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先生集 (四部丛刊本)/别集卷第四
震川先生集 别集卷第四 明 归有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康熙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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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川先生别集卷之四
志
马政志
学者论官必本周礼周礼之书世或疑其与周制不
合然文武周公之遗法亦颇可考至言牧马之事则
夏官之属曰校人趣马巫马牧师庾人圉师马质其
辨六马之属故为天子十二闲马六种也其职事有
校左右驭夫至于皂师皆员选颁良马养乘之驽马
三其良之数其政则齐其饮食简其六节春除蓐衅
厩始牧夏庌马冬献马射则充椹质茨墙则翦阖疾
则乘治之牧地则有厉禁有驾税之颁有质马之量
毛马齐其色物马齐其力禁原蚕凡马特居四之一
春祭马祖执驹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
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佚特教駣攻驹散马耳焚牧
通淫而吕不韦月令季春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仲
春别群则絷腾驹凡此皆自古以来传其法所以能
尽物之性者也其称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
出戎马一匹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戎马四匹天
子畿内方千里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或
谓周盖令民间养马考其实不然丘甸之马盖国有
赋调民自具马以即戎民之平日养马官何与焉唯
校人以下之职乃为王马而天子使人自养之者也
牧师所谓牧地皆在草莽水泉之区若今之苑马然
其后天子亦不尽如其制而自以其意使人养马穆
王时造父御八骏孝王命非子主马汧渭之间皆非
如周礼有一定之官也春秋时鲁卫弱国而鲁僖公
坰牧之盛卫文公騋牝三千诗人歌颂之秦起西北
牧多健马其诗曰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又曰骐駵是
中䯄骊是骖言秦马之良也诸侯力政国各有马至
千万骑后秦并六国马皆入之秦及山东豪俊起章
邯以百万之师数进数却竟以败降秦马无闻焉汉
初高祖与匈奴冒顿遇当是时高祖被围白登匈奴
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
方尽骍马高祖以故大困时汉马益乏故用娄敬之
计诎意和亲孝文孝景循古节俭厩马百馀匹孝武
恃中国富盛两将军出塞杀敌八九万而汉马死者
十馀万汉亦以马少无以复往其后天子为伐胡盛
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其后大将军骠骑将
军军益出汉军马死者又十馀万于是令民得畜牧
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其后车骑马乏
绝县官无钱买马乃著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
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先是天子发书
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
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
天马云宛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
子始种苜蓿蒲萄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
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其后天子下诏深
陈既往之悔修马复令毋乏武备而已孝昭诏止民
勿共出马罢天下亭马及马弩关孝宣省乘舆马及
苑马以备边郡三辅传马至元成之世数诏减乘舆
马光武中兴官皆省并太仆独置一厩后置左骏令
和帝省减外厩及凉州诸苑马其后世承华𫘧骥厩
马亦万匹矣汉马莫盛于孝武之世至以伐胡马遂
大耗故为假马毋归息诸一切法此后世民养官马
之始也然不久而罢汉太仆所领若车府路𫐉骑马
骏马龙马闲驹𫘦𬳿诸监厩皆内马也边郡六牧师
苑及汉阳流马苑此皆在外而诸牧师苑分在河西
六郡中北地灵州有河奇苑号非苑归徳有堵苑白
