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要录/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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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靖康要录
卷二
卷三 

二月一日

皇帝御明堂颁朔。
诏聂山充发运使,措置军兴粮草;应江淮、荆浙、福建诸路军政、兵器,并令措置以闻,或有差拨,并聼聂山节制,敢有稽违,尽行军法。

二日

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率步骑万人劫金寨,不克而奔。

三日

李纲罢尚书右丞、亲征行营司;种师道罢宣抚使;牛发罢亲征行营使司。
发运使聂山,添差领开封尹,依旧户部尚书。

四日

金人求上母弟为质,乃以驸马都尉曺晟使其军。晟,尚荣德帝姬,与上同生,故遣之,避金主名,改晟曰实。
兵部员外郎臧瑀、职方员外郎秦桧,充割地使

五日

手诏:“士庶伏阙上书,愿见李纲、种师道,朕深谅尔等忠义,已令纲、师道传旨抚谕,若更有乘时恃众乱行,殴打内侍,令纲、师道以军法从事,便令退散,如后去之人,当行军法。”
御批:李纲依旧右丞、提举京城四壁,应旧行营兵马。
孟钺上言:“臣近乞召用朱梦说、范宗尹事,已𫎇俞允,天下幸甚。臣更怀迫切之诚,望赐采纳,臣闻太常少卿李纲,推孤忠自许之诚,首决天下之大事,𫎇陛下处以股肱之任,虽愚懵无知之人,亦皆鼓舞欣忭,况忠直有识之士哉!今日忽闻李纲缘用兵少挫,已𫎇加罪,以常情论之,固当如此,以大事论之,则臣别有愚见。夫李纲起自孤寒,奋不顾身,施骨鲠药石之论,当披坚执锐之敌,可谓忠孝之极,人所难能也。然一人之才,安能尽千万人所长?诸葛,萧、管之亚匹也,犹有治戎为长,竒谋为短之说,然先主不以其竒谋为短而不用也,惟在人君因所长而任之耳。陛下若谓李纲短于用兵,令罢行营使则已,若更夺右丞之职,民心定不安也,非特民心不安,又恐天下知李纲缘忠正大用,以微罪重责,使贤良之士畏惧而不敢言,壅遏之弊自此始矣,臣窃为陛下痛惜之。伏乞始终保全,令依旧裁决大事,专一进退人才,庶少禆陛下重光之明,仍候朱梦说、范宗尹到阙,亦行大用。”奉圣旨,依奏。
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臣闻任贤勿贰,去谗勿疑者,社稷之主也;奋不顾身,死生以之者,社稷之臣也;妒贤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贼也。恭惟陛下聪明英睿,独智旁烛,贤邪之分,宸𠂻判然,天下戴以为社稷之主,而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谬不才,妒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廸、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㫁然不疑,㧞纲于卿监之中,不一二日任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能任贤矣!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能去邪矣!然纲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其馀又皆擢用,何陛下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又复罢李纲职事,臣等惊惑,莫知所以,此必邦彦挤陥。盖纲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嫉若仇雠,恐其成功,臣等闻纲比决大策,用兵偶有些小不利,邦彦等遂得乘间投隙,归罪于纲,然一胜一败,兵家常势,小胜固未足以为善,小挫亦岂足以为辱,况示怯示强,竒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任事之臣?臣等窃闻邦彦、时中,日夜劝陛下他幸,兹岂为陛下计?盖时中、邦彦等,初见事有警急,已差除亲党,旋领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其意只欲仓卒之际,各自逃遁,以保妻孥,自诸大臣一鼓而唱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师,一城哄然骚动,弗安其居,至闻群臣劝陛下他幸,则中外汹汹,不能自保,当时若非纲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百姓生灵已遭荼毒,但闻陛下将有弃宗庙之名,何从复有天下?赖陛下聪明,不惑群议,㫁自圣志,特从纲请,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以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纲之力岂曰小补之哉!是宜邦彦等譛谤忌嫉,无所不至,臣等窃见邦彦等事太上皇帝,享高爵厚禄,为日最久,坐视天下之弊,未尝发一言以图补报,至如王黼、童贯、蔡攸共兴北师,天下皆知其不可,上皇决之,群臣维郑居中力争此事不可轻举,而王安中力赞王黼以遂其事,邦彦非不与闻此议,而略不加可否于其间,其实亦皆阴助王黼,以贻今日之祸,使上皇痛自罪抑,避位而去,陛下新即宝位,遽有变乱之虞,栗栗危惧,不遑宵旰,邦彦并当引己归咎,自求贬放,以谢君父,而乃当此国家危急之际,尚敢偃蹇自若,持禄固位,坐妨贤路,而复忌嫉贤能,害国家大计,盖邦彦首唱请和之议,又请割地,挫辱国势,今欲必遂前非以逋罪咎,幸纲小失,因缘阻毁,陛下若聼其言,斥纲不用,社稷存亡,事未可知。若谓金人真愿请和,则既和之后,何故尚敢攻我京城,纵兵四掠,屠我畿内,乍臣乍叛,变诈百出,窃知今日困弊不可支吾,闻陛下信任李纲,自知计穷力竭,请和之意必更激切,而邦彦等乃得借口以沮成谋,遂致李纲罢废,罢命一传,士大夫失色,兵民骇动,至于流涕相吊,咸谓:“不日为敌擒矣!”则是陛下罢废李纲,非特堕邦彦计中,又堕敌计中矣!闻朝廷又欲増与驴马等物,无乃借寇兵而资盗粮乎!又闻邦彦尚执前议,必欲割地与之,曽不念祖宗土地,得之甚艰,又况河北,实朝廷之根本,而三关四镇,实河朔之根本,若弃三关四镇,是弃河北,若弃河北,则朝廷能复都大梁乎?能更都洛阳乎?且如太原一郡,凡经艺祖、太宗两朝亲征,仅乃得之,祖宗所以必取之者,盖以此地控扼西北,下瞰长安,才数百里,今若弃太原,则长安重城千里,日在其睥睨中,朝廷又安能往都乎?此祖宗所以特重两河之地,自真宗、仁宗以来,北敌盖尝有割地之请,当时朝廷寕屈己増币,以塞其欲,至于土地,一寸不肯与之,圣圣相守,咸念祖宗艰难之功,惜国家要害之地,不忍弃也,今陛下即政之始,邦彦等便欲弃祖宗境土,不知待陛下作何等主耶?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十有馀郡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否?窃恐口血未干,已引兵南向矣!自太原至长安,既不可都,必将迁而之金陵,则是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焉又未可得,陛下将于何地而奠宗庙耶?又况保州乃祖宗陵寝所在,一旦陷于北敌,必遭暴露,国祚长短,所系非轻,邦彦等忍弃之耶?其意不过欲纾目前之急,不为国家长久之计,又不过欲沮李纲成谋,以快私愤,亦恐李纲成功之后,自知前议之失,罪有所归,故并力沮之,期于必胜,想邦彦日在陛下左右,每一言及李纲用兵之事,必故作惊怖之状,争为危迫之言以恐陛下,欲陛下必聼其计以害李纲,自纲遭遇不次㧞擢,邦彦自知必不能安身朝廷之上,乃荐引私党,以塞陛下进用李纲之路,而王孝廸者,又是邦彦姻家,必与群奸力排,以助邦彦,而在台諌者,亦多邦彦等党,前日邦彦请召国子监长贰相见,累日乃闻祭酒谢克家除諌臣,司业孙觌除侍御史,臣等在学,备见此事,众心不平,岂有天子欲用耳目之官,而宰相大臣前期召见,以收私恩,其意安在?想今台諌之中,鲜为陛下发一言以明李纲之无辜者,纲可谓孤立无助,臣等窃谓朝廷之上,非特纲为孤立,而邦彦等自为身谋,不以腹心事上,恐陛下亦成孤立矣,可胜寒心!天下共知纲于国家可以大用,臣等请为陛下言其一二。顷岁京师大水,自宰相大臣及百官,争占舟船,或结木筏为避水计,是时邦彦等皆在朝廷,曽不闻一人为君父备者,又不闻有一人言及灾异者,独纲忼慨,为上言之,至为奸臣譛逐,数年不用,前日边报初至,宰相骨肉尽皆出,独纲妻孥未尝迁徙,陛下方此当深北顾之忧,而左右大臣无一人为陛下请行者,独纲奋然以身任之,纲之赤心可见矣!陛下何忍信朋党之计,而斥正人端士乎?若以纲用兵小挫,遂当废罢,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事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无还者,朝廷曽不议贯之罪,何李纲小挫而加罪乎?若以金人申请和议,遂欲罪纲以谢之,毋乃中其反间之术乎?若因邦彦等譛谤之故,废斥之,毋乃遭其愚㺯乎?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今日宗庙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急反前命,复纲旧职,以安中外之心,毋终为异议所沮。昔魏文侯令乐羊将兵攻中山,当时异议沮之,至有谤书一箧,及羊功成而归,文侯出其书示之,羊乃载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任臣之功也!’唐宪宗时,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宪宗曰:‘一胜一败,兵家常势。若兵常胜,则古今何惮用兵耶?但论帅臣勇怯,兵力强弱、措置何如耳,渠一败便沮成计乎?’于是左右不能用其间,而裴度请身督战,卒破蔡贼,史臣有曰:‘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难也!’韩愈诵宪宗之功曰:‘凡此蔡功,惟㫁乃成。’宪宗号中兴之主,正在于此,惜其弗克有终也。臣等愿陛下远鉴前代已然之事,坐照今日异议之臣,奋发英㫁,复用李纲以成大功,宗社幸甚!臣等为陛下今日计,莫若斥邦彦等,㧞纲而相之,想吴敏、耿南仲必肯与李纲共事,更愿速降诏旨,召徐处仁、唐恪等置诸左右,而阃外之事,尽付种师道,使专之,内外将相之臣,必肯悉心协力,助陛下大有为于天下者矣!臣等学校诸生,素与纲无半面之雅,而邦彦亦昧平生,所以劝陛下进纲而退邦彦者,岂有他哉!盖生灵之命与社稷存亡,在陛下用纲与不用,去邦彦与不去耳!天下公论如此,臣等岂敢默然,陛下若以臣等之言为未足信,试御楼呼召耆老一问之,呼军兵一问之,呼道路商旅一问之,试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纲可用而邦彦等可去也。陛下用舎之际,不可不慎,臣等布衣之贱,论及宰相,罪当万死,干冒天威,不胜俯伏待罪之至。”
资政殿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阁门事王球,奉使斡里雅布军。先是,正月七日,何灌奏:“金人已到城北,朝廷且遣使人出来劳军,恐有商量。”于是郑望之借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军前计议使,高世则充副使,令缒城而下,见金使吴孝民,云皇子郎君到赵州路上,截得今上皇帝即位赦书,以手加额云:“既是上皇禅位,无可得争,却与他讲和休。”皇子郎君谓斡里雅布也。又云:“如今南朝来,只似买卖也。”郑望之问买卖之说如何,孝民云:“要割大河为界,更要犒军金帛。”望之云:“如此即非买卖,却是强取也。”遂引孝民入城。八日,孝民朝见,升殿跪奏:“今来议和,皇子郎君要一大臣过去。”李纲前曰:“臣请行。”时朝廷已委纲御营守御,势难辍行,遂差同知枢密院事李棁与望之往使,上谓曰:“若金人及割地,即勿许,岁币増及三五百万不妨,论及犒军金银,可许银三五百万两。”又命棁押赐金一万两及酒果,赐斡里雅布。出城时,日已昏黑,有金人骑兵两三人,不知是使人,射箭相及,从者一人死之,馀四人亦伤,夜至孳生监,见斡里雅布,斡里雅布但讶国家违盟,如受归朝官及赐平州张谷杀金人之诏事见《谋夏录》如此三五事,都不及和议,棁云有皇帝赐到金一万两及酒果来,令吴孝民交割,是夜宿孳生监,萧三保努、耶律忠、张愿恭三人来,云皇子郎君至中路,意便回,只讶南朝不遣使人来求和,望之云:“朝廷已遣给事中李邺去,不知甚处。逢大金人马,更不得消息。”三保努云:“李给事,知是上皇遣来。皇子郎君道不知他今上意旨如何?”望之云:“主上即位十馀日,上皇南幸,朝廷仓卒未及遣使,而人马已及城下。”三保努云:“皇子郎君自入界,不见遣使来,制脚不定,到此间,今来和议,无虑不了,但南朝多失信,须要一亲王往大金为质,北朝以人马到处为界,今已到汴京,皇子郎君只要以河为界。”望之云:“南朝得北朝地把守不得,北朝得南朝地亦恐难守,不若多増岁币,却可商量。”三保努云:“说得极是。但许多人马到来,不成教空归去,大金人马不是南朝健儿,逐月有请受。”望之云:“若是讲和,朝廷须犒劳,不知有多少军?”三保努云:“河东国相二十万、皇子郎君三十万,如今讲和,便遣人去止河东军,此事朝廷不要迟疑,早了便益。”望之云:“昨日面得处,若说及犒军,可许银三五百万两,此数亦不易出也。”三保努云:“金人去家有六七千里,动经一二年,湏是逐人得两挺银、一挺金方得。”望之云:“太师开得许大口,又似以河为界,好难商量。”九日,敌使韩宣徽云:“皇子郎君遣人去打城也。”望之云:“既是讲和,何言打城?”韩笑云:“且要耀兵。”遂见斡里雅布,笑云打城人适已勾回矣,又云讲和事,此自遣人去朝廷理会,于是三保努、耶律忠、王汭受斡里雅布书一封,又一幅不封与望之同入城,不封一幅,乃是所须金银表段数目: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匹、表段一百万匹。一更后到殿门,又见所进书,方知要割三镇及亲王一员,候回日送到河,要宰臣一员同往交割地界。十日,与使人会殿门幕次,奉圣旨,令少宰张邦昌往军前议事,俄顷又令中贵引皇弟康王,传宣云康王请行,棁云:“大金恐南朝失信,故要亲王送到河,别无他。”康王正色云:“国家有急,死亦何避!”闻者悚然。李邺自磁州路上遇金人,同至城下,斡里雅布令随使人还城中,及吕頥浩等数人皆还。十四日,邦昌从康王出城赴军前,李邺、高世则赍和议书,送伴萧三保努等同去。二十七日,宣召棁与望之对福宁殿,上曰:“国家无许多金银,禁中却煞有珠玊等,卿等可过去商量,以此准折。”遂往详议,斡里雅布许之。二月一日,望之同李棁赍珠玉、犀角、象牙出城,须臾耶律忠来相见,云皇子郎君今来,交割讫,棁上马入城,是夜姚平仲劫寨,斡里雅布请康王及张邦昌相见帐前,札本朝旗帜数百面及俘虏到将校数十人,再三诘责邦昌,邦昌云:“必不是朝廷,如此恐是四方勤王之师,各奋忠义,自相结集,故来劫寨。”斡里雅布云:“待道是贼来,怎生有许多?相公瞒心,只可道朝廷不知也。”是日朝廷遣宇文虚中到军前,虚中、郑望之相见,具道皇子郎君有再和之意,劫寨事只做朝廷不知。次日,王汭随虚中入城报聘,汭云:“皇子郎君道劫寨不干郑侍郎事,教他入城。”初种师道以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在朝廷,则坚守和议之约,候姚古来,兵势益盛,同共商量军中,自遣使人往,谓:“三镇国家边面所系,决不可割。若割三镇,则我等将帅用兵无已时,据三镇赋入所得,増作岁币,庶几和好久远。”如此遣使三两转,势须逗留半月,重兵密迩,彼不敢远去,计孶生监粮草渐竭,势湏北还,俟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二镇,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大臣急于邀功,以为迂阔,遂用姚平仲。平仲,古之养子也,尝从童贯平方腊,回京师,夸大杀获魔贼之多,大臣信其说,意谓以杀金人如杀魔贼,故败,继而虚中往来,和议遂定。

