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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谷集/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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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陶谷集
卷十七
作者:李宜显
1766年
卷十八

墓志铭[编辑]

工曹佐郞洪君墓志铭幷序[编辑]

吾甥仲五既没之明年,其子致元泣谓余曰:“吾父不幸早世,平生行迹,将就暗㫚。如蒙赐之小文字,俾垂来许则不肖庶可以借手九原,抑逝者有知,得执事文,其志也。”余泣而曰:“吾尚忍铭吾甥也耶?然吾而不铭,谁当铭者?”遂叙之曰:

君姓,名得福仲五字也。系出南阳,领议政文简公命夏,祖也;临陂县令讳泽普,考也。其先科甲赫舃,载累世墓文,玆不列。

县令公娶领议政金文翼公寿兴女,生君。君出后季父通德郞讳德普。其配李孺人,余姊也,考讳世白,左议政忠正公

君幼颖秀不凡,忠正公甚爱与之,常赐绯带,期以异日宰相。我姊性严,力于劝课,君虽多病体羸,犹自励弗懈,枕籍竹素,于外物泊然无所好。未几,文词大进,发轫场屋,以词赋中辛丑进士试。乙巳,选为世子翊卫司洗马,差祔庙都监郞。事竣,用劳陞掌乐主簿。

转工曹佐郞,出为龙潭县令,才一期,会有岭南贼变。时相诿以湖南,请递君差送武守,乃用其私人,亦非武也。还拜翊赞。又出为果川县监,其相适寓县境。君素知其阴凶,漠然不相关,吏承意待之殊薄。其人大怒,风御史构罢。

既叙拜司仆主簿,亡何疾卒,壬子三月九日也。得年止四十九,时姊年垂八十。君临终,叹曰:“将奈母氏何?”闻者酸鼻。葬于广州细村先兆。君娶庆州李氏,司仆正寅爀女。有二男二女,男致元致亨,女为金载龄李命廸妻。

君为人慈仁端良,表里莹白,无虚㤭浮伪之习、忮克伤害之心。孝友出于天性,幼失生母与二父,哀慕笃至,事我姊氏一于顺志,有古人执玉奉盈之诚。

推以及余,视之如父,视余子女,又同气如也。余窜西塞,路远不得以祠宇往,君移家奉守,尽其诚礼,四载如一日。伯兄死而家贫,有女当昏,妆奁诸具,皆手理之。以至内外亲表,姻睦无间,咸得其欢心。

为邑,固以惠为先,而饬躬绝刻廉,真如古所谓“割与玉雪”,吏民爱且敬之,辄树石以表去思。自县归,行槖萧然,至于夕炊乏资,邻比皆服其洁。文简公以清约名世,君克绳其美,足曰无忝,而家庭至行,又非今世所有,嗟乎!岂不贤哉!

有雅致,闲居闭户,不事征逐,只弹琴数曲,音调清越。笔翰遒俊,得松雪遗法,时复临池以娱怀。意不乐城市闹扰,尝僦屋陶山,与余杖屦朝夕,几一年。方将鸠材作室,以遂暮年相依之愿,而君遽死矣,悲夫!

余自哭君,常忽忽不乐,每于独卧之夜,想像其言笑之蔼然,梦寐不觉其数眯,今泚笔及此,其何以为心哉?铭曰:

选孝廉,阶以登仕。

惯见史籍,人不为异。

然玆二字,末路何贵?

懿哉惟君,非今世士。

居家驯行,作宰雅轨。

寿止短龄,美足何禩?

我铭幽石,以质玄理。

恭人星州李氏墓志铭幷序[编辑]

故处士平山命鼎,好古笃志之士也。其内行尤修,乡遂以孝闻于朝,赠司宪府持平。有贤配,克助相之,少处士四岁。十八而字,五十一而寡,又十二年而卒于己酉闰七月二十二日,享年六十二。厝于仁川费岭卯向之原,与处士别葬,而廼申氏先垅,犹祔也。

有一男二女,男光彦,女归鱼有珩徐择修光彦既匄喜朝文,记处士阡,复以别葬无识为痛,泣而谓不佞曰:

吾母李氏,系星州文烈公兆年后。高祖讳,观察使;曾祖讳硕望,府使;祖讳震馝,县监;考讳重茂,学生;妣海州吴氏,县监女。禀姿端良,饬操贞静,慈详明白,表里莹然。尝手写《小学》、《孝经》以自律,此吾母族出名迹也。

闺阁之文,宜简,不宜繁。虽少,亦足以垂视来世,愿从公图永其传。

余曰:“唯唯。余固已言之矣。子之先公,志行既美,而又得阃内之助,盖不在多飏,而德懿可知,况其端良贞静为内助之本者乎?宜夫作为歌诗,以续‘鸡鸣昧朝’之咏也。”诗曰:

婉彼淑人,来嫔介士。

维士有行,有守有志。

而克劢相,允称两美。

六二之吉,顺斯为轨。

猗嗟女德,弗愆于履。

式阐幽光,媲古彤史。

淑人延安金氏墓志铭幷序[编辑]

吾宗叔员外公厥有二媲,前媲淑人金氏,系出延安,领敦宁府事懿愍公悌男之曾孙、清州牧使讳之孙、广兴仓守讳天锡之女。母海平尹氏,学生女,梧阴相国斗寿玄孙。懿愍公宣庙国舅,梧阴曁其子海昌公连登台阁,门户鼎贵。

淑人既生长内外大家,克有擩染。性寡言笑,端肃自持,与人勤施无倦。喜洁精,所居堂室不留一尘,囊箧琐细咸井井。恒抱羸疾,然日必栉縰,朝尊章、视厨供甚谨,不有其躬。事员外公,顺而能箴,允称内相。

归于公二十五年,卒于乙亥十二月十日,得年四十三。舅县令公泣之曰:“吾老矣,衣食百须,谁轸其有亡者!”戚姻哭甚哀曰:“失此贤媛,吾家族其如何?”

衿川岩江,与员外公同茔,后幷公移厝于抱川双谷先兆下。有男宜夏,二女适金锡范赵台佐。公后娶昌宁成氏,生二子,宜哲宜大。其曰普昌普行普圣韩命集妻,宜夏出也。亦有出,不尽录。

公讳世云,官刑曹佐郞,自有志。铭曰:

于嗟淑人,名门是出。

齐其躬心,小大罔缺。

维德维行,弗愧彤笔。

爰发潜翳,用昭幽室。

淑人潘南朴氏墓志铭幷序[编辑]

韩山李子平丧其配淑人朴氏,悼甚,手为状累百言,谓不佞曰:

伉俪之义,人人所同,气味鲜或相近,吾于淑人则有之。余常恶妇女多矜衒、性复寡谐,好静安素,拙于进取,而淑人退若无能,泊尔无累,克顺以承,不用嘻嘻,不耻穷约,不慕荣贵,无非犂然合余意也。

自余赴公车,间多困殢,而曾不以得失婴怀,每勉余“科宦非君子究竟事,世方隘,盍蚤舍旃,遵鲍桓故事,以娱晩景”,其性识之明,乃如此。顾余迂缓,迟徊未决,而淑人遽死矣。

夫求友于四方,得其心事之合者难矣,得之闺阁之内,尤岂不至难哉!由吾之穷,失此良助,又未成偕隐之志,重负逝者,此益可悲。愿得子一言,以慰其魂,且以释吾恨焉。

不佞闻其言,不觉爽然起而言曰:“阴柔坤从,固女德之恒,而乃其意度贞靖,俨然有幽人志士之操若如淑人者,古亦希觏,今世则无之矣。《诗》云‘釐尔女士’,淑人其无愧于女士之称也欤!”

蓝田之种,必异;空谷之馨,必远。人之贤否,多系世类,淑人之世名家也。乃祖文正文康二公,以节义问学为当时诸贤所重,又以昭显世子为外祖,派分玉牒。麟角麟定,与常人殊,故其在幼髫,已若成人。尝入阙,肃庙试以言,应对敏而有礼,上奇之。生长纨绮,不为所囿。及归贫家,宛若素习。兄登宰列,一无所干求,被服有常,屏绝芬华。其处先后间,敛逊和敬,最得体。言语简当,动止详雅,恒务诚实,无一事近矫伪。不喜赴燕集,不好观杂说,惟读《小学》书以自律,斯其所以立本而丛美者欤?呜呼!其贤矣哉!

