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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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词 清 南耕程嗣章 著 石棣徐士恺校刊[编辑]

  古无宫词,唐人始为之。其著者,则有王建;五代则有和凝、花蕊夫人;宋则有王珪及子仲修。宋自张公庠、周彦质诸人,而以天子自为之者,又有道君皇帝焉。元明以降,作者尤多。大概就当时宫闱密事,发诸吟咏,如陕州司马所云,“不是大家频向说,九重争得外人知”是也。竹垞朱氏云:“《周南》十一篇,皆以写宫阃之情,即谓之宫词也,奚而不可。然则《鸡鸣》,齐之宫词也;《柏舟》、《绿衣》、《燕燕》、《日月》、《终风》、《泉 水》、《君子偕老》、《载驰》、《硕人》、《竹竿》、《河广》,《邶墉》卫之宫词也。下而秦之《寿人》、汉之《安世》、隋之《地厚天高》,皆房中之乐。凡此皆其宫词所自始乎?”信斯言也,则宫词之名,虽始于唐,而由来尚矣。第 唐以下宫词,多靡曼之音,乏风人之旨,抑又何与?丁巳长夏,偶阅毛西河《彤史拾遗记》、《武宗外纪》,及诸家野史,随事拈韵,得如千首。贞淫奢俭,一皆寓焉。题曰《明宫词》。敢附于古之作者哉?观者等诸桧曹以下其可矣。

                             南耕程嗣章识


  龙飞濠泗肇兴王,懿德承天地道光。一自新丰诞文母,十传帝祚正灵长。

  〖孝慈高皇后马氏,宿州徐王马公女也。马之先,有宋太保默者,家于宿之新丰里。〗

  草昧初开历数归,多凭良佐在闺帏。朝朝自检军储册,夜夜亲缝战士衣。

  〖高后善承人意,而知书,精女红。太祖每出军,一切军状皆属后。籍簿井井,虽逾时询之,不少遗。暇即率诸校妻,缝纫衣裲,以备不给。〗

  侧陋多方赖护将,滹沱麦饭等难忘。君臣相保尤非易,至论堪垂作典章。

  〖初,郭子兴子三,与太祖不相能,数数构太祖,间以他事幽太祖别室,绝口食。高后窃怀铛底饲之。值蒸馍锣热,后乘热窃其一怀之,薄乳旁,乳为之糜。幸子兴妻张氏,怜后意惶急,阴解之。时诸军四出,多卤献,独太祖无有。子兴怒,后密匄张氏婉转,且以枣脯荐子兴。子兴置不问。及洪武元年,上即皇帝位,册后。既册,谓群臣曰:“昔光武受命,尝回思滹沱麦饭,以劳冯异。唐德长孙后,以能周旋于隐太子构隙之间。今皇后同朕起布衣,阅历优患,每不惮灼肌体,恒热食饲朕,此不止麦饭也。至郭氏猜嫌,几罗叵测,后卒能多方弥缝,以脱朕于难。其与长孙之周旋,险易何等?语曰:妻者,齐也。又曰:家贫思贤妻。非后德齐一,安有今日?其敢以富贵忘贫贱哉!”群臣呼万岁。既而语后,后曰:“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不忘妾,妾尤愿陛下不忘群臣百姓。”〗

  裁余绘帛赐诸王,绮绣何曾问尚方。绝代母仪躬节俭,弋绨不数汉文皇。

  〖高后性本俭,尝命练故织为衾褥,以赐贫民。缉裁馀绘帛,及织工治丝有荒颣者,纂集为衣帔,以赐诸王公主。身御浣濯久纰,不即易,曰“此弋绨遗法也。”〗

  百尔均沾圣母恩,饔钱特赐古无伦。谁教盛世菁莪茂,红板仓粮太学存。

  〖高后慈爱性成,而又持大体。尝曰:“施恩必使遍,然推之有等差也。今民间众庶,固多艰难。独念京朝官去井里,挈妻子僮仆,奔走事上,而俸入有限,反多遍谪,差禄之谓何?”乃劝帝厚日给,别赐诸臣饔钱,且请太学生之携妻室者,置家粮,名“红板仓粮”,皆后恩也。〗

  吕公相术最称奇,爱女偏教侍孝慈。芒砀忽然云五色,宁妃恩宠冠当时。

  〖郭宁妃,临淮郭山甫女也。山甫善相人。上龙潜时,尝游临淮,过山甫家。山甫自外至,见上,大惊,争呼内治馔。治毕,夫妇奉七箸侍上饮,笑语甚欢。中酒,阖外户,跽曰:“公非常人也,自爱尝言钟离有王者气,当在公矣。”上去,山甫谓诸子:“若曹皆田舍郎耳,而有封侯之相,吾初疑之。今始知以是也。”乃遣其二子从龙渡江,而亲饰妃,纳乙室,侍孝慈皇后行间。洪武三年,封宁妃。孝慈崩,妃摄六宫事,称皇宁妃。〗

  掖廷供奉已多年,恩泽常忧雨露偏。龙驭上宾初进爵,可怜女户尽朝天。

  〖初,太祖以四十六妃陪葬孝陵,其中所殉,惟宫人十数人。建文帝嗣位,以张凤、李衡、赵福、张弼、汪宾、孙瑞、王斌、杨忠、林良、李成、张敏、刘政,由锦衣卫所试百户散骑带刀舍人,进为本所千百户,其官皆世袭,以诸人皆西宫询葬宫人父兄,世所称朝天女户者也。〗

  中山宅里女诸生,窈窕由来箸令名。朱邸当年承诏入,佳儿佳妇慰皇情。

  〖成祖徐皇后,武甯王徐达女。幼时诵书史,一过不忘,人称女诸生。太祖闻其淑贤,一日召达谓曰:“朕与卿,布衣交也。古君臣相契者,率为婚姻。卿有令女,其以朕子棣配焉。佳儿佳妇,足慰我两翁。”达顿首谢,遂聘为燕王妃。洪武九年正月,授封册。高后深爱之,曰:“真吾妇也。”〗

  宫政初修内助良,常于先后见羹墙。一编更纪前贤迹,劝善书悬日月光。

  〖燕王之国,徐后理王宫,政甚治,乃以居。高皇后丧,断酒肉三年,每语及,辄流涕。成祖问:“高皇后遗言多可诵,顾何言最要,能举之乎?”后一一举之,无所遗。后尝辑《女宪》、《女诫》诸书,采其要者,作内训,二十篇,又纂古嘉言善行汇一编,名《劝善书》,颁行天下。〗

  恭侯赐爵旧勋家,岂为今时阴丽华。诏下不须亲奏谢,未伸大义志终赊。

  〖徐后弟增寿,当建文时,曾以国情输之燕王,而建文帝诛之。至是议赠爵,后不可。上曰:“欲为汉明德耶?顾今岂以外戚故封之?”竟封定国公,而命其子景昌袭爵。命下,使告后,后不谢,曰:“非妾志也。”〗

  关心时局独殷勤,命妇传来见小君。柔德殿中频赏赉,干秋彤管著芳芬。

  〖徐后尝问成祖:“陛下所与共治者,何也?”上曰:“六卿理政务,翰林职论思。皆是也。”后曰:“请得悉召诸命妇观之。”上许诺。及召入,遍观,喜甚,各赐以冠服钞币,且谕之曰:“凡妇相夫,岂止衣服馈食云尔,必将有德行之助焉。古公侯夫人,及大夫士之妻,其能助成夫德,载诸简牍,伙矣。今上所共理者,六卿翰林之臣也。尔诸命妇,讵无所以赞于内者。夫百姓安则国家安,国家安则君臣夫妇皆安。此所当共勉者也。且夫朋友之言,有从有违;夫妇之言,婉而易入。尔其思之。”又召翰林学士解缙、黄淮、胡广、胡俨、杨荣、杨士奇、金幼孜妻,见柔德殿,各赐劝勉,且赏赉甚至。〗

  玉管携来玉殿吹,天生艳质自高骊。无端北狩蛾眉死,风雨荒城葬盛姬。

  〖成祖权妃,朝鲜人。永乐七年五月,朝鲜贡女充掖庭妃,随众女入。上见妃色白,而质复秾粹。问其技,出所携玉管吹之,窈窕多远音。上大悦,骤拔妃出众女上。逾月,册贤妃,授妃父永均为光禄卿。八年十月,妃侍上北征,凯还而疾。至临城,曰:“不能复事上矣。”遂薨。上哀悼,亲赐祭,溢曰”恭献“。命厝其柩于泽县,敕县官守之。〗

  汉储羽翼重商山,大计今凭妇道孱。洗手人厨汤饼荐,能回天意弹指间。

  〖仁宗皇后张氏,以洪武二十六年册燕世子妃。永乐二年四月改册为皇太子妃。时仁宗体肥,腰腹径数围而■⑴膗。上命与诸王驰马,仁宗辞不能。上大恚,命有司减仁宗膳。仁宗危甚。会上令监国二王播流言中之,几易储。后内宽仁宗,而外事成祖及仁孝皇后甚谨,重得仁孝心。仁孝每言于成祖,成祖亦意解。尝曲宴内苑,仁宗侍,成祖见仁宗色变,唾而詈。移时指后曰:“此佳妇,他日当承我家。脱微此,废尔久矣。”后起顿首谢。顷之,忽失后所在。上怪,使觅后,则后方亲入宫庖,手汤饼出荐。七且喜且感,顾仁孝。仁孝为慰劳泣下,乃呼仁宗及后前,剧饮尽欢乃罢。由是太子得不易。〗

  四海无波属太平,万方贡献达皇京。虽然瓜果轻微物,先进慈闱展至情。

  〖宣宗立,尊仁宗皇后为皇太后。方是时,海内太平。上入奉起居,出侍游宴。四方贡献,虽瓜果微物,亦必先进皇太后,然后尝食。两宫慈孝闻天下。〗

  凤辇闲游西苑春,至尊亲掖踏芳尘。六宫从幸咸欢乐,万岁山前献寿频。

  〖宣德三年,太后游西苑。上亲掖舆,皇后皇妃皆从行,泛舟登万岁山。上奉觞上寿,献诗颂太后。太后亦赐觞,谕上以“保境安民至意”,上顿首谢。〗

  金根夙驾出长安,为谒山陵警八銮。扶辇河桥天子过,万人争拥路旁看。

  〖宣德五年二月,谒长陵、献陵。上亲櫜鞬骑,导至河桥,下骑扶辇行。既过,复骑。畿民观者夹道旁,皆感悦,呼万岁。时陵园父老,适迎至。太后顾上曰:“百姓以君能安民,故不惮远赴,趋承踊跃,争欲得一望颜色。倘无以安之,恐天下之望君者,不止是矣。”上谢。〗

  田畴遍历过农家,妇女欢呼笑语哗。村酒野蔬争一献,欲将滋味博恩夸。

  〖谒陵还,上奉太后过农家,召妇女问生业安否。妇女应对俚朴,如家人然。太后喜赐钞币饮食。时有以野蔬村酒献者,后尝讫,复赐上曰:“此农家味,当知之。”〗

  少小初充给事时,尚宫谁似善围姿。济河星气干天象,骨法相传女弟宜。

  〖胡皇后,宣宗废后也。名善庠,济宁人。父荣,生七女。洪武初,长女名善围,以才色给事掖庭,充尚宫,颇见任使。永乐十五年,有诏选皇太孙妃,司天奏皇气见奎娄,当在济河间求之。使者下济甯,因以荣第三女进,则后也。按之合法相,遂于是年册皇太孙妃。〗

  秋风一夕入长安,纨扇吟成卸玉冠。岂为求仙学清净,黄金买赋古犹难。

  〖胡后既废,退居长安宫。性本恬,不喜事华饰。至是学清净,奉黄老,为仙姑。张太后甚怜之,特召入居清甯宫。正统八年崩,溢静慈仙师。〗

  官舍初生见令姿,内廷鞠育事尤奇。彭城卿卿殊多事,早荷非常圣主慈。

  〖先是,邹平孙忠者,由太学生擢永城主簿。生一女,姣晰而慧。仁宗张惶后,永城人也。其母彭城伯夫人,曾见孙氏女于主簿官舍,奇之。会永乐八年,太宗谓皇太孙长,当择配。彭城夫人称孙氏女贤,乃因张惶后言于太宗。太宗取孙氏女入宫。甫十岁,即令张惶后育之,已七年矣。至是诏选妃,以司天奏故,竟册立胡氏,而以孙氏为之殡。彭城夫人每为张惶后唧唧,而张惶后贤,不言也。是时仁宗知其事,故于仁宗嗣位,册孙氏殡时,特赐孙氏得服妃冠服。宣德改元,册为贵妃。三年三月,胡后废,册为皇后。〗

  朔风飞雪北庭寒,御服亲缝泪不干。南内归来频问讯,多缘母子别离难。

  〖孙后生英宗。英宗在迤北,后尝寄御寒衣裘,手自缝织。及居南内,后时时遣使问候,遣珍馔,且数自入视。会守者王诚、舒良密谋,伺后入,当白景帝,留后南内。后闻,始不往。〗

  班姬聪慧传青史,郭爱才名可比肩。入侍二旬何太促,楚骚哀怨入黄泉。

  〖宣宗郭殡,名爱,字善理,凤阳人。颖悟警敏,有文章名。上闻之,纳为殡。入宫二十日,卒。殡自知死期,书楚声以自哀。其词曰:“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先吾亲而归兮,独惭乎予之孝也。心仿徨而不能己兮,是则可悼也。”〗

  土木城边列虏营,乘舆北去悔亲征。祈天岂惜伤肢体,血泪长流顿失明。

  〖英宗皇后钱氏。正统十四年,上北狩,后尽出中宫所有赀仗变之,佐迎驾费。每夜露告天,罢即卧地,因坏一股。复以久泣,故伤目。〗

  异代宫闱感废兴,汪钱衰旺互相仍。若非昔日情偏重,此际殷勤恐未能。

  〖景泰帝皇后汪氏。英宗北狩时,钱皇后在宫,忧劳哭泣,日藉后慰恤,有如妯娌。而孝肃孙太后,以母后垣赫顿失势,危疑见门闼。赖后事恭谨,多保护,愿有以报。后及英宗复辟,仍令称王妃,后沦落。一兴一衰,因于后。归国时流涕饮饯。凡在宫所有服御费器,及其故宫人答应,皆令随后迁外王府。于是外王府所蓄与宫禁等。〗

  何事长斋绣佛前,遭时沦落自堪怜。白头郡主闲相伴,错过春光四十年。

  〖汪后既归,斋素事佛,二女稍长、亦斋素,矢不下嫁。至宪宗强之,始嫁其一于郡马王宪。〗

  北狩銮舆万事空,归来偏忆玉玲珑。如何七载为天子,御带居然在井中。

  〖汪后性本醇懿,然多执持,不轻徇。英宗既复辟,尝入内帑检故物,问太监刘桓曰:“记有玉玲珑系腰,今何在?”桓言:“景帝曾取去,当在汪所。”七遣使再三索,皆对以无有。左右劝后出还上,后不肯。既而语人曰:“是实有之,但景帝虽废,亦尝为天子七年。一腰系何不可消受,乃迫取耶?且景之天下尚归之上,何有此数片玉?当上索时,吾实怒而投之井矣。”其执持如此。〗

  西苑从游控玉骢,内宫调习最称工。君恩一去同流水,湘血应归泉路红。

  〖景帝妃唐氏,以景泰七年进宫,八月封皇贵妃,宠幸冠后庭。尝乘马随帝游西苑,马惊,妃坠。帝乃命中官刘茂选御厩之最良者,日控习以待。天顺元年二月,革封号。郕王薨,群臣议徇葬及妃,妃无言,遂殉之。〗

  怙宠宫人事不平,何须执法漫争名。长门寂寞恩先断,赖得储皇度此生。

  〖宪宗废后昊氏,天顺八年七月册立为皇后。方宪宗居东宫时,有宫人甫笄,窃侍太子起居者,即万妃也。宠甚,多无礼。后立而恶之,摘其不法加杖焉。后既废,退居西宫。适纪氏以怀妊故,惧万妃不测,居后宫旁生孝宗,而后保护之备至。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起居一如母后礼。〗

  贵妃承宠已多年,曲意相看自可怜。尚食每尝陈玉馔,翟车驰道任争先。

  〖宪宗王皇后。吴后废始立时,万妃有宠,吴后与妃不相中,因见废。后贤而有智,鉴吴后事,一以曲处之。尝游西苑,妃车先后行。岁时朝见,不执妃礼。昭德宫酝馔,每加于中宫。帝尝令妃戎服侍酒,使太监段英掌宫,后一无所忌。〗

  征南俘得蛮中女,警敏初堪■⑵钥司。莫怨花时常寂寂,新承恩宠少人知。

  〖宪宗妃纪氏,孝宗母也。本蛮土官女。成化中,征蛮,纪氏在俘中。久之,中宫入选,爱女史警敏,俾守内藏。时万贵妃宠而妒,他妃幸上者,皆治使伤妊。即妊,百计使堕。由是他妃勿敢进。上尝行内藏,纪氏应对称上旨。上悦之,就藏幸焉,有身。万贵妃察知,恚甚至不食。默埃数月,令婢钩治之。婢谬报曰“病痞”。终以贵妃谮,谪居安乐室。〗

  谪居安乐生皇子,胎发垂肩倏五龄。若使当年先漏泄,紫微何处觅前星。

  〖孝宗生,纪氏使门监张敏溺焉。敏惊曰:“上未有子,今纵不能使上知,顾奈何弃之?”稍哺粉,饵怡蜜,藏之他室。当是时,贵妃虽日伺,无所得,且甚秘。至五六岁,尚不敢剪其胎发。惟吴太后废居西内,近安乐,独往来知其事,时时就哺养。上不知也。〗

  几曾华渚看虹绕,明镜空嗟不驻颜。忽有黄门报消息,始知少海在人间。

  〖他日,上召张敏栉,照鉴叹曰:“冉冉矣,而无子。”敏伏地曰:“死罪!万岁见有子,何言无耶?”上叱:“安得有?”敏叩头曰:“有,只恐不能保耳。倘能保,子现在也。”上曰:“吾自当保之,顾安得有?有安在?”敏叩头言状,上急起入西内,令召见。使至安乐室宣旨,纪氏抱孝宗泣曰:“事已觉,吾无生矣。儿去,见黄袍有须者,儿父也。”乃为孝宗易衣,置小车中,舁之行。既至,孝宗发被地走,入上怀,牵上衣。上顾视,大喜,且泣下曰:“我子也,类我。”〗