六日

手诏:“朕以不德,获奉宗庙,即位累日,大金拥兵,遂扺京城,于四方贤才,未暇远有号召也。永惟国家大政事,已诏三省枢密院,尽遵复祖宗法,而近世名臣,未有褒录,何以示朕意?司马光、范仲淹,可赠太师;张商英,可赠太保。应元祐党籍、元祐学术指挥,并不施行,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旨:比年以来,京城拘收拆毁民居甚众,至民无所安居,应苑囿宫观有可废以予民者,三省枢密院速条具以闻。
圣旨:宇文虚中除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
圣旨:士庶伏阙上书,本出忠义,已行抚定,访闻奸人,乘时尚敢聚众作闹,或劫掠财物,殴打平人,令开封府、三衙,只今前去巡警弹压,如遇有此等人,斩讫闻奏。如弹压无功,当议黜责。
德安府进士张炳、太学生雷观上书论事可嘉,并与同进士出身,除秘书正字,既而无阙,除太学博士。
范致虚召赴阙。许翰除翰林学士。

七日

手诏:“童贯等妄兴边事,怀奸蠧国,悉皆东下,前往江浙,在京如梁师成、谭稹、李彦,已行远窜,所存百馀员,皆小官踈远之人,并不系从来被重任享厚禄者。今又自陈乞依旧制,寄资恩数等,一遵祖宗之典,百姓无知,鼓倡率众,擅行诛戮,劫夺财物,震惊京阙,皆不奠居,已指挥李纲并三衙,分头弹压,捕为首之人,悉行军法,尔等各归常业,毋蹈极刑,倘敢结集,仰徒中反告,支赏钱一千贯。咨尔黎庶,仰体朕意。”
蔡懋除资政殿学士、知北京,日下前去。徐处仁除中书侍郎,候替人到,赴阙。中书舍人席益除徽猷阁待制、知河中府。吴开除翰林学士,日下供职。
圣旨:近缘奸人纠唱百姓,妄称内臣谋叛,今仔细推究,并无实迹,显是潜行诬执,意在攘夺作过,虽已节次捕获斩戮,虑尚结集人众,恐京城辽远,未暇遍知,今广行告谕。
皇弟肃王枢、少宰张邦昌除太宰、著作佐郎沈晦借给事中,使斡里雅布。初金人请以越王代康王为质,上以越王叔父,不可遣,乃遣肃王及驸马都尉曺晟以行。

八日

访闻辅郡兵马副统制王蕃,置司本在畿内,今却领兵南去㐮阳府,又移文州郡,称金人围闭京城,要江东西、湖南北、福建、广南、陕西等路兵三十万,唐州置司处交割,即今用兵,见在北方,及京师戒严之时,不委王蕃,因何南渡汉江,去京城八百馀里,不知蕃意所在。又蕃止绝州县不得将钱物入京,并令于置司处交割,领管卫䕶官,属日驰百五十里,故敢狂悖妄作,阻兵自营,实无勤王之意。奉圣旨,王蕃责授海州团练副使,黄州安置,所有见领兵马,令所在州军拘收,责命令吏部差使臣前去寻觅。
何㮚除翰林学士;许翰除御史中丞;唐重试中书舍人;杨时除諌议大夫;梅执礼除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毛友知杭州 —— 并疾速之任。翁彦国依旧发运使,高卫副使,方孟卿判官,卢宗元、陆寘并罢。聂山除发运司指挥,不行。

九日

差宇文虚中、王球再往大金军前奉使,仍就差迎康王,又差王时雍、高世则馆伴大金朝辞人使。

十日

康王归,上喜甚,赐予良渥,宠以太傅之命。王居金人军中㡬日,姚平仲劫寨之夕,恬然无所惊,及归,都人大喜,争出观之。
金人既得三镇之诏,及肃王为质,即不俟金帛数足,遣使告辞,上赐宴于军中。
制曰:“凡赏无常,虽小臣而必录;因心则友,矧介弟之敢忘?畴其显庸,锡以蕃祉,涓辰之吉,扬命于廷。皇弟、太保、遂安、庆源军节度使、康王构,德宇靖深,风度凝远,出神明之胄,阅义理以居多,依日月之光,安誉处而无斁。比戎骑之侵轶,致郊圻之驿骚,毅然请行,奋不图己,有此竒节,顾烈士而或难,压以至诚,虽强敌而犹感,逮退师而底绩,遂拥斾以言归,是用跻帝傅之荣班,分州牧之重寄,申威双钺,进律両藩,以励群伦,以惇至爱。呜呼!原隰裒矣,既见急难之情,福禄嫓之,宜共安平之乐。往膺光宠,益介寿康。可特进、太傅、静江、奉宁军节度使、桂州牧、郑州牧依旧。”
诏罢明堂颁朔布政官。
签书枢密院事路允廸,与告和使借右文殿修撰宋彦通、参议官借工部侍郎滕茂实,馆伴金人王介儒、刘思等,使尼玛哈军。
是日,金人退师。

十一日

冯澥除徽猷阁待制、兼侍讲,赴阙。

十二日

遣王球使河南大金军前,迎接肃王。
手诏:“朕以眇躬,托士民之上,夙夜祗惧,靡敢遑寕。比者金人犯顺,都城闭关,逾月军民展力,捍御实劳,朕知之矣,而不逞之徒,辄乘时造端,相扇为变,内作不靖,震惊朕师,谤詈大臣,殴击内侍,白昼摽掠,乃敢公肆凶残,朕念嗣位之初,首遭艰难,德意未孚,致汝等抵冒如此,朕甚悼焉!播告汝等,朕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裁抑内侍,不崇饰恩幸,不听任奸人,不轻爵禄,不滥赐予,不夺尔居以营宴游之地,不竭尔力以广无用之费,凡蠧国害民之事,一切寝罢,务与汝等体息,其有奸宄不悛,敢复犯法紊乱我纲纪,当重置刑戮,必罚无赦。咨尔有众,明听朕言。”
罢殿中监符宝郎。
圣旨:枢密院在祖宗时,参用勲旧武臣,朝廷修整兵备,宜择得军心武人为签书同知,庶几缓急可以荷仗,三衙,军政之本,祖宗规模宏远,今悉废弛,宜择有威望边将用之,以扬厉军旅。
种师道同知枢密院事。
制曰:“朕嗣承圣谟,获绍大统,适边堠之懈弛,致郊畿之绎骚。荷天之灵,俾敌悔祸,既遣使而讲好,遂以时而退师,载惟千里幅员,罗屠掠之苦,四方遐远,多调发之勤,兵屯婴守捍之劳,编户伤括输之急,朕每念此,恻然痛心,不能保民,乃使重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是用䟽旷荡之恩,沛汪濊之泽,嘉与海内,底于丕平,可大赦天下。於戏!三事大夫,群后庶尹,国势委靡而不振,宜思所以救治之方,黎元愁叹而无聊,宜思所以抚绥之术,保盟固围,节用广储,庶几协心,共图康乂。”
太宰李邦彦奏乞致仕,手诏:“李邦彦任政府累年,屡形忧国爱民之谊,以至慎惜名器,抑裁冗滥,献纳非一。朕在东宫时,熟闻嘉誉,䇿立之际,备罄忠诚,金人犯阙,其所建明,惟知利社稷,抚军民为急,朕一一施行,众志未能遍喻,乃作弗靖,鼔倡流言,又与前日异意元恶之人,忽生怨愤,实骇予听。已依所乞宫祠,播告中外,咸信勿疑。”