马苑郁郅有牧师苑襄平有牧师官鸿州有天封苑
太原有家马官其后又置越嶲长利高望始昌三苑
益州有万岁苑犍为有汉平苑皆太仆属也魏晋以
后迄于隋天下变故多矣兵亟用而马政未有闻惟
独魏马自世祖平统万乃以秦凉以西水草丰美用
为牧地马大蕃息至有百馀万匹高祖置牧河阳常
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而
河西之牧愈蕃故天下称魏马之盛唐尚乘掌天子
之御左右六闲一曰飞黄二曰吉良三曰龙媒四曰
𫘦𬳿五曰𫘝𫘨六曰天苑总十有二闲为二厩一曰
祥麟二曰凤苑每岁河陇群牧进其良以供御六闲
马其后禁中又増置飞龙厩初得突厥马二千匹又
得隋马三千于赤岸泽徙之陇右监牧之制始此其
官领以太仆其属有牧监副监监有丞有主簿直司
团官牧尉排马牧长群头有正有副凡群置长一人
十五长置尉一人岁课功进排马又有掌闲调马习
上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领群牧自贞观至麟徳四
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置八坊岐𡺳泾宁间地广千
里一曰保乐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闰四曰北普闰五
曰岐阳六曰太平七曰宜禄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
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八坊之马为四十
八监而马多地狭不能容又析八监列布河西丰旷
之野凡马五千为上监三千为中监馀为下监监皆
有左右因地为之名当是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万
岁掌马久恩信行于陇右后以太仆少卿鲜于匡俗
检校陇右监牧仪凤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检校诸
牧监使后又有群牧都使有闲厩使又立四使南使
在原州西使在临洮军东北二使皆寄理原州其后
益置八监于盐州三监于岚州有白马诸坊楼烦玄
池天池之监自万岁失职马政颇废开元初国马益
耗太常少卿姜晦请市马六胡州王毛仲领内外闲
厩马稍复蕃息其始二十四万至十三年乃四十三
万天子以突厥款塞于受降城岁与之互市又市之
河东朔方陇右既杂胡马种马乃益壮天宝后战马
动以万计遂弱西北蕃安禄山以内外闲厩都使兼
知楼烦监阴选胜甲马归范阳故其兵力倾天下肃
宗收兵至彭原蒐平凉监牧犹得马数万军以复振
及吐蕃陷陇右苑牧马皆没焉其后水草腴田旋以
予贫民及诸赐占几千顷徳宗命闲厩使张茂宗收
故地民失业愁怨穆宗即位悉复还民太和七年置
银川监大氐无复开元天宝之旧矣他如蔡州龙陂
襄州临汉淮南临海泉州万安皆不足数也汉以来
牧官后世不闻唯唐张万岁王毛仲此两人名最著
而马特盛议者以为唐得人専其职也初置监牧秦
渭二州北会州南兰州狄道西盖跨陇西金城平凉
天水四郡之地汉志云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
屠王地习俗颇殊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
畜为天下饶皆唐之牧地之所苞络也五代战争养
马之政莫纪宋太祖初置左右飞龙二院以二使领
之后改为天厩坊又改为骐骥院以天驷监隶焉真
为监在外之监十有四置群牧制置使及群牧使副
都监判官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司自骐骥院而下
皆听命焉诸州有牧监知州通判兼领之先是五代
监牧多废太祖始置养马二务又兴葺旧马务四遣
使岁市边州马闲厩始备太宗得汾晋燕蓟马四万
二千馀匹始分置诸坊国子博士李觉言冀北燕代
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制敌以骑兵为急议者以
为欲国之多马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马然市马之
费岁益而厩牧之数不加者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
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所以蕃
滋其马至于中国絷之维之饲以枯槁离析牝牡制
其生性玄黄虺𬯎因而减耗宜然矣古者因田赋出
马马皆生于中国不闻市之于戎今所市戎马直之
少者匹不下二千往来资给赐予复在数外是贵市
于外夷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今宜减市马之
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増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则止焉