  西子湖头事检沙,检金未得得容华。不须更结千丝网,玉貌天生入内家。

  〖邵贵妃,昌化人,兴献王母也。父淋,淘沙军。生妃,鬻于杭镇守太监。太监爱其慧,为授书,读唐诗、诗馀数千首。稍长,有容色,知礼。太监携还京,会中宫选掌礼殡妃,应选。〗

  聪慧由来是性成,唐诗千首记分明。独将红叶闲题咏,惹得君王自动情。

  〖 时万妃妒甚,邵贵妃托微疾,居外宫,未进也。偶夜坐,自咏所制《红药诗》,宪宗过,闻之大喜,遂召幸。〗

  乍别兹颜朱邸开,思亲酬答意堪哀。暮年却喜孙枝茂,继体还从兴国来。

  〖成化十二年,册邵氏为宸妃。二十三年,进贵妃。生三子,一兴王,佑杭。一歧王,佑榆。一雍王,佑标。兴王即睿宗也。兴王之国,妃不得从。兴王作思亲诗上妃,妃答之。正德十四年,世宗继大统。妃老矣,尚在宫,目盲。喜其孙为皇帝,摸世宗身顶至踵。乃推本所生,越旧制,进称为皇太后。〗

  民间生长未知愁,只道宫中胜外头。却忆空悬明月处,莫教选女下南州。

  〖邵太后尝曰:“女子入宫,无生人乐。饮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如幽系然。以后选女入宫,无下江南。此我留大恩于江南女子者也。江南人家亦幸无以匄恩泽,送女子入宫。”当时以为良言。〗

  掖庭初入未胜衣,稍长何来绝世姿。一自青宫承幸后,难令恩宠让当时。

   〖万妃,青州诸城人。生四岁,选入掖庭,为圣烈孙太后宫人。及笄而妍,充小答应给事。仁寿宫宪宗为太子时,见而悦之,因窃侍太子。旋命司秩,改侍太子宫。及即位,吴后初立,犹以宫人礼视之,加朴责。吴后废,王皇后继立,鉴昊后事,每损意优容之。妃亦警敏,故善迎帝后意,且笼络诸嫔御,畏之无敢忤者。〗

  桂殿朝昏奉起居,后廷游玩恣欢娱。君王偏自多怜爱,裤褶新装马首驱。

  〖上尝游幸诸宫,必令万妃裤褶为前驱,狎亵备至。〗

  燕燕飞来已数春,何因负约御他人。绿绨方底常传语,裹药重封苇箧频。

  〖成化二年正月,万妃生皇第一子,上大喜。为遣中使四出,祈佑诸山川之神。三月封贵妃。既而皇子薨,妃亦自是不再娠。于是大媢,忌绝嫔御进幸。即仍有进幸者,必药之堕其胎,且有从是死者。柏贤妃生悼恭太子,暴卒。即孝宗之生,顶上有寸许无发,皆药所中也。〗

  南郊黄雾塞天衢,妃子终先圣主殂。自识君恩同比翼,免教血泪洒苍梧。

  〖成化二十三年春,上郊天,大雾,人皆讶之。明日,庆成宴罢,上还宫,忽报万贵妃薨。妃体肥,是日以拂子挞宫人,怒甚,中痰死。上闻报,怃然曰:“万妃长去,吾亦安能久矣。”为辍朝七日,上亦于是年晏驾。〗

  明日投怀见异征,长秋恩爱古何曾。一门父子皆侯伯,赫奕于今戚畹称。

  〖孝宗张惶后,兴济人。父峦,母金夫人,梦月入怀,生后。后当适人,其所当适者忽大病。及选为太子妃,则前所当适者病已。孝宗即位,立为后。笃爱宫中,同起居,无所别,宠有如民间伉俪然者。峦自都督同知封寿甯伯,卒加赠昌国公。子鹤龄,嗣侯。弟延龄亦从都督同知进封建昌伯,并加保傅。其它群从,以后故,受中书舍人及锦衣百户诸官者,不可胜数。又为后立家庙于兴济,土木闳丽,明世外戚之盛,无过张氏者。〗

  守宫论就动宸颜,学士才名迈左班。一首新诗偏忆姊,可教流落在人间。

  〖沈选侍,名璚莲,乌程人。宏治初被选入掖庭,孝宗试选女知书者,命为《守宫论》。选侍援笔立成,其发端曰:“甚矣秦之无道也,宫何必守哉?”孝宗悦,擢居第一,使给侍御前,赐名曰女学士。弟溥,举人,官通判。选侍有《寄弟试春官》诗传于外。〗

  关山驻跸,塞尘黄,赵女新声拥靓妆。闻道美人新进入,一朝蒙幸忽专房。

  〖武宗刘美人,亦称刘夫人,太原民刘良之女,晋王府乐户杨腾名下妓也。正德十二年,上幸大同,驻跸偏头关。遍索女乐于太原,美人偕众妓杂进。上遥见,悦其色。及聆讴,大喜,遂从榆林还,再召之,载以归,命为美人,大见宠幸。初居豹房,后渐入西内专寝。饮食起居,必与偕。言事辄听,左右或触上怒,阴求之,辄一笑而解。江浙诸近幸,虽甚贵倨,见必触首以母事之,呼之曰“刘娘娘”。〗

  六龙南幸发京师,爱妓先移潞水湄。不似征辽离别久,玉钗珍重赠临歧。

  〖武宗将南征,阴移刘美人至潞河。约驾先发,而随以他舟迎美人。美人脱一簪赠上行,且以为信,曰:“见赠而后赴。”〗

  内使空传圣旨来,美人持信坐阳台。太平天子多情甚,御舰亲迎到水隈。

  〖上藏簪衣间,过泸沟,驰马失簪。大索数日,不获,去。及至临清州,上遣中使召美人。美人辞曰:“不见簪,非信,不敢赴。”上乃独乘舸昼夜行,旁皇至张家湾,亲迎美人载而南。〗

  威武畋游乐未央,独能谏猎史书光。布施遍满南朝寺,姓氏双题第一行。

  〖上至扬州,每以数骑猎扬州城西,止宿上方寺。后遂无厌,屡出猎,驰突不测。刘美人谏乃止。时又称为“夫人”。自上方寺至南京,所临寺观,幡■⑶锦绣梵贝夹册,有为上所锡赍者,悉署上号“威武将军镇国总督及夫人刘氏”名字其上。〗

  玉辇时时在豹房,君王不独恋禽荒。浣衣局内新承宠,报是佳人王满堂。

  〖浣衣王满堂者,霸州民王智女也。以丽色,尝与选嫔宫。既而罢归,耻不肯适人。又时时感异梦,谓必有赵万兴者来聘,当许之,其人贵不可言。里中僧出入智家,知其梦,间以语人。道士段𬬮,挟妖术,闻之,遂潜易姓名,且赂僧,使僧前一日谓智家曰:“尔家明日当有大贵人至。”诘旦𬬮至,问其姓名,曰“我赵万兴也”,智家欢呼罗拜之,遂妻以满堂。𬬮乃出妖书,转相煽乱。愚人既神其梦,及见书大信,从之者日益众。𬬮畏事漏,携满堂逃之嵫阳,既而嵫阳人亦信之。有峄县儒生潘依道、孙爵杖策至,阴受其术,时背人行主臣礼。于是𬬮遂膺号,改元“大顺平定”,往来牛兰、神仙二山间。久之,𬬮出行,新城民掩获𬬮,并得其妖书。抚按以闻,武宗诏释愚民之从者,独斩𬬮与依道、爵三人西市。乃特降中旨,令勿杀满堂,没入之,以官奴送浣衣局。既而召入侍豹房,大幸。〗

  内廷来往任羊车,记注无官尚寝除。官局近来无一事,昭阳夜饮拜恩初。

  〖故事,宫中六局,官有尚寝者,司上寝处事。而文书房内官,记上幸宿所在,及所幸宫嫔、年月,以俟稽考。武宗悉令除却,省记注,掣去尚寝诸所司事。遂遍游宫中,日率小黄门为角抵蹋踘之戏。随所驻辄饮宿不返。其入中宫及东西两宫,不过四五日。〗

  宝和店里百般呈,廊下家居永巷行。亲著估衣持簿算,当炉杂坐并弹筝。

  〖尝游宝和殿,令内侍出所储摊门,身衣估人衣,首戴瓜拉。自宝和至宝延,凡六店,历与贸易,持簿算,喧訽不相下,别令作市正调和之。拥至廊下家。廊下家者,中官在永巷卖酒家也。筝■⑷琵琶嘈嘈然,坐当炉。妇于其中杂出,牵衣蜂簇而入。濩茶之顷,周历诸家。凡市戏、跳猿、骗马、斗鸡、逐犬,所至瑰集。且实宫人于勾阑,扮演侑酒,醉即宿其处,如是累日。〗

  锦衣秘术献君王,初进佳人回鹘装。妙舞清歌看未足,一时供奉尽殊方。

  〖有言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善阴道秘术。武宗召入豹房与语,大悦。永,色目人。进言回回女晰润而瑳粲,大胜中土。时都督吕佐亦色目人。永矫旨,索佐家回女善西域舞者,得十二人以进,歌舞达昼夜。顾犹以为不足,乃讽上请召诸侯伯中,故色目籍家妇人入内,驾言歌舞,而择其美者留之,不令出。一日永侍饮,欢舞酒酣,呼永,使即家召其女来。时有言永女殊色,故以召。永诈匿其女,饰邻人白回子女充名以入。上以为真也,悦之。永畏其泄,阳为风痹,固乞去。以其子承袭指挥。诸色目家虽切齿,然无敢发者。〗

  乍辞铅粉下彤庭,愿向花前学诵经。天子何因亲剃度,厂中说法更丁宁。

  〖西宫大答应。宫人有愿祝发为尼者。上作剃度师,亲为说法,置番经厂中。〗

  中监密奏荐红妆,艳质能兼骑射长。胡语琵琶堪绝调,顿令门户满辉光。

  〖初,江彬密言,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马昂,有女姊美艳。时己适毕指挥,有妊矣。上令中使迎取之至豹房。弱颜丽质,顾善骑射,解胡乐,能道达语,遂大幸。马氏一门无大小,皆赐蟒衣。内廷大珰,皆呼昂为舅,赐第太平仓东,熏灼动京师。言官交章谏,皆不纳。上每从数骑过昂饮。一日饮酣,召昂妾。昂以妾病辞,上怒而起。昂惧,乃请罢,而马氏宠衰。〗

  宣府行宫驻乘舆,珍奇鳞萃彩云舒。直呼绝塞为家里,转觉长安乐不如。

  〖上度居庸关,历怀来、保安诸城堡,遂驻跸宣府。初,江彬劝上于宣府治行在,越岁乃成,縻费不可计。后辇豹房所储珍宝,及巡幸所收妇女,实其中。上甚乐焉,每称曰“家里”。还京后,数数念之不置。〗

  佳气遥瞻在大名,金钱四侧掷来成。君王一顾螆蛦掌,恼却蛾眉误此生。

  〖世宗陈皇后,元城人。少与诸女掷钱戏,钱皆四侧。既长,昭圣张太后为世宗选婚,台官言“大名有佳气”。得后,迎入宫。嘉靖元年,册为后。后上与后坐,张文二妃者尚茗,上循视其手。后恚,投杯起。上大怒,后以惊悸,忽堕妊,既而崩。〗

  慈旨传来选九嫔,黄金册宝玉嶙峋。奉先殿内初成礼,耀首争看翟羽新。

  〖嘉靖十年,奉章圣皇太后旨,选九嫔。先是,祖制无九嫔名目。后妃下杂置诸嫔宫,而间以婕妤、昭仪、贵人、美人诸位号。虽稍参汉制,要其所以为储嗣计,未尝乏也。至是特用张璁言,谓上未有子,古者天子立后,并建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广储嗣。陛下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为似续计。于是下慈旨为九嫔之选。三月,方氏、郑氏、王氏、阎氏、韦氏、沈氏、卢氏、沈氏、杜氏九人,并受册,并冠九翟冠,大采鞠衣。圭用次玉谷,文册黄金涂,视皇后杀五分之一。至期,上衮冕告太庙,还服皮弁,御华盖,殿传制遣大臣行册礼。既册,乃从皇后朝奉先殿。礼成,百官入贺,上仍服皮弁受之。〗

  漫说天圆与地方,宰臣希旨自无妨。恪恭原善将禋祀,宸眷优崇内德彰。

  〖方氏册名德嫔。上以其行礼敬,且升降有仪度,悦之。越二年,张惶后废,欲立后,以问夏言。言故逆上意,顿首曰:“臣请为陛下贺。夫天圆而地方者也。”上大喜,遂以其年立为后。上尝上高祖及高后尊号,后捧高后主亚献,上称其有礼。睿皇后升祔及禁日,后亲扶宝幄,尚匕挟惟谨。睿皇后祥,后奉几筵,帅嫔御行享祀,皆恪恭称上意。上尝特褒之。〗

  无端事变起宫闱,全仗长秋息祸机。岂料顿忘宗社恨,翻然病已忆端妃。

  〖世宗性卞,待宫人多不测,宫人惧。会所幸曹妃及王宁嫔,侍上寝。寝酣,宫人杨金英等谋弑逆,用组系上颈,而以钗股杂刺上胯间。幸系组仓卒,误为殊死,结得不缩。金英惧,同事张金莲者,知事败,走告后。后驰至解组。上苏,然病悸不能言。后命太监张左、高忠捕宫人杂治词。王宁嫔首云:“曹妃者虽不与,然亦知之。”后乃传上命,收曹妃及金英等十馀人,磔于市,并斩其族属十馀人,而籍其家。先是,曹妃有容色,上爱之,册为端妃,故每侍上寝。至是上稍愈疑妃冤,曰:“端妃,我所爱,宜无此心。”因德后救已,而翻以妃故憾后。〗

  西宫烈焰照天明,内使惊喧奏紫宸。何事沉吟无一语,可怜玉体尽成尘。

  〖二十六年十一月,宫中火。中官请救,后上不应。方后遂崩,而已复悼曰:“.后救我,而我不能救后。”乃厚其丧葬礼。〗

  星官送子梦初征,总角歧嶷更可称。不敢指天频举手,忽归泉路恨难胜。

  〖世宗皇贵妃王氏,嘉靖九年选入宫,十年册为昭嫔。十五年,生皇子载睿。生时,有他妃梦星官以婴儿送昭嫔,上异之。是年进昭妃,明年册为贵妃。皇子有奇质,尝见上叩头曰:“儿不敢时时举手者,以天在上也。”上奇其言,至是益重妃。十九年,进皇贵妃。二十八年,皇子薨,年十有四。初冠,行冠礼,翼日而病。命太医视之不治,忽北面拜曰:“儿去矣。”端坐而逝。上悼之,溢庄敬太子。明年妃薨。〗

  何人自奏达枫宸,有女还堪充下陈。郊享正逢真吉兆,玺书闻已册宁嫔。

  〖李嫔,延津人。嘉靖十四年十月,夏言请慎选贤淑补嫔御,以广储嗣。匕命夫人女官出诸王馆选择。妃父李拱臣自诣通政司上白,有女端丽,堪充下陈。因转送礼部以请。上曰:“此非大臣献谀也。既系亲陈,当从所愿。”遂令拱臣送至京。既至,适上行郊礼。夏言请淑女赴诸王馆,择日选视。上曰:“淑女至京,适逢郊享,此高梅之兆也。”敕勿赴馆选,迳进大内。既进,册宁嫔。无子薨。〗

  移居别殿出坤宁,卧病长将玉户扃。堪羡寝门修古礼,履声先已慰人听。

  〖穆宗继后陈氏,无子,多病。出坤甯,居别宫。神宗在东宫时,生母李太后尚为贵妃。神宗每晨谒奉先殿朝帝及贵妃毕,即往候后,曰:“娘娘寂寞,礼不可旷。”后闻履声即喜,强起,取经书指而问之。神宗应声答。后且感且喜,贵妃闻后喜,亦喜。〗

  太平天子孝思敦,慈圣还同仁圣尊。百戏杂陈娱令节,深宫宴饮不闻喧。

  〖神宗嗣位,尊陈后称仁圣,李贵妃称慈圣。两宫既同尊,而后与慈圣皆贤,素无猜嫌,至是益亲谧。神宗又孝事两宫,一无所间。由是后无疾,优游慈宫者二十五年。神宗尝设近侍二百余人,陈百戏,为两宫欢。每遇令节,先于乾清宫大殿设两宫座,使贵嫔请导,上预俟云台门下,拱而立,北向久之。仁圣舆至景运门,慈圣舆至隆宗门,上居中,北向跪。少顷,两舆齐来前,已复齐至干清门,七起。于是中宫王皇后扶仁圣舆,皇贵妃郑氏扶慈圣舆,导而入。少憩,请升座,自捧觞安几,以及献馔更衣,必膝行稽首,屏顾摄息,皆从来仪注所未有者。于是始陈戏,剧饮乃罢。凡大飨多此类。〗

  早岁谁教帝德成,多因慈圣在干清。经筵御后频呼讲,每至临朝唤五更。

  〖万历元年,慈圣皇太后徙居乾清宫,视上临御。诸外廷事,一切倚任阁巨,不敢预,独于上起居,务极严切。上偶不读书,召使长跪。每御讲筵人,尝戏作讲臣进讲后前。后亦以是验其记否。每朝日,五更至上寝所,呼曰:“帝起,今日上朝。”敕左右掖上坐,取水为盥面,挈之登车以出。〗

  按歌曲调欲翻新,醉戏惊闻母后嗔。何至竞传师博陆,数行罪已诏酸辛。

  〖八年十一月,上曲宴西苑,两宫人侍。上醉顾之,使之歌新声。辞不能。既退,取剑击两宫人。左右劝止之,遂戏截其发以出。翼日慈圣太后闻,大怒。自尚青布袍,屏簪珥,传语阁臣居正具状切谏,且令草罪已御札。又召上跪地,数其过。至云:“必用汝作皇帝耶?”时宫中喧传太后令冯保向阁中取霍光传,将退上,立潞王。上大惧,跪泣不起。久之方解。乃答其所嬖二人逐之。〗