十三日

尚书右丞李纲知枢密院事。
圣旨:宰执兼神霄玉清万寿宫使副并罢。
陕西漕臣吴兴祖、京西刘民瞻、淮南龚端、两浙李弼孺、江东曽注并罢。

十四日

赐签书枢密院事耿南仲第一区,寻诏取祖宗旧法,所降指挥更不施行,当自政府始。
制曰:“大臣事道,必严去就之规,明主佑贤,务全体貌之志。眷时元辅,久执化钧,方引疾以辞荣,用䟽恩而涣号。起复特进、太宰、兼门下侍郎李邦彦,毓德伟大,秉心旷夷,以高文掞藻于禁林,以伟望奋庸于政路,遂参梦卜,进任台衡,丕叙群才,以大明于国是,力裁众弊,曽不顾于身谋。迨予纉绍之初,载嘉翊戴之职,登之冡宰,倚以远猷,方四郊多垒之虞,惟一日万几之旷,虽稍间于绥定,念正赖于敉宁,忽览奏封,力祈谢事,谕言屡遣,章却复来,惟陈义之甚高,遂贪贤而莫获,加班崇于秘殿,行使组于殊庭,并衍户租,是昭眷礼。於戏!进而许国,既朕心朕德之咸知,退不忘君,尚嘉谋嘉猷之入告。往安素履,用体至怀。可特授观文殿大学士、太一宫使,依前起复特进。”
制曰:“朕祗膺圣训,获绍丕基,遵制扬功,仰宪祖宗之旧,图事揆策,旁咨弼亮之贤。爰得异才,俾登宰路,告尔朝列,咸听朕言。中大夫、知枢密院事吴敏,气和而志刚,才通而识䆳,潜心自得,学造古人之微,秉义不回,德全仁者之勇。蚤仪禁槖,遂赞武机,非尧舜不陈,安社稷为悦,定禁中之策,实靖我家,运堂上之竒,遂固吾圉。逮钧衡之虚次,订公议以咸归,是用升次辅之聫,兼以列西台之侍。陪敦多邑,躐进文阶,并锡宠光,用昭眷礼。呜呼!慨观今日,浩若渉川,考政刑则本末失伦,语财用则上下交困,易于出令,而宣布者多还,轻于用人,而欺诞者得肆,靡仗节以徇义,咸侥利以成风,国势颓靡而不张,军律汰玩而无纪,非至公无以怀党与,非持重无以镇奸萌,卿其毕议而力行,朕且虚己而倾伫。往钦成命,以究永图。可特授银青光禄大夫、少宰、兼中书侍郎。”
签书枢密院事耿南仲除尚书右丞、同知枢密院事;李棁除尚书右丞。
李纲言:“伏奉圣恩,除知枢密院事,闻命不知所措。窃以鸿枢之长,专统兵机,宜得魁竒英伟之人,以居其任。臣本书生,进由庠序,虽常以忠义自许,妄意事功,而性刚才拙,动辄多忤。初荷上皇识㧞,执笔螭坳,日侍清光。属大水暴至,士庶奔走,争具舟筏,无敢言其所以然者,臣谓此非小变,上䟽指陈,兾得直前论奏,当路排挤,流落七载,上皇怜而收之,使贰奉常,永惟大度之私,方图国士之报。去冬因边吏弛备,金人入据全燕,肆其烈焰,来犯王略,太上皇帝厌万几之烦,欲授圣子,意未有发,臣与少宰吴敏,协建大策,赞成内禅。岁首上皇南幸淮浙,廷臣亦有劝陛下为避兵之计者,臣躬述利害,回銮舆之行,为固守之䇿,陛下不以臣卑鄙,骤加擢用,自庶僚不五日而预大政,仍委以亲征行营使事,臣感陛下不世殊遇,愿殚犬马之力。受任以来,夙夜忧勤,深恐勲绩不效,以负陛下知人之明,故简阅将校,率励士卒,躬冒矢石,登城以御敌,昼夜巡警,戢奸以安众,间道移檄河北诸镇,豫为堤防,忘食不寝,修战具、严守备,以俟援师,既集,欲因利乘便,连营逼敌,使之进不敢攻,退无所掠,势穷食尽,渡河而遁,击其半济,胜可万全,计虑已定,而姚平仲引众遽出,几败大事,然平仲受莭制于宣抚,不关白于行营。二月一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师道犹不知之,在微臣实无所预,是夜四鼓,陛下闻其交锋,诏臣应接,顷刻之间,使者三至,臣适感寒,伏枕力疾,承命出景阳门,至班荆馆,亲督将士,列布要冲,分遣军马,解范琼、王师古等围,亲以中军捍拒敌马,射杀金人甚众,是夜,臣陈兵捍御,宿城下,明晨复列阵与敌相望,臣所统兵马,士气百倍,欲战,然臣其晩来对,不可已而赐罢,恐惧自省,莫测其原。仰赖陛下至仁至圣,灼见愚款,实无他肠,特赐宸翰,许之保全,虑其空乏,加锡兼金,未逾三宿,亟垂召见,俾还旧物,益付京城四壁守御之事,谕以怨仇谗谤,欲持平仲之罪,中伤微臣,伏惟陛下天地父母,覆载生成之恩,不可为量,瞻谢之际,感泪交集,德隆命轻,捐躯曷避!惟是都城细民,因间杀掠内侍,理资弹压,臣躬禀睿旨,即取其最不逞者,斩数十人,枭首通衢,以靖群众,重沐圣恩,令臣知枢密院,窃惟和议既成,金人拥重赀、邀名镇,不战而得所欲,臣诚私心痛之,既乖臣本志,兼总兵政,岂其所宜?且祖宗旧法,兵符出于密院,而不得统其众,兵众隶于三衙,而不得专其制,今臣既统行营之兵,又制枢廷之令,考于旧法,未见其可,臣窃谓金人初退,四方勤王之师,未有所属,中都畿邑团结保甲之兵,未有所处,须于旬日之间,犒赏条具,以勤王之师尽付制置使姚平仲、种师道,以团结保甲还州县,使各安其业,内外人心既已敉宁,臣当抗章自陈,请避贤路,以远谗谤,全陛下始终之恩,此心素定,有如皦日!今虽未敢亟去,而巍冠枢廷,非所宜据,固当恳辞得请而后已,所有告命,未敢祗受。”奉御宝批,降诏不允,日下供职。
知枢密院事李纲奏:“诸路勤王之师、民兵等官,并与转一官。其民兵到本处,合优与犒设。”从之。

十五日

监察御史胡舜陟奏:“臣窃以御史,耳目之官,以言事为职。故监察御史自唐以至本朝,皆论政事、击官邪,与殿中侍御史同。元丰、绍圣,悉著甲令。至崇宁间,大臣营私,欲其便己,遂变祖宗成宪,使人君无兼听之明,而南台御史始有不言事者,名存实亡,害治尤甚。今多事之时,以开言路为急,方陛下隆宽广问,犹下采于刍荛,况臣等軰,忝备台属,使望清光,效愚忠仰禆圣政万一,不胜幸甚。伏望睿旨本台,令増入监察御史言事之文,以复祖宗之制。”奉圣旨,依祖宗法。
新除少宰吴敏奏:“臣伏见二月五日,士庶伏阙乞复用李纲,仍且留种师道宣抚,聚众既多,遂声言欲殴击宰执,至挝碎登闻鼓,擅杀内侍十数人,赖陛下圣明,即刻抚定,臣待罪枢府,不能弹压以靖国,又致使军民,因忠义之心,成变乱之祸,臣罪甚大,不敢逃刑。重念艰难乏使之时,未敢自拘司败,臣即时宣奉睿旨,令李纲、种师道、三衙、开封以军法弹压,今首尾数日,元恶就诛,从党黥配,罔有佚罚,朝廷刑威稍伸于国人矣。李邦彦累乞致仕,陛下已降旨从所请,抑臣有区区之见,愿为陛下陈之。昔高欢在魏,见卫士聚党焚领军张彛宅,朝廷畏其乱,不敢治退,遂散家财结死士,卒成伯业,由此观之,国家不能修政刑者,奸䧺窥伺之资也,古语有之曰:‘投鼠忌器’,况天子之相乎?李邦彦辅佐上皇,自前岁以来,罢易宰相,更革政事,以定山东河北之寇,皆邦彦之力,顷受命上皇,援立圣明,仓卒之际,上皇付托以腹心,勤劳实多,又建遣李邺軰使金人军中,终赖其力,但邦彦为人畏慎太过,缓于事机,而国人不堪围闭之苦,取金帛、质亲王之辱,至罢李纲,示不复用兵,则国人不胜其愤,遂有此变,邦彦之始末如此,异时奸恶如王黼,未尝得此于国人,而邦彦遭此,岂非不幸乎!臣愿陛下下臣章,晓谕国人,因使四方知前日为乱之党,已就诛责,而邦彦之为人,稍自白于天下,然后加恩礼,起邦彦,惟陛下圣㫁。”奉圣旨,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国子司业黄哲等,奏以太学诸生伏阙上书,致令兵民作闹,见今待罪。奉圣旨,朝廷方开言路,通逹下情,士人伏阙上书,乃是忠义所激,学官何为自疑,乃尔待罪?可速安职,仍暁谕诸生。