是则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
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夫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
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
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
之马而生息乎太宗嘉之仁宗庆历中知谏院余靖
言诗书以来中国养马蕃息不独出于■狄也秦之
先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养息之周孝王召使主马
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犬丘今之兴平汧渭今之秦
陇州界也卫文公居河之𣾨以建国而诗人歌之曰
騋牝三千卫则今之卫州也诗人又颂鲁僖公能遵
伯禽之业亦云𬳶𬳶牡马鲁今兖州左氏云冀之北
土马之所生今镇定并代也汉太原有家马厩一厩
万匹又楼烦玄池出名马即今之并岚石隰也唐以
沙苑最为宜马即今之同州也开元中置七坊四十
八监半在秦陇绥银皆古来牧马之地臣窃见今之
同州及太原以东卫邢洺皆有马监其馀州军牧地
七百馀所乞令群牧使都监判官分往监牧旧地相
度水草丰茂四远牧放依周官月令之法务令蕃息
别立赏罚以明劝沮庶几数年之后马畜蕃盛皇祐
五年丁度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馀万其后言者以
为天下无事而事虚费遂废八监然而秦渭环阶麟
府州太山保徳岢岚军岁市马二万二百才能补京
畿塞下之阙自用兵四年而所市马才三万况河北
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请下令有能畜一
战马者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国马蕃
矣言不果行至和二年群牧使欧阳修言今之马政
皆因唐制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病甚多不
可槩举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
城平凉天水外洎河曲之野内则岐𡺳涿寕东接银
夏又东至于楼烦此唐养马之地也以今考之或陷
没■狄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闻今河东路岚
石之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
水甘最宜牧养此乃唐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
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之地尚
兾可得又臣往年奉使河东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
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峡
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及京西路唐汝之间
久荒之地其数甚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司遣官访
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有地不宜马可
行废罢嘉祐中韩琦请括诸监牧地留牧外听下户
耕佃遣都官员外郎高访等括河北得闲田三千三
百五十顷募佃岁约得谷十一万七千八百石绢三
千二百五十疋草十六万一千二百束群牧司言诸
监牧地间有水旱每监牧放外岁刈白草数万束以
备冬饲今悉赋民异时监马増多及有水旱无以转
徙牧放诏遣左右厢提点官相度除先被侵冒已根
括出地权给租佃馀委群牧司审度存留有闲土即
募耕佃五年群牧司言凡牧一马往来践食占地五
十亩诸监既无馀地难以募耕请存留如故广平废
监先赋民者亦乞取还乃诏河北京东牧监帐管草
地自今毋得纵人请射犯者论以违制初真宗用群
牧使赵安仁言改牧龙坊为监仍铸印给之于是河
南为洛阳监天雄军大名为大名监洺州为广平监
卫州为淇水监郑州为原武监同州为沙苑监相州
为安阳监澶州曰镇宁滑州旧龙马监曰灵昌通国
初内有骐骥两院天驷四监天厩二坊及上下监外
则河南北为监者十四皆掌于群牧司乾兴天圣间
天下兵久不用于是河南诸监皆废其后议者谓河
南六监废京师须马取之河北道远非便乃诏复洛
阳单镇以牧河北孳生马其后复广平监以赵州牧
马隶之又以原武为单镇移于长葛盖自宋兴以来
至于仁宗天下号称治平而法度常至于不能振举
而马政亦多废神宗以王安石为相锐然有志于天