  梵刹琳宫遍八坟,倾心施予岂悭财。慈甯宫里清秋节,忽报红莲九朵开。

  〖慈圣究心内典,好施予。凡天下名胜地,皆置梵刹,动费钜万。时天下晏安,物力充牣,上亦助施无所吝。尝侍后慈甯宫看花,时已秋节,有铜盎生红莲,莲心抽蕊九,而攒簇四向,如台莲然。上令传外廷观看,看毕仍送慈宁。上亲帅后妃称贺,且赋诗,以为太后慈寿之瑞。〗

  昊生画手擅唐时,临写慈容勒石垂。千叶至今供梵宇,威传大士箸威仪。

  〖神宗尝于太后千秋节,为太后祈福。敕取内库所藏吴道子画观音像临模之,易以慈容,使梵刹瞻仰,勒石,刷千叶以布天下。天下梵刹皆供之。〗

  爱子初封行有日,贵妃留恋独逡巡。千秋上寿须休说,潞邸亲同福邸亲。

  〖福王之国,行有日矣。郑贵妃难之,复以祝太后千秋为辞,且多设礼币,冀以悦后。后挥却之,且曰:“不知吾潞王可宣来上寿否?”贵妃乃不敢留。〗

  玉熙宫女细腰肢,舞态能含灯影随。身是大梁儒士配,忽传懿旨得佳期。

  〖玉熙宫女妓,能戴灯舞。自言家大梁,曾许里中人儒生。慈圣遣还其家,使配焉。〗

  四纪皇心已倦勤,那堪章奏更纷纭。宫中却有真良佐,封识分明待上闻。

  〖神宗王皇后,性端谨。上丁承平久,天下无事,好静摄。一切章奏,尽留中不下。后封识藏弆,每语一事,即随取上之。〗

  年长宫人久未封,一朝承宠踞苍龙。慈宫自检起居注,且喜生孙暮景逢。

  〖王贵妃,光宗生母也。初为宫嫔,无宠。年长矣,偶幸,有娠。神宗讳之。故事,宫中承宠,必有赏赍。文书房内官即记年月日及所赐,以为验。侍慈圣语及之,上不应。慈圣命取内起居注相示,且以好喜相慰藉曰:“吾老矣,犹未有孙。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是为皇长子。〗

  里巷争传诏选妃,桃夭未及尽于归。闭门独自伤春色,何意翩然向紫微。

  〖郑贵妃,大兴人。万历六年。上以大婚下选择令。民俗称大婚曰“官婚”,争嫁娶,虽司城禁之不止。妃故许邻家子为妇,然缺聘物。妃家不听娶,而邻家强之,两家争且哄。妃阖门哭,适中官过门,见妃美,即藉姓去。入宫,册贵妃。及生皇三子,进皇贵妃。〗

  高元殿里祀星君,祈嗣常将玉帛焚。自有神明能共鉴,御书一纸更殷勤。

  〖郑贵妃权谲善媚,后庭宠幸者无出妃右。时恭妃既生皇长子,顾无宠,册立未有属。妃恃宠请立己子为太子,上许之。先是,大内北上有大高元殿,祠星君最神。妃尝以祈嗣,过祠进祷焉。及生皇三子,请谒谢,邀上设誓,许他日册立。因御书一纸,缄玉盒中赐妃,人未知也。〗

  玉盒缄来封识真,那知蠧简已成尘。未谙天意当谁属,且广祈求敬福神。

   〖时册立未定,多蜚语。外廷争之者且纷纷,至凡请冠、请婚、请预教,不一而足。至二十九年,群臣争不已,而慈圣皇太后又坚持立长。妃复于是时小失欢于上,上乃移皇长子居迎禧宫,既而册立为皇太子。同日册妃子为福王,皇五子为端王,皇六子为惠王,皇七子为桂王。既立,上遣人取玉盒。视之,封识宛然,而内所书字则虫已尽蚀之矣。上观,惊然。因助妃广建祠宇以祈福焉。〗

  东莱闺范旧流传,辇毂重刊亦偶然。何事致来东吉问,忧危竑议忽盈篇。

  〖初,刑部侍郎吕坤为按察时,作《闺范图说》一书。太监陈矩从坊间购之,持以进上。上偶赐郑贵妃,妃为之重刻,坤不知也。二十六年,有撰《闺范图说跋》者,名曰《优危竑议》,以为此书本吕坤媚妃为之,其中首颂汉明德马后,且首载其由贵人进位中宫一事,则明明以明德指妃。而妃之刻之,因以自指,此易储之本也,故其文托朱东吉为问答。朱东吉者,谓东朝也。其名“优危”,则以坤曾上《忧危》一疏,因即借其名讽之。且曰:“此可忧危事,然即忧危者为之也。”时其跋盛传京师,然不得其人。久之,有疑出于给事中戴士衡与全椒知县樊玉衡者。以士衡曾纠坤,玉衡曾弹妃也。妃弟郑养J性为言于上,上重谪二人,然置妖言不问。〗

  东吉初消又福成,贼曹四出网罗横。倾危个个难安枕,抵罪何缘得皦生。

  〖越五年,又有为《续忧危竑议》者,其题曰日“国本攸关”。是时皇太子已立,然恐更易者之随之也。其文托郑福成为问答。郑福成者,谓郑之福王当成也。且曰“朱赓为相”。“赓”者,更也,更易之义也。而赓所用者,文则有王世扬、孙玮、李汶、张养志四人,武则有王之祯、陈汝忠、王名世、王承恩、郑国贤五人,其九人合妃而十。周之十乱,有妇人焉。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即此是也。上闻之大怒,谓诬罔宫闱,离间骨肉。命贼曹四出捕,期在必得。于是辇下大臣,或藉以倾危,人人重足立。既久,得皦生光者抵之,乃已。〗

  娘娘坟记在山西,内侍传知松柏间。自是勖勤悲罔极,金钱私祭泪潺湲。

  〖孝纯皇太后刘氏,初入太子宫,为淑女。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生庄烈湣皇帝。旋以细故失光宗意,被谴,薨。既而光宗悔,恐神庙知之,戒掖庭勿复言,葬于西山。庄烈帝封信王,进贤妃。天启中,信王未之邸,尝居勖勤宫。问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坟乎?”曰:“有。”其旁有刘娘娘坟乎?”曰:“有。”每密封金钱往祭焉。〗

  自怜薄佑失慈亲,遗像访求那得真。赖有梁生能绘影,至尊瞻拜独伤神。

  〖庄烈帝即位,上尊溢曰“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迁葬庆陵。上五岁失太后,问左右,以遗象莫能得。傅懿妃亦东宫淑女也,生皇六女,皇七女,进封懿妃。尝与太后比宫居,自言宫人有相类者,杂指有眉睫及颊辅间。召太后母灜国太夫人认之。时武英殿中书梁祝,善形摩。灜国太夫人同懿妃出宫人指示,揣以意,令仿佛为图。图成,敕具法驾卤簿,由正阳门警而入。上亲跪午门迎之。既入,悬像乾清宫,呼老宫蝉及素侍太后者来前,使瞻视。或曰是,或曰否。上为之雨泣,六宫皆泣。〗

  九月严霜百草摧,宫中竞报李花开。邀封选侍占先兆,谁识黄巢走马来。

  〖李妃者,光宗选侍也。时宫中有两李选侍,无所别,因以所居东西宫别之。庄妃居东宫,称东李。此居西宫,称西李。然西李最有宠。神宗初以熹宗早失母,命西李母之。及光宗崩,选侍踞乾清宫,挟制皇长子,邀封皇后。熹宗初立,时值九月,早寒霜甫下,而宫中李花齐开。咸以为选侍当封,相顾贺。而其后闯亦李姓,识者谓此草妖云。〗

  梦里黑龙蟠殿柱,汲来金井得双鱼。大横兆已为天子,东李殷勤忆不虚。

  〖东李妃,亦光宗选侍也。性简重,寡言笑。名位素居西李前,而宠不能及。尝奉光宗子抚视皇五子。皇五子成立,入继大统,选侍功居多。先是,皇五子在宫,每日起拜天毕,退而谒母,选侍亦爱之。尝梦黑龙蟠殿柱,以告选侍。选侍私自喜,属勿言。又所居东宫后有井二。皇五子随选侍过之,戏汲井得金鱼,汲次井亦如之。崇祯初,上念鞠育劳,加上妃封号,与其弟李成栋,官给田千顷。〗

  鸳鸯鸟堕册封时,沦落堪伤事可知。却为慧妃愁失宠,后庭绝粒有谁悲。

  〖熹宗李成妃,顺天人。天启四年二月,生皇二女,封成妃。是日地大震,宫瓦皆堕。既而皇二女薨,妃失宠。会张惶后病,皇贵妃任氏以孕王三子临月,成妃仍当夕,上慰之。先是,范氏慧妃者,颇见幸,生悼怀太子,封皇贵妃。以忤客氏意,被斥。妃与慧妃好,每见慧妃,辄怅惋。至是侍上寝,从容为慧妃乞怜。客氏闻,大怒曰:“彼欲树兵向我耶?”遂矫旨革封,幽妃别宫,而逐内库管理李谦于海子杀之。幸妃鉴裕妃事(裕妃张氏绝饮食死),预蓄干食,藏瓴甓间,半月得不死。后乃斥为宫人,而迁之干西。崇祯元年,诏复妃封号,并膳礼,且请居慈庆后宫,置供奉焉。〗

  皓腕系来金跳脱,青纱幕去玉连环。只愁未中天家选,银币重邀又遣还。

  〖故事,宫中凡选婚一,必以二副者陪升。即中选,皇太后幕以青纱帕,取金玉跳脱系其臂。不中,则以年月帖子纳淑女袖,而侑以银币遣还。〗

  宫中百费俱裁减,早称君王节用情。从此外家休望幸,时艰只合念苍生。

  〖庄烈帝即位,立信王妃周氏为皇后。家本节啬,入典宫政,务裁减宫中縻费,不为外家乞恩泽。即岁时大臣命妇人朝贺,亦赏赍,必以礼。时天下饥馑,府库虚空,时议节用。而所行合上意,上甚敬之。〗

  梨园子弟一长吁,绘出流民郑侠图。帝后相看齐下泪,难教此际纵欢娱。

  〖初,神庙以孝养,故设两宫百戏。自宫中旧戏,以及民间爨弄,无不备。至是,悉裁革,而独留旧戏承应。如所称过锦戏者,仿佛古优伶供奉,取时事谐谑,以备规讽。时旱蝗,中州贼大起,戏者作驱蝗及避贼状。后见之,徐谓上曰:“有此耶?”因掩面泣,上亦泣,是日遂罢戏。〗

  中使持貂问起居,君王应悔曩时疏。启祥退处乃三月,泪湿罗衣恨有馀。

  〖时田贵妃有宠,倨见周后,为后所抑。妃向上泣诉。妃父教之上书,阳引愆,而别为微词挑之。上在交泰殿与后语不合,上推后仆地。后愤不食,欲自戕。上寻悔,遣中使持貂裀赐后,且问后起居。后勉为一餐。上传旨令贵妃省愆,退居启祥宫,三月不召。〗

  永和门外看花时,樛木能萦国后思。依旧蒙恩当御幸,不教长抱别离悲。

  〖既而后在永和门看花,请召妃,上不应。后遽以车迎之,乃相见如初。〗

  烽火惊传事日非,南中家业尚堪依。如何欲语还中止,终恐君王失事机。

  〖周后闻寇渐棘,微言曰:“吾南中尚有一家居。”盖意在南迁也。上问何从知之,后不语。后凡有所言,不欲尽,且不欲言外。多此类。〗

  午夜披章烛影摇,晏安那复似前朝。慈甯一觉难成梦,追忆当时不自聊。

  〖先是,宣懿康昭刘妃者,神宗妃也。万历六年,立中宫时,随册为昭妃。于嫔嫱中最贤而有年。崇祯改元,七使之居慈甯宫,掌太后印,称太妃。周后之选,实太妃赞成之。后遇岁节,上朝太妃,朝毕,坐而飨以茶。上甫就坐,忽欠伸,偃栲栳,鼾齁徐闻。太妃戒勿惊,命尚衣者覆以帔,左右皆植立,屏息以俟。有顷,上觉,摄衣起,谢曰:“圣祖时天下少事,宫中皆晏安,太妃所亲见也。至儿子苦多,著实难枝梧。两夜省文书,自谓年甫逾壮,尚不磨耗,不谓蚤困劣。在太妃前惛然不自持,一至此。”太妃泣。上归,为后言,后亦泣。〗

  元良出阁内朝稀,禀命初来款玉扉。忽报中原豺虎逼,至尊侧席正长欷。

  〖周后生皇长子,已册立,出阁读书。故事,太子既出阁,非上命不朝后。偶上坐便殿,皇太子以出阁故,来请朝。时案有急奏,则寇破河南报也。上叹曰:“儿见母有几,而关我耶。今后竟人朝,勿闻也。”〗

  繁华自古说扬州,三辅豪家恣冶游。闻说贵妃承宠后,金吾恩泽古难俦。

  〖皇贵妃田氏,西安人。世行估扬州。父宏遇,以奢自豪。生妃而纤妍。扬故多街女,习伎能。宏遇娶之为后妻,教妃鼓琴。天启中选妃,入信王邸。信王入嗣,册礼妃。父宏遇授游击将军,锦衣卫指挥。妃最宠,未几进为皇贵妃。颇干预,每见上辄为外家乞恩泽。宏遇以妃故,官左都督,交游结纳,极园林声伎之盛。朝士附势者,争相朝请,每以外情输宫禁。〗

  玉骨冰肌迥出群,蘅芜香气不须熏。御前炫服羹频进,粉汗何曲裛露纹。

  〖贵妃体洁,有蘅芜香。虽盛暑无汗。尝被礼服,上令吸羹以试之,终如常。〗

  五音响出七条弦,呵女琴声阿母传。绿绮唤来新奏御,当关莫禁任朝天。

  〖妃尝鼓琴。上问师何人,以后母对。上不信,妃恐上疑己,逾月以他事,请召母入,乘间令鼓琴上前,一再行。上悦,赐劳之。自是母出入尝注宫,斗籍不复禁。〗

  宫中燕见卸浓妆,蝉鬓休梳副髲藏。轻翦薄罗笼蜀锦,著来新样旧衣裳。

  〖田妃善妆拢,每以新法变宫中仪法。燕见却首服,别作副髲,藏发间。宫衣用纱縠,杂缀诸翦绣,而隐以他色,如罨画然。〗

  珠胎隐映鸦青石,细縠轻遮金缕灯。望里光明常四照,内中尽道昔何曾。

  〖上冠,旧缀鸦青石,与珠相间。妃去珠,易以珠胎面,嵌鸦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宫中灯多镂金匼匝,虽烜丽而炬不外达。妃乃刳灯扇,每当炬处,去一方,以疏绡幕之。炬影左右彻,观者称快。〗

  累石为山玩月台,奇花杂植逐时开。重重棕叶临衢覆,小小宫娥舁辇来。

  〖田妃尝厌宫闼过高回,崇杠大牖,所居不适意。乃就廊房为低槛曲楯,蔽以敞槅,杂采扬州诸什器床簟,供设其中。宫西建一台,累石为洞,莳花药。每张幄坐其旁,曰“玩月台”。又以永巷接宫门御盖,往来必行风日中。妃令为■⑸薄夹棕叶覆之。凡用心之巧,多如此类。虽变易旧制,然较便,故上亦听之。且尝去小黄门之舁己舆者,而易以宫婢。上称其有礼。〗

  新样花枝出秀州,象生偏上丽人头。中官采办无寻处,曾向吴家买去不。

  〖宫中凡令节,宫人以插戴相饷。偶贵妃宫宫婢戴新样花,他官皆无有。中宫宫婢齐向上叩头乞赐。上使中官出采办,越数百里不能得。上以问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兴。有吴吏部家人携来京,而妾家买之。”〗

  两河催饷军书急,戚畹捐输助国难。薄侍武清亡爱子,九莲神语听心酸。

  〖田妃以构后故摘冠,斥居启祥宫,令省愆。妃生皇三子永王,及皇五子。皇五子遂薨于启祥宫。既而用后言召妃,复妃礼如故,而妃遂病。当妃居启祥宫时,皇五子有疾,两河催饷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国正,讦其兄国瑞藏禁物,自庄房土地外,精镠珍宝累万万。上召见国瑞,谕以输饷。国瑞辞不能,上怒责之。时灜国太夫人、嘉定伯奎、驸马都尉昺同辞为上请,不听。既而国瑞死,皇五子疾剧。有凭之为言者曰:“吾九莲菩萨也,上待吾宗薄,百逝将去。此皇五子慧,随我行。”先是,神庙时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为九莲化身,宫中遂以慈圣像装九莲菩萨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宗也。至是宫中祷九莲彻三昼夜,而皇五子终不起。上悔,叹息曰:“竟以我故杀此儿。”溢曰悼灵王。〗

  白头宫女说先朝,爱子初封念路遥。三岁来朝嫌太晚,如今追忆却魂销。

  〖后上至妃宫,思悼灵,哀之。值寇乱甚,河南诸王多被害。怆念骨肉,间伤怀,呼老宫婢能言宫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国时,神庙钟爱。王出宫门,召还者三。且约三岁当入朝。上屈指日:‘三岁一千日,但恐皇父不待汝,如何?’时上年高,王皇后稀进见。当大渐时,犹顾视贵妃,谆谆以河南为念,今何如矣(时福王已遇害)。”上欷歔而起。〗

  卧病承干念主恩,君王临视更何言。怪他不及寻常语,女弟频将托至尊。

  〖后田妃居永干宫,病笃。上数自临视。妃无言,惟以外家女弟为属。上雅知妃意,且亦微闻其女弟甚美,然无意求也。〗

  平明贼骑满宫闱,帝后升遐事已非。奇节何来巾帼辈,青霞女子死如归。

  〖青霞女子,青霞室中签书女也。上自后妃诸嫔外,不欲多宫宠。每有选淑女承侍者,于乾清宫旁室,更名青霞,令杂居室中,名“女子”。贼入宫,女子共奔入干西,阖户自焚。死时诸宫宫人多徇者,不得其姓氏。〗