淑人系出潘南。曾大父讳,赠参判;大父讳世冕,赠参赞;父讳泰定锦昌副尉敬宪公;母封庆宁郡主。淑人卒于己酉二月三日,年五十四。葬于安山竹栗里

有男度重,女三人。长适尹尚靖,有女适朴师春。次适进士赵圣逵。次适金简行子平,名秉成牧隐文靖公之后、敦宁都正讳之子。铭曰:

之阀,长庙之出,载毓淑质。

幼而自克,往徽以饬,令仪无射。

来嫔法门,不介贵尊,惟巽之敦。

珩瑀静嘉,琴瑟雝和,曰假有家。

乐我简素,颦世华膴,卓哉韵度。

与子偕隐,离尘踔坌,盍守吾分?

抱玆永翳,差池宿计,夫子攸涕。

享短流长,彤史垂芳,孰云其亡?

维坎之铭,维烈之形,维千百龄。

开城府留守赵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昔我先君子雩沙府君,平生慎许可,友道甚简,唯以故校理赵公为淡水交。由是余与其从子锡五公,相亲厚。锡五自幼气宇迈逸,最为校理公所期许。汾厓申公雅负鉴赏,亦曰:“此儿必成大器。”

出游黉序,词华伏曹偶。十五,中发解,农岩金公亟称之。然抱屈十馀年,为凡庸所越。知小技不足以发名,往拜农岩杨山,归依正学,馀事艺业,誉望甚重。

三十四,始中乙酉司马试,选为典设别检,升户曹郞。时新筑北汉城,将营行宫,民大困。公行方便计,困者咸稣,颂声腾播。用劳陞金川郡守,为不悦者论改。

大臣长冏寺,举为判官,掌财谷,亦以称职闻。拜信川郡守,大臣启留不遣。久之,出醴泉郡守。遂阐甲午科。榜出,诸宰以得判度支才相贺,一时属望如此。亡何,以司宪府持平召,升掌令。历拜司谏院正言ㆍ献纳、世子侍讲院弼善,出为宁海府使,还承命廉察湖南

其在台省,言议多可观。有司营王子第宅,甚宏侈,上疏极论。儒生申球尹宣举文集有诬蔑孝庙语,命毁其板,其党愤怒,指谓“士祸”。公疏辨甚晳,又请禁宣举先正之称,肃庙奖以所论明快,皆赐嘉纳。

时议以“公文学,宜盛玉堂”,将登选录,庙堂荐除东莱府使,加阶通政,重边事也。公前任郡府,俱有治绩,及膺简畀,尤加意振刷,痛抑武断之习,民庶既皆悦喜。

又以境接狡倭,辄谨守规条,务在尊重国体,以慑夷情。时将遣信使倭,请送狄鞮讲定节目,公争以不可创开新例,庙堂竟许之。倭益骄,又要书契,公力争以为“今若成给书契,是非讲定,乃禀定也,往受命令也,我往委受,其于名分何”。肃庙亟是之,一用公言,倭遂帖然。

译行既发,而公病递将归。倭乃言无书契,必当生事。朝廷不免强从,识者恨之,益知公见惮异于人也。还贰兵、刑,娄拜承旨,以副价使还,拜承旨。

景宗初政,出按湖西。次年病辞,历工议、谏长,复拜承旨。时以建储事,大臣、六卿、三司入对齐请,上始允而久无命令。公力劝大臣申请,大事遂定,人情乃安。是日微公,事几危,士论多之。

冬,一镜等七贼,与逆宦尚俭合通,进凶疏,专欲芟夷朝绅,以上浸贰极。于是时事一变,公亦见罢,旋被削黜,退居湖西礼山。癸卯,远窜善山,建储时事为祟也。冬,内移永春,在谪三年,任运自遣,无陨获色。

今上嗣服,大施荡宥之典,公得还朝。历工议、参知、承旨。大臣荐有政事才,授庆尚监司。属岁恶,区画益勤,民无捐瘠,一道颂慕。

宫差欲夺民鲸眼而不得,上命刑其邑吏,远配税官。公上章引投珠抵璧故事,反复规谏,命碎鲸眼而屡示不平意。公不自安,辞递。复入银台,以该房参中宫册礼,命锡马。上赐夜对,命入侍诸臣赋诗,使主文之臣于席上科次,公居第二,面赐织毛马鞍。

大臣陈册礼时承旨例皆陞资,遂加嘉善阶。拜户曹参判,兼带摠管、金吾,转都承旨,上削黜言事臣金祖泽。公启争筵白甚恳,不纳。上命近臣,制进俪语排律,公又居高等,赐鹿皮。

已用荐留后松都,上尽逐廷臣,以一镜党代之,犹教以恢荡平之道。公露章辞免,仍陈:“人君之职,惟在分别邪正、审察义理。今殿下举错颠倒,扶抑太偏,箕子所谓‘王道正直’者,恐不若是。”且言:“郑澔闵镇远两相臣,刚介忠恳不可罪。”上责以眩乱是非,命还给其疏。

又连上四疏以为“居留例参庙谟,今之所谓大臣,即向日公议请讨者,何可同朝周旋讲论机务”,大臣,光佐泰亿也。

上怒命削黜,公退归江郊,因买屋忠州以居之,取疏傅语,名堂以二知,优游自适。亡何,镜党在外者,挟内势举兵叛,将薄京城。营将申益钦恇怯逗挠,公正言责之,从间道赴难,叙拜汉城右尹。

时鞫治逆党,命光佐辈按之,多随意纵舍,中外益汹扰。公忧愤,疽发于脑,遂卒,戊申四月二十三日也,享年五十七。讣闻,下教致哀悼意,祭赙有加。公欲待逆乱少定复寻乡路,预构辞疏,申以勉戒,语甚切至,未及上。

公内行克备。事父母,祗顺无违。晩而贵,痛不逮养,每至泫脸。奉先,尤致诚悫,远代墓隧,树石以表。祧庙主祀者,衰敝不振,自营办立祠,又置祭田。

友姊弟、待甥侄,加于人数等。家财不以自私,一皆分之。姊丧未得佳兆,即以自拟身后者与之。弟贫无所归,为之买田宅立产业。与同气诸家,比邻而居,日夕团会以为乐。周睦亲表,疏戚靡间。在臬,至咸安,聚宗族设宴,叙其驩,闻者感叹。

练达事务,聪敏绝伦,在地部,老胥莫敢欺。其以伯递归也,将修簿,头緖错互,仓卒难理,公屈指数四,尽识输赢之数,人皆吐舌。然为治尚宽大,不专用文法,以是吏民畏而爱之。雅不喜刻核,不苟循时好,惟于斯文是非,未尝不力辨。

盖校理公学于尤庵,扶翊士林,公既承遗法,又服事儒门,渊源所自,亦可见矣。噫!方今人物眇然,如公者历数朝列,可谓不数人。而遭值末运,含用长逝,斯岂非世道之不幸也耶?

公讳荣福锡五其字,系出咸安。有讳,成均进士,当禅代时,自大学直返乡里,渔钓以终,举世高仰之,称为渔溪先生,后赠吏曹参判。其孙讳,吏曹参判,亦有名,于公为七世祖。

曾祖讳,平市署令、赠吏曹参判;祖讳逢源,同知中枢府事;考讳淳昌郡守、赠吏曹参判;妣晋州姜氏,参奉女。

公有再室,生四男三女。男重行、女适佐郞洪铨辅者,前夫人咸阳吕氏出也;男重晦、次慧而殇、次幼、女适李最中、次幼者,后夫人迎日郑氏出也。又一男旁出而幼。吕氏父,副正必宽郑氏父,参奉缵宪也。

公葬在阳智县凤临山,以前夫人祔,其原向甲。铭曰:

士有抱负,而鲜用世。

厥既用之,或未夬夬。

嗟公之生,适丁晩际。

培风大翼,动遭叀碍。

道之云消,司命亦盭。

芒乎忽乎,孰诘真宰?