下之治遂多所更张熙宁以来乃有保马戸马其后
又变而为给地牧马初神宗患马政之不善诏曰方
今马政不修吏无著效岂任不久而才不尽欤是何
监牧之多吏之众而乏才之甚也昔唐用张万岁三
世典群牧恩信行乎下故马政修举后世称为能今
上自提总官属下至坊监使臣既非铨择而迁徙迅
速谓之假道欲使官宿其业而尽其能不可得也今
当简其劳能进之以序自坊监而上至于群牧都监
皆课其功而第进之以为任事者劝焉于是枢密副
使邵元请以牧马馀田修稼政以牧养之利而群
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八千馀顷今以五万马为率
一马占地五十亩大名广平四监馀田无几宜且仍
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馀良
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收刍粟从之已而枢密院又
言旧制以左右骐骥院总司国马景德中始増置群
牧使副都监判官以领厩牧之政使领虽重未尝躬
自巡察不能周知牧畜利病以故马不蕃息今宜分
置官局专任责成乃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以刘航崔
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阳者为孳生监
凡外诸监并分属两使各条上所当行者诸官吏若
牧田县令佐并委监牧使举劾专隶枢密院不领于
群牧制置时上方留意牧监地然诸监牧田皆宽衍
为人所冒占故议者争请收其馀资以佐刍粟自是
请以牧地赋民者纷然而诸监寻废廼选其善马而
以其馀马皆斥卖收其地租以给市易本钱是时诸
监既废仰给市马而义勇保甲马复从官给朝廷以
乏马为忧先是河北察访使者曾孝宽言庆历中尝
诏河北民戸以物力养马备非时官买乞𠫵考申行
之于是始行戸马法元丰三年春以王拱辰之请诏
开封府界京东西河北陜西河东路州县戸各计资
产市马坊郭家产及三千𦈏乡村五千𦈏若坊郭乡
村通及三千缗以止者各养一马增倍者马亦如之
至三匹止马以四尺三寸以上齿限八岁以下及十
五岁则更市如初籍于提举司于是诸路皆行戸马
法矣先是熙宁中尝令德顺军蕃部养马帝问其利
害王安石谓今坊监以五百缗得一马若委之熙河
蕃部当不至重费蕃部地宜马且以畜牧为生诚为
便利已而得驹痹劣亡失者责偿蕃部苦之其法寻
废至是环庆路经略司复言已檄诸蕃部养马诏阅
实及格者一匹支五缣鄜延秦凤泾原路凖此养马
之令复行于蕃部矣五年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
养马者听仍以陜西所市马选给之而戸马更为保
马六年曾布等承诏上其条约凡五路义勇保甲愿
养马者戸一疋物力高愿养二疋者听皆以监牧见
马给之或官予其直令自市母或强予府界无过三
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之外乘越三百里
者皆有禁在府界者免输粮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
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戸为
一保四等以下十戸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戸
马毙马戸独偿之社戸马毙社戸半偿之岁一阅其
肥瘠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条先从府界颁焉五路委
监司经略司州县更度之于是保甲养马行于诸路
矣先是文彦博吴充言三代有丘乘出马有国马国
马宜不可阙且今法欲令马死补偿恐非民愿而王
安石以为令下之初京畿百姓多自以为便愿投牒
者已千五百戸决非有所驱迫力请行之时河东骑
军有马万一千馀匹岁番戍边率十年而一周议者
以为费廪食而多亡失乃行五路义勇保甲养马法
继而兵部言河东正军马九千五百匹请权罢官给
以义勇保甲马五千补其阙合万匹为额俟正军不
及五千始行给配事下中书枢密院以为车骑国之
大计不当专以一时省费轻议废置且官养一马岁
为钱二十七千民养一马才免折变缘纳钱六千五
百计折米而输其直为钱十四千四百馀皆出于民
决非所愿若刍秣失节或不善调习缓急无以应用
况减马军五千匹即异时当减军正数九千九百人
又减分数马三千九百四十匹边防事宜何所取备
若存官军马如故渐令民间从便牧养不必以五千
匹为限于理为可而中书谓官养一马以中价率之
为钱二十三千募民养牧可省杂费八万馀缗且使
入中刍粟之家无以邀厚利计前二年官马死倍于
保甲马而保甲有马可以习战御盗公私两利上从
枢密院议河东骑军得不减耗而民马不至甚病六
年提举河东路保甲王崇极言请令本路保甲十分
取二以教骑战毎官给二十五千令市一马限以五
年当得马六千九百十有八匹为缗钱十七万二千
九百有五十诏以京东盐息钱给之令崇极月上所
买数于是保甲皆兼市马矣七年京东提刑霍翔请
募民养马蠲其赋役乃诏京东西路保甲免教阅毎
一都保养马五十匹匹给十千限以京东十年京西
十五年而数足置提举保马官京西吕公雅京东霍