  诈称贵主思擒贼,天意难回志未成。宫婢能捐三尺剑,一时朝省愧簪缨。

  〖昭仁宫婢费氏,为贼得,自称昭仁主。贼以献自成。自成令宫监验之,非是。以赐贼帅罗让。费氏曰:“吾虽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须以礼。”帅乃张宴集,诸渠豪饮,拥入室。费氏挟刃舂帅喉,连刺数刃,遂自刭。曰:“吾之不能杀自成,天也。”自成闻,大惊,今收葬之。〗



明宫词  佚名

  双树婆娑荫玉除,九莲菩萨认模糊。英华殿里陪鸾去,采得菩提作念珠。

  〖英华殿在紫禁城的西北,是一座专门供佛的宫殿。明朝万历皇帝的母亲李氏,曾亲手在这院中种下两株菩提树,据说还是从南海移植过来的名品。每年结出的金线菩提子甚是珍贵,宫人用它穿成念珠,被民间视为珍品,种植此树的慈圣太后去世后,万历皇帝极为悲痛,在菩提树东北侧的别殿,供奉了母亲的画像。每月的初一,十五,万历皇帝都来此凭吊。宫里曾经传说,慈圣太后是九莲菩萨转世,因此,万历皇帝为母亲敬赠了一个“九莲菩萨”的尊号。如今这两棵菩提树已衍成七株,更另枝繁叶茂了。有机会一定要再去拾几颗菩提子回来,也算是紫禁城秋天给我的特别恩赐吧。〗

  吴绫披拂彩装真,上用红罗出惜薪。胆怯宫娥偷眼看,夹门左右立天神。

  〖《酌中志》载,惜薪司,凡宫中所用红罗炭者,皆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用红土刷筐盛之,故名“红罗”。厂中旧有香匠,塑造香饼兽炭。又塑造“将军”,或“福判仙童锺馗”,各成对。高二尺许,用金彩装画如门神,黑面黑手,以存炭制,名曰“彩装”。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奉安于宫殿各门两旁。此亦岁暮,植“将军炭”于门旁之遗意也。逆贤(魏忠贤)专政,皆增而大之,所费百倍于前。穿以真正绫绢,备以真正弓矢,兵器,须眉直竖,猛恶如生。〗

  蹴圆堂接蹴圆亭,水戏翻新幻异形。瀑布喷珠球上下,随机宛转散流星。

  〖《天启宫词注》载,宫中旧有“蹴圆亭”,上又手造“蹴圆堂”。《酌中志》载,先帝好作水戏,用大木桶、大铜缸之类,凿孔创机启闭灌输,或涌泄如喷珠,或澌流如瀑布,或伏机于下,借水力冲护圆木球,如核桃大者,于水涌之,大小盘旋,宛转随高随下,久而不坠。视为戏笑。〗

  鼓乐喧天响遏云:懋勤殿里戏初陈。厂公惯听王瘸诨,作底回头避骂秦。

  〖《酌中志》载,先帝最好武戏。于懋勤殿升坐,多点“宋岳武穆”。戏文至疯和尚骂秦桧处,逆贤尝避而不视,左右多笑之。自天启六年以后,凡御前插科打诨。有钟鼓司佥事王进朝,绰号“王瘸子”。抹脸诙谐,公然称赞惜薪司,怎样轸恤商人;内务府怎样米积天堆;东厂怎样奸剔弊;宝和殿怎样裕国通商;内修朝政,外镇边疆。或称好个魏公公,或好个魏太监……逆贤居之不疑,自以为美。先帝圣颜亦为喜悦。回想宪宗时,汪直擅权,尚有怀恩之流,居帝左右,所以阿丑敢谲谏也!〗

  防奸常恐 心藏,椟食朝朝进信王。毕竞真龙天眷顾,花名早兆御袍黄。

  〖《彤史拾遗》载,懿安皇后,居慈甯宫时,阉方叵测,左右窥伺者,皆其党。后预戒信王宫,勿食宫中食。及即位,犹从戚畹家,取椟食进。(又)载,东宫李妃,亦光宗选侍也。以别西宫李妃,故称东。尝奉光宗命,抚视皇五子。皇五子在宫,尝梦黑熊蟠殿柱,以告选侍。选侍私自喜,嘱勿言。又所居东宫后,有井二。皇五子随选侍过之,戏汲井,得全鱼。汲次井,亦如之。《王誉昌崇祯宫词注》载,丁卯春,忠贤以牡丹二百馀株,献于潜邸。署其名于长笺,首列“御袍黄”。是秋,登宝位,亦先兆也。〗

  古训由来戒色荒,九重杜渐虑方长。闻香心动传严禁,恐有巫云误楚王。

  〖《明季北略》载,上御便殿,阅奏章。闻香心动,诘近臣,何来?对以宫中旧方。上叱令毁之,勿复进。因叹息曰:“皇考、皇兄皆为此误也!”(又)载,附记二事云:一夕,上与词臣论治。更馀未退。上忽起,命内监秉烛绕行遍阅壁隅,寂无所见。已而,遥见殿角火星微,立命毁壁。入视,见一小,持香端坐于内。询之,乃魏逆所使也。上勤于政事,故此香,使欲心顿起耳。上曰:“吾方静摄,而心忽动,固疑有是。”命去之。上初立,魏逆进国色四人。欲不受,恐致疑,遂纳之。入宫遍索其体,虚无他物,只带端各佩香丸一颗,大如黍子,名曰“迷魂香”。一触之,魂即为之迷矣,上命勿进。〗

  灾异凶荒降自天,兢兢敢谓式无愆。至尊修省移居日,阑陛尘封一律免。

  〖《崇祯宫词注》载,旧制,圣驾修省,中官衣素青。盖夏用纯绢,冬则元色也。省愆居在文华殿。后其制度,用木为通透之。基高三尺馀,下不令墙壁至地,四围亦无比屋。熹宗庙,辛酉而降阑陛尘封。上遇灾异凶荒,每临幸焉。〗

  旧桃几日换新符,殿阁春联字贯珠。例用泥金书吉利,年年依样画葫芦。

  〖《崇祯宫词注》载,宫中春联,例用泥金葫芦,内书吉利福寿,字旁写曰:“送瘟使者将归去,俺家也有一葫芦。”以祓除不祥。 〗

  上帝昭昭监在兹,光明殿外自悲时。称儿自肃朝天礼,谢却寻常祝史辞。

  〖《崇祯宫词注》载,光明殿供安玉帝像,正月九日、十二月二十五日,帝并到殿前行香。其朝礼之词,每自称“儿子”。 〗

  花相花王取次芳,相邀花下醉琼浆。太禧白与金茎露,总是长春内酒香。

  〖《崇祯宫词注》载,四月三日为万寿节。旧例,于四月宫眷、内臣,换穿纱衣。牡丹盛后,即开宴赏芍药花也。(又)载,御前酒,皆内臣监酿,光禄不得与。上喜饮“金茎露”、“太禧白”二种,尝名之曰“长春露”、“长春白”。盖内法酒,总名“长春”。自以二字冠之。宫中不得复称“金茎”、“太禧”矣。〗

  凌晨催进燕窝汤,佩鸣出膳房。为是酸咸要调剂,上方滋味许先。

  〖《崇祯宫词注》载,帝嗜燕窝羹,膳夫煮就羹汤,先呈所司,递四五人,参酌咸淡方进御。〗

  轮流尚膳出黄门,别有调和属翊坤。算到十斋方戒杀,独怜未邀恩。

  〖《酌中志》载,天启以前,凡圣驾每日所进之膳,俱司礼监掌和秉笔掌东厂者,二三人轮办。近年,改由尚膳监,亦节省意。十三年复照旧例,挨月供办。《崇祯宫词注》载,翊坤宫近侍刘某,善治馄饨。进御者,必其手造。(又)载,帝与后,每月持十斋,嫌膳无味。尚膳因将生鹅退毛,从后穴去肠秽,纳蔬菜于中,煮一沸取出,酒洗净,另用麻油烹煮。以进,遂甘之也。〗

  宫妆新样出姑苏,仿效终嫌态不如。缟素独邀天一笑,白衣大士降凡初。

  〖《崇祯宫词注》载,皇后居苏州,田贵妃居扬州,皆习江南服饰,谓之“苏样”。(又)载,宫著暑衣,从来有用纯素者,葛亦唯帝用之,馀皆不敢用。后以白纱为衫,不加修饰。上笑曰:“此真白衣大士也!”自后穿纯素暑衣,一时宫眷裙衫,俱用白纱裁制。内衬以绯交裆红腹,掩映而已。 〗

  春来西苑报花开,宫眷连朝采艳回。插遍胆瓶供御几,共称宸赏重黄梅。

  〖《崇祯宫词注》载,凡西苑花开,司苑具报。后每遣宫婢采折,以供赏。间亦行幸。(又)载,西苑黄梅最多,上所好也。花时临赏,每折小枝,簪于胆瓶。遍置“清霞轩”、“清霞居”等处几案间。 〗

  不乞君恩向外家,内廷恭俭戒繁华。草棉合补豳图阙,近报江南进纺车。

  〖《彤史拾遗》载,皇后家本节啬。而入典宫,政务减俭,裁宫中糜费,不为外家乞恩泽。《崇祯宫词注》载,英武殿画士所画锦盆,堆名花、杂果,或货郎担百物。毕陈画围屏成架御用。监按节安设。是年,帝谕画《豳风图》,设于干清西暖阁。(又)载,八年三月,后谕苏州织造太监,进草棉纺车二十四具,以教宫嫔。〗

  滴粉搓酥尽月娥,花球斜插鬓边螺。天颜最喜颜如玉,笑煞人间鬼脸多。

  〖《崇祯宫词注》载,皇后颜如玉,不事涂泽,田贵妃亦然。馀不及也。(又)载,后喜茉莉,坤甯宫有六十馀株,花极繁。每晨摘花簇成球,缀于鬟鬓。(又)载,宫中收紫茉莉,实研细蒸熟,名“珍珠粉”。取白鹤花蕊,剪去其蒂,实以民间所用粉,蒸熟,名“玉簪粉”。此懿安从外传入,宫眷皆用之。故帝不喜涂泽,每见施粉稍重者,笑曰:“浑似庙中鬼脸。”〗

  史学渊源溯绛纱,久期黄阁拜黄麻。乍观除目心私喜,误赞吾家老探花。

  〖《崇祯宫词注》载,陈文庄仁锡,尝舍于周皇亲家,后少时出见仁锡,奇其容貌,谓后父曰:“君女,天下贵人!使以‘通’教之!”后于此书,最详贯。(又)载,一日,后与上,同看除目。后见陈文庄名,指之曰:“此吾家探花也!”上不悦。曰:“既是汝家翰林,莫想得阁老?”后因言他事,以解之。〗

  香几雕屏寄幽时,天生神技不须师。宫娥乞得先皇巧,第一梅篮人如斯。

  〖《崇祯宫词注》载,熹庙手制器物,极精巧。时犹存沉香假山一座,暨灯屏、香几数种。帝见之,谕收贮。曰:“亦一时精神所寄也!”(又)载,时有宫女阿奇者,能以青梅雕剜,脱核镂成花鸟,纤细可爱。擘之玲珑如小盆,阖之依然梅也,名“梅篮”。〗

  宫绫浅碧镇相,瑟瑟波纹漾月华。一自御前邀奖后,衬衣不羡海天霞。

  〖《崇祯宫词注》载,一夕,袁贵妃侍于月下,衣浅碧绫,即所谓“天水碧”也。帝曰:“此特雅倩!”于是,宫眷皆尚之,绫价一时昂贵。《天启宫词注》载,当时用天青竹绿花纱罗,当青素衬。以海天霞色淡红里衣,内外掩映,望之如波纹木理焉。〗

  崆峒引子烂柯游,访道聊思解国愁。选侍同称琴弟子,弹将五曲谁为头。

  〖《崇祯宫词注》载,帝雅好鼓琴,尝制“访道五曲”。曰“崆峒引”,曰“敲爻歌”,曰“据桐吟”,曰“参同契”,曰“烂柯游”,令田贵妃操之。(又)载,选侍,从田贵妃学琴,称为“入室弟子”。〗

  月台张幄为花忙,花与如花恰颉颃。一段蘅芜香不散,始知国色即天香。

  〖《彤史拾遗》载,田贵妃宫西建一台,垒石为洞,莳花药。每张幄,坐其旁,曰“玩月台”。(又)载,贵妃体洁,有蘅芜香,虽盛暑无汗。〗

  宝冠随例缀鸦青,新换珠胎分外明。燕儿无烦钗珥饰,藏偏称髻云轻。

  〖《彤史拾遗》载,上冠旧缀鸦青石,与珠相间。妃去珠,易以珠胎,而嵌鸦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又)载,妃擅妆拢,每以新饰,变宫中仪法。燕儿却首饰,别作副藏发间。〗

  大牖崇杠变曲房,新来什器尽维扬。夜深灯影群称快,金缕疏绡沏四方。

  〖《彤史拾遗》载,妃常厌宫闼崇杠大牖,所居不适意。乃就廊房为低槛曲,蔽以敞。杂采扬州诸什器床簟,供设其中。(又)载,宫中灯,多缕金叵匝,虽丽,而炬不外达。妃乃刳灯扇。每当炬处去一方,以疏绡慕之炬影,左右沏观者称快。〗

  编梭织废覆晴空,永巷深深跸路通。风日不教侵御盖,从今来往绿云中。

  〖《彤史拾遗》载,妃以永巷接宫门,御盖往来必行。风日中,妃令为废薄夹梭叶覆之。〗

  步舆安稳压香肩,细步纤纤夹路旋。恃宠频番更旧制,翻因知礼博君怜。

  〖《彤史拾遗》载,贵妃用心工巧,虽变易旧制,然较便故,上亦听之。且尝去小黄门舁,已舆者而易之宫婢。上称其有礼。〗

  承干宫里昼厌厌,画卷书束拥翠帘。写就群芳呈御览,晴窗磨墨自题

  〖《崇祯宫词注》载,袁田二妃同选,袁居翊坤宫,在西。田居承干宫,在东。(又)载,田贵妃幼习锺王楷法,继得禁本,临摹遂臻能品。凡书画卷轴,帝每谕妃题签。(又)载,田贵妃工写生。尝作“群芳图”进上,帝留之御几,时展玩焉。〗

  手疏谆谆戒放淫,居然大宝备良箴。獬冠拜赐宫花补,应喻深宫补心。

  〖《崇祯宫词注》载,苏州织造局,进女乐,帝颇惑之。田贵妃疏谏曰:“当今中外多事,非皇上燕乐之秋。”帝答批曰:“久不见卿,学问大进。但先朝有之,并非朕始,卿何虑焉!”(又)载,刘文烈(理顺),为御史时,上赐以宫花补子,精致异常,乃出自田贵妃之手。 〗

  金 轻拨圣颜开,敕赐瑶琴号小雷。自道谱从阿母授,新声漫讶教坊来。

  〖《西河诗话》载,田贵妃好鼓乐,上尝赐小雷琴,令弹。忽一日,询曰:“何师得之?”妃以“母授”对。既而,妃请召母至,伺上见幸时,无意间令母弹《广陵散》曲。上闻之,颇忆其语,大悦,赏赉甚厚。妃母多技,尝教妃。妃恐上见疑,故令母入宫,以实其语。〗

  问到西山感露霜,几回遣使奠椒浆。干清画像新迎入,宫婢相看泣影堂。

  〖《明史》载,孝纯刘太后,光宗妃,庄烈帝生母也,葬于西山。天启中,庄烈帝居勤宫,问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坟乎?”答曰:“有。”帝问:“旁有刘娘娘坟乎?”答曰:“有”。每密付金钱,往祭。及即位,迁葬庆陵。帝五岁,失太后。问左右:“遗像莫能得传?”懿妃自称,习太后言,宫人中状貌有相类者。命太后母瀛国太夫人徐氏,指示画工,可意得也。图成,由正阳门,具法驾迎入。帝跪讶,于午门悬之宫中,呼老宫婢视之。或言似,或曰否。帝为雨泣,六宫亦泣。〗

  史集库萃芸香,乙览先呈游艺堂。微省郎官方夜直,黄门承问下回廊。

  〖《日下旧闻》载,嘉靖十三年,建皇史于重华门殿西,藏太祖以来,御笔实录。(又)载,“古今通集库”以贮古今君臣画像、符券、典籍。(又)载,崇祯中,上设游艺堂,为涉览文史地也。有所问言“武英殿”掌殿中官,中官以问供事中书。〗

  被谴应知怙宠非,退居三月冷鸳帏。景和春到花争笑,似感昭阳召贵妃。

  〖《彤史拾遗》载,田妃见后稍倨,后每抑之以礼。会岁旦朝正,妃当诣坤甯宫朝。适天寒雨雪,翟车止门外,不即入,又不令传免入之。袁淑妃车至,即传入相见,且故为好语谢之去。于是,始传妃车入,坐朝之,朝已遽下无他言。妃大恨,向上泣诉。上在交泰殿,与后语不合,推后扑地。上寻悔,令贵妃省愆退居启祥宫,三月不召。既而,后在景和门看花,请召妃。上不应。后遽令以车迎之。乃相见如初。坤甯宫,皇后所居。左曰“景和门”,右曰“隆福门”。东宫,贵妃所居。东二长街之乐,曰“永和宫”,乃田妃之宫。〗

  凤阁晨开贺岁初,特宣命妇拜丹除。中宫好学勤谘访,多少香闺习史书。

  〖《钱廉益崇祯诗集注》载,元日命妇朝贺中宫。传闻中宫好学。新参夫人有延师学“通”者。〗

  致身谁效古忠良,一纸新题试内。较艺庭前膺上选,蟾蜍眉认两斑黄。

  〖《酌中志》载,郑太监(之惠),任邱人。专心经史,亦能作时艺古文。天启五年,起典籍,后升监官。时两眼上皮,各生黄斑一,如蟾蜍眉也。今上御极。元年冬,御前亲试。出“事君能致其身”题,考时艺。中选升随堂,诚古今殊遇也。〗

  熏风满殿起赓歌,琴曲抄来御制多。新入未谙皇极谱,调弦先问褚贞娥。

  〖《轮庵和尚鼎湖篇序》载,丁丑戊寅间,先公受知于烈皇帝,遵旨改撰琴谱。上自制《五建皇极》、《百僚》、《师师》诸曲。命先公付尹紫芝内翰翻谱、钩剔。时司其事者,内监琴张。张奉命出宫嫔褚贞娥等,礼内翰为师,指授琴学。轮庵,名同揆。明相国文肃弟,震亨之子。少为诸生,名果,字园公。沧桑后,逃于禅。震亨以善琴,供奉思陵。〗

