以逆贼师缉、其孙正观之招观之，以凶疏为义理，贼镜为非逆，缔结诸贼，酬酢凶言之状，绽露无馀。当此严惩讨、锄乱本之时，不可不亟施当律，请逆贼弘锡，亟令王府以大逆律举行。”上允之。
◯问金光秀。光秀供：“凤辉之疏，似是逆矣。若以辉疏似逆之语，谓臣以逆，则臣愿被逆律矣。”传曰：“罪人金光秀以弘锡之子，弘锡以镜疏为义理，与逆贼致云，阴惨不道之说，烂熳酬酢之状，绽露于诸招。台臣既以逆律为请，允从。而渠亦严问之下，以逆辉置之于似逆非逆之间，绽露逆心，不可以应坐律施行。不待时亟正邦刑。”
◯六月，问壆。壆即增之弟也。始两司启请壆绝岛安置，既而又启：“增家妖书，增与壆之所共见，而掩置累日，不即上闻，其心所在，有不可测。增已径毙海岛，阴凶情节之钩得，惟在于壆。请设鞫严问。”上从之。
至是壆被鞫，壆供：“戊辰至月，臣兄家行时祭，邀嵇兄弟，行祭讫。臣兄奉主入庙，还出举火，呼臣出一书封示之。其书封外，书以‘看标信使吴命恒奉教敬封’。其日入参冬至问安，还家后，臣兄又招臣语之曰：‘此书中“风云变化象”云者，极怪异，宜烧火。’当初臣兄弟看此书之际，嵇兄弟立于家隅而窥见。初四日，嵇忽来，问臣兄曰：‘家中有传来家训乎？有梦兆乎？得天书乎？’此即所谓三条设问，而初五日，臣兄请对奏达矣。”更推，壆供：“其书外封一边，书以‘看标信使吴命恒奉教敬封’，一边书以‘风云变化象’。又书以‘开则万人和悦，不开则一人自静’。其时臣兄以直为投火仰达，故臣初敢欺隐，今乃直告矣。其书里面，臣果见之。”仍称以诵陈书中语，而所举数句，有若自做者然。始上之问壆也，不忍临视，闭牖而坐。而壆少无兢惶之意，辞气甚狠毒。且自谓诵陈妖书，而语意至为阴凶，逆节尤彰露，其于嵇、𦈜亦显有顾惜之意。
三司启：“今番凶贼往牒所无。窝窟虽露，根柢未究，神人忧愤，去而益深。今日帐殿亲问之时，逆壆兄弟缔结嵇、𦈜，妆出妖书，阴图不轨之状，已尽昭著。况以逆壆纳供时举措观之，其悖慢凶狠，益彰不臣之心。招中罔测之说与今番凶书，脉络相贯，增死之后，渠为诸贼之所推戴者，绽露无馀。王章至严，决不可一刻置之。请壆亟令王府依律处断。”上从之，命依垓、圻例举行。〈处绞后，孥籍如法。〉三司又启：“请增亦亟施大逆律。”上从之。
上又以爟、爣同见妖书，与知阴谋，不可只施缘坐本律。命并处绞。两司箚：“请逆坦亟施孥籍之典。”批以：“几十年相持，不耐怆心之故。于今壆后，终难强拂，抑心勉允焉。”〈坦之弟侄，并绝岛安置。〉
◯七月，问李巨源。巨源供：“臣果与致云亲熟。而虎龙教书事，朝家若以此罪臣，则臣愿伏法矣。”巨源尝制逆虎伪勋教书，甲辰冬，以玉堂请对，力救耉、辉、镜、良诸贼。而将逆镜教文中凶言，注释分疏，至以讨镜之人，比诸柳子光，凶逆心肠已尽绽露。乙巳，台启论罪远窜，今年三月，又因谏臣所论，特命栫棘旌义。
已而紧出于致云之招，情节更无可问，故刑推后，传曰：“罪人巨源以制逆虎教书之人，敢护逆镜，请讨逆镜之人，比之子光。逆贼致云南门末招，亦以同一心肠自服，而今日亲问之下，乃敢忍杖不服。令兵判即为水口门外枭示，逆律举行。”巨源子宇和、世和先已被鞫杖毙，运和至是被刑，以缘坐本律处绞。
◯问金正履。连施刑，正履供：“臣与师缉最相亲，故相与为凶言，以耉、辉、镜、梦为非逆。今年正月，与师缉、致云、䥃相逢于巨源家，又以此酬酢，师缉、巨源以为‘耉、辉箚疏皆是善为之事，一镜教文及弼梦作贼亦皆是’云，故臣亦以为‘汝言皆是’。又与李明祚为此等言。盖巨源、师缉、致云、宇和、明祚与臣同一心肠，欲与贼志举兵为逆。而志则远在，故臣未及与之相见。明祚则其父为世𬺈龁，故欲为此事矣。”以大逆不道迟晩。正刑，孥藉如法。
◯问李明祚。初，明祚书送筵说于光哲，见捉于搜探文书，谏院启请鞫问。明祚供辞，推诿于其父。上以明祚虽无干连逆节，而推诿其父，有关风教，命配机张。旋以尚白招更鞫，累加刑讯，更命配巨济。至是又以正履招刑讯，明祚供：“正履则果与频数相从，致云、师缉亦果相亲矣。致云以渠不得做官，有怨国之语，以为‘吾为人不下于人，而不遇时节，不得做官’云。时节之‘时’字，即时运之谓也。‘时运’即君子小人消长进退之谓也。致云以为‘即今朝廷，奸臣多而君子少’云，此与贼志挂书中‘奸臣满朝’之语一串贯来。而致云、师缉常为侵逼国家之语，臣皆与之烂熳酬酢矣。光哲往来京中时，辄来臣家，同为逆谋，光哲谓臣以‘汝则内应可矣’。”以谋逆同参迟晩。正刑，孥籍如法。
呜呼！诸臣所以纂修《昭鉴》者，亶出于哀痛愤迫之忱也。上而未能揄扬三圣之至仁盛德，则非所以尽臣分也；下而未能劈破诸贼之凶心逆节，则非所以严君纲也。
义理头脑寔在于建储代理，而耉、辉、镜、梦、尚、良为群逆之魁，锻炼诬狱，而镜、虎阴惨叵测之言，前茅于海、顺、贤、翼，滋蔓于彦、�、嵇、𦈜，怀襄于缉、渻、寿、䥃，滔天凶逆结之于致云。首尾三十馀年之间，肠肚互贯，脉络相连，变乱层生，伦彝斁灭。此环东土臣子痛哭而胆裂者也。
惟我圣上以尧、舜孝悌之心，勉抑不忍谕之痛，而亲降丝纶，彰明我东朝至慈之仁，发挥我景庙至孝至友之德。辞旨之恻怛，感泣鬼神；事实之光明，昭揭日月。岂但纂修诸臣奉读血涕而已？苟有秉彝之天者，孰不崩心而痛骨也哉？
噫！诸臣既听圣谕之后，惟知钦颂我两圣之至慈至孝至友，而不思所以为君父沬血痛辨，使我圣上通神格天之至行懿德，昭垂于天下万世，则其敢曰有臣乎？此诸臣所以逐段论撰，阐明义理，俾三纲、九法不至隳坏于宇宙，而乱臣贼子有所知惧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