翔并领其事而罢乡村先以物力养马之令尚养戸
马者免保马凡养马免大小保长税租支移毎岁春
夫催税甲头盗贼备赏保丁巡宿凡七事先是西方
用兵颇调戸马以给战骑借者给还死则偿直是年
遂诏河东鄜延环庆路各发戸马二千以给正兵河
东就给本路鄜延益以永兴军等路及京西坊郭马
环庆益以秦凤等路及开封府界马戸马既配兵后
遂不复补于是京东西戸马更为保马矣公雅又令
毎都岁市二十匹初限十五年乃促为二年半京西
地不产马民又贫乏甚苦之八年京东西既更为保
马诸路养马指挥亦罢其后给地牧马则亦本于戸
马之意云九年提举开封府界蔡确言比赋保甲以
国马免所输草赐之钱布民以畜马省于输稿虽不
给钱布而愿为官养马者甚众请增马数岁止免输
稿一百五十束诏毋过五千匹于是京畿罢给钱布
而增马数矣哲宗嗣位言新法之不便者以保马为
急乃诏曰京东西保马期限极宽有司不务循守遂
致烦扰先帝已尝手诏诘责今犹未能遵守其两路
市马年限并加元诏寻又诏以两路保马分配诸军
馀数付太仆寺不堪支配者斥还民戸而责官直翔
公雅皆以罪去而保马遂罢既罢保马于是议兴废
监以复旧制诏库部郎中郭茂恂视陜西河东所当
置监寻又下河北陜西转运提点刑狱司按行河渭
并晋之间牧田以闻时已罢保甲教骑兵而还戸马
于民于是右司谏王岩叟言兵之所恃在马而能蕃
息之者牧监也昔废监之初识者皆知十年之后天
下当乏马已而不待十年其弊已见此甚非国之利
也乞收还戸马三万复置监如故监牧事委之转运
官而不专置使今郓州之东平北京之大名元城卫
州之淇水相州之安阳洺州之广平监以及瀛定之
间棚基草地疆画具存使臣牧卒大半犹在稍加招
集则指顾之间措置可定而人免纳钱之害国收牧
马之利岂非计之得哉又况废监以来牧地之赋民
者为害多端若复置监牧而收地入官则百姓戴恩
如释重负矣自是洛阳单镇原武淇水东平安阳等
监皆复初熙宁中并天驷四监为二而左右天厩坊
亦罢至是复左右天厩坊绍圣初用事者更以其意
为废置而时议复变太仆寺言府界牧田占佃之外
尚存三千馀顷议复畿内孳生十监后二年而给地
牧马之政行矣先是知任县韩筠等建议凡授民牧
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而蠲其租县籍其高下老壮毛
色岁一阅亡失者责偿已佃牧田者依上养马知邢
州张赴上其说且谓授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较陜西
沿边弓箭手既养马又戍边者为优枢密院是其请
且言熙宁中罢诸监以赋民岁收缗钱至百馀万元
祐初未尝讲明利害惟务罢元丰熙宁之政夺已佃
之田而复旧监桑枣井庐多所毁伐监牧官吏为费
不赀牧卒扰民棚井抑配为害非一左右厢今岁籍
马万三千有奇堪配军者无几惟沙苑六千匹愈于
他监今赴等所陈受田养马既蠲其租不责以孳息
而不愿者无所抑勒又限以尺寸则缓急皆可用之
马矣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给地牧马其初始于邢
州守令之请未尝下监司详度诸路各有利害既不
可知民居与田相远者难就耕牧一顷之地所直不
多而亡失责偿为钱四五十千必非人情所愿言竟
不行四年遂废淇水单镇安阳洛阳原武监罢提点
所及左右厢惟存东平沙苑二监同知枢密院曾布
自叙其事曰元祐中复置监牧两厢所养马止万三
千匹而不堪者过半今既以租钱置蕃落十指挥于
陜西养马三千五百又人戸愿养者亦数千而所存
两监各可牧万马马数多于旧监而所省官吏之费
非一近世良法未之能及时三省皆称善其后沙苑
复隶陜西买马监牧司而东平监仍废大观元年尚
书省言元祐置监马不蕃息而费用不赀今沙苑最
号多马然占牧田九千馀顷刍粟官曹岁费缗钱四
十馀万而牧马止及六千自元符元年至二年亡失
者三千九百且素不调习不中于用以九千顷之田
四十万缗之费养马而不适于用又亡失如此利害
灼然可见今以九千顷之田计其硗瘠三分去一犹
得良田六千顷以直计之顷为钱五百馀缗以一顷
募一马则人得地利马得所养可以绍述先帝隐兵
于农之意请下永兴军路提点刑狱司及同州详度
以闻俟见实利则六路新边闲田当以次推行时熙
河路兰湟牧马司又请兼募愿养牝马者每收三驹
以其二归官一充赏诏行之四年复罢京东西路给
地牧马复东平监政和二年诏诸路复行给地牧马
马条令收见马以给军应牧田及置监处并如旧制
又复东平监给地牧马始于绍圣至政和时蔡京秉
政行之益力京罢而复废六年又诏立赏格应牧马
通一路及三千匹州通县及一千县及三百其提点
刑狱守令各迁一官倍者更减磨勘年于是诸路应
募牧马者为戸八万七千六百有奇为马二万三千
五百既推赏如上诏而兵部长贰亦以兼总八路马
政迁官然北方有事而马政亦急矣靖康元年左丞
李纲言祖宗以来择陜西河东河北美水草高凉之
地置监凡三十六所比年废罢殆尽民间杂养以充
役官吏便文以塞责而马无复善者今诸军阙马者
太半宜复旧制权时之宜括天下马量给其直不旬
日间则数万之马犹可具也然时已不能尽行其说
矣前史言牧政者唯宋为详其出牧上槽刍秣棚井
息耗多与今同以世近也语在兵志故不论独戸马
保马馀地牧马犹为后世害故备著焉欲令议马政
者知其所以利害之实也盖自熙丰变法以至崇宣
小人在位亟复亟变迄无善政而宋随以亡渡江以
后颇置监牧而江南多水田其后三衙遇暑月放牧
于苏秀大为民患郢鄂之间亦置监牧然皆不可用