  玉勒金羁似锦铺,名牌纷遝控蛮奴。仗移皇极临轩看,画出周王骏马图。

  〖《思陵典礼记》载,大朝后殿看马,其事始于世庙,久不举行。崇祯壬申冬至郊祀。次日,上受朝毕,更便服,于皇极殿设幄,阅视御马监马匹。每马各有名牌,壮士控之,由东过西。阅马三百三十三匹。云锦成群,真所谓“天闲上驷”也。〗

  剪彩消寒制最精,馀寒未尽已新正。内人插戴纷相饷,谁识奇花号象生。

  〖《崇祯宫词注》载,袁贵妃善剪彩花。每入冬节,制花朵以为妆助,宫中谓之“消寒花”。《彤史拾遗》载,宫中令节,宫人以插戴相饷。偶贵妃宫婢,戴新样花,他宫皆无。上问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兴。有吴吏部携来京,而妾身买之!”上不悦。〗

  缃钩落地轻,凌波稳称绣初成。猫头竟应旄头谶,不道禳灾又召兵。

  〖《崇祯宫词注》载,五六年间,宫眷每绣兽头于鞋上,以辟不祥,呼为“猫头鞋”。识者谓“猫”即“旄”也,兵象之兆。〗

  掌珠新殒圣心伤,忽报前敌陷洛阳。白发宫娥谈旧事,福王可似悼灵王。

  〖《彤史拾遗》载,当妃居“启祥宫”时,皇五子有疾,两河催饷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国正,讦其兄国瑞,藏禁物。自庄房土地外,精环宝累万万。上召见国瑞,谕以输饷。辞不能,上怒责之。既而国瑞死,皇五子疾剧。有凭之为言者曰:“吾九莲菩萨也!上待吾家薄,吾将逝去。此皇五子慧,随我行!”先是,神宗时,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为“九莲化身”,遂以慈圣像,装九莲菩萨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家也。至是,宫中祷九莲,彻三昼夜,而皇五子终不起,谥曰“悼灵王”。后上至妃宫,思悼灵哀之。值寇乱甚,河南诸王多被害。怆念骨肉,呼老宫婢,能言宫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国时,神庙钟爱王,出宫门召还者三,且约三岁当入朝。当大渐时,犹顾视贵妃,以河南为念,今何如矣!上唏嘘而起。〗

  懿安宫外驻銮舆,响晚朝正问起居。四拜礼完还四拜,至尊珍重托心曲。

  〖《明史?懿安皇后传》载,熹宗大渐,后折逆阉谋,力与大臣传遗命,定迎立事。湣帝立,上尊号曰“懿安”,居慈甯宫。《崇祯宫词注》载,田贵妃所遗二子,托懿安抚养,十六年元旦,朝懿安于仁寿殿,行四拜礼毕,复四拜,谢抚皇子也。〗

  国祚相延漫卜年,中元水殿信先传。锵然掷地声惊坐,空外飞来十七砖。

  〖《崇祯宫词注》载,中元节,帝同后妃幸后园湖中,置酒水殿。内侍僧道两班,作法事施食放灯。忽于空中飞大砖至殿前,司礼大亲至其处之,连飞至十七块而止。〗

  偶像纷纷出禁城,先期佛已去干清。中宫欲代君王忏,内苑新添梵呗声。

  〖《崇祯宫词注》载,内玉皇殿,永乐时建。有旨撤像,内侍启钥而入,大声陡发,震倒像前供桌,飞尘满室。内侍相顾骇愕,莫敢执奏,像重甚,不可动摇,遂用巨曳之下座,时内殿诸像并毁。盖起于礼部尚书徐光启之疏。光启奏泰西氏教以辟“佛老”,而帝听之也。既而,后知撤像时灵异,言于帝。帝深悔。而宫眷之持斋礼诵,较盛于前矣。(又)载,乾清宫梁拱之间,遍雕佛像,以累百计。一夜,殿中忽闻乐声锵鸣,自内出往西而去。三日后,奉旨将撤像,置于外地之寺院。 〗

  宵旰忧劳逐日添,寇如蔓草总难芟。何人自号盐梅将,空使君王梦传岩。

  〖《崇祯宫词注》载,十一月某日,帝语辅臣曰:“朕夕梦故辅杨嗣昌,稽颡庭下曰:‘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诸臣不公不平,连章见诋,故归诉于皇上!’。”语毕,天颜惨恻久之。前嗣昌在蜀于顺庆公署题匾,自旌曰“盐梅大将”。〗

  连日天厨敕断荤,今朝解菜为亲恩。传来瀛国夫人梦,未食先教陨泪痕。

  〖《彤史拾遗》载,上念寇祸,茹蔬断庖割。后见上体瘁,具酒馔为上解菜。上接瀛国夫人奏。(瀛国夫人者,孝纯太后母也)瀛国夜梦孝纯归,语上,瘁而哭,言动举止如平时。又云,“翌日有为解菜者,上勿却也!”上持奏,入宫见后解菜。惊询曰:“汝何以为此?岂亦有所闻也!”后曰:“无有”。因念先后慈,于冥冥中尚保惜。至此乃出奏示后再拜。举箸相向哭,泪溢盘。 〗

  尽日瞻天不见天,承华望幸几经年。宫门未听銮舆过,夜夜红灯照例悬。

  〖《崇祯宫词注》载,每日暮,各宫门挂红纱灯笼二,圣驾幸临某宫,则宫门之灯先卸。东西巡街者,即传各宫俱卸灯寝息。承华宫在音门边,陈妃居之。数年之间,只一幸焉。(又)载,钱守俊,初给事“承华宫”。见陈妃愁坐,曰:“娘娘何不快乐?”陈妃曰:“人生天也不见,有何快?”守俊曰:“天,举头便见!”陈妃苦笑曰:“呆子!”〗

  羽客南城设醮时,忧勤常恐外人知。玉熙漫进新番戏,昨日水嬉汴京失。

  〖《日下旧闻》载,崇祯时,中外多事,每遗羽流于南城,为章醮之举。上与后妃,密往行礼,自文华殿西夹道中往来。一曰,有部行接本在会极门。忽传驾返,慌恐避入文华门直房,于窗隙中窥见。不知上亦窥见矣,使中问姓名。复谕之,至外勿言也。《金鳌退食笔记》载,崇祯帝每宴玉熙宫,作“过锦水嬉”之戏。一曰宴次,报汴京失守,亲藩被害,遂大恸而罢。〗

  青纱零乱液池滨,殉国贞魂恨未伸。杀贼欲虑先帝愤,天心应鉴费宫人。

  〖《陈其年妇人集》载,长安女尼妙音,先帝时旧宫人也。言宫中侍姬,都以青纱护发,外施钗钏。《明季北略》载,自成其帅,先入宫。宫人魏氏,大呼曰:“贼入大内,我辈必遭所污,有志者早为计!”遂跳入御河死,从死者积一二百人。《彤史拾遗》载,昭仁宫宫婢费氏为寇得,自称昭仁主。寇以献自成。自成令宫监试之,非是,以赐其帅罗让。费氏曰:“吾虽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须以礼!”罗乃张宴,聚众将豪饮。拥入室,费氏挟刀刺罗喉,遂自刎。临刎曰:“不能杀自成,天也!”〗


  附:福王

  福王,名由崧,神宗之孙,福恭王之长子也。甲申三月,京师失守。四月凶讯至南京,诸大臣议立君,未有所属。适王与潞王皆以避寇,至淮上,马士英立王监国。明年正月即帝位,五月南都陷,王走死,在位一年,改元一(宏光)。

  玉楼天半响歌弦,曲破新翻燕子笺。最是梨园关上虑,朝臣须避老神仙。

  〖《王渔洋秦淮杂诗注》载,宏光时,阮(大成)司马,以吴绫作朱丝阑书燕子笺,进宫中。《明季南略》载,除夕,上在兴甯宫,色忽不怡。韩赞周言:“新宫宜欢。”上曰:“梨园殊少佳者。”赞周泣曰:“臣以陛下令节,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也!”《续幸存录》载,宏光狎近匪人,教坊乐官,出入朝房,诸大老无以目之,共呼为“老神仙”。〗

  南部烟花尽鼎新,中兴唯占秣陵春。熏风殿里教歌舞,选尽秦淮旧院人。

  〖《明季南略》载,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乃旧院雏妓,马(士英)阮(大成)选进者。嗣后屡有此事。由是,曲中少女几尽,而马阮搜觅六院,亦无遗矣。〗

  烛明春殿夜眠余,连日仙方试御医。雀脑蟾酥供上用,内催进黄旗。

  〖《南疆绎史》载,金陵事言,内竖奉旨,采合媚药,需雀脑、蟾酥。市中一夕跃贵。甚至乞儿手捉一虫一介,亦贴黄书“上用”,而人不可犯。《明季南略》载,苏州有医者郑三山,日以春方进上,多鄙亵,上宠之。《明单恂金陵书事诗》云:“苑城春闭绿杨丝,江介军书醉不知,清晓内催进药,官蟆进小黄旗”。〗

  连天峰火逼南京,狎客犹然谱后庭。明月当头杯在手,何人唤得福人醒。

  〖《妇人集》载,或于台城旧内,见二绝句,词旨恻,类宏光时宫人语。诗云:

  南朝天子一愁无,石子冈连玄武湖。

  草绿离宫人不到,日长唯敕阮钿夫。


  临春阁外渺无涯,烽火连天动妾怀。

  十万长围今夜合,君王犹自在秦淮。

《乡赘笔》载,宏光内殿,悬一对联。云:“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旁注,东阁大学士臣王铎奉敕书。《明季会纂》载,阮大成日与杨维垣谋,欲杀东林复社诸人。大狱将兴,以上游告警,始缓。有夜半书联于东西长安门柱。云:

  福人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

  幕府凯歌已休,犹听阮中曲变。〗


  附:唐王

  唐王,名聿键,太祖九世孙也。乙酉五月,南都失守,镇江总兵郑鸿逵、郑彩,撤师回闽,会王从河南来,因奉至福州。闰六月十五日,即帝位,改福州为天兴府,以布政司为大内。丙戌八月,大兵奄至,王殂于福州。在位一年,改元一(隆武)。

  煌煌手诏降丹除,章奏纷批丙夜初。万轴缥缃随后乘,环桥宣进讲官书。

  〖《南疆绎史?唐王纪略》载,王勤于政,批阅奏章,丙夜不休。陈言军国大事者,辄以手诏答之。素好读书,博通典故。撰“三诏与鲁监国书”,群臣皆莫能及。《明季南略》载,命儒臣赖垓、陈燕翼进讲,易之“元亨利贞书”之圣神文武,环桥肃穆,圣德诞敷群臣表贺。〗

  节俭躬行圣德殊,那容龙凤织袍襦。中宫批答垂帘坐,诏遣黄门罢女厨。

  〖《南疆绎史?唐王纪略》载,王性素俭,布衣蔬食,不御酒肉。敕司礼监,行宫不得以金玉玩好陈设,器用瓷锡,幄帏被褥,皆布帛,绝去锦绣。后宫无嫔妃,执事者三十人而已。中宫懿旨,选女厨十人。王闻之,以为扰民,不许。(又)载,章奏朝至夕发,或送后代批。(又)载,凡王批阅章奏,曾后多所参驳。每当临朝,则垂帘坐后,以共听断。《明季南略》载,初,隆武孤身南来,至是曾后至,遂大兴工作,扩构宫殿庖之属。皆用黄金开织造府,造龙袍。后下身衣绵织龙凤。此载与《绎史》所记有异。该以《绎史》正之。〗

  十二名姝进内家,含情随例侍官衙。君王不作羊车戏,冷落空封系臂纱。

  〖《南疆绎史》载,郑氏进美女十二人,以充后宫。王意不忍拂,故留之。然卒未尝一御及也。《明季南略》载,鸿逵以所掠美人十二献,随居官衙。〗

  驻跸延平避寇锋,间关常使后妃从。御门数语群士愧,匣有降书二百封。

  〖《南疆绎史?唐王曾后传》载,乙酉冬十二月,王亲戎由水道,后妃亦御舟以从。丙戌元日,王在建宁不受朝贺。既而杨廷麟、何腾蛟,迎王移驻。各疏相继至,妃密言,“郑氏不可倚亟,请倚腾蛟为是。”时芝龙阴怀不测,多方阻遏,遂移居延平。(又)载,王御门内侍,捧小匣置御前,诏谕群臣曰:“朕本无利天下心,以勋辅拥戴,不得已勉徇群策。浣衣粝食,有何人君之乐?朝夕干惕,恐负重付,岂意诸臣已变初志。昨巡闽之使,得尔等出关迎降书二百余封。今俱在此。朕不欲知其姓名也!今命锦衣卫焚之午门前。尔诸臣其有名者,尚洗心涤虑否?”王长身丰颐,声如洪钟,闻者悚息。〗


   附:永明王

  永明王,名由榔。神宗之孙,桂恭王常瀛少子也。袭封,居肇庆府。丙戊八月,福京陷,两广总督丁魁楚等立王监国。十月十四日即帝位,乃称隆武二年,以明年为永历元年,改肇庆府署为行宫,后屡迁至缅甸。清朝顺治十八年十二月,大兵至缅甸,人送王至军前。明年四月殂。在位十五年,改元一(永历)。

  行宫朝退日将阑,骑射宣呼上玉鞍。报导至尊频命中,三宫楼上卷帘看。

  〖《明季南略》载,府署与高要县学并峙,中隔一池。于是,覆土填其半日,于下午偕庞天寿等骑射其中,帝亦多命中。三宫从侧楼阅视,以为乐。三宫者,太后马氏,桂王原配也。圣后王氏,帝之生母也。中宫王氏,正宫也。〗

  月华初上系龙洲,鼓吹喧天乘舟游。饮罢群臣齐表贺,今宵水殿过中秋。

  〖《行在阳秋》载,庚寅八月十五日,御舟泊系龙洲(在梧州之东)。自春至秋,王、严二相随驾逍遥。河上有民谣云:“汉宫秋也,昭阳愁也。”严起恒,字秋冶;王化澄,字昭阳。上与太后三宫,置酒楼船箫鼓,于梧州系龙洲之上下,起恒手书“水殿”二字,挂小牌于御舟前。《明季南略》载,严起恒与二三同官,濯缨唱和,萧索兴味。八月十五曰,无以为金镜之献,亲书“水殿”二字,置一牌坊,鼓呼送入帝舟。再令群臣,上表称贺。情实孤舟嫠妇,形同画船箫鼓。〗

  藤醪酱供吃喝,桂布当御罗。册报岁开银米数,犹称皇帝一员多。

  〖《南疆绎史》载,是时,问天厨之御食,则酱藤醪也;问尚方之服,则桂布也;问法乘之钧驷,则露犬纨牛也;问上林之春色,则鸟蛮花也。虎落乡,苟延喘息,君为臣命,极此凌夷。(又)载,王在安龙,涂苇薄以处,日食脱粟。守将承可望意,更相凌逼。岁造开销银米册报可望。称皇帝一员,月支若干;皇后一口,月支若干。王隐忍之,苟延喘息而已。〗

  鸟蛮花送暮春,木城风雨最伤神。缅酋昨日供新稻,诏旨殷勤赐从臣。

  〖《南疆绎史》载,永明王逃至缅甸。缅人于赭构台,以车马,置草屋十间,以居王。编木为城。每日以兵士百余人护之。从官各结茅蓬散处。蛮男蛮妇自来贸易。初至馈献颇丰,后渐薄。秋九月,缅进新稻,命给从臣之窘者。〗


  附:鲁王

  鲁王,名以海。高皇十世孙也,世封于鲁。北都之变,王南下。福王命移驻台州。乙酉五月,南都失守,尚书张国维等立王监国。清朝顺治癸巳,王自去监国号,甲午移居金门。清康熙壬寅冬,卒于东宁。浮沉海上者,共十九年。

  舟山鼓铸大明钱,国统唯思一线延。海上臣民谁奉朔,春王犹记鲁元年。

  〖《南疆绎史?鲁王纪略》载,清顺治二年乙酉十二月,王回越城。命以王正中所进,黄宗羲造监国鲁元年丙戌大统历,颁行民间。命鼓铸“大明通宝”钱。〗

  百尺河作帝宫,蛎滩鲸背拜趋同。相看共拭朝衣泪,庭燎微茫鬼火中。

  〖《南疆绎史》载,御舟稍大,名曰“河”。即其顶为朝房,诸臣议事于此。《南疆绎史?鲁王纪略》载,以钱肃乐为东阁大学士。肃乐日中系王舟之次,票拟章奏,封进后即解维别去。每入见,即流涕不止。曰:“朝衣拭泪,昔人所讥。而臣今不能禁!”王亦潸然泪下。〗

  国戚谁教贿赂通,脱簪待罪仰贤风。可怜一掬瓷盘血,耻向胭脂井上红。

  〖《南疆绎史》载,鲁监国前妃张氏,会稽人。父国俊,专揽事权,延纳货赂。妃闻之,脱簪待,监国慰之以免。及江上师溃,命保定伯毛有伦,护宫眷及世子出海。妃再拜辞曰:“勿以妾为王累!”遂手碎瓷盘,自刭死。张妃之死,或谓出被劫,北去中途,碎瓷盘,自刭死。〗

  仪容空拟副山河,浪楫风帆可奈何。一纸缄愁遥寄姊,泪痕应比墨痕多。

  〖《鲒粇亭集》载,“舟山宫井”碑文云,元妃为吾宁之鄞县人,监国次于会稽,张妃主宫政,而妃以丙戌春入宫。值西陵失守,张国柱乱兵拥张妃去。妃在副舟,飘泊至舟山,监国已入闽。彷徨无所归。吏部尚书张肖堂,遗人护之,得达长垣。监国始进册为元妃。在海上者三年,风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已丑复入舟山,辛卯大兵抵城下,安洋将军刘世熏,议分兵先送宫眷,然后背城一战。元妃传谕,辞曰:“将军意良厚,然蛎滩鲸背之间,惧为奸人所卖,则张妃之续也。原得死净土!”乃止。城陷,元妃整簪服,北向拜谢,投井死义。阳王妃杜氏、宫娥张氏从焉。锦衣指挥王相、内臣刘朝,共掌宫事。叹曰:“真国母也!岂可使其遗骸,为乱兵所窥?”相与舁臣石填井平之,即刎其旁而死。董户部(守谕)为作“宫井篇”哭之。当妃未死,尝遣间使至中土,寄书信其女兄,历叙蛟关之掠,长垣之困,琅琦之溃,健跳之围……操尺组而待命者,不知凡几。鬼火以当庭燎,黄蘖以充葛,猿鸣龙啸以拟晨鸡。苟延馀息,荼苦六稔,然到头终拟一死,以完皎然之躯。其节素定如此。〗