十六日

圣旨:内侍特旨令转出或致仕者,并与换官;已转出者,改正。仍今后内侍并转至武功大夫止,馀令条具闻奏。

十七日

探报,金人渡河北去。
臣僚上言:“审取舎以辨是非,行赏罚以明好恶,明主之先务也。窃见蔡京于元符、建中之际,包藏既深,罪恶未显,有识之士虽知其必乱天下,而嗜进躁妄之徒方且倚以为宗主,故右司员外郎陈瓘,尝为谏官,独能推测其用心而披抉其奸状,于未著之前,详言极论,明若蓍龟,至于今日无一不效,故京尤忌畏之,此一时,言事官得祸最酷,诸人既得自便,而瓘独再贬,指定居住州郡,流离羁穷,终以废死,忠义之士,至今悲之,语及瓘者,未尝不为之流涕。伏望圣明,优加追赠,及官其子孙,以为忠义之劝。”奉圣旨,故承议郎陈瓘,赠右谏议大夫,仍与一子恩泽。
制以同知枢密院事、京畿宣抚使种师道为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充中太一宫使。
少宰吴敏等,表以四月十三日为乾龙节,诏所请宜允。
泽州奏大金国相尼玛哈,兵次高平县。初,尼玛哈既破忻、代,观察使折可求以麟府兵,承宣使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遂围太原,攻之月馀,不能下,而平阳府义军叛 —— 义军皆童贯、张孝纯所招云中人也 —— 分布河上诸郡,平日养赡蓄积,为之一空,及金人入犯,孝纯以义军五万人守石岭关,先叛从金人,至是诸郡往往杀戮,或逐出之,而在平阳者,破城叛去,攻陷威胜军,遂引金人入南北关,陷隆德府,遂攻高平,朝廷震惧,恐其复渡河而南,命统制官郝怀将兵二万,屯河阳,扼太行琅车之险,以种师道为河东河北宣抚使,驻滑州,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副使,总兵援中山、河间诸郡。

十八日

圣旨:李邦彦受命上皇,辅翊朕躬,应恩数等,并依白时中例施行。
少宰吴敏辞所迁官。奉圣旨,可通议大夫就职。

十九日

圣旨催督王球过河,前去大金军前,迎请肃王,以初约至河即回故也。
圣旨:可选用老成忠厚之人为太学官,训教诸生,使自知耻,自好学,庶不倡导紊乱朝政。诏以右諌议大夫杨时、兼国子祭酒。初,种师道为宣抚使,李纲为亲征行营使,姚平仲谋劫寨,数日行路皆知之,敌先为备。二月一日,出师,以为功在顷刻矣。御营使司属官,方会封丘门,草露布,忽驰报失利,上震惊,于是罢纲,解其职,俾待命浴室院,师道亦罢宣抚,以右丞蔡懋代之,复议讲和,命守城卒戢弓弛炮,无得辄伤金人。初五日,太学生陈东率数百人伏宣徳门下,上书乞留师道与纲,已而集军民数万人,相谓曰:“非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毋得归。”会百官退朝,自东华门出至阙前,众指宰相李邦彦,数其罪,嫚骂,直前欲殴之,邦彦疾驱以免,领开封府事聂山,举鞭揖东等曰:“诸公为此,可谓忠义矣。”逻者以闻,上命阁门索所上书,顷之,中人传旨:“诸生所上书,朕已亲览,备悉忠义,当便施行。”其中有欲散者,众哄然曰:“安知非伪耶?须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而还!”于是,知枢密院吴敏传宣曰:“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使金人稍退,即令复职。”犹不退,时日已旰矣,百姓乃轝登闻鼔,置东华门外,挝而坏之,山呼动地,枢密耿南仲至,诸生曰:“先生前日为天子传宣,言无不行,今军民之意,坚欲复用李右丞、种宣抚,幸先生言之。”南仲曰:“当便求对,以诸生之意奏上。”众虑南仲诈,拥其马,不得归,南仲亦径入朝,继而开封尹王时雍来,谓诸生曰:“胁天子可乎?胡不退?”诸生应之曰:“以忠义胁天子,不愈于以奸侫胁之乎?”复欲前殴之,时雍逸去,殿帅王宗濋谓上曰:“事已尔,亡可奈何,当黾勉从之。不然,且生变。”遂遣南仲呼于众,曰:“已得旨,宣李纲矣。”百姓数千人诣浴室院迎之,帝益恐,于是相继而宣者,络绎不绝,内侍朱拱之先得旨宣纲,未到,而后发之使先至,众取拱之,脔而磔之,即矫制曰:“杀内臣者无罪。”又取十馀軰杀之,皆裂其体、碎其骨,取其肝肠,揭之竿首,号于众曰:“此逆贼也!”纲既对,即诣行营司,而师道亦归其宅,士庶知其复用也,遂散,是晩,天子下诏曰:“士庶伏阙上书,愿见李纲、种师道,朕已亲览,深谅尔等忠义,已令纲、师道传宣抚谕,若更乘时恃众,乱行殴打,令纲、师道以军法从事。”是夜,复聚众杀内侍而毁其家者数十人,明日,诏再下,犹不止。初七日,李棁、蔡懋言于上曰:“太学生率众伏阙,意在生变,不可不治。”上不之罪也,司业黄哲、黄唐传以不能约束诸生待罪,诏答以速安尔职。先是诸生闻朝廷欲治其罪,不告而去者大半,学官以不告而出,用学规屏之,诸生复哄然,乞同屏,乃亟命杨时兼祭酒,召诸生慰劳之,越两日,复令聂山传旨抚谕焉。先是,聂山奏上曰:“臣前日闻蔡懋、李棁谕与太学长贰,令屏出伏阙上书陈东等,诸学生闻之,莫不愤然,一学尽欲拂袖出学,今日又闻棁呼王时雍,令根治诸生并伏阙百姓,欲置于法,臣闻不胜惶骇,仰惟陛下以睿知之资,抚临万邦,士民以积年不舒之怨愤,乘隙相聚,杀伤内侍,指骂奸党,盖恃陛下仁圣,又能与百姓雪其怨气。而蔡懋、李棁、王时雍之徒,恨其骂己,而李纲骤欲锄其根株,又棁宣言,为前日伏阙之士,其间有李纲亲旧,欲尽行诛戮,臣恐大失士心,归怨陛下也。此士民思乱,恐无已时,兼士民上书,不约而从者千万人,其言皆平时公论,乃陛下所欲急闻,而奸臣之所甚恶也,岂可不禀上旨,敢令开封府快其私忿?臣愿陛下作访闻行下,速赐止绝,庶几忠义之士,不死于奸臣之手,而忠言谠论,日闻于九重,实宗庙社稷之幸。”
胡安国除太常少卿;冯澥除左諌议大夫。
臣僚上言:“伏见近差承议郎刘棐,起复知邓州,宣教郎刘㮤,起复陕西运判者。臣窃惟国朝以来,凡在职以忧去位之人,自非事势去就系天下重轻,边臣用舎系生灵休戚者,未尝夺情释服,俾越礼制,号称从权者也。比年以来,风俗偷薄,仕流奔竞,交权要以幸取进,为人子者,无复鞠育劬劳之念,至有母死在草,未暇治䘮,治饬竿牍,急遣走卒以图起复,如福建提刑俞向者,在任丁忧,夤缘得请,候葬毕日,许令起复;乃更不复挈䘮归乡,即就任所便营葬地,掩其所亲,如济州通判毛孝立者。孝行凋零,以至于此,闻者鄙之。今陛下新即位,德教所加,将跻天下于纯孝之域,如起复之例,讵可因而不革,况刘棐、刘案,邓州、陕右,并不系边廷急切,特令寝罢,听其终䘮,特与除擢,庶几自今以往,卧苫枕块之人,无复弹冠结绶之典,不胜幸甚。”奉圣旨,依奏,应州县官,如有似此之人,令吏部条具,申尚书省。