而战马悉仰川秦广三边焉宋初收市马戎人驱马
至边总数十百为一劵一马预给钱千官给刍粟续
食至京师有司售之分隶诸监曰劵马边州置场市
蕃汉马团纲遣殿侍部送赴阙或就配军曰省马陜
西广锐劲勇等军相与为社每市马官给直外社众
复裒金益之曰马社军兴籍民马而市之以给军曰
括买宋初市马唯河东陜西川峡三路招马唯吐蕃
回纥党项藏牙族白马鼻家保家名市族诸蕃至雍
熙端拱间河东则麟府丰岚州岢岚火山军唐龙镇
浊轮砦陜西则秦渭泾原仪延环庆阶州镇戎保安
军制胜关浩亹府河西则灵绥银夏州川峡则益文
黎雅成茂䕫州永康军京东则登州自赵徳明据有
河南其收市唯麟府泾原仪渭秦阶环州岢岚火山
保安保徳军其后置场则又止环庆延渭原秦阶文
州镇戎军而已大氐宋初市马岁仅得五千馀匹天
圣中蕃部省马至三万四千九百馀匹嘉祐以前原
渭徳顺凡三岁市马至万七千一百匹秦州劵马岁
置万五千匹元丰四年诏专以雅州名山茶为易马
用自是蕃马至者稍众崇宁四年诏曰神宗皇帝厉
精庶政经营熙河路茶马司以致国马法制大备其
后监司欲侵夺其利以助籴买故茶利不专而马不
敷额近虽更立条约令茶马司总运茶博马之职犹
虑有司苟于目前近利不顾悠久深害三省其谨守
已行毋辄变乱元丰成法自是提举茶事兼买马其
职任始一凡宋之市马分而为二其一曰战马生于
西陲良健可备行阵宕昌峯贴峡文州所产是也其
二曰羁縻马产西南诸蛮短小不及格黎叙等五州
所产是也绍兴三年即邕州置司提举市于罗殿自
杞大理诸蛮然自杞诸蕃本自无马盖又市之南诏
南诏今大理国也大理地连西戎故多马虽互市于
广南其实犹西马也宋自熙宁未变法以前然苑马
之政亦未称善盖世之害马者有三曰选吏曰繁法
曰易地吏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一也法非马之所宜
其害马二也地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三也大费佐舜
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其后周孝王封犬丘非子曰
柏翳其后世亦为朕息马也古有豢龙氏周官服不
氏掌养猛兽而教扰之掌畜掌养鸟而阜蕃教扰之
马非异兽必有能驯之者非世官不可也羌童胡儿
项髻徒跣随水草畜牧马与人意相喻非有书生文
学法度理也法数变马与人皆不自适何以能遂其
生况置之硗狭无所𣪠畜或禾稼稻秔之田沟塍封
限游腾莫逞非所以适其走圹之性也昔元魏起代
北故马为特盛虽唐马未必能及也故曰马陆居则
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此马之真
性也元起于北遂以弓马之利混一天下沙漠万里
牧养蕃息太仆之马殆不可以数计其牧人曰哈赤
哈刺赤有千戸百戸父子相承任事自夏及冬随地
之宜行逐水草醖都之马在朝为卿大夫者亲秣饲
之车驾行幸上都太仆卿以下皆从先驱马出建徳
门外取其肥可挏乳者以行车驾还京师太仆卿先
期遣使徴马五十醖都来京师醖都者承乳车之名
也 皇朝洪武六年置太仆寺于滁州七年设群牧
监十三年增置滁阳仪真香泉六合天长五牧监滁
阳群二十有二仪真六合群各七香泉群八天长群
四二十三年定为十四牧监九十八群二十八年废
牧监始令民间孳牧三十年置北平及辽东山西陜
西甘肃等处行太仆寺是年 太祖以宁辽诸王各
据沿边草场收放乃图西北沿边自东胜以西至宁
夏河西察罕脑儿东胜以东至大同宣府又东南至
大宁又东至辽东又东至鸭绿江又北不啻数千里
而南至各卫分守地又自雁门关外西抵黄河渡河
至察罕脑儿又东至紫荆关又东至居庸关及古北
口北又东至山海关外凡军民屯种田地不得牧放
孳畜其荒闲平地及山场腹内诸王驸马及极边军
民听其牧放樵采近边所封之王不得占为已场而
妨军民腹内诸王驸马听其东西往来自在营驻因
而练习防边敌有占为已草场山场者谕之 上又
以朵甘乌思藏长河西一带西蕃自昔以马入中国
易茶迩因私茶出境马之入互市者少于是彼马日
贵中国之茶日贱命秦蜀二王发都司官军于松潘
碉门黎雅河州临洮及入西蕃关口巡禁私茶之出
境者入遣驸马都尉谢达往谕蜀王曰秦蜀之茶自
碉门黎雅抵朵甘乌思藏五千馀里皆用之彼地之
人不可一日无茶迩因边吏讥察不严以致私贩出
境为蕃人所贱夫物有至薄而用之则重者茶是也
始于唐而盛于宋至宋而其利博矣前代非以此专
利盖制■狄之道当贱其所有而贵其所无耳国家
榷茶本资易马以备国用今惟易财物使蕃夷坐收
其利而马入中国者少岂所以制■狄哉又命曹国
公李景隆赍金牌勘合直抵诸蕃令其酋领受牌为
符以绝奸欺敕兵部谕川陜守边卫所巡禁私茶出
境仍遣僧官著藏卜等往西番申谕之时晋王 成
祖统军行边出开平数百里 上闻之遣人以敕往
谕之云自辽东至于甘肃东西六千馀里可战之马
乐元年改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四年应
天太平镇江扬州庐州凤阳州县各增设判官主簿
一员专理马政设陜西甘肃二苑马寺又设北京辽
东二苑马寺五年增设北京苑马寺监六年増设甘
肃苑马寺监
赞曰易称干为马其于繇辞言马不一马之用大矣
余从太史问 皇朝马事自洪武以来略知其本始
作马政志
马政职官
周礼太仆下大夫二人汉百官表太仆秦官掌舆马
其属有六厩及龙马闲驹槖泉𫘦𬳿承华诸监边郡