  附:诸王

  周定王,太祖第五子,国开封。

  画手新成本草图,东书堂内集琴书。白头宫女知前事,为写新词续仲初。

  〖《明史本传》载,好学能词赋。太祖赐以元宫故妪,得闻元宫中事,作词百章。以国土夷旷庶草蕃庑,考核其可佐饥馑者,四百馀种绘图疏之,名《救荒本草》。辟东书堂,以教世子。长史刘淳为之师。〗


  周宪王有,定王长子。

  春风满殿管弦张,侍女从游夜未央。唱彻诚斋新乐府,片云流月度宫墙。

  〖《明诗综》载,宪王勤学好古。集名迹手自临摹,勒石名《东书堂集古法帖》,历代重之。所制《诚斋乐府传奇》,音律谐美,流传内府,至令,中原弦索多用之。诗有“诚斋录”、“新录”诸集。《静志居诗话》载,宪王留心翰墨,谱曲尤工。李梦阳诗曰:“齐唱宪王新乐府,金梁桥外夜如霜。”牛恒诗曰:“唱彻宪王新乐府,不知明月下樊楼。”〗

  雁池风峭敛微波,袅袅彤云压翠柯。金盒盛来瑞雪,琼瑶光映醉颜酡。

  〖《牛恒周藩宫词》云:“液来行乐雁池头。”《簪云楼杂说》载,《送雪诗》,周宪王所造也。按汴土风俗,每岁遇雪初下,则以小盒盛之送亲知,以为瑞。或举杯欢饮,尤宫中所尚。宪王《送雪诗》云:

  天山一色冻云垂,罨画楼台缀玉时。

  准备暖金香盒子,明朝送雪与相知。

  宫槐夹道绿荫成,国色园开结队行。十二亭前春烂漫,竞持斑管记花名。

  〖《献征录》载,刘淳为周王右长史,端礼门夹路槐盛,夏如盖。偶枯数干,淳历陈咎征进谏于王。王纳其言,修省枯枝复荣。王乃书一牌,悬于树,曰“摅忠槐”。《已编》载,周王开一园,多植牡丹。号“国色园”,品类其多,建十二亭以标目之。有“玉盂”、“紫楼”等名。仪部郎尤良曾作诗二十首,以咏牡丹。〗

  端清楼阁日微明,墨残香最系情。踏遍阳台峰十二,遗踪何处问云英。

  〖《徐本事诗》载,宪王有宫女,姓夏氏,名云英。五岁暗诵《孝经》。七岁尽通《释典》。淡妆素服,色艺绝伦。年二十二,卧病求为尼,受菩萨戒,作偈示众而没。宪王哭之以诗。曰:

  云英何处访遗踪,空对阳台十二峰。

  花院有情金锁合,兰房有路碧苔封。

  消愁茶煮双团凤,萦恨香盘九篆龙。肠断端清楼阁里,墨痕烛尚重重。

(端清阁,宫女所居也)《宫闺小名录》载,夏云英,法名“悟莲”。〗


  蜀献王椿,太祖第十一子,国成都。

  安老堂兼正学斋,西堂名士共追陪。黉宫廪饩分王奉,额手群饮蜀秀才。

  〖《献征录》载,陈南宾,洪武二十二年擢蜀府长史,献王甚敬礼之,造安车以赐。复为构第,名“安老堂”。《明诗综》载,王雅尚儒素。尝奉命阅兵中都,即辟西堂,延揽名士李叔荆、苏伯衡等。既封国,即聘汉中教授方孝儒,为世子傅。待以宾师之礼。名其读书之斋曰“正学”。方正学之称,自此始。《明史?本传》载,王临讲郡学,知诸博士清贫,分禄饩之月,一石著为令。(又)载,王博综典籍,容止都雅,太祖戏呼“蜀秀才”。〗


  湘献王柏,太祖第十二子,国荆州。

  警枕欹斜梦乍醒,夜深灯影射雕屏。景元阁上晨开座,注罢儒经注道经。

  〖《明史?本传》载,柏粹美,嗜学。读书至夜分,篝灯警枕,精思入微。开景元阁,招贤纳俊。日事校,每出入缥束载书以自随。平居于儒书外,尤善道家言,自号“紫虚子”。〗


  甯献王权,太祖第十六子。国大宁。后移南昌。

  花香竹影抱瑶房,琴韵书声满画堂。日暮仙初睡起,珠帘低压放云。

  〖《明诗综》载,王恃靖难功,颇骄恣。晚年深自韬晦,构精庐一区,莳花艺竹,鼓琴著书其间。志慕冲举,自号“仙”。令人往庐山之巅,束云以归。结小屋曰“云斋”,障以帘幕,每日放云一束。四壁氤氲袅动,如在山洞。 〗


  甯庶人宸濠,献王元孙。正德间,以叛诛。

  翠妃娇贮绿英宫,四壁辉煌镜影空。绣罢停针诗思动,寒梅香透纸窗风。

  〖《坚瓠集》载,宸濠内宠甚盛。紫妃者,居紫竹宫,衣紫。素妃者,居素英宫,素妆。翠妃者,居绿英宫,饰绿。翠妃能吟善书,被宠幸。宫四壁皆列巨,光莹洁明。每与宴狎,中诸影,妖媚百出。翠妃尝咏梅花。云:

  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东墙。

甚为濠所赏。〗

  垒石穿池拥绮罗,内人同学采莲歌。苍苔路滑防樵验,独有娄妃爱主多。

  〖《坚瓠集》载,濠于阳春书院,垒石成山,掘地数十亩,为大池。夏时菱荷芬馥,与诸妃尽日宴乐。宫娥靓妆绡衣,浮小画艇,歌采莲曲。(又)载,宸濠妃娄氏,性贤明,善吟咏。濠尝作《秋怀诗》。有“莫向秋风问彭蠡,盘涡怒欲起蛟龙”句。妃探知其意,尝泣谏之。濠令妃题《樵图》。乃樵回首,与妇语。妃题曰:“妇唤夫兮,夫转听,采樵须是担头轻,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妃触事讽谏,濠知其意,意不听。〗


  唐成王弥,庄王芝址庶长子,太祖元孙,国昌。

  广招贤俊辟精庐,插架牙尽赐书。手订瓮天新旧稿,藏春坞里客来初。

  〖《静志居诗话》载,成王广置精庐,集国中俊秀子弟,资给之。俾肄业,又辟蔬圃一区,建“养正书院”。泰陵颁“五经子史”赉之。迨康陵游幸,王作《忧国诗》八章,以讽。暇则联句藏春之坞,开讲“保和之堂”。又精于书法绘事,皆入能品。《明史?本传》载,王著“瓮天小稿”,并《家教》若干卷。〗


  辽庶人宪,简王植云孙。简王初国辽东广宁州,后迁荆州。宪以罪废。国除。

  花坳药圃接西宫,莺坞春深剪碎红。珠履满堂开内宴,新歌齐唱唾窗绒。

  〖《辽邸纪闻》载,辽王好营宫室,置亭院二十余区,以美人钟鼓充之。其名有“西楼西宫”、“曲密华房”、“太乙竹宫”。有月榭红房花坳、药圃、雪溪、冰室、莺坞、虎圈。又有塔桥“龙口”、“西畴”、“草湖”、“蕊珠洞”、“宫人斜”诸处。绵延包罗参差蔽亏,琪花瑶树,异兽文禽,糜不毕致。王日与诸名士赋诗觞酒其中。是时,秦中孙一元、信州宋登春、吾吴顾圣之,诸君皆为王门珠履。王雅工诗赋,尤嗜宫商。其制小词艳曲及杂剧传奇最称独步,有《春风十调》、《唾窗绒》、《误归期》、《玉阑千金儿》、《弄丸记》,皆极宛丽。〗


  富春王厚,荆宪王瞻玄孙,端王厚弟。嘉靖中,厚以病辞禄不允,令厚摄朝谒,国建昌。


  调铅杀粉日微斜,鼎篆炉烟袭画叉。一院蝶蜂丛聚处,拂笺争认蜀葵花。

  〖《藩宪记》载,王嗜诗,兼工画事。一日,拂素图蜀葵,移暴日中,蜂蝶丛集花上。拂之辄来,甚为奇妙。〗


  赵康王厚煜,简王高燧耒孙,国彰德。

  琵琶恒瑟拨轻丝,百卉亭前酒醉时。一自贾姬归谢后,宫中谁唱竹枝词。

  〖《静志居诗话》载,山郑若庸,曳裾王门。康王从若庸所,见临清谢榛竹枝。命所幸琵琶妓贾扣度而歌之。既而,榛过邺,偕庸见王,王宴之便殿。酒行乐作。王曰止,命瑟以琵琶佐之。曰:“此先生所制竹枝词也,谱其声,不识其人可乎?”命诸妓拥姬出拜。榛谢曰:“此山人鄙俚之词,请更制竹枝,以备房中之乐!”王曰:“幸甚!”榛力不胜酒,醉卧山亭下。王命姬以衽代荐承之以肱。明日,上新竹枝十四阙。姬按而谱之元夕便殿,奏伎酒阑送客,即盛礼而归贾于榛邸。王尝与榛联句“百卉亭”。潘之恒有《贾扣传》,详载其始末。〗



  〖注:■⑴,月+累,léi,■⑴膗,形貌恶也。■⑵,上竹下皃,音管,与筦同。■⑶,旌生改童,与幢同。■⑷,上竹下秦。■⑸,艸+废,fèi,音废,籧篨也。〗



十美诗 清 鲍皋[编辑]

  楼上

  一角南山见柳梢。玲珑窗户彩云飘。

  夕阳红倚谁家袖,明月高吹昨夜箫。

  远道思君重极目,临街笑客半藏腰。

  游春年少颠狂甚,遗却珊瑚白马骄。

  灯下

  双烟已换博山香,正对金荷治晚妆。

  鬟脚翠低云弄影,脸波红映粉生光。

  风帘未下寒嗔婢,刀剪方闲倦昵郎。

  手剔兰煤教仔细,好留半焰解罗裳。

  墙头

  空锁楼台不锁春,粉垣青荔绾红巾。

  东家蝴蝶攀花女,深院秋千过路人。

  一笑恰逢妆半面,千金难得画全身。

  王昌宋玉春肠断,可奈儿家住比邻。

  舟中

  芙蓉满坐两头花,彩笮江东唱越娃。

  才学凌波旋渡水,那堪倾国更浮家。

  飞来画桨双弯玉,过去风鬟八扇纱。

  知在横塘南岸住,惯呼艇子载琵琶。

  马上

  隔袖和裙绝可怜,桃花叱拨锦连钱。

  红妆一面来当路,碧玉双蹄莫上天。

  生恐胭脂粘汗血,行愁■鬌坠珠钿。

  到门郎主欢迎出,欲下回腰取次妍。

  帘内

  非花非雾不分明,八尺湘波与地平。

  裙衩风闻低见影,钗梁燕堕悄闻声。

  曲多宛转劳心记,人在中间早目成。

  十里扬州高卷处,回头一笑两无情。

  池上

  镜槛红渠面面霞,背临清水掠盘雅。

  步虚倒影浑身月,写照方空没骨花。

  草共春心生梦里,萍随荡子去天涯。

  沿堤恐被鸳鸯见,却藉楼阴一半遮。

  花间

  织锦窗前百舌啼,芳闺桃李自成溪。

  繁枝亚鬓惊香重,浅草侵裙妒绿齐。

  比妾容颜怜对笑,如欢气息忆双携。

  前生原是轻身燕,落絮游丝惹即迷。

  月下

  只照婵娟莫照愁,坐当如水一庭秋。

  乍疑黄色眉端见,浑觉清光脸际流。

  白苎衣裳霜复叠,水晶帘幌玉雕锼。

  空阶夜久凉侵袜,挟瑟徘徊更上楼。

  林下

  绝代幽居空谷间,侍儿日暮卖珠还。

  风前柳絮诗沾雪,月上梅花梦绕山。

  奇服新裁差稳称,真眉不学自弯环。

  佳期千里烟波阔,望远伤春易损颜。



  〖注:■,上髟下委,wǒ,■鬌,发貌。〗



真腊风土记 元 周达观[编辑]

  提要

  真腊风土记一卷,元周达观撰。达观温州人。真腊本南海中小国,为扶南之属。其后渐以强盛,自隋书始见于外国传,唐宋二史并皆纪录。而朝贡不常至,故所载风土方物往往踈略不备。元成宗元贞元年乙未,遣使招谕其国,达观随行。至大徳元年丁酉乃归,首尾三年,谙悉其俗,因记所闻见为此书。凡四十则,文义颇为赅赡。惟第三十六则内记渎伦神谴一事,不以为天道之常,而归功于佛,则所见殊陋。然元史不立真腊传,得此而本末详具,犹可以补其佚阙,是固宜存备参订,作职方之外纪者矣。达观作是书既成,以示吾衍。衍为题诗,推挹甚至,见衍所作竹素山房诗集中。盖衍亦服其叙述之工云。


  总叙

  真腊国或称占腊,其国自称曰甘孛智。今圣朝按西番经名其国曰澉浦只,盖亦甘孛智之近音也。自温州开洋,行丁未针,历闽广海外诸州港口,过七洲洋,经交趾洋,到占城。又自占城顺风可半月到真蒲,乃其境也。又自真蒲行坤申针,过昆仑洋入港,港凡数十,惟第四港可入,其馀悉以沙浅,故不通巨舟。然而弥望皆修藤古木、黄沙白苇,仓卒未易辨认,故舟人以寻港为难事。自港口北行,顺水可半月抵其地曰查南,乃其属郡也。又自查南换小舟,顺水可十馀日,过半路村、佛村,渡淡洋,可抵其地曰干傍取,城五十里。按诸番志称其地广七千里,其国北抵占城半月路,西南距暹罗半月程,南距番禺十日程,其东则大海也。旧为通商来往之国。圣朝诞膺天命,奄有四海,索多元帅之置省占城也,尝遣一虎符百戸、一金牌千戸同到本国,竟为拘执不返。元贞之乙未六月,圣天子遣使招谕,俾馀从行。以次年丙申二月离明州,二十日自温州港口开洋,三月十五日抵占城,中途逆风不利,秋七月始至,遂得臣服。至大徳丁酉六月回舟,八月十二日抵四明泊岸,其风土国事之详虽不能尽知,然其大略亦可见矣 。


  城郭

  州城周围可二十里,有五门,门各两重。惟东向开二门,余向皆一门。城之外巨濠,濠之外皆通衢大桥。桥之两傍各有石神五十四枚,如石将军之状,甚巨而狞。五门皆相似。桥之阑皆石为之,凿为蛇形,蛇皆九头,五十四神皆以手拔蛇,有不容其走逸之势。城门之上有大石佛头五,面向西方。中置其一,饰之以金。门之两傍,凿石为象形。城皆迭石为之,可二丈,石甚周密坚固,且不生繁草,却无女墙。城之上,间或种桄榔木,比比皆空屋。其内向如坡子,厚可十馀丈。坡上皆有大门,夜闭早开。亦有监门者,惟狗不许入门。其城甚方整,四方各有石塔一座,曾受斩趾刑人亦不许入门。当国之中,有金塔一座。傍有石塔二十馀座;石屋百馀间;东向金桥一所;金狮子二枚,列于桥之左右;金佛八身,列于石屋之下。金塔至北可一里许,有铜塔一座。比金塔更高,望之郁然,其下亦有石屋十数间。又其北一里许,则国主之庐也。其寝室又有金塔一座焉,所以舶商自来有富贵真腊之褒者,想为此也。石塔出南门外半里馀,俗传鲁般一夜造成鲁般墓。在南门外一里许,周围可十里,石屋数百间。东池在城东十里,周围可百里。中有石塔、石屋,塔之中有卧铜佛一身,脐中常有水流出。北池在城北五里,中有金方塔一座,石屋数十间,金狮子、金佛、铜象、铜牛、铜马之属皆有之 。


  宫室

  国宫及官舎府第皆面东。国宫在金塔、金桥之北,近门,周围可五六里。其正室之瓦以铅为之,馀皆土瓦。黄色桥柱甚巨,皆雕画佛形。屋头壮观,修廊复道,突兀参差,稍有规模。其莅事处有金棂,左右方柱上有镜,约有四五十面,列放于窗之旁。其下为象形。闻内中多有竒处,防禁甚严,不可得而见也。其内中金塔,国主夜则卧其上。土人皆谓塔之中有九头蛇精,乃一国之土地主也,系女身。每夜(则)见国主,则先与之同寝交媾,虽其妻亦不敢入。二鼔乃出,方可与妻妾同睡。若此精一夜不见,则番王死期至矣;若番王一夜不往,则必获灾祸。其次如国戚大臣等屋,制度广袤,与常人家迥别。周围皆用草盖,独家庙及正寝二处许用瓦。亦各随其官之等级,以为屋室广狭之制。其下如百姓之家止草盖,瓦片不敢上屋。其广狭虽随家之贫富,然终不敢效府第制度也 。


  服饰

  自国主以下,男女皆椎髻,袒裼,止以布围腰。出入则加以大布一条,纒于小布之上。布甚有等级。国主所打之布,有直金三四两者,极其华丽精美。其国中虽自织布,暹罗及占城皆有来者,往往以来自西洋者为上,以其精巧而细様故。人惟国主可打纯花布。头戴金冠子,如金刚头上所戴者。或有时不戴冠,但以线穿香花,如茉莉之类,周匝于髻间。顶上戴大珍珠三斤许。手足及诸指上皆带金镯、指展,上皆嵌猫儿眼睛石。其下跣足,足下及手掌皆以红药染赤色,出则手持金剑。百姓间惟妇女可染手足掌,男子不敢也。大臣国戚可打踈花布,惟官人可打两头花布,百姓间惟妇人可打之。新唐人虽打两头花布,人亦不敢罪之,以其暗丁八杀故也。暗丁八杀,不识体例也。