二十日

圣旨:应文武臣僚,曽系朱勔等举辟,及曽受财物,妄相求托,展转举辟者,并仰所属告首,限一季,如不肯说根究罥罣者,并追官勒停,仍许人告,赏钱二千贯。

二十三日

臣僚上言:“金人侵犯河北,梁方平、何灌各统精兵,控扼河津。方平败衄,弃河不守,灌望风而遁,遂致敌国冯陵畿甸,当行军法,其罪维均。今灌以重伤,死于牖下,而方平未正典刑,无所畏惮,国威不振,士论惜之。陛下方欲法艺祖,以武功定祸乱,统御将帅,使有罪者必诛,当自方平始。”奉圣旨,依军法,戮于都市。
圣旨:金人侵扰京畿,致良民横被杀伤,士卒殒身行阵,除内中已开建道场追荐,朕食素膳,亲诣行香,并令在京宫观僧道,各设斋醮懴会,仍遣使分就四郊,严洁致祭。

二十五日

范致虚差知京兆府;任谅差知延安府;卢法原除徽猷阁直学士,差知成都府;陈邦光差知潭州;叶梦得差知颍昌府;陆藻差知应天府。范致虚赴阙,陈邦光引对指挥,更不施行。张叔夜差知东平府;观文殿大学士白时中差知寿春府;资政殿学士王孝迪差知庐州。
给事中王云、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曚使斡喇布军。
太一宫使种师道除河南河东路宣抚使。保靖军莭度使姚古为制置使;某军承宣使种师中为制置副使,领兵赴赵州。