世路却曲,公则先逝。

名节无玷,轨则未沫。

以玆比论,得失固在。

我析斯理,用质幽竁。

吏曹参判芝村李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尤庵宋先生道成德立,接群贤之统,及门之士,倾一世最著,有三数公,其一芝村先生李公也。

喜朝,字同甫,系出延安月沙文忠公廷龟白洲文靖公明汉、副提学号静观端相,乃其三世,而全义议政行远,为自出。

在娠有异梦,幼已俨若成人。十五,丁静观公忧,撰次事行无漏,同春先生亟称之。静观公晩屏居,潜心性理,厄于年未究。既奉讳,益感痛自奋,以志事名其斋,日取圣贤书,专意探赜。时贼柄国,同春疏斥忤旨,朝莫敢明言。乃移书文谷金公,勉以力争,金公叹服而从之。已尤庵栫棘海岛,遂遁迹杨州芝洞,著《大归说》以见志。

庚申改纪,举学问士,骊阳闵公首荐之,拜健元陵参奉,谢恩即递。又以荐授典设别检,升拜义禁都事。由工曹佐郞,出镇川县监,访节行礼耈老,选士尤者,月一会讲为文以申勉厉。

以公格递,复出平康县监,与邑士行乡飮酒礼,得山水佳处作书堂,为诸秀藏修所。亭其瀑以祷旱,仿朱子南康事,扁以卧龙

时又大搜遗逸,诸公交相荐引,将有征召。会因尹拯背师事,尝斥其徒罗良佐,以及心术。时辈怒之,众口噂沓,遂投绂归。亡何,时事大变,党乘机,将嗾人弹之。不欲迟徊近,入岭东歙谷,优游海山间。

甲戌更化,复以起部郞,出仁川县监。静观公桐乡,为治,一奉遗规。岁恶,赒恤得宜,赐帛以褒。顷之,被选东宫书筵官,擢拜司宪府持平,辞递。拜天安郡守,治理益闻。还由尚衣佥正,升掌乐正。

出刺海州石潭栗谷先生故居也。既下车,屡往访,致山仰意。潭面,创瑶琴亭,刻揭简易崔岦旧铭。尤留意作成,亲设教席,诲导甚勤,士争奋发。

州有夷齐庙,取尤庵笔为额,作记以识,新胜国死事人祠,以激厉民心。前有一方伯禁民服衰,严谕罢革。他美政,不一二数,其大如此,可略也。

又出牧杨州,遭内艰归。制除,为清风府使,勉赴。及除掌令、执义,辞。自此不复出。党诬举静观公墓山事,极意构捏,至有何问。再行验核,一皆虚谎,异论者亦以其人为无据,遂清脱。

已授三陟府使,不赴。除执义,以前事恳辞,批旨特优,升拜同副承旨。筵臣、谏臣连请敦召,后又再除,间贰秋部。

尹宣举者,之父也。欲掩虏乱苟免累,上援孝庙谓“江都所处,无异于己”,与贼鑴相唱和。板锓其言而秘不出,至是为儒生申球所发。上命毁其板,削宣举爵。其党目为士祸,章疏坌集,辄肆横诋于尤庵。遂引尹和靖事,力辞。亡何,特陞汉城右尹,转工曹参判。明年,拜大司宪。

上寝疾,命世子代理,上书以格致诚正为讲学修德之目,又请书筵并讲朱子奏箚,尤惓惓于“毋自欺慎其独”。盖平生最所用力者,故献言亦如此。

前以山事构捏者,称以为师伸辨,击登闻就囚,诬尤庵语甚憯。上二册,劈破其说,用囊封例,以中多及复雪义也。

俄兼世子赞善,拜吏曹参判。时丑正之辈迭投匦,谓“囊封即同告密”,贼臣明谊至引李沆“非谮则佞”之语。畿湖儒生等疏辨,请尽礼召致,兼成均祭酒,又拜大司宪,辞。仍抄我东儒贤论君德治道语,为十册以进,优批嘉奖,命出示世子。筵臣白“某素清贫,家有丧,宜有恩例”,命致食物,复拜吏参,累疏递。

景宗嗣服,上疏勉以善继善述,仍陈“先正臣李彦廸所著《九经衍义》,切于圣学,宜频接儒臣,讲以此书”,嘉纳。肃庙尝命复方丧礼,及是将行,独阙燕居白带制,殊斑驳。遂别制以服,人或疑之。陈章引咎,请考朱子说更定,大臣议不一而止。

新册今上为储嗣,复授赞善。拜宪长,疏陈辅导东宫之道,请于讲《小学》馀,兼及《大学》,并与《或问》、《讲义》反复参玩。又请屏书古格言,以代楹,深纳之。

亡何,乱逆闯逞,斩伐至及山林,遂被灵岩之窜。到配,以经籍自娱,有问时事,不答,士多请业,辞之。凶徒意犹未已,用困㞃刘元城故事,又移关西铁山,南北山川极敻绝。时澌顿已甚,强起即路,病遂日臻,犹以严程不可淹促行。未至配百馀里,卒于定州店舍,春秋七十。

前一日有白气如虹光明烛地,是日大风几拔屋,哲人之逝,岂无征应也哉!是岁甲辰正月二十日也。归葬龙仁文秀山先兆。后岁甲寅,用形家言,移厝傍麓,坐为辰。

上之即阼,儒生相率冤讼。及群凶屏黜,命复爵加赠谥,特谕悼伤意,遂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世子贰师。以儒臣言,依先贤例,不状而谥,用“道德博闻”、“正直无邪”二法,赐谥文简。以儒疏,配仁川鹤山书院,即专享静观公所也。

公中身疏髯,目光炯炯。事父母有深爱,静观公病里所思,终身不以口,夫日哀慕,若丧之初。其在外艰,大夫人毁几不全,扶将宽譬,出于至诚。值天行疫气,必斋,心祝无恙。及丧,年已向衰,而执礼弥虔。视季氏如手足,于其丧,有辍弦之痛,不复为吟咏。以至教子女、御家众,各尽伦谊,闺门之内肃如也。

早得河洛之传,克茂甘白之质,既又服事儒宗,敬若神明,渊源授受,固已端的。而厚被知己之奖,身任翼护之责,岂夫寻常师弟之可伦哉?若论为学工程,则以主静、居敬为本,真知、实践为要。

言笑乐易,不拘拘矜持,而威仪之则,罔或放过,庄正明粹之气,自发于外。聪悟绝人,其于经传旨趣,刃迎缕解,肯綮无碍。深究杂服,考证精博,疑文变节,多所折衷。

晩岁从游者益众,每叩发分析,竭其两端。尤致意于学术真伪、时义向背,必恳恳谆复,使之不迷于邪正路头。见有妄议前贤者,痛斥不饶。既为文辨吴道一《困得编》,又闻道一诋诬退二先生,作诗以辟之。

尼尹倒戈之始,或不甚知其非,独辨之于早,觑破心迹。季年,见其徒郞当,益甚慨然忧叹,封进册子,使其隐赃呈露无馀。由是士论底定,众趋弗歧,其扶世卫道之功,可谓大矣。

师门文字,无不致力搜辑,编定文集及《经礼问答》,厘正年谱,抄书牍,名以《尤书节要》。其《朱子大全箚疑》则以受师门遗托,尤尽心焉。又编《朱陆同异辑览》、《宋元明书节要》、《五先生书节要》,以嘉惠后学。处困行患,不废讲绎,在谪,抄文授学子,编《海东儒先录》,以明源流。

为文章,下笔沛然,一以理致为准,不为空言,有集几卷,观者当得之矣。雅喜山水,尝五入枫岳。每遇胜区,乘兴独往,有不瞬之赏,盖自得仁智之乐,不在夫流连光景也。

若论出处大致,则早登剡牍,嫌于自重。且为亲老,屈迹奉檄,而曾不以宦业夺志,素履固自如也。卒之仕学俱优,行藏中度。

其为邑,兴学训士,盖为先务,而单心民事,慈谅明察,吏不敢欺,民得其所。清俭自律,不取一芥,凡绾七符,操持如一,归辄有去思碑,或有绘像以祀者。晩见世道沦丧儒者难以有为,遂益务闭藏,坚守介石之志,以艮庵自号。

后虽洊纡亲擢,位至参卿,视之特一倘来耳。然见朝政阙失,嗟惋弥日,每以匡主德、祛私意,为当路诸公言之。移谪之日,语子侄曰:“余今死矣。此后国势愈艰,忧端方大,尔辈当记吾言。”亦可谓后来之蓍龟矣。

呜呼!以公门路之正、践履之笃,遭时不淑,毕命关塞,斯固士林所共兴嗟矣。然定斯文之公案,作横流之砥柱,世溷而义益明,身屈而道益伸,其所流离厄窘,尤足为暮年光华,夫何恨哉!