  官属

  国中亦有丞相、将帅、司天等官,其下各设司吏之属,但名称不同耳。大抵皆国戚为之,否则亦纳女为嫔。其出入仪从亦有等级,用金轿扛四金伞柄者为上;金轿扛二金伞柄者次之;金轿扛一金伞柄者又次之;止用一金伞柄者又其次之也;其下者止用一银伞柄者而已;亦有用银轿扛者。金伞柄以上官皆呼为巴丁,或呼暗丁。银伞柄者呼为厮辣的。伞皆用中国红绢为之,其裙直拖地;油伞皆以绿绢为之,裙却短。


  三教

  为儒者呼为班诘,为僧者呼为苎姑,为道者呼为八思。惟班诘不知其所祖,亦无所谓学舎讲习之处,亦难究其所读何书。但见其如常人打布之外,于项上挂白线一条,以此别其为儒耳。由班诘入仕者则为高上之人,项上之线终身不去。苎姑削发穿黄,偏袒右肩,其下则系黄布裙,跣足,寺亦许用瓦盖,中止有一像,正如释迦佛之状,呼为孛赖,穿红,塑以泥,饰以丹青,外此别无像也。塔中之佛,相貌又别,皆以铜铸成,无钟鼔铙钹与幢幡宝盖之类,僧皆茹鱼肉,惟不饮酒,供佛亦用鱼肉,每日一斋,皆取办于斋主之家。寺中不设厨灶,所诵之经甚多,皆以贝叶迭成,极其齐整,于上写黑字,既不用笔墨,不知其以何物书写。僧亦有用金银轿扛伞柄者。国王有大政亦谘访之,却无尼姑。八思惟正如常人打布之外,但于头上戴一红布或白布,如鞑靼娘子罟姑之状而略低,亦有宫观,但比之寺院较狭,而道教者亦不如僧教之盛耳。所供无别像,但止一块石,如中国社坛中之石耳。亦不知其何所祖也。却有女道士。宫观亦得用瓦。八思惟不食他人之食,亦不令人见食,亦不饮酒,不曾见其诵经及与人功果之事,俗之小儿入学者皆先就僧家教习,暨长而还俗,其详莫能考也 。


  人物

  人但知蛮俗人物麤丑而甚黑,殊不知居于海岛村僻、寻常闾巷间者,则信然矣;至如宫人及南棚(南棚乃府第也)妇女,多有莹白如玉者,盖以不见天日之光故也。大抵一布纒腰之外,不以男女,皆露出胸酥椎髻跣足,虽国主之妻,亦只如此。国主凡有五妻,正室一人,四方四人。其下嫔婢之属,闻有三五千,亦自分等级,未尝轻出戸。馀每一入内见番主,必与正妻同出。乃坐正室,金窗中诸宫人皆次第列于两廊窗下,徙倚窥视,馀备获一见。凡人家有女美貌者,必召入内其下。供内中出入之役者呼为陈家兰,亦不下一二千,却皆有丈夫。与民间杂处,只于顖门之前削去其发,如北人开水道之状,涂以银朱及涂于两鬓之傍,以此为陈家兰别耳。惟此妇可以入内,其下馀人不可得而入也。内宫之前后,有络绎于道途间,寻常妇女椎髻之外,别无钗梳头面之饰。但臂中带金镯,指中带金指展,且陈家兰及内中诸宫人皆用之,男女身上常涂香药,以檀麝等香合成,家家皆修佛事。国中多有二形人,每日以十数成群,行于虗场间,常有招徕唐人之意,反有厚馈,可丑可恶。


  产妇

  番妇产后,即作热饭抺之,以盐纳于阴戸,凡一昼夜而除之。以此产中无病,且收敛常如室女。余初闻而诧之,深疑其不然,既而所泊之家有女育子,备知其事。且次日即抱婴儿,同往河内澡洗,尤所怪见。又每见人言番妇多淫,产后一两日即与夫合,若丈夫不中所欲,即有买臣见弃之事。若丈夫适有远役,只可数夜。过十数夜,其妇必曰:“我非是鬼,如何孤眠?”淫荡之心尤切。然亦闻有守志者。妇女最易老,盖其婚嫁产育既早,二三十岁人已如中国四五十人矣 。


  室女

  人家养女,其父母必祝之曰,愿汝有人要,将来嫁千百个丈夫。富室之女自七岁至九岁,至贫之家则止于十一岁,必命僧道去其童身名曰阵毯。盖官司每岁于中国四月内择一日,颁行本国应有养女当阵毯之家,先行申报官司。官司先给巨烛一条,烛间刻画一处,约是夜遇昏点烛,至刻画处,则为阵毯时候矣。先期一月或半月或十日,父母必择一僧或一道,随其何处寺观,往往亦自有主顾。向上好僧皆为官戸富室所先,贫者不暇择也。官富之家,馈以酒米、布帛、槟榔、银器之类,至有一百担者。直中国白金二三百两之物,少者或三四十担或一二十担,随家丰俭。所以贫人家至十一岁而始行事者,为难办此物耳。亦有舍钱与贫女阵毯者,谓之做好事。盖一岁中一僧止可御一女,僧既允受,更不他许。是夜大设饮食、鼔乐,会亲邻,门外缚一高棚,装塑泥人、泥兽之属于其上。或十馀,或止三四枚,贫家则无之。各按故事,凡七日而始撤。既昏,以轿伞鼔乐迎此僧而归。以彩帛结二亭子,一则坐女于其中,一则僧坐其中。不晓其口说何语,鼓乐之声喧阗。是夜不禁犯夜,闻至期,与女俱入房,亲以手去其童,纳之酒中。或谓父母亲邻各点于额上,或谓俱尝以口,或谓僧与女交媾之事,或谓无此。但不容唐人见之,所以莫知其的。至天将明时,则又以轿伞鼓乐送僧去。后当以布帛之类,与僧赎身,否则此女终为此僧所有,不可得而他适也。馀所见者,大徳丁酉之四月初六夜也。前此父母必与女同寝,此后则斥于房外,任其所之,无复拘束堤防之矣。至若嫁娶,则虽有纳币之礼,不过茍简从事,多有先奸而后娶者。其风俗既不以为耻,亦不以为怪也。阵毯之夜,一巷中或至十馀家城中迎僧道者,交错于途路,间鼓乐之声无处无之。


  奴婢

  人家奴婢皆买野人以充其役。多者百馀,少者亦有一二十枚,除至贫之家则无之。盖野人者,山野中之人也。自有种类,俗呼为撞贼。到城中亦不敢出入人之家,城间人相骂者一呼之为撞,则恨入骨髓,其见轻于人如此。少壮者一枚可直百布,老弱者止三四十布可得。秪许于楼下坐卧,若执役方许登楼,亦必跪膝、合掌、顶礼,而后敢进。呼主人为巴駞,主母为米巴。駞者,父也;米者,母也。若有过挞之,则俯首受杖,略不敢动。其牝牡者自相配偶,主人终无与之交接之理。或唐人到彼,久旷者不择,一与之接,主人闻之,次日不肯与同坐,以其曾与野人接故也。或与外人交,至于有妊,养子主人亦不诘问其所从来。盖以其所不齿,且利其得子,仍可为异日奴婢也。或有逃者,擒而复得必于面刺以青,或于项上带铁以锢之,亦有带于臂腿间者。


  语言

  国中语言自成音声,虽近而占城暹人皆不通话说。如以一为梅,二为别,三为卑,四为般,五为孛监,六为孛监梅,七为孛监别,八为孛监卑,九为孛监般,十为荅呼。父为巴駞,叔伯亦呼为巴駞,呼母为米,姑、姨、婶、姆以至邻人之尊年者亦呼为米。呼兄为邦,姊亦呼为邦。呼弟为补温,呼舅为吃赖,姑夫亦呼为孛赖。大抵多以下字在上。如言此人乃张三之弟,则曰补温张三。彼人乃李四之舅,则曰吃赖李四。又如呼中国为备世,呼官人为巴丁,呼秀才为班诘。乃呼中国官人不曰备世巴丁,而曰巴丁备世。呼中国之秀才不曰备世班诘,而曰班诘备世,大抵皆如此。此其大略耳,至若官府则有官府之议论;秀才则有秀才之文谈;僧道自有僧道之语说;城市村落,言语各自不同;亦与中国无异也。


  野人

  野人有二种。有一等通往来话言之野人,乃卖与城间为奴之类是也。有一等不属教化不通言语之野人,此辈皆无家可居,但领其家属巡行于山头,戴一瓦盆而走。遇有野兽,以弧矢标枪射之而得,乃击火于石,共烹食而去。其性甚狠,其药甚毒,同党中常自相杀戮。近地亦有种豆蔻木绵花织布为业者,布甚麤厚,花纹甚别。


  文字

  寻常文字及官府文书,皆以麂鹿皮等物染黑,随其大小阔狭,以意裁之;用一等粉如中国白垩之类,磋为小条子,其名为梭,拈于手中,就皮画以成字,永不脱落,用毕则插于耳之上。字迹亦可辨认为何人书写,须以湿物揩拭方去。大率字様正如回鹘字。凡文书皆自后书向前,却不自上书下也。余闻之额森哈雅,云其字母音声,正与蒙古音相邻,但所不同者三两字耳。初无印信,人家告状,亦有书铺书写。


  正朔时序

  每用中国十月为正月,是月也,名为佳得,当国宫之前缚一大棚,上可容千馀人,尽挂灯球花朵之属。其对岸远离二十丈地,则以木接续,䌸成高棚,如造塔扑竿之状,可高二十馀丈,每夜设三四座或五六座,装烟火爆杖于其上,此皆诸属郡及诸府第认直。遇夜则请国主出观,点放烟火爆杖,烟火虽百里之外皆见之,爆杖其大如炮,声震一城。其官属贵戚,每人分以巨烛、槟榔,所费甚夥。国主亦请奉使观焉。如是者半月而后止。每一月必有一事,如四月则抛球,九月则压猎。压猎者,聚一国之众皆来城中,教阅于国宫之前。五月则迎佛水,聚一国远近之佛皆送水与国主洗身,陆地行舟,国主登楼以观。七月则烧稻,其时新稻已熟,迎于南门外烧之,以供佛。妇女车象,往观者无数。主却不出。八月则挨蓝,挨蓝者,舞也。点差伎乐,每日就国宫内挨蓝且斗猪、斗象。国主亦请奉使观焉,如是者一旬。其馀月分不能详记也。国人亦有通天文者,日月薄蚀皆能推算,但是大小尽却与中国不同。闰岁则彼亦必置闰,但只闰九月,殊不可晓。一夜只分四更,每七日一轮,亦如中国所谓开闭建除之类。番人既无名姓,亦不记生日,多有以所生日头为名者。有两日最吉,三日平平,四日最凶,何日可出东方,何日可出西方,虽妇女皆能算之。十二生肖亦与中国同,但所呼之名异耳,如以马为卜赛,呼鸡之声为栾,呼猪之声为直卢,呼牛为个之类也。


  争讼

  民间争讼,虽小事,亦必上闻。国主初无笞杖之责,但闻罚金而已。其人大逆重事,亦无绞斩之事,止于城西门外掘地成坑,纳罪人于内,实以土石坚筑而罢。其次有斩手足指者,有去鼻者,但奸与赌无禁。奸妇之夫或知之,则以两柴绞奸夫之足,痛不可忍,竭其资而与之,方可获免。然装局欺骗者亦有之。或有死于门首者,则自用绳拖置城外。野地初无所谓体究检验之事,人家获盗亦可施监禁、拷掠之刑。却有一项可取。且如人家失物,疑此人为盗,不肯招认,遂以锅煎油极热,令此人伸手于中。若果偷物则手腐烂,否则皮肉如故云。番人有法如此。又两家争讼,莫辨曲直。国宫之对岸有小石塔十二座,令一人各坐一塔中,其外两家自以亲属互相堤防。或坐一二日,或三四日。其无理者必获证候而出,或身上生疮疖,或咳嗽热证之类;有理者略无纎事。以此剖判曲直,谓之天狱,盖其土地之灵有如此也。


  病癞

  国人寻常有病,多是入水浸浴及频频洗头,便自痊可。然多病癞者,比比道途间。土人虽与之同卧同食亦不校。或谓彼中风土有此疾,曾有国主患此疾,故人不之嫌。以愚意观之,往往好色之馀,便入水澡洗,故成此疾。闻土人色欲才毕,皆入水澡洗。其患痢者十死八九,亦有货药于市者,与中国不类,不知其为何物。更有一等师巫之属,与人行持,尤可笑。


  死亡

  人死无棺,止以■席之类,盖之以布。其出丧也,前亦用旗帜鼔乐之属,又以两柈炒米,绕路抛撒。抬至城外僻远无人之地,弃掷而去。俟有鹰犬畜类来食,顷刻而尽,则谓父母有福,故获此报;若不食,或食而不尽,反谓父母有罪,而至此今。亦渐有焚者,往往皆唐人之遗种也。父母死,别无服制,男子则髠其发,女子则于顖门翦发似钱大,以此为孝耳。国主仍有塔葬埋,但不知葬身与葬骨耳。


  耕种

  大抵一岁中可三四番收种,盖四时常如五六月天,且不识霜雪故也。其地半年有雨,半年绝无。自四月至九月,每日下雨,午后方下。淡水洋中,水痕高可七八丈,巨树尽没,仅留一杪耳。人家滨水而居者,皆移入山。后十月至三月,点雨绝无,洋中仅可通小舟,深处不过三五尺。人家又复移下耕种者,指至何时稲熟。是时,水可渰至何处,随其地而播种之。耕不用牛,耒、耜、镰、锄之器,虽稍相类,而制自不同。又有一等野田,不种常生水,高至一丈,而稻亦与之俱高,想别一种也。但粪田及种蔬皆不用秽,嫌其不洁也。唐人到彼,皆不与之言及中国粪壅之事,恐为所鄙。每三两家,共掘地为一坑,盖其草满则填之,又别掘地为之。凡登溷既毕,必入池洗浄。止用左手,右手留以拿飰。见唐人登厕用纸揩拭者,笑之。甚至不欲其登门,妇女亦有立而溺者,可笑可笑。


  山川

  自入真蒲以来,率多平林丛昧,长江巴领旁,绵亘数百里。古树修藤,森阴蒙翳,禽兽之声,杂遝其间。至半港而始见有旷田,绝无寸木,弥望芃芃,禾黍而已。野牛以千百成群,聚于此地。又有竹坡,亦绵亘数百里。其间竹节相间,生刺笋,味至苦。四畔皆有高山。


  出产

  山多异木,无木处乃犀象屯聚养育之地。珍禽竒兽不计其数,细色有翠毛、象牙、犀角、黄腊;麤色有降真、豆蔻、画黄、紫梗、大风子油、翡翠。其得也颇难,盖丛林中有池,池中有鱼,翡翠自林中飞出,求鱼番人以树叶蔽身,而坐水滨,笼一雌以诱之,手持小网,伺其来则罩,有一日获三五只,有终日全不得者。象牙则山僻人家有之,每一象死方有二牙。旧传谓每岁一换牙者,非也。其牙以摽而杀之者上也,自死而随时为人所取者次之,死于山中多年者斯为下矣。黄腊出于村落朽树间其一种细腰蜂如蝼蚁者,番人取而得之。每一船可收二三千块,每块大者三四十斤,小者亦不下十八九斤。犀角白而带花者为上,黒为下。降真生丛林中,番人颇费砍斫之劳,盖此乃树之心耳。其外白木可厚八九寸,小者亦不下四五寸。豆蔻皆野人山上所种,画黄乃一等树间之脂,番人预先一年以刀斫树,滴沥其脂,至次年而始收。紫梗生于一等树枝间,正如桑寄生之状,亦颇难得。大风子油乃大树之子,状如椰子而圆,中有子数十枚。胡椒间亦有之,纒藤而生,累累如绿草子,其生而青者更辣 。


  贸易

  国人交易,皆妇人能之。所以唐人到彼,必先纳一妇人者,兼亦利其能买卖故也。每日一墟,自卯至午即罢。无居铺,但以蓬席之类铺于地间,各有处。闻亦有纳官司赁地钱,小交关则用米谷及唐货,次则用布若乃,大交关则用金银矣。往往土人最朴,见唐人颇加敬畏,呼之为佛,见则伏地顶礼。近亦有脱骗欺负唐人,由去人之多故也。


  欲得唐货

  其地想不出金银,以唐人金银为第一。五色轻缣帛次之,其次如真州之锡镴,温州之漆盘,泉州之青甆器及水银、银朱、纸札、硫黄、熖硝、檀香、白芷、麝香、麻布、黄草、布雨伞、铁锅、铜盘、水朱、桐油、箆箕、木梳、针。其麤重则如明州之席。甚欲得者则菽麦也,然不可将去耳。


  草木

  惟石橊、甘蔗、荷花、莲藕、芋桃、蕉芎与中国同;荔枝、橘子状虽同而酸;其馀皆中国所未。曽见树木亦甚各别;草花更多,且香而艶;水中之花,更有多品,皆不知其名。至若桃、李、杏、梅、松、柏、杉、桧、梨、枣、杨、柳、桂、兰、菊蕊之类皆所无也。其中正月亦有荷花。


  飞鸟

  禽有孔雀、翡翠鹦哥乃中国所无。馀如鹰、鸦、鹭鸶、雀儿、鸬鹚、鹳鹤、野鸭、黄雀等物皆有之。所无者喜鹊、鸿雁、黄莺、杜宇、燕鸽之属。


  走兽

  兽有犀象、野牛、山马乃中国所无者。其馀如虎、豹、熊罴、野猪、麋鹿、麞麂、猿狐之类甚多。所少者狮子、猩猩、骆駞耳。鸡、鸭、牛、马、猪、羊所不在论也。马甚矮小,牛甚多,生敢骑,死不敢食,亦不敢剥其皮,听其腐烂而已,以其与人出力故也,但以驾车耳。在先无鹅,近有舟人自中国携去,故得其种。鼠有大如猫者,又有一等鼠头脑,绝类新生小狗儿。