二十六日

侍御史孙觌等言:“伏见金人深入,三辅震扰,陛下总揽之初,坐席未煖,分遣使臣,捐弃金币,以为和戎之计,中外之愤,痛心疾首,以为构怨连祸之人,未即诛殛,无以谢天下。臣等谨按,太师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蠧国害民之政,而祖宗法度,变移几尽,托丰亨豫大之说,倡为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积蓄,扫荡无馀,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诤之路,汲引群小,充满要途,禁锢忠良,悉为朋党,交通𥊍御,窃㺯威柄,鬻卖官爵,货赂公行,盗用库金,奸赃狼藉,闺门混浊,父子诟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封至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记,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太上皇屡因人言,灼见奸状,凡四罢免,而近幸小人,相与唇齿,恐失所凭依,营䕶拥蔽,既去复用,而京偃然自如,羽翼已成,根株盘互,不可动摇,凶熖益肆,覆出为恶,倡导边隙,挑发兵端,连起大狱,报复睚眦,怨气充塞,上干阴阳,水旱连年,赤地千里,盗贼满野,白骨如山,人心携离,上下觧体,于是敌人乘间鼓行而南,如入无人之境矣。陛下赫然奋朝纲,贬斥用事者,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恶,岂可独贷!况京在政和中,首建平燕之议,招纳燕人李良嗣,以为谋主,又欲以妖人王仔息,服锦袍鐡帻,为大将,计议已定,会仔息抵罪伏诛,而大臣固争,请待他日之衅。王黼当国,循袭初议,与京子攸决意成之,京之悮国,固不容诛!而构造边患,父子相为终始,与黼均为罪首,公议藉藉不平,未可以但已矣。且京被遇三朝,父子祖孙为三公者二人,亲执政者三人,登禁从者亡虑十数,名园甲第,僣拟宫省,袍带之宠,下逮童稚,犬吠非主,尚怀糟糠之恩,顾京所𫎇,何以论报!不图边遽上闻,而京尽室数百軰,治舟楫、挟轻赍,一夕遁去,君父惸然坐围城中,无一人有同患难之意,掉尾不顾,曽犬豕之不如!原其用心如此,使京尚在相位,安知其不开关卖国,如冯道軰乎?宰相非其人,果为天下害,遂使中国空虚,敌人侵侮,无所不至,而京又善为奸害,嫁怨饰非,独使上皇负谤于天下,众论不容,尤在于此。伏望陛下睿㫁,敕使追还,早赐窜殛,稍正京父子悮国滔天之罪,以慰宗庙社稷之灵,一洗上皇晻昧之谤,少舒四海生民忿懑戚戚不平之气,不胜幸甚,取进止。”
孙觌等又言:“窃惟幽蓟之役,用事大臣败累朝不渝之盟,构三边无穷之祸,以成朝廷今日之大患,故中外之论,咸谓蔡京子攸、王黼、童贯均犯大恶,当正典刑,以谢天下,而投荒之罚,独加于黼,此群心所以未厌,而臣亦不得而已也。臣近者尝闻言事之臣,具疏渠魁蔡京之罪,乞赐窜殛,今不复重陈,仰渎睿听,敢以贯、攸之罪,试举其略,为陛下言之。贯出自阉尹,喜为祸乱,攸凭藉世禄,济以奸回,平日怀谖迷国,坏法乱常,窃㺯权柄,擅作威福,固已不胜诛矣。方王师之北伐也,贯为宣抚使,攸实副之,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残破之敌,淹留弥年,卒买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宠,贯以太师封两国公,攸遂入总枢廷矣,此贯、攸之罪同也。萧后纳款,北使韩昉见贯、攸于军中,卑词祈哀,愿捐岁币以复旧好,此安危之机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于廷,告以必败,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计民力,从而匮竭矣,此又贯、攸之罪同也。当蔡京专政,贯则兴结边隙,首引赵良嗣,用之本朝,迨乎金人结好,攸则招纳叛亡,反复卖国,构怨结祸,使敌人因以借口,此又贯、攸之罪同也。前年秋,贯以重兵屯太原,欲收云中之地,卒无尺寸之功,反以剪除寇攘,枉道河朔而归,又虑众人之议己也,公肆诞谩,凡第赏者千百人,贯遂封广阳郡王,而攸亦进太保,封燕国公,此又贯、攸之罪同也。去年冬,贯复出太原,金人犯塞,贯实纵之,攸见边报警急,贯则遁逃以还,谩不经意,玩兵纵敌,一至于此,此又贯、攸之罪同也。迨陛下践阼之初,敌人长驱,震惊都邑,贯、攸一旦携持金帛,舳胪相衔,尽室远去,使圣主独处围城中,曽无同国休戚之意,此又贯、攸之罪同也。臣愿陛下奋扬威㫁,察其悮国罔上之罪,天下之所共弃,早正典刑,以为万世贼臣之戒。”孙觌等又言:“臣等伏见比岁以来,阉人用事,窃㺯国柄,典掌机密,挑发兵端,构成边患,于是金人以数万骑直抵京阙,宗社之危,殆若缀旒,陛下赫然窜斥大臣王黼等,以谢天下,而众议不厌,以为首难之人,实始童贯。臣等按贯之罪,虽擢发不足以赎之,而误国之大者,尚可数也。贯自陕西用兵,前后二十年,专以欺君罔上为术,虚立城寨,妄奏边捷,以为己功,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问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常制,有自选调,不由荐举而辄改京官,有自行伍,不用资格而遽升防团者,有放废田里,不应甄叙而擢登侍从者,奸赃小人,争相慕悦,侵渔百姓,盗取官钱,苞苴公行,门户如市,金帛宝玉,充积如山,私家所藏,多于府库,此贯之罪一也。战士之徒,冒犯矢石,伤者有金帛之赐,死者有褒赠之恩,自贯用事,一切废革,战伤之士,秋毫无所得,而殁者又诬以逃亡之罪,干没军赏,悉充私藏,比至师还,庖人、厩卒、守舎、扫除之隶,冒功奏赏,有驯致节钺者,贯之罪二也。贯又择取陕西劲卒,刺为亲兵,号曰胜捷,方征伐之际,他兵躬行阵之劳,班师之后,亲兵冒无功之赏,贯之罪三也。自贯为将帅,每出内帑金帛以济军,须奄为己有,而严立军期,取偿于州县,头会箕敛,民不堪命,贪赃不法,凶焰勃然,台諌之臣,一言议己,中以危法,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贯之罪四也。方腊作乱,攻陷城邑,东南大震,贯将兵讨之,御众无法,纵为贪暴,悉斩良民以效首级,于是民死于天兵者,十有五六,贯之罪五也。贯在政和中,纳燕人赵良嗣,以为谋主,始建平燕之议,经营十年,中国空虚,招纳叛亡,充斥州县,卒致生灵涂炭,贯之罪六也。且贯以刑馀之人,身为三公,职在枢省,攘贪不已,遂至王爵,在昔勲德所不敢居,本朝故事,亦未尝有,而凶愎桀骜,长恶不悛,怙权擅命,拜免大臣,气焰煽赫,威震天下,产怨召乱,浸成国难,陛下亲政之始,大明诛赏,以劝四方,如贯具此六罪,何所逃于覆载之间,伏望正滔天之罪,以为乱臣贼子之戒,天下幸甚。”奉圣旨,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责授中奉大夫、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太师、广阳郡王童贯,责授左卫上将军,追广阳郡王、徐豫国公致仕,池州居住;太保、领枢密院蔡攸,降授大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任便居住。