安东金氏,领议政寿兴女。生长法家,绰有孟德曜风,先卒,后用祔左礼。育一男三女:男亮臣弘文校理,有子献辅进士、猷辅出继从叔父;女长适金镇岳,有继子玄泽;次适黄庆河;次适县令金东铉

宜显幸以忝连姻戚之故,盖尝惯承光范,而汩溺世故,未曾挟䇲请益,常怀愧怍。到今兀然成一老洫,乃以蒙识朽管,奉扬大君子德业,自知其强颜。谨就中丞弼周所为状,略加节约,系以铭。其词曰:

巴溪之曲,硕人攸轴。

嵬墙崭壁,道义充积。

云谁之宗?曰惟李公

芝水琤淙,一派与通。

皋音夙闻,浚旄斯勤。

三阳煦温,七境飮薰。

敛厥大施,略试下位。

终艮其趾,显擢徒尔。

丘园日月,好遁能吉。

进修笃实,规范详密。

而其任重,克彰功用。

我决辨讼,我开蔀壅。

时义向畔,道术真赝,

一一脱腕,若丸之弹。

幽窦毕露,屡饱谗妒。

晩岁鞮屦,遂彻遐讣。

事倂楚山,弗愧铸

履虎匪艰,伤麟有叹。

世运坱莽,儒林剥丧。

风流一往,孰溃是障?

惟德之矼,惟学之强。

法门遗光,怀允不忘。

健元陵参奉安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肃宗己巳,权凶将行大事,先芟伐士林,文谷金相公为祸首。时火色焱发,人莫敢向迩,泰来唶曰:“忠贤歼矣,国其替矣。彼郭亮朱震,何人哉?吾其夷居,不为之尽?”遂星夜兼程,前缇骑拜金公金公叹尚谓公:“今世笃风谊,君一人而已。”

公平生好气节、已然诺,见人患难厄窘,必倾身沥胆,一无所鲠避。义声固匊诸士友间,而至是名益彰彻中外,盖无不识公者,数世烈侠,必曰“安君安君!”云。

公见世道溷浊,不欲留迹京辇,尽室下湖西恩津,与樵老渔叟,徜徉于黄山镜水之间。游心物表,忘怀世事,享江湖清安之福者,殆近三十年。

年八十,以己亥七月四日卒。公事亲孝,与兄弟族戚友而睦,既行修乎家庭,而器局轩宏,风槪崷爽,居然国士风也。有隽才,遇事无滞碍,优于时需,卒不见。尝仕为健元陵参奉,暂就而旋去之。其居悬磬矣,然意气矻矻,不肯下人。不问家有无,恒戒子姓曰:“吾家以清白相传,尔曹识之毋忽!”

安氏广州望阀,参赞思简公为国初名臣。其后有讳,事穆陵观察使。二世而武科郡守。其子有烱、孙,俱不仕。娶通德郞许嵇女,生公,讳始泰泰来字也。

全州李氏,参奉英耈女。贤有妇道,克佐公,先公十七年而卒。有二男曰𢢝、曰,女适士人崔命锡柳宗兴、府使申瑞华𢢝有男命卨命稷无育,子命稷命卨有三子曰、曰、曰。女婿外出,繁不能尽录。公葬石城金谷,配别葬定山沙川

余盖尝世而有所征矣。如公者千百而不得其一二,是宜刻之金石,以风厉衰俗。顾余慕公有素,虽老不任笔硏,于公事,其何敢不力?铭曰:

盖古有倚人魁士,急人之难,不知有己。

吾奋吾义,奚顾害利?

呜呼安公,庶几乎此。

叔父汉城府右尹府君墓志铭幷序[编辑]

汉城府右尹龙仁李公,葬于公州莘谷,以二夫人祔。后十五年,从子宜显谨摭实,志其幽。其叙曰:

公讳世晟,字叔器,以崇祯壬午十二月二十八日生。丁巳,始举生员试。辛酉,始仕为掌苑署别检。甲子,升为造纸署别提。选授户曹佐郞,出为鸿山县监,以方伯亲嫌递归。拜内资寺主簿,转掌隶院司评,升司议。己巳,出为原城县监,值时变免归。甲戌更化,除全州府判官,四年而归。

戊寅,由世子翊卫司司御,升掌乐院佥正。出为金堤郡守,微眚罢归。辛巳,以汉城府庶尹,又出为沃川郡守。丙戌,升拜青松府使,又以方伯亲嫌归。戊子,又出为载宁郡守,亡何,因事罢归,拜礼宾寺正。乙未,为江华府经历,戊戌,守臣以治理闻,赏阶通政大夫。

肃庙入耆社,推恩诸老臣,于是公年垂大耋矣,遂陞嘉善大夫,拜同知中枢府事,转同知敦宁府事,又转掌隶院判决事。及转右尹则不拜,退归乡里而卒,辛丑六月八日也,春秋八十。讣闻,赐吊祭如仪。后九年,用仲子奋武从勋,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ㆍ五卫都摠府都摠管。

公为人温雅岂弟,行谊克修。事父母,祗顺无违;处昆弟,友爱甚笃。伯氏婴奇疾蚤废,恒怀隐痛,视遇有加。季妹穷窭,几不能自保,尤力为呴濡,推之宗表诸亲,敦姻益挚。在外邑,其来如归,随求辄应,略不示倦,但不病公而已。

我先君尝修谱未讫,公取以添润,汇分派别,井井有条。老犹手书字如蝇头,人叹其精勤,而服其收族厚伦之美也。平居恬静自守,简交游,罕臧否,朋旧负声地,不辄还往。

少业公车,文词赡富,屡蹋省门,终不遂,殊不以得失撄怀。晩补荫仕,惟奉公谨恪,绝无衒要意,苑司、民部,俱为官长所赏重。前后任八邑,不求虚誉,不事苛办,一用仁恕为治,不施敲扑,奸猾自戢。常曰:“尝奉教先人,‘乘怒而杖,鲜矣得中’,吾服膺于此,未曾妄刑一人。”至为民兴利去害,若嗜欲,亦不为俗吏权机习。律己守法,凛然有古循良风。以此在所人怀之,久而不忘。

全府,唯先生彦廸遗爱,汔今不衰。至是民以公追媲而并称之曰:“前有晦斋,后有我公。”江都值岁饥,单心赒拊。流逋四集,皆获全活,声绩卓殊,特假一年,终用此增秩。

公素淡于宦情,中岁卜地鸡龙山西,官罢辄归休,取疏傅语,扁其堂曰二知,逍遥自适,忘怀世事。除官则勉赴,否则闭门却扫,无意干人也。所历多腴府丰郡,一芥不以近,及归,井臼萧然,家人称贷以给。

曾祖讳士庆,司谏院大司谏、赠吏曹判书。祖讳后渊,赠议政府左赞成。考讳挺岳坡州牧使、赠议政府领议政。议政公本生考曰刑曹参议、赠吏曹参判讳后天。议政公聘安东金氏同知中枢府事讳光灿女,生公。

公初配朔宁崔氏,生员女,有妇德,蚤卒无育。继配骊兴闵氏,通德郞女。性至孝,通德嗣绝,畀姊子田蕝之。其大如是,它行可略也。先公三十一年卒,后并从封贞夫人。

宜禄,牧使;宜廸宜益,俱县监;宜泽,生员。女适承旨权益淳宜禄无子,子弟之子普中,一女适士人权擢宜廸有一男六女,男普万直长,女适士人南鹤耈、直长鱼锡胤、士人崔福金德淳赵德林宋焕翼普中有一男幼。普万有三男二女,男兴祚,女适进士洪准海,馀并幼。宜益有二男三女,男长即普中,女适士人赵涵,馀并幼。宜泽无子有三女,长适士人尹载远,馀并幼。公有庶出男宜惕宜恪佥使。宜恪有二男幼。宜禄有庶出男普冲普瀜

呜呼!公有厚德清规而不自标树,一意内修,人鲜克知之。然玉蕴山辉,声实自有不可掩者。末后二转,素称荫路华选。公议盖欲摆落平调,而公乃逡巡自免去,不俟终日,亦可以见公之志欤!