六牧师苑皆属之后汉志太仆掌车马天子出奉驾
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其属有考工车府未央厩而
汉故时六厩省为一厩后置左骏令别主乘舆御马
故牧师苑分在河西六郡者皆省唯汉阳有流马苑
以羽林郎监领永初初越巂置长利高望始昌三苑
益州置万岁苑犍为置汉平苑晋太仆或置或省宋
齐惟郊祀权置太仆执辔事已即罢梁置太仆卿与
太府少府为夏卿太仆汉为中二千石梁列为十二
卿至后魏第二品最高品矣后与九卿并第三品大
仅得十万京师河南山东三处马虽有之若遇赴战
猝难收集苟事势警急北平口外马悉数不过二万
若遇十万之骑虽古名将亦虽于野战我马数如是
緃有步军但可夹马以助声势若欲追北擒宼则不
能矣止可去城三二十里往来屯驻远斥堠谨烽燧
设信炮猝有紧急一时可知胡人上马动计万兵势
全备若欲折冲鏖战其孰可当方今马少全仰步军
必常附城倘有不测则可固守保全以待援至吾用
兵一世而指挥诸将未尝败北致伤军士正欲养锐
以观胡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于和林
此盖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今尔等又人广塞提
兵远行设若遇敌岂免凶祸自古及今胡■为中国
患久矣历代守边之要未尝不以先谋为急故朕于
北鄙之虑尤加慎密尔能听朕之训明于事势虽不
能胜彼亦不能为我边患矣 太祖既驱元主还幕
北己无复穷追之意而残元遣孽不能无犯境 诸
王往往轻岀塞 上在兵问久深患马少遂戒谕云
云故尤留意西蕃茶马定金牌之制令重臣招谕盖
胡之胜兵在马中国非多马亦不能胡唯自守则
步卒可用且驱之岀境而己实帝王御戎上策也永
氐以后品皆第三时南北二朝南朝有废置北朝无
废置隋焬帝省太仆骅骝署入殿内省尚乘局汉以
来太仆置官本末今述其略其详具诸史唐六典载
太仆卿之职掌邦国厩牧车舆之政令总乘黄典厩
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之官属少卿为之贰凡国
有大礼大驾行幸则供其五辂属车之属凡监牧所
通羊马籍帐则受而会之以上于尚书驾部以议其
官吏之考课凡四仲之月祭马祖马步先牧马社六
典定于开元中其书访周官叙太仆之职为详别有
尚乘局亦具六典及百官志宋初有飞龙厩天厩坊
骐骥院后置群牧司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而太仆
但掌天子五辂属车后妃王公车辂元丰改官制群
牧之职并归太仆元祐初令内外马军专隶太仆直
达枢密院不由尚书省崇宁初诏太仆寺不治外事
如旧制渡江后省寺入兵部其详具宋史元太仆寺
掌阿塔思马又有尚牧监尚乘寺具元史余观汉表
志及唐六典太仆不徒奉乘舆自天子之六闲外至
诸苑皆隶之武帝别置奉车驸马都尉始分乘舆之
事唐因隋尚乘局内厩别设官本朝太仆寺统群牧
监后废监令民养马而太仆专领之内厩自有御马
监惟或乏马于太仆取之而卤簿仪仗陈设大驾驾
部与环卫司也皆不复关于太仆南京太仆寺故留
京若行太仆寺苑马寺亦并建无所统一辽东山西
陜西有行太仆辽东陜西又有苑马甘肃有行太仆
而旧亦有苑马苑马之设辽东则有永宁监清河苑
深河苑陜西长乐监则有开盛安定广宁苑灵武监
清平万安苑皆前代善水草之地边于北狄苑马之
设最盛唯不领于太仆与古异今具洪武以来官制
职分于后
马政祀祠
周礼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马祖
天驷也房为龙马又周礼夏禁原蚕天文辰为马精
龙与马同气古之圣人非通天地万物之理其孰能
与于此是以制祭祀而国家受福百物皆昌也祭以
刚日用少牢皆于大泽具隋志及唐开元仪祝皆曰
天子遣某官某昭告云余观秦赵史记自益为朕虞
佐舜调驯鸟兽其后费昌仲衍世为御有功列为诸
侯而造父幸于周穆王得骥温骊骅骝𫘧耳之驷献
之穆王穆王使造父御西巡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
徐偃王反造父御穆王日驰千里以归造父由此封
于赵城其后奄父为宣王御而非子以善养马孝王
封之犬丘岂以柏翳为虞而子孙世世善御能息马
哉上古圣贤皆神灵通于万物不可以后世测度也
穆王造父之事奇矣夫社祀以勾龙稷祀以弃若造
父非子岂今所谓先牧耶太仆秦官主奉车又掌马
事意秦制盖有所本抑周礼轶而不备不然何前世
御者皆能善马也太仆职兼奉车与马其出于古非
秦官明矣洪武六年 太祖幸滁学士宋濂从太仆
寺卿唐元亨请置庙祠于滁永乐间北京太仆寺在
通州故建祠如滁其神曰先牧曰马祖曰马社曰马
步曰司马凡五神位毎岁春秋 天子遣太仆少卿
主其祭而天下凡养马处处皆有祠遂为通祠弘治
二年学士王鏊为建庙记其文曰国家大祀郊祭外
则社稷社祭土稷祭榖皆民所恃以生国之大事在
戎戎政之大在马马之生养蕃息在人而亦有人力
所不及则马神祀固宜居社稷之次天文房为天驷
辰为马诗云既伯既祷周礼春祭马祖夏先牧秋马
社冬马步皇明建都古冀马之所生而通州为地高
寒平远泉甘草丰弥望千里世传 太宗靖难与南
军战于此若有相焉者因诏作马神庙于其地在今
通州之北地曰坝上乡曰安德旁为御马苑凡二十