制曰:“九变而赏罚可言,必待是非之审,四罪而天下咸服,盖繇黜陟之公。邦有常刑,朕何敢已?蔡京亲逢圣世,被遇三朝,四任宰衡,始终二纪,迹其行事,殊咈师瞻,假继志述事之名,为蠧国害民之政,托丰亨豫大之说,肆穷奢极侈之风,祖宗典章,变更几尽,公私储积,扫荡无馀。引邪佞于要途,陷忠良于党籍,园第僣逾于宫省,子孙皆列于禁严,交通𥊍御,而奸弊纵横,渔夺下民,而忿气充塞,毒既流于中国,祸终嫁于上皇。况在政和,实倡平燕之议,既闻边遽,卒先聚族以逃。虽汝计之甚安,顾国家而何赖,士庶伏阙,台諌交章,公论既喧,顾法不可。朕尚念弼谐之旧,特优终始之恩,俾长兰台,往分留务,曲全体貌,仍许退休,勉服宽恩,毋忘循省。可责授前件。”
制曰:“任隆将相,功必在于去邪,位极公王,义莫先于体国,倘辜大用,宜置严科。童贯夙侍宫闱,亟膺重任,付以兵柄,时为信臣,䕶诸将垂二十年,论战功无尺寸效,惟事诞谩之术,实乖抚御之宜,纪律不严,赏罚失当,尽坏军戎之政令,肆紊朝廷之纪纲,家室奄有其金缯,军须取偿于州县,将士为之解体,吏民无不兴嗟。顷败累朝不渝之盟,首构三边无穷之祸,号复故地,实守空城,再为太原之行,又唱云中之议,师徒暴露,讟怨并兴,驯致敌人,轻视中国,遂震惊于都邑,轸危惧于夙宵,生此厉阶,谁执其咎!议者皆不汝置,朕心安得而私?犹念股肱,曲全体貌,姑夺广阳之封爵,尚予环尹之崇阶,俾即退休,保其终始,体于宽典,毋怠钦承,可特授前件。”
制曰:“位居台辅,必资补衮之功,职领枢廷,尤赖折冲之略,傥乖成绩,宜觧政机。蔡攸擢自贵㳺,初无学术,早被圣神之眷,亟登廊庙之隆,不思直道以事君,乃复邀功而误国,顷将虎旅,同抚燕彊,殊乏远谋,大开边衅,既不能保盟于旧好,又不能制胜于万全。遂以重兵,挫于残敌,至倾国币,仅得空城,纳叛亡以启戎心,肆欺诞而忘国事。逮金人之深入,问边备则茫然,勿为守御之图,惟事遁逃之计,构怨连祸,逞其一己之私,疾首痛心,生此厉阶之梗,议者皆不汝置,朕恩安得而私?尚屈典刑,曲全体貌,其觧本兵之柄,仍镌论道之官,畀四品之文阶,领真祠于善地,体予宽典,毋怠钦承,可责授前件。”
御史中丞许翰言:“伏见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延康殿学士孟扬、龙图直学士孟揆父子,相继领水衡职二十年,过恶山积,妄谈堤防之功,多张梢椿之数,穷竭民力,聚敛金钱,藉以为资,结交权要。内侍王仍,为心腹奥主,超取名位,不知纪极。察其才识,仅齿奴隶,而父视政府,子冠从班,殃民辱国,孰不愤惋!夫河桥岁一造舟,京西之民,犹惮其役,而昌龄首建三山之策,回大河之势,顿取百年浮桥之费,仅为数岁行路之观,漂没生灵,无虑万计,近辅郡县,萧然残破,所辟官吏,计金叙绩,迁官进秩,自为朝廷,富商大贾,争注名牒,身不在公,遥分爵赏,毎一兴役,无数滥赏,省部御史,莫得钩考。陛下方将澄清朝著,不先诛窜昌龄父子,无以昭示天下。伏望籍其奸赃,以正典刑。”奉圣旨,孟昌龄、孟扬、孟揆并落职,昌龄与在外宫观,放谢辞,孟扬依旧权领都水监,孟揆候措置桥船了日,取旨。既而许翰复言:“昌龄等,父子世济其奸,根据朝廷,事连宫禁,盗大河之调度,以副私藏,浚民生之脂膏,以易官爵,为国结怨,俾天降殃。今幸暴其恶,释勿深诛,尚使领职,则是既得盗跖,辱以蒲鞭,而还之东陵也,何足以惩之。昌龄为银青光禄大夫,扬与揆亦皆光禄大夫,秩在翰林承旨学士之上,虽云禠职,犹不褫也。陛下亦何爱于群丑,而不施行之?”奉圣旨,孟昌龄与中奉大夫,孟扬、孟揆与中奉大夫,馀官并追夺。
御史中丞许翰奏言:“伏见王师既行,庙算未定,此疑事也,古今盖未有以疑事成功者,故朝廷之意惑,则将帅之心不一,将帅之志分,则士卒之气不锐,㫁而必行,鬼神避之,此精诚之力也。陛下欲㫁今日之议,当究为和为战,卒当如何而已矣,其中小小利钝,非大计之所系也。昔汉高帝、蜀先主,皆号聪明神武,为一代之英雄,考其用兵,败北无数,然其志气,挫而愈励,抑而更扬者,大计已定于中,斯其所以为英雄者也。陛下决和议,则臣欲陛下取太史公《史记·虞卿传》,览其反复,此往古之鉴也。方今若失三镇二十州之地,则天下之势,已㫁西北,无河东则陕不可守,无河朔则汴不可都,计不过谋渡江南,臣考永嘉渡江,能为东晋者,乃王导、谢安英贤相继,扶危救倾,仅能立国,而中原丘墟,遂陷外国,使世无王导、谢安之才,或有而不见施用,则东晋割据,犹恐未易为也。借使能为东晋宗庙可复立也,社稷可复建也,若盗陵寝,取一抔土,则将若之何?言而至此,可为流涕。陛下永念方来之艰,则今日虽复骚动,天下犹不得已,何者?择祸莫若轻也,或者以为太祖即位,未有江南、晋、蜀,而卒能混一区宇,臣以为不侔矣,太祖生长兵间,非若陛下,继体守文,建隆将士,百战精锐,非若方今,将不素飬,兵不素练也。敌在掌握,纵而不取,使益张大,若之何以太祖为言?故凡守和议者,以国与人者也。陛下欲决战,则臣之所陈,可战者五,已具前奏矣。今使敌不释憾,则渡河之师当战,战则必有漕运之役,有应援之兵,有拒据之要,皆当素治,不计小节,但责成功,而后将帅志一,士卒气奋,三镇之守,有死无二,若我将以疑,遣师以茍行,则精锐已亡,何以取胜?凡今为和议者,茍取目前之无事,则又未可必也。臣闻西北之民,人人相语曰:‘吾属若陷异域,则必南向作贼,死且为中原鬼。’使三镇之众,发愤怨怼,人为冦攘,非小变也,故姑息目前,亦未易得,况又方来之患,亦未知税驾欤?自古用兵,必有异议,成王之时,周公东征,民献有十夫予翼而已,其他罔不反曰艰大,晋武与杜预议取江南,大臣贾充等皆力争之,独一张华赞定大计,唐宪宗用武元衡、裴度谋讨淮西,盗杀宰相,朝廷震恐,请罢裴度以安诸镇,宪宗大怒,讨蔡益急,唐之威令自是复振,周世宗初即位,北汉引契丹入寇河东,世宗自将御之,宰相冯道固争不得,周之功烈,自是遂兴,《书》曰:‘惟克果㫁,乃罔后艰’,陛下所以疑者,度众人必以姚平仲前日之败,自持其说,臣近问种师道,平仲所以不利者,师道为臣言,劫寨之法,不用大兵,当少扰之,使自蹂籍而后可乘,又地势横入河中,渡兵桥隘,此利诱,使出战,不利以兵入冦也,臣以是知师道有谋,故前日之败,失在不用老将,而用骁勇,不恃谋将,而恃词说,非兵不可用也。昔石晋开运之变,契丹始入,败不穷追,近冬复大来,遂陷都城。国朝景德,契丹入冦,澶渊之役,亦不穷追,而与和亲。夫开运、景德驱逐之策同,而成败之效异者,何也?开运之时,中国方弱,而示之以畏,故复来。景德之间,中国正强,而受之以和,故遂定。今议者不鉴开运纵敌之患,而欲为景德之宽大,则可谓不知时矣。陛下何不试使议割地者,身任数年,敌不复入,则臣知议者必将难之,夫为国不保数年,而欲定万世之策,必不然矣。乞下臣章,使有定议,取进止。”三省密院同奉御笔:安危之事甚大,三省密院议定,取长策付诸将。