若论平生大致,则袭美乎家庭,薰炙于内舅谷云文谷二公,而于我先君,观感特深,故虽无师友丽泽之益,暗合道理者多。古语曰:“人乐有贤父兄,信哉!”其铭曰:

传世,仁厚为本。

公克承之,寔出天分。

孝友睦姻,恬和诚恳。

出而为政,以德服狠。

大裕于民,于己则损。

归掩蓬户,一芥罔溷。

晩升卿秩,谅非攸愿。

浩然之行,六丁谁挽?

小子僭述,维石为训。

尚俾来世,永挹休闻。

承政院同副承旨郑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吾党之士有松厓子者,姓郑氏,讳东后,字厚卿东莱人。东莱,为世甲族。有讳钦之,事我世宗,为刑曹判书,谥文景文景长子讳甲孙,官议政府左赞成,谥贞节贞节五世孙,落南居咸平县。是生再兴再兴汝倬汝倬幸州奇氏学生秀柏女,生公。

幼聪颖迈伦,出句语惊人。成童,屡发解,人莫敢攀而侪之。公乃曰:“此直艺耳,非儒者究竟事。”取性理诸书,沈潜玩绎,几忘寝食。

为亲养,屈志功令,中癸亥司马。癸未,荐拜思陵参奉,升军资奉事。乙酉,擢魁科,拜成均典籍,转刑曹佐郞,兼春秋馆记事官,又移兵曹,选也。

出为咸镜都事,还由直讲,出判镜城。居三年,以司宪府掌令召还,又出为江原庆尚二都事、全罗道敬差官、咸镜道京试官、蔚山府使。屡拜掌令,间为司谏院正言、司艺ㆍ司成、军资ㆍ奉常ㆍ司仆正。

己亥,擢拜济州牧使,加阶通政,逾年而还。今上嗣服,疏论权凶无君之罪,忤旨削黜。已叙拜刑曹参议,转承政院同副承旨。顷之,出为襄阳府使,还为工曹参议。以乙卯三月二十四日卒,享年七十七。临没,诏遗孤居家处世之要,翛然而逝。葬于安山月入陂村

夫人济州梁氏,学生之沆女,先卒。有二男:阳元,进士;阳淑,早夭。四女适金宅贤李彦星洪济和徐命㝡。孙馨兰阳元继子。外孙,金敬缉敬熙李重烈圣烈敬烈复烈洪龟寿徐乐修

公三岁而孤,事母一于顺志。至性出天,游学京师,怀恋雪涕。下第于亲在时,戚然见于色,既没而屡屈,辄夷然。盖其戚即同毛义之喜也。人服其孝慕。

尚正学,常恨未拜尤庵。己巳,冒火色,候谒于谪路。少时闻尼尹尤庵高弟,为一访,有不顺语于师门,公心疑之。亡何,背师事发,南士染于,妄议尤庵,公辨核甚明,解惑而后已。南土士趋之弗迷,公力为多。

尝质《易》于农岩农岩颇印可之,亦赏其大篇诗,谓“出自昌黎,不易得”云。三渊与同游二岳,多所酬和,推为勍敌,又见其歌词,拟之古乐府。

始登朝,摄史官,珥笔入侍。上垂顾视,命进讲,嘉奖有加,后遇注拟,多越次下点。其掌岭南试也,选取公明,人以为“百年来所未有”。

历典四邑,清刻自持,脂膏不润,苏羸击蒙,郁有治誉。耽罗值岁饥,力于荒政,一岛咸得全活。在宪臬,一遵绳尺,不听私嘱,豪猾为之敛气。又尝上书陈戒,于懋学、崇儒、敬天、裕财、固圉等事,尤眷眷致意焉。

上之初元,国贼逭刑,群情忧郁。公以承旨登对,引经证史,反复敷陈,归在讨罪明伦,其言确甚,上亦无以难也。亡何,凶党复用事,假名荡平,以笼络异己。公方屏退,为文斥其非,名曰《讽喩》,仍闭户自靖,不与人还往。

所居汉都北麓,山谷幽邃,有二松自生岩厓间,枝干奇古,遂刻“松厓”二字于石上以寄意。公前居南之十亩洞,取“桑者闲闲”语,自号桑隐,至是改号松厓

耽罗时,得汉挐枯桐作琴,时于月夜,抚弄寓兴,萧散之趣可挹也。与世相绝者,几至十年。虽在城市,宛若栖遁之士。人或规以进取,笑而不答,以此终其身,嗟夫!松之为物,当百卉争敷之日,无甚异焉,至霜雪交贸,众植受变而后,始知其后凋之姿也。

今世道之污败极矣,士大夫风节,无复可论,而公独睨视高卧,不失前日之操秉,当时并游英俊,不免有愧色于公矣。然则公固无待于松,而松必喜遇乎公也。铭曰:

有窈然其谷,石上乎双松。

自喩适志,吁嗟乎郑翁

以飏其操,以表揭乎幽宫。

礼曹参判黄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景宗大王有疾无嗣,宗社缀旒,诸大臣建请树储。今上膺命位东宫,不逞之徒,方缔结宦竖,为窟穴大恶之协谋,挠撼投匦者相续。卒之一镜等七贼疏入而时事一变,继而尚俭之事、虎龙之书,机关歘翕,尤有不忍言者。善类遂尽之一网,而国本将倾。

当是时,若非天眷命于我圣上,则其殆矣。上之初元,用公议,略行黜陟。居无何,逆党复用事,尽以其党布列中外。至戊申三月,逆贼李麟佐湖西,杀节度使李凤祥,据上党城。已而麟佐熊辅郑希亮罗崇建岭南朴弼梦弼显湖南,合三道兵,指日犯阙。

公时按岭南,始闻上党变,分属州兵,为十二寨,置协守将,遏贼路,而将选骑北上,以遮截王京,未及而变作。公欲自将驰击,署守宰为左右防将。贼以设寨,不敢逾,止居昌募众,欲袭公营,公不动,备御益密。

无何,陜川曹圣佐以狱囚起,据其郡,并三嘉军,为熊辅援。熊辅居昌,聚众二万,陷咸阳,势张甚。公悉发精锐为五军,分道进围居昌。又选精兵三百,督星州草溪军,疾趋陜川

因天大雾摆阵,雾止,贼望见惊惧,军遂溃。其将金洎圣佐以降,大军乘胜薄居昌。公谓宾佐曰:“先据北山赵奢所以取胜也。”使高灵县监兪彦哲潜师伏牛头山中。熊辅始见居昌盛守备,牛头则无,喜以夜半入,伏兵起而掩之。熊辅走,中丸未殊。至省草驿,追兵夹攻,获熊辅希亮崇建等而岭南遂平。

先是人以罪久废,常怨朝廷,上之升储,一镜等流言蜚诬,人入其言,辄俱叛。既平,众贺公,公颦蹙曰:“此岂一熊辅发哉?忧方大矣。”

吴命恒,乱初以巡抚下南方,征安东兵三百,公不予。安阴陷,命恒族父遂郁以吏当死。命恒力丐之,不听,积忿恨大诟。公不顾,索遂郁益急,将置之法,会朝廷减诸吏罪,遂郁得免。