所春秋二仲则太仆少卿往主祀事其辞曰 皇帝
命某官某致祭往必陛辞返必廷复其严如是历岁
滋久梁桷坼陊藩级䠞圮沮洳秽翳人畜不禁行礼
至结茅以䕃已乃撤去风露横侵星月仰见心虔迹
䙝相顾惋叹而皆重于改作弘治八年太仆卿臣礼
始具以闻且乞立石题名以示永久诏可以属役于
通州等二十五州县财因岁登力因农隙始九年之
三月十年二月告成涌殿穹堂长廊邃庑斋庐庖湢
完旧增新周垣外缭重门中闶启闭以时过者祗肃
是役也始前太仆卿臣礼臣钺成之者今太仆卿臣
琮而少卿臣质臣珩臣缨实相之寺丞臣珪县丞臣
铎实敦其事御马监太监臣春等实佽其费于是翰
林侍读学士臣鏊再拜稽首书其事于碑古者王畿
千里出车万乘国初赋地于民而牧之国与民盖两
利焉及今百有馀年其地固犹在乎然则取之于民
则为扰牧之于民则又扰是何哉方今 圣人在位
百度具举而尤垂意马政琮等既协力以崇神祠则
在人者其将次第而修复乎铭曰兟兟国马于甸之
野涣焉如云骈焉如雨有庙言言在潞之阳始谁作
之自我 文皇敢有不虔天驷煌煌瞻彼云汉造父
王良有崇有圮其自人始神斯降祥人维致喜昔在
卫文亦有鲁僖心维塞渊思亦无期功以才兴亦以
惰毁琢石镵词爰告无止 世宗虔事上玄嘉靖中
四时遣祭皆以卿行 今上自如常祀马神祠在通
州北四十里安德乡郑村𭐏今太仆寺中亦有马神
祠寺官到任及朔望如土地祠致拜而已无祭礼祭
则于通州𭐏上𭐏上诸房养马御马监掌之以挏乳
天子之玉食资焉
余既述祠祀如前后问知 皇朝故事者谓洪武二
年筑坛于后湖先是诏礼官考定其仪曰周官以四
时分祭马祖先牧马社马步先牧始养马者其人未
闻马社始乘马者世本曰相士作乘马马步神之灾
害马者也隋因周制祭以四仲月唐宋不改今定春
秋二仲月甲戌庚日于是遣官行礼为坛四坛用羊
一豕一币一其色白笾豆各四簠簋登象尊壶尊各
一乐用时乐献官斋戒公服行三献礼祝曰维神始
于天地之物而马生于世牧养蕃息驭而乘之闲厩
得所历代兴邦戡定祸乱咸赖戎马民人是安朕自
起义以来多资于马摧坚破敌大有功焉稽古按仪
载崇明享爰伸报本以昭神功永乐十三年行太仆
卿杨砥请立马神祠于莲花池 上命翰林院考古
今仪式翰林院言古者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
社冬祭马步之神国朝南京止祭司马之神于是设
马祖及司马五神位毎位用羊豕帛各一仪制准南
京洪武本祭四神而永乐儒臣乃谓南京止祭司马
之神不应失考如是疑后湖盖始议至滁阳而复改
尚未有考也天顺五年 天子复于𭐏上马房命别
自建祠而以元旦冬至及圣节遣内侍主其祭光禄
寺具品物不领于祠官
马政蠲贷
昔先王之制法一禀于律其意盖使人毫厘不可犯
而法之所不能行亦时有纵舍故君子以赦过宥罪
如天地之解使法一定而不易则人将无所措手足
其势必至于法不胜法不胜而法穷故圣人通之以
赦至于取民亦然今曰使民有常供之赋而必其一
无所逋亦无有也亦姑以为之法而其终求于天下
常有不尽之意使人无已往之顾则累轻而可勉为
后图此王者之道也国家责财赋于东南 先皇帝
在位十年间时有赦百姓安生乐业而积逋亦少自
后迄三十馀年不赦而积逋反多使积逋多而不赦
虽戸诛之不能尽也 天子新即位诏书蠲逋已责
天下鼓舞若更生而奉行者犹加诛求钩校愈密生
民不能无𡙇望而积逋终不能以有得是何不为之
名以予民乎 祖宗令民戸养马其初为法至严也
岂不欲其马之善而度不能以尽如其法毎下诏书
必加蠲贷岂非势之不得不然然亦有以见 天子
仁爱之意终不以马而病民余故为采历年蠲令悉
著之
马政库藏
太仆寺掌马政而库藏特为寺之大务故有易银变
马草场馀地之租凡贿之入皆以马也马不足则令
市之民常以地之宜与年之丰凶而权之而货贿之
出入上其计于司马如劳军缮城府营之制造咸取
给于寺而大司农乏亦时时假诸寺若御马监边屯
马不足来告寺辄予之或予马或予贿贿与马一也
故寺之积特饶焉而其出亦倍夫苑马之政不举则
边马不足太仆不领内厩则内马无限节故余于秦
汉官制毎有感焉汉母将隆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
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
与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藏给
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太仆寺颛
颛为国马其入又非大农比若为他给及贷用非挈
缾之守矣系于军国之大计故特书焉
余考 祖宗时不置司库盖时寺颛主马而积金少
也弘治初始置官吏岂非金溢于前耶金日羡而马
日嬴矣议者又言徴金便如是不已几无马矣夫谓
积金以市百万之骑可立致则内藏之金犹外厩之
马也是不然往者尝捐金以购马当时犹谓扰民而
不可行一旦仓卒括民间马可得耶如仓庾无积榖
而黄金珠玉饥不可食也冀北之马称天下今民岁
俵马往往市之他郡所谓外厩者果安在哉而边兵
之求索无厌涓涓之流不足以盈尾闾之泄是不可
不为之长虑也〈旧刻职官以下四篇别入杂著今以类相从附马政志之后〉
震川先生别集卷之四 昆山后学王〈缉基缉植〉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