二十七日

郑望之罢户部侍郎,依前提举亳州明道宫。

二十九日

监察御史胡舜陟言:“伏见朝廷于此扰攘之际,不吝恩宠,以劝有功,用十馀大臣,悉擢以不次,如路允迪已为八座矣,缓急备用,岂敢辞难,而犹以枢密宠其行;李邺、郑望之軰,皆由下位,躐跻法从;沈晦奉使,官其白身,爵赏可谓至厚矣!然今日威令未振,旧习犹存,士多自谋,莫肯为用,人皆玩法,莫知可畏,盖由刑罚废也,如兵兴,以王蕃为京畿辅郡兵马制置使,而蕃乃逃唐、邓间,矫令窃权,以召四方之兵,使金榖不得至京师,人臣之罪,莫大于此,今止于安置黄州而已;宇文虚中、王云,为童贯参谋,实启边患,及闻冦至,辄先遁归,既不即加罪,且以虚中为资政殿大学士、京畿宣谕使,而虚中不肯就职,逃宿、亳间,此于律当诛也,今乃处枢府,𫎇重任;云募兵京城,已逃香山,今犹列从班,略不知耻,以至擅离职任者,自侍从至寺监数十人,无奉公守职之义,而有幸灾捐君之恶,至今未闻窜黜,且如蕃等不诛,离任者不窜,万一复有缓急,而人习知其然,又岂有一士之可用,一官之守节者哉?欲望检会前后臣僚所论宇文虚中、王云、王蕃罪状,及御史台奏勘擅离职任姓名,即赐施行,天下幸甚。”
圣旨:工部郎官赵、考功叶宏中、主客杜从古、刑部柯旸、比部胡邃,并与外任差遣;唐仲除秘阁修撰,与郡;李棁提举南京鸿庆宫;郑望之、李邺、李邦献、白彦晖、蔡修、蔡术、蔡行、蔡鞗、蔡䘘、蔡仍、蔡同、蔡衎等,并与外任宫观。
圣旨:“祖宗政事,内太宗时,三司上言,通事舎人焦守节监榷场院,课利增羡,当推赏典,太宗曰:‘一通事舎人迁官,当为阁门副使,若以财利羡馀而进此职,则守边宣力之臣,曷以为劝?’遂薄其赏,祖宗慎惜武爵,筦库有功之吏,尚不肯以阁门副使与之,所以为边臣之劝者甚厚。朝廷近来轻用爵赏,自蔡京、童贯败坏祖宗旧制,故干求之人,援以为例,其源泛滥,遂不可塞。今臣僚之家给使之人,及诸官司人吏,有为正使、横行、遥郡者,不可胜计,童仆皂隶,享高爵厚禄,有边鄙用命之人,终身不能得者,武夫闻之,莫不动心觧体。应臣僚及后妃戚里之家、使臣及官司局务人吏,其官并不得过秉义郎,令三省枢密院下吏部取索,限五日供具,以见今官职高下,分为四等,换授从义、秉义为一等,忠训、忠翊为一等,成忠、保义为一等,承节、承信为一等。虽别因功赏转授,而元系给使人吏者,并依此施行。”臣僚上言:“契勘遥郡正任,恩数班著,相去甚远,凡自遥郡迁正任者,自合从刺史次第转行,今有自遥郡与落阶官而授正任者,便直超转本等正官,虽承宣使亦便转行,是皆奸巧希进,务欲躐取,欲乞今后遥郡承宣使,若有功劳,应除正任者,并只除正任刺史,庶几员选不至猥多。”奉圣旨,依奏。

三十日

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李邦彦言:“臣以包羞众怨之危迹,而复蹈人臣不知去就之机,以朴学鲜谋之微生,而取累朝廷进退大臣之体,故终以罢相,留京师为未安,岂独人言之可畏?乞检会前奏,俾臣持馀服以归,候从吉日,在外宫祠。臣之死生,实系鸿造,陨涕投诚,甘俟斧钺。”奉圣旨,依奏。
圣旨:今后侍从官,虽非职事,特许言事。
诏曰:“朕惟秦晋之邦,襟带华夏,习俗忠义,物产阜繁。昔我祖宗,守以德泽,爱养兵力,蓄藏兵威,汉蕃之人,咸获休息。后以边臣生事,屡构干戈,俘馘无辜之民,焚刈安居之族,仇怨交复,恩威并伤,转输支移,空竭根本,士卒衣廪,给与不时。迨夏国恭命以讲和,上皇厌兵而偃武,咸望少愒,以永太平,而䛕佞之徒,𫎇蔽成俗,宣抚司劳弊将士,岁月相寻,应奉官裒敛竒珍,锱铢必尽,材木蔽河渭而下,珠玉漏权幸之家,此皆暗夺军储,侵损漕计,极边缺籴买之本,则科配遂及于蕃部,道路多搀先之纲,则衣绢腐积于邮亭,泉货屡更,号令失信,田畴废业,商旅不通,计臣循默而取容,将帅熟视而不问,养成大患,重困吾民,致使战守之兵,不免冻馁之苦,重以拓地燕壌,失信辽人,多纳叛亡,遂构衅隙,痛百年之盟誓,翻为怨仇,诱两界之生灵,习成反复。况复朘削军士之廪,养济归附之民,蠧耗公私,布满郡县。朕初嗣大历,恭闻训言,开谕再三,俾从改革,但以亲政数日之近,正当都邑戒严之时,不免召兵以为应援,中外劳扰滋甚于前,夙夜靡遑,言发陨涕,朕今侧身以答天戒,屈己以讲邻驩,倾府库、自贬损,以退城下之兵,减膳服、躬菲薄,以训群臣之俭,裁省禄秩,攘剔弊端,倘有利于军民,诚不爱于肤发。考缙绅士庶之论,黜生事贪功之臣,罢掊克之吏,以安人情,增籴卖之本,以宽民力。惟汝边帅,更思远图,或戍守有岁月之劳,理当优恤,及法度非人情所愿,事可更张,悉听条陈,无有回隐。念尔忠义奋身之士,当朕艰难纉服之时,或乘障以捍边陲,或应诏而赴国难,奔走道路,冒犯兵锋,否德难堪,痛在朕体,若上天悔祸,敌人䧏心,尚须协济之功,庶有康宁之日。咨尔有众,体予至怀。可令陕西河东路帅司、监司,逐州军出榜暁谕。”
少宰吴敏等表请御正殿,复常膳。三表,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