李廷弼陜川,纵圣佐不讨,躱避晋州,使其属释圣佐囚。及圣佐死,廷弼乃出斩其党就擒者,自以为功。公令裨将夺其印绶,廷弼目将士,有杀害意。裨惧而亡,公更选一裨,挟勇士往执。廷弼拔剑欲与抗,力屈被䌸,械送公营当斩。

四月十一日夜,公为状言南事将封,索水飮,飮已遂卒。临绝,召诸佐,欲有分付,不能言而止。讣闻,上震悼曰:“某尽心国家,卒以王事死,可特赠正卿,优赙恤以厉臣义。”

正言权爀请根究公发病状,上命道臣案验,道臣置不理。公夫人上书更请,上以命有司,有司释不问。时策奋武勋,命恒为元功,而公则不与,有言公功不可不录者。报闻,只录原从功,用例加赠议政府左赞成。公享年四十七。归葬长湍麻根谷。后七年甲寅,以公有功于南,命官其子。

公讳,字圣在,号鹭汀长水县人,世宗朝名相翼成公之十三世孙也。七世祖廷彧以文章显于宣祖朝,勋封长溪府院君。四传而至定山县监尔征。县监生三登县令。县令生公考讳处信,户曹正郞、赠吏曹判书。判书公出为仲父赠吏曹参议后。妣赠贞夫人全州李氏,以肃宗壬戌生公。

公为人沈静宽恬,外若粥粥无能,内实机明而智周,人莫能绝也。立朝所历试,多省垣、禁近,当事务者鲜,无以表见其材,及临危蹈难,誓心泣血,发谋出虑,高于平日。

虽盗发不戒,一道震駴,而神气整暇,默有运用,又能先事应会,捷于影响,奋髯抵几,毕得晲㫬。旬日之间,大勋克集,寇贼夷灭,锺簴晏然无虞,此固公纯忠至诚,有以致之,而亦岂无平生抱负而然哉?

公素喜图史,非如迂儒之泛观,必参以时宜,讲画筹略,尤详究本国事。尝书山川险易、州县虚实,以求应变制胜之要,临乱所施措,大抵由此而出,不啻如探囊中贮也。

公之南出,适值群凶盗秉之初。人谓公不当赴,公曰:“吾岂爱官?固已有商量矣。”既任事,政理严重,贼徒深惮之,视若背芒。宾佐言刺客将至,公笑指所居阁曰:“此吾死所也。”竟如其言。

公卒,而贼供言“诸路藩阃,皆吾党与,而某、李凤祥独否,必当先害”云。公特以有备,免凤祥之死,而乃至暴绝于霎乍之顷,赍志入地,而凶徒跳踉于白日,则天也。

公二十九,举进士。仍登文科,为承文正字,转栗峰察访。历说书、司书、文学、正言、持平、兵曹郞、弼善、献纳、执义、辅德、司仆ㆍ掌乐正。在春坊,奉世子接虏使,甚得体。在台阁,论事不苟,士类称服。时议赏公文学,将寘瀛选,会极遴日本使介,公以副使出。益刻厉奉法,粮糇币货,一弗屑,归槖萧然,韦丹之却私觌费,不足多也。

录使勚,升通政,屡拜承旨、刑ㆍ兵曹参议、判决事。景庙即阼,己巳馀党,受指请伸罪,语犯先朝。上怒下理,时余长秋官,公为贰,共鞫治之,其人遽病毙。及镜党用事,余前以他罪窜绝塞,公亦以前在喉司缴还一镜疏批,窜茂长。凶党又嗾病毙者弟,上书谓因公酷杖,请快其雠。是时诸疏多报罢,得无事。

明年,移阳德,今上即位,宽诸谪,公得平山诛,始放还。书庙主,升嘉善,拜礼ㆍ刑曹参判、大司谏。上赐后宫守御田,余任本局,争不能得,公继之,语甚硬,忤上意而不恤也。

其居家,内行修饬,事继母夫人,尤至笃,一于顺志。持身俭约如布衣,不喜与人随逐。然南事树立为大,可略也。

公初娶顺兴安氏,先卒。生子颢源直长,女适李宜大金汉五。再娶连山徐氏,生一女幼。李宜大无子,有继子普衡。铭曰:

维岁之丑圣储树,众情攸系群凶怒。

拶轧是力谋协逞,曰贯彼镜。

离明弗陨浴日昇,乃酝乃馈孽凭。

藩侯谓谁江夏哲,奋忠竭智斗胆血。

十抽一推亡遗策,雾以溃贼牛头伏。

南方汔宁邦扤奠,愬蔡虞石功莫先。

壮图未半将星坠,人欤鬼欤中外沸。

雺晕乍收仍晻霭,白日啾啾眩百怪。

公御泠风出九州,俯视人世貉一丘。

麟阁云台尔自高,大义修节吾有操。

孤坟四尺百代崇,有气熊熊射苍穹。

镌词幽石诏后来,护用地媪永勿颓!

司䆃寺主簿宋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我外舅恩津宋公,讳夏锡,字攸叙恩津,胄于高丽判院事大原,懿美相嬗,为世望族。其曰,号双清堂,有嘉遁节。五传而龟寿宗庙奉事,以至孝闻,号西阜麟寿大司宪文忠公,以儒术行谊,领袖士林,学者称为圭庵先生。

圭庵子将仕郞应庆无子,以西阜长子仪宾都事应期承祚为后,知礼县监。知礼时爀砥平县监。砥平又嗣绝,以再从子基明为后,宁陵参奉,公之考也。参奉生父曰时莹,大君师傅。祖曰邦祚,兵曹佐郞,号习静,以清名著,即知礼之弟也。师傅又出继再从父典签熙祚,典签,都事弟牛峰县令应光之子也。

参奉娶彦阳金氏士人重昌女,生公于孝宗甲午三月十四日。公世居清州马岩里,即西阜圭庵与妹婿成东洲悌元讲道之所,世号三贤闾者也。

公自幼气度不凡,不受绳约,有覂驾意。稍长,即敛饬修谨,挟䇲于从叔祖尤庵先生,离经辨志,尤庵甚加期许。又尝出入同春先生门,其意不徒然也。亡何,参奉公卒,又荐哭三弟,慈氏继而弃养,悲哀忧瘁,未能专精诗书,惟敬共禴祀,经理茔域,壹遵《朱文公家礼》。

内行克惇,承先故孝义之传,笃诚弗懈。友诸弟益挚,每勉学不已曰:“宜以我为戒,毋忽!”及皆早椓不遂,愈痛疚衋伤,抚育遗孩,恩爱无间。寒衣饥食,一于公乎取资,婚嫁之费,极力办治。其于乡党,周匮恤穷,如恐不及。待人,不设畦畛,咸得懽心。

御下斩斩,等威截然,家庭之内,肃若朝典。平居礼法自持,钦钦如也。盖公朴厚退挹,以质远名,人或见谓少文,而早从儒宗长老,觌德飮河,固非一日。故自然暗合于规则者如此,岂亦所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者非耶?

肃宗丙寅,始以荫补健元陵参奉,不赴。复授孝陵,值己巳祸,弃官下乡。辛巳,又除昌陵,迁桃源察访,换授麒麟察访,升司䆃主簿。

公本少宦情,黾勉下列,内邑邑不乐。会微文落职,仍不复求仕,日与亲故杖屦来往东阡北陌,随意成趣。晩节优佚,为乡里艳诵。丙申闰三月二十六日疾卒。临绝,无怛化色,处后事纤悉。命仲子继亡弟后,翛然而逝,享年六十三。

内子昌宁成氏,参奉熙缉女,牛溪先生讳之玄孙。柔德淑行,卓冠闺阃,盖有不可胜书者。一门称以女中君子,芝本醴源,信不诬矣。先公五年,年五十九而卒,厝于文义楮子山先茔,公卒而合墓焉。

有四男二女:男长行源监役,生子泰相济相;女适金昌老泰相有二子幼。次澄源,即出继者,生子鼎相,一女幼。次得源生一子一女,俱幼。次巨源无子,子济相。二女长适郑榏,次幼。济相有一女亦幼。女长适县监黄星河,早殁无后。次适领议政李宜显,生子普文,女适黄棆金圣柱。铭曰:

三贤之世,有蔚家声。

公维廸哲,曷不时成?

幽忧抹𢫬,卒泥于行。

锺鼎敝漏,杞梓踣倾。

内美之蕴,天畀斯赢。

我以善修,何有外名?

四山监役官宋君墓志铭幷序[编辑]

行源,字景孝,系出恩津圭庵先生讳麟寿六世孙也。曾祖讳时爀砥平县监;祖讳基明宁陵参奉;考讳夏锡,司䆃主簿。妣昌宁成氏牛溪先生讳四世孙,父曰参奉熙缉。君生于内外法家,资禀固粹美,而乃其孝性天至也。

事父母,逊顺宛笃,务使其意悦豫,于事亡一毫自专,未尝有子弟过。设枕席视厕牏,一皆躬执。每夜跪伏窗外,闻睡息而后,始退安私室。晨则入拜,谨问气候,敛衾襡簟,终日侍侧。洁馨洗腆,尤致其诚。

有疾,焦遑忧迫,积累月如一日。前后丧,任情哀号,吊者不忍闻,宗族称之曰:“此人之孝,两祖后一人。”盖圭庵公与其兄西阜公孝义卓绝,至有白燕巢庐之异故云。

奉先祀,弥尽精虔,视牲省器,不属他人,盥濯斋祓,逾于常节。晬月日,适与主簿公同。每值其日,凄咽不自胜,子弟不敢供具。

圭庵公易名,在显庙朝,久未迎谥,主簿公常以为恨。君克追先志,决意行之,距圭庵公受后命岁为三周甲,其事固奇,而君之诚力,亦可尚已。

君又能推其孝,以及于晜弟,友爱融翕,子女视同己出。季君夫妇俱亡,既与子为后,嫁其女,奁饰丰羡,见者感叹。叔君贫甚产挫,经纪加厚,疾革垂瞑,亦念之,语刺刺不休,即其宁日可知。

平居寡笑与言,不好戯狎,接人甚款而自持卑。非意相干,略不校其口,有臧而无否,见有谈人过,即避去。以信义存心,缓急必思济,荣悴亡二色。严于辞受,遇无名馈,虽亲亦却,不屑财利,耻为积著。

闺刑清肃,御下有节。雅有绳检,每敛膝端坐,亡惰容,终身远女色。不观博奕杂剧,不慕浮华俗习,此君之行业本末也。呜呼!其贤矣哉!

君少庄,事族叔父元锡命锡二公,二公修士也。于以私淑乎族曾祖尤庵先生,渊源为近,而君又一以《小学》律其身,四礼治其家。故其所云为,自然弗畔于道理,有如此者。

君文艺亦不下流辈,以素淡泊,不甚趋功令。半生落拓,晩始以先荫见录,为四山监役官,勉赴。寻免去,屏居里社。年又不永,卒无所表见于世。其纯行介操,只乡党交友与余一人知之而已,可慨也夫!

君以癸丑四月十一日卒,年止五十八。葬于清州马岩里家后麓。配大丘徐氏,府使宗震女。生二男一女,男长泰相,次济相即与为后者,女适金昌老泰相二子,济相一女,俱幼。泰相具状乞铭于余,余尝外舅呼主簿公,而君则兄弟,视世亲之爱,今三十馀年矣。吾而不铭君,谁当铭者?遂为之铭曰:

维孝源百行,万善由此出。

懿哉君所履,庶几匹。

斯为二祖孙,趾美烱可述。

维名臮表德,允矣副是实。

我铭志幽坎,千载不愧笔。

工曹判书李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故起部上卿星山李公享年至九十,以久寿特闻,一世艳言之。余谓师列五福,寿居其首,寿固人所称慕矣。然不曰“攸好德”乎?德以为本,则寿之得,始无愧。不然,虽寿,亦幸而已,曷足道哉!

公蕴德于内,而退然若无能,人顾不深知而只以寿称,舍其本而举其末,多见其惑也。余故志公之藏,先著其德,以表克享诸福之实,尚亦不悖于畴敷锡之意也欤?

公之为德多矣。以家则事父母,有深爱,庭闱之内,和气融液。前后丧,哀毁逾制,至感动邻里。友同气甚笃,惸寡尤加愍恤。致虔先祀,敦厚本源,睦姻宗族,疏迩罔间。

以国则单心奉公,不避燥湿,章牍动盈公车,忠悃至老弥挚。性宽裕,与物无竞,而于惩恶锄彊,毫亡假贷。早肆力经传,所得日富,平居无甚矜持,而自合儒门规绳。容仪安重,操履端饬,未尝一近不正色,亦未尝言人不善。

雅尚俭约,济以冲恬,常语子姓“养心与养生为一串,吾之一生用工,只在于此”。噫!此其所以致胡考之享而克称其为寿之本也。公之修其德以徼休福者,何如也?呜呼!斯可以无愧也已矣。

公讳光廸,字辉古,初讳,后有所避改之。其先出自高丽名相文烈公兆年文烈曾孙文景公,相我太宗文景曾孙恭肃公諿中宗朝为亚相,公之六世祖也。曾祖彦忠,大司宪;祖,典牲奉事;考世美,通德郞。妣砺山宋氏,监察文吉女。后以公贵,赠祖祢参判、判书,配俱从赠贞夫人。

公以崇祯元年戊辰生。二十三,并中司马两试。孝宗丙申,登文科,才名大起,不悦者强隶国子。已右迁注书,升典籍。历拜礼ㆍ兵ㆍ户郞、海运判官、持平、掌令、正言、知制教、诸寺正。外则咸镜都事、咸平县监、开城经历、江陵县监、宁越郡守,而镜城渭原安东则不赴。

辛酉,始陞通政,历贰诸曹,再为承旨。间出安边府使,噬腊配铁原。自后益闭藏,名其庵曰隐日,玩赜《羲经》。除三陟绫州,俱辞。

己卯,我先君忠正公筵白“某以孝庙侍从,年过七旬,尚滞下大夫列,宜有恩典”,命特加嘉善阶,历拜兵ㆍ户ㆍ工曹参判、汉城左尹,兼同知义禁、副摠管。丁亥,以大耋陞嘉义。又用优老典,特陞资宪,拜知中枢府事,入耆老社,拜判尹ㆍ工曹判书,兼知义禁、都摠管。

肃宗丙申,为公登第回甲之岁。镇厚以白,仍及故宰臣宋纯回榜宴赐花事,上命优助宴具,令内资寺造花以给。公惶感诣殿庭,进笺拜谢,上特宣法酝。遂戴花扶醉而归,都下传以为荣。

公陈情乞致仕,慰谕不许。次年,公年满九袠,特超崇政秩从一品。是岁十二月十三日,考终于第。讣闻,辍朝吊祭如仪。

公历事三朝六十馀年,言议揭揭,多可传于世。显庙时天怒暴发,作《惩忿箴》以进,上褒赐马饰。后因违豫献箴,反复乎治心养性之方,语尤恳款。尤庵造朝,流俗多忌媢,公举《易》消长语,痛陈先事戒。数言事,不顾触犯,再被特递。上之末年,奸壬闯逞,上颇入其言,谪首相寿兴,公又缴争,上大怒,特命削职黜外。

肃庙朝,辄出位屡应旨进言,多以诚实无妄为言。盖就圣质之偏,察病加药,非空言也。上嘉其畜君之诚,荐有皋比之锡。常虑存阴雨,上内修外御策甚悉,亦蒙开纳。

上才收传禅命,又值元正,进《更始箴》八章。后因冬雷,极论君子小人之辨,眷眷不已。公言议之正,既如此,而当危疑际,自守又确然。

辛巳蛊狱之起,公贰金吾,按问诸贼,次第正法,中外胥快。柄人之党,与贼党相表里,举遑忙遮拦,讪讹迭兴,公能勿挠,王诛以成,人多公忠朴。时有柳沆者,投匦指为诬狱,公引春秋义请讨,辞意严正。

湖西男子林溥受嗾言“辛巳鞫爰,有谋害东宫语,而灭不上案”,盖架虗也。时辈犹欲借此嫁祸,张设甚大,尤恶公劈破情状,至请远窜,跳踉日甚。上觉之,亟诛,黜藉者,特叙公。言者又起,上不听。公自少无要路迹,与世寡谐。晩又愠于群小,积困𬺈龁。投闲置散,老至耄及卒,未得究其用,君子惜之。

夫人珍原朴氏,察访春秀女,早卒。有一女适参奉具文河。后夫人东莱郑氏,赠承旨女。配公五十年,有男女二人,县令衡辅、通德郞元辅郑立先成必益妻也。孙男:奎贤,伯出;奎臣奎宾,季出;而具万柱郑亨万成道行道凝,外孙也。

二夫人俱有妇德,前配别葬判书公兆下,后配与公同室,俱在积城龙渊。铭曰:

百龄除十,曷不曰寿?

一心亡贰,孰如其守?

维守之硬,德则多有。

以德引祜,天施匪偶。

社优优,倚我黄耈。

怡然委顺,日昃鼓缶。

遗风未沫,尚征于久。

比安县监宋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公,恩津人,尤庵先生从孙也。尤庵以道德学问,伏一世,门族承化,咸归轨度。公既属迩而居近,薰袭最久,其贤于人宜也。若溯其先懿,则双清堂以肥遁著媺于国初,名德相承,为闻家。

双清之后西阜公龟寿,孝义卓殊。有孙邦祚,官佐郞,号习静,以刚直为士友所重。习静之子时莹,以兄忠显公时荣殉节虏难,尝拜大君师傅,引义辞赴,遂闭伏以终,寔公之祖考也。考基善亦守志不仕,娶全义李氏牧使圣基女,生公于崇祯辛巳。

公生有令质,自拔于伦类,孝友克笃。常以未得终养为至痛,丧馀哀动傍人,尤洁修祭奠,庙器斋服,亡不致虔。弟妹惸孑,力为佽助,使各有归处,相对怡愉,欢意可掬。又作堂,名以联棣尤庵记之,有勉勖语。公奉持服行,毕身靡懈。

平居,言行必饬,每自警省曰:“得无有乖于𨓏则否?”待人亡里襮,一飮以和。然见其非,略不假借,皆严惮之。仕为缮工监役,转典牲主簿,出比安县监。其为官,一以奉公勤事为主。

在将作,梏制奄人,使不得作奸,遇重伤而不顾。莅外邑,戢吏宽民,兴学校,奖儒术,居一年,阖境腾颂。公素无宦情,特黾勉耳,及归,喜反初服,悠然也。

亡何,己巳之祸作,尤庵受后命。自是尤无意于世,屏迹西原山中,与尤庵孙校理畴锡,议仿花树故事,而校理公卒,事虽不就,其志可见也。

公年五十四,以甲戌十二月二十五日卒,与配完山崔氏,合窆于清州晩山崔氏,监察世荣女,有妇德,克承公。男百源性源万源,俱无嗣。甲相复相为伯仲继子。四女为李兴朝李思道金时叙赵明济妻。

公讳彝锡,字君叙性源,仕为郡守。铭曰:

市津之氏,崇学尚志。

为世所右,高贤挺起。

临教门戺,公爰敬受。

家焉而轨,仕以之理。

允矣无咎,而摭而志。

曰石于隧,千𥜥其寿。

副司果徐君墓志铭幷序[编辑]

君为人长身伟干,目光炯炯注射,伉侠自放,不随俗上下。善谈论,每诙谐纵谑,睥睨顾眄,意无傍人。

少游场屋,见士习污,折卷而出,不复举。尝上章论国家事报闻,自此尤无意于世,间以散阶受副司果禄,旋弃之。辟小园植花木,婆娑其中,出则遍踏国内山川。弦歌六博,穷日夜弗厌,已而忽去,无留滞。

平生重义,不侵为然诺,脱人于死而不自色,遇不善人,拉折如草菅。喜着鹤氅衣,摇三尺大扇,墨戯翩翩,挥洒若神。

君故以宰相子,宜登朝任用,而拘国制,卒弗试,诸名公多惜其人,引重亡间。然君中有财度,未尝屈志以徇,至权凶求婚,则又却不许。内行修,推及疏远,作《百忍记》,厉宗族。

年八十二,以肃宗丙申圽,葬永平金华山先麓。娶咸陵府院君李澥庶女,生子文永察访。文永有二子宗华宗海宗华升上舍,有三子。宗海亦有子。铭曰:

裕履名字德老,讳景雨考。

世连卿相门户赫,君其旁出自幼特。

酋酋大侠故气义,迹不可泯铭以志。

户曹正郞金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蕉窗金公盛后,字仲裕,性疏宕,无世俗气。尝以琴、棋、诗、酒,命为四友,至以名其堂,其风致可思也。于诗道,用功最深,出之不苟,为宗兄三渊翁所称诩。金氏世号文学家,而公外祖玄洲昭汉,以月沙公子,又以文名,公之内外渊源,固如此,而得之李氏者尤多云。

公幼有至性。十四失恃,能率礼不愆。事伯氏甚谨,比巷而居,日夕怡愉,有之美。存心仁厚,虽虫豸微物,不忍枉害。乐易爱客,推善奖才。遇会心人,必置酒,谈谐迭作,于喁互唱,辄至幷日不示倦。其襟怀之澹荡,又如此。然中有执守。

早升上舍选,掉鞅艺苑,若将髭摘甲乙,而慨然于己卯科狱,能驻足万马中,终身不赴礼围,亡懊恨意,人以为难。始仕为参奉,三转至主簿。以水曹郞,出监牙山县。又出石城,还为司评、刑ㆍ户曹正郞。其为邑,约己奉法,勤于治事,以善荒政,为使家褒闻,而忤九万,动被𬺈龁,数免稀迁。公略不介滞,啸傲自喜。盖公天质自好,而少尝游尤庵先生门,薰灌有素,其饬行之笃、持己之正,咸有所本,类非词艺所能掩云。

公以癸巳十月十七日,卒于家,享年五十九。其世,安东人。大父光煜以文科进官八座,父寿一荫仕为都正。公媲林川赵氏,观察使远期女。与公合德,没又合窆于杨州瓦孔里先兆次。子男女四人,男时敏县监、时慎,女适郑夏显李柏龄时敏无子,子其从兄子勉行时慎有子德行福行禄行有继子无子。铭曰:

是维韵人金子之墓,永安且固。

汉城府参军李公墓志铭幷序[编辑]

李氏系出龙仁,有开城留后讳士渭江原观察使讳伯持,仍父子以文科进,显名于我太祖太宗之世。六世而始以武略登朝,讨平北虏,为国虎臣,卒谥壮襄壮襄之子崇义,宗庙令、赠左承旨。承旨之子,又以武显,官至庆尚左水使。娶宜宁南得薰之女,生公于万历甲戌。

震雄,字万夫。为人端详谨饬,笃于孝友,有至行加人数等。尤以善居乡称,顽狠亦化服。己巳,用先荫补璿源殿参奉,升义盈奉事。转汉城参军,微文坐罢。年五十八,遭内艰,过毁成疾,竟以是卒,乙亥正月二十八日也,享年六十二。

义城金氏思斋先生正国之后从仕郞女。生一男一女,男,女适进士尹鼎梅。再娶昆阳裵克贤女,生六男一女:男武科府使;𧂍出后同宗,改名世宪;女适任达

有女适金厚庆有子希奭希尚有子希鲁𧂍有子希白希吉尹圣泰圣师圣履任翼昌,两婿出也。公曾玄甚众,外出亦繁,又有庶子三人,不尽记。

两配俱有妇德,可纪于彤管云。公葬在龙仁慕贤村,两配墓五里而近。

自先世以清白孝谨传家。后承虽寒窭甚,不能自植,犹知保拙全真,鲜有触宪犯科为祖先羞者。矧公世袭冠绅,服训最廑,其贤于人宜也,是乌可不铭以传远?遂为之辞曰:

猗我同宗,世美特殊。

公承遗緖,轨则弗逾。

家庭笃谊,里闾善誉。

以此而终,惩彼浇渝。

一片幽石,铭斯非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