  蔬菜

  蔬菜有葱、芥、韭、茄瓜、西瓜、冬瓜、王瓜、苋菜。所无者萝卜、生菜、苦荬、菠薐之类。瓜茄正月间即有之。茄树有经数年不除者。木绵花树高可过屋,有十馀年不换者。不识名之菜甚多,水中之菜亦多种。


  鱼龙

  鱼鳖惟黑鲤鱼最多;其它如鲤、鲫、草鱼最多;有吐哺鱼,大者重二斤已上;有不识名之鱼亦甚多,此皆淡水洋中所来者。至若海中之鱼,色色有之。鳝鱼、湖鳗、田鸡,土人不食,入夜则纵横道途间。鼋鼍大如合苎,虽六藏之龟,亦充食用。查南之虾,重一斤已上。真蒲龟脚可长八九寸许,鳄鱼大者如船,有四脚,绝类龙特无角耳,肚甚脆美。蛤蚬、螺蛳之属,淡水洋中可捧而得,独不见蟹,想亦有之,而人不食耳。


  酝酿

  酒有四等,第一唐人呼为蜜糖酒,用药曲以蜜,及水中半为之。其次者土人呼为朋牙四,以树叶为之。朋牙四者,乃一等树叶之名也。又其次以米或以剰饭为之,名曰包棱角。盖包棱角者,米也。其下有糖鉴酒,以糖为之,又入港滨水。又有茭浆酒,盖有一等茭叶生于水滨,其浆可以酿酒。


  盐醋酱面

  醝物国中无禁。自真蒲巴涧滨海等处,率皆烧山间。更有一等石,味胜于盐,可琢以成器。土人不能为醋,羮中欲酸,则著以咸平树叶。树既荚,则用荚。既生子,则用子。亦不识合酱,为无麦与豆故也。亦不曽造曲,盖以蜜水及树叶酿酒,所用者酒药耳。亦如乡间白酒药之状,蚕桑土人皆不事。


  蚕桑

  妇人亦不晓针线缝补之事,仅能织木绵布而已。亦不能纺,但以手理成条。无机杼以织,但以一头䌸腰,一头搭上梭,亦止用一竹管。近年暹人来居,却以蚕桑为业,桑种蚕种皆自暹中来。亦无麻苎,惟有络麻,暹人却以丝自织皂绫衣著,暹妇却能缝补。土人打布损破,皆倩其补之。


  器用

  寻常人家房舎之外,别无桌凳盂桶之类。但作饭则用一瓦釡,作羮又用一瓦铫。地埋三石为灶,以椰子壳为杓。盛饭用中国瓦盘或铜盘。羮则用树叶造一小碗,虽盛汁亦不漏。又以茭叶制一小杓,用兜汁入口,用毕则弃之。虽祭祀神佛亦然。又以一锡器或瓦器盛水于傍,用以蘸手。盖饭只用手拏,其粘于手非此水不能去也。饮酒则用镴注子,贫人则用瓦钵子,若府第富室则一一用银,至有用金者。国之庆贺多用金为器皿,制度形状又别。地下所铺者,明州之草席,或有铺虎豹麂鹿等皮及藤簟者。近新置矮桌高尺许,睡只竹席,卧于板,近有用矮床者,往往皆唐人制作也。食品用布罩,国主内中以销金缣帛为之,皆舶商所馈也。稻不用砻,止用杵舂碓耳 。


  车轿

  轿之制,以一木屈其中,两头竖起,雕刻花様,以金银裹之。所谓金银轿扛者,此也。每头一尺之内钉钩子,以大布一条厚折,用绳系于两头,钩中人挽于布,以两人抬之。轿则又加一物,如船蓬而更阔,饰以五色缣帛,四人扛。有随轿而走。若远行亦有骑象骑马者。亦有用车者,车之制却与他地一般。马无鞍,象无凳可坐 。


  舟楫

  巨舟以硬树破版为之。匠者无锯,但以斧凿之开成版,既费木且费工也。凡要木成段,亦只以凿凿断,起屋亦然。船亦用铁钉,上以茭叶盖覆,却以槟榔木破片压之。此船名为新拏用棹。所粘之油,鱼油也。所和之灰石,灰也。小舟却以一巨木凿成槽,以火熏软,用木撑开。腹大,两头尖,无蓬,可载数人,止以棹划之,名为皮阑。


  属郡

  属郡九十馀,曰真蒲、曰查南、曰巴涧、曰莫良、曰八薛、曰蒲买、曰雉棍、曰木津波、曰赖敢坑、曰八厮里。其馀不能悉记。各置官属。皆以木排栅为城 。


  村落

  每一村或有寺,或有塔。人家稍密,亦自有镇守之官,名为买节。大路上自有歇息如邮亭之类,其名为森木。近与暹人交兵,遂皆成旷地。取胆前此于八月内 。


  取胆

  盖占城王每年索人胆一瓮,万千馀枚。遇夜则多方令人于城中及村落去处,遇有夜行者,以绳兜住其头,用小刀于右胁下取去其胆。俟数足,以馈占城王。独不取唐人之胆,盖因一年取唐人一胆,杂于其中,遂致瓮中之胆俱臭腐而不可用故也。近年已除取胆之事,另置取胆官属,居北门之里。


  异事

  东门之里,有蛮人淫其妹者,皮肉相粘不开,历三日不食而俱死。余乡人薛氏居番三十五年矣,渠谓两见此事。盖其用圣佛之灵,所以如此。


  澡浴

  地苦炎热,每日非数次澡洗则不可过。入夜亦不免一二次,初无浴室盂桶之类,但每家须有一池,否则两三家合一池。不分男女,皆裸形入池,惟父母尊年在池,则子女卑幼不敢入。或卑幼先在池,则尊长亦回避之,如行辈则无拘也。但以左手遮其牝门入水而已。或三四日,或五六日,城中妇女,三三五五,咸至城外河中漾洗。至河边,脱去所纒之布而入水。会聚于河者动以千数,虽府第妇女亦预焉。略不以为耻,自踵至顶,皆得而见之。城外大河,无日无之。唐人暇日颇以此为游观之乐,闻亦有就水中偷期者。水常温如汤,惟五更则微凉,至日出则复温矣。


  流寓

  唐人之为水手者,利其国中不著衣裳,且米粮易求,妇女易得,屋室易办,器用易足,买卖易为,往往皆逃逸于彼。


  军马

  军马亦是裸体、跣足,右手执摽枪,左手执战牌,别无所谓弓箭、炮石、甲胄之属。传闻与暹人相攻,皆驱百姓使战,往往亦别无智略谋画。


  国主出入

  闻在先,国主辙迹未尝离戸,盖亦防有不测之变也。新主乃故国主之婿,原以典兵为职,其妇翁爱女。女密窃金剑,以往其夫,以故亲子不得承袭。尝谋起兵,为新主所觉,斩其趾而安置于幽室。新主身嵌圣铁,纵使刀箭之属著体,不能为害,因恃此遂敢出戸。余宿留岁馀,见其出者四五。凡出时诸军马拥其前,旗帜鼓乐踵其后。宫女三五百,花布花髻,手执巨烛,自成一队,虽白日亦照烛。又有宫女,皆执内中金银器皿及文饰之具,制度迥别,不知其何所用。又有宫女,执摽枪摽牌为内兵,又成一队。又有羊车、马车,皆以金为饰。其诸臣僚国戚,皆骑象在前。远望红凉伞,不计其数。又其次则国主之妻及妾媵,或轿或车,或马或象,其销金凉伞何止百馀。其后则是国主,立于象上,手持宝剑。象之牙亦以金套之。打销金白凉伞,凡二十馀柄,其伞柄皆金为之。其四围拥簇之象甚多,又有军马护之。若游近处,止用金轿子,皆以宫女抬之。大凡出入,必迎小金塔,金佛在其前,观者皆当跪地顶礼,名为三罢。不然则为貌事者所擒,不虚释也。每日国主两次坐衙治事,亦无定文。及诸臣与百姓之欲见国主者,皆列坐地上。以俟少顷,闻内中隐隐有乐声,在外方吹螺以迎之。闻止用金车子,来处稍远,须臾见二宫女纎手卷帘,而国主乃仗剑立于金窗之中矣。臣僚以下皆合掌叩头,螺声方绝,乃许抬头。国主特随亦就坐,坐处有狮子皮一领,乃传国之宝。言事既毕,国主寻即转身,二宫女复垂其帘,诸人各起。以此观之,则虽蛮貊之邦,未尝不知有君也。



  〖注:■,+差,音差,篸■,竹貌。〗



菊谱 宋 范成大[编辑]

  定品

  或问菊奚先?曰:“先色与香,而后态。”然则色奚先?曰:“黄者中之色。”土王季月而菊以九月花,金土之应,相生而相得者也。其次莫若白。西方,金气之应,菊以秋开,则于气为钟焉。陈藏器云:“白菊生平泽,花紫者白之变,红者紫之变也。此紫所以为白之次,而红所以为紫之次”云。有色矣,而又有香;有香矣,而后有态。是其为花之尤者也。或又曰:“花以艳媚为悦,而子以态为后欤?”曰:“吾尝闻于古人矣,妍卉繁花为小人,而松竹兰菊为君子。安有君子而以态为悦乎?至于具香与色,而又有态,是犹君子而有威仪也。”菊有名龙脑者,具香与色,而态不足者也。菊有名都胜者,具色与态,而香不足者也。菊之黄者,未必皆胜,而置于前者,正其色也。菊之白者,未必皆劣,而列于中者,次其色也。杂罗香球、玉铃之类,则以瑰异而升焉。至于顺圣、杨妃之类,转红受色不正,故虽有芬香态度,不得与诸花争也。然余独以龙脑为诸花之冠,是故君子贵其质焉。后之视此谱者,触类而求之,则意可见矣。

  花总数三十有五品。以品视之,可以见花之高下。以花视之,可以知品之得失。具列之如左云。

  龙脑第一

  龙脑,一名小银台,出京师,开以九月末。类金万铨而叶尖,花上叶色类人间染郁金,而外叶纯白。夫黄菊有深浅色两种,而是花独得深浅之中。又其香气芬烈,甚如龙脑,是花与香色俱可贵也。诸菊或以态度争先者,然标致高远,譬如大人君子,雍容雅淡。识与不识,固将见而悦之,诚未易以妖冶妩媚为胜也。

  新罗第二

  新罗,一名玉梅,一名倭菊。或云出海外国中。开以九月末。千叶纯白,长短相次,而花叶尖薄,鲜明莹彻,若琼瑶然。花始开时,中有青黄细叶,如花蕊之状。盛开之后,细叶舒展,乃始见其蕊焉。枝正紫色,叶青,支股而小。凡菊类多尖阙,而此花之蕊分为五出,如人之有支股也。与花相映,标韵高雅,似非寻常之比也。然余观诸菊开头,枝叶有多少繁简之失。如桃花菊,则恨叶多;如球子菊,则恨花繁。此菊一枝,多开一花,虽有旁枝,亦少双头并开者,正符独立之意,故详纪焉。

  都胜第三

  都胜,出陈州,开以九月末。鹅黄千叶,叶形圆厚有双纹。花叶大者,每叶上皆有双画直纹,如人手纹状。而内外大小,重叠相次,蓬蓬然,疑造物者著意为之。凡花形千叶如金铃,则太厚;单叶如大金铃,则太薄。惟都胜、新罗、御爱、棣棠,颇得厚薄之中,而都胜又其最美者也。馀尝谓菊之为花,皆以香色态度为尚,而枝常恨粗,叶常恨大。凡菊无态度者,枝叶累之也。此菊细枝少叶,袅袅有态。而俗以都胜目之,其有取于此乎?花有浅深两色,盖初开时色深尔。

  御爱第四

  御爱,出京师,开以九月末。一名笑靥,一名喜容。淡黄千叶,叶有双纹,齐短而阔。叶端皆有两阙,内外鳞次,亦有瑰异之称。但恨枝干差粗,不得与都胜争先尔。叶比诸菊,最小而青,每叶不过如指面大。或云出禁中,因此得名。

  玉球第五

  玉球,出陈州,开以九月末。多叶白花,近蕊微有红色。花外大叶有双纹,莹白齐长。而蕊中小叶如剪茸,初开时有青壳,久乃退去。盛开后小叶舒展,皆与花外长叶相次倒垂。而玉球目之者,以其有圆聚之形也。枝干不甚粗,叶尖长无刓阙。枝叶皆有浮毛,颇与诸菊异。然颜色标致,固自不凡。近年以来,方有此本。好事者竞求致之,一本之直,比于常菊,盖十倍焉。

  玉铃第六

  玉铃,未详所出,开以九月中。纯白千叶,中有细铃,甚类大金铃菊。凡白花中如玉球、新罗,形态高雅,出于其上。而此菊与之争胜,故馀特次二菊,观名求实,似无愧焉。

  金万铃第七

  金万铃,未详所出,开以九月末。深黄千叶。菊以黄为正,而铃以金为质。是菊正黄色,而叶有铎形,则于名实两无愧也。菊有花密枝褊者,人间谓之鞍子菊,实与此花一种,特以地脉肥盛使之然尔。又有大万铃、大金铃、蜂铃之类,或形色不正,比之此花,特为窃有其名也。

  大金铃第八

  大金铃,未详所出,开以九月末。深黄有铃者,皆如铎铃之形。而此花之中,实皆五出。细花下有大叶承之,每叶有双纹。枝与常菊相似,叶大而疏,一枝不过十余叶。俗名大金铃,盖以花形似秋万铃尔。

  银台第九

  银台,深黄,万银铃。叶有五出,而下有双纹白叶。开之初,疑与龙脑菊一种,但花形差大,且不甚香耳。俗谓龙脑菊为小银台,盖以相似故也。枝干纤柔,叶青黄而粗疏。近出洛阳水北小民家,未多见也。

  棣棠第十

  棣棠,出西京,开以九月末。深黄双纹,多叶。自中至外,长短相次,如千叶棣棠状。凡黄菊类多小花。如都胜、御爱,虽稍大,而色皆浅黄。其最大者,若大金铃菊,则又单叶浅薄,无甚佳处。唯此花深黄多叶,大于诸菊,而又枝叶甚青,一枝聚生至十馀朵。花叶相映,颜色鲜好,甚可爱也。

  蜂铃第十一

  蜂铃,开以九月中。千叶深黄,花形圆小,而中有铃叶拥聚蜂起,细视若有蜂窠之状。大抵此花如金万铃,独以花形差小而尖,又有细蕊出铃叶中,以此别尔。

  鹅毛第十二

  鹅毛,未详所出,开以九月末。淡黄,纤细如毛,生于花萼上。凡菊大率花心皆细,叶而下有大叶承之,间谓之托叶。今此毛花自内自外,叶皆一等,但长短上下有次尔。花形小于金万铃,亦近年新花也。

  球子第十三

  球子,未详所出,开以九月中。深黄千叶,尖细重叠,皆有伦理。一枝之杪,聚生百馀花,若小球。诸菊黄花最小无过此者,然枝青叶碧,花色鲜明,相映尤好也。

  夏金铃第十四

  夏金铃,出西京,开以六月。深黄千叶,甚与金万铃相类。而花头瘦小,不甚鲜茂,盖以生非时故也。或曰:“非时而花,失其正也,而可置于上乎?”曰:其香是也,其色是也。若生非其时,则系于天者也。夫特以生非其时,而置之诸菊之上,香色不足论矣,奚以贵质哉?

  秋金铃第十五

  秋金铃,出西京,开以九月中。深黄,双纹重叶。花中细蕊皆出小铃萼中。其萼亦如铃叶,但此花叶短矿而青,故谱中谓铃叶、铃萼者,以此有如蜂铃状。余顷年至京师始见此菊,戚里相传,以为爱玩。其后菊品渐盛,香色形态,往往出此花上,而人之贵爱寞落矣。然花色正黄,未应便置菊之下也。

  金钱第十六

  金钱,出西京,开以九月末。深黄双纹重叶,似大金菊。而花形圆齐,颇类滴漏花(栏槛处处有,亦名滴滴金,一名金漏子)。人未识者,或以为棠棣菊,或以为大金铃。但以花叶辨之,乃可见尔。

  邓州黄第十七

  邓州黄,开以九月末。单叶双纹,深于鹅黄,而浅于郁金。中有细叶出铃萼上,形样甚似邓州白,但小差尔。按:陶隐居云:“南阳郦县有黄菊而白者,以五月采。”今人间相传,多以白菊为贵;又采时乃以九月,颇与古说相异。然黄菊味甘气香,枝干叶形,全类白菊,疑乃弘景所记尔。

  蔷薇第十八

  蔷薇,未详所出,九月末开。深黄双纹单叶,有黄细蕊,出小铃萼中。枝干差细,叶有支股而圆。今蔷薇有红白重叶、单叶两种,而单叶者差淡,人间谓之野蔷薇。要亦单叶者尔。

  黄二色第十九

  黄二色,九月末开。鹅黄双纹多叶。一花之间,自有深淡两色。然此花甚类蔷薇菊,惟形差小,又近蕊多有乱叶,不然亦不辨其异种也。

  甘菊第二十

  甘菊,生雍州川泽,开以九月。深黄单叶。闾巷小人,且能识之,固不待记而后见也。然余窃谓,古菊未有瑰异如今者,而陶渊明、张景阳、谢希逸、潘安仁等,或爱其香,或咏其色,或采之于东篱,或泛之于酒斝,疑皆今之甘菊花也。夫以古人赋咏赏爱,至于如此,而一旦以今菊之盛,遂将弃而不取,是岂仁人君子之于物哉。故余特以甘菊置于白紫红菊三品之上,其大意如此。

  酴醾第二十一

  酴醾,出相州,开以九月末。纯白千叶,自中至外,长短相次。花之大小,正如酴醾。而枝干纤柔,颇有态度。若花叶稍圆,加以檀蕊,真酴醾也。

  玉盆第二十二

  玉盆,出滑州,开以九月末。多叶黄心,内深外淡。而下有润白大叶连缀承之,有如盆盂中盛花状。然人间相传,以谓玉盆菊者,大率金黄心、碎叶,初不知其得名之由。后请疑于识者,始以真菊相示,乃知物之见名于人者,必有形似之实。非讲寻无倦,或有所遗尔。

  邓州白第二十三

  邓州白,九月末开。单叶双纹白花,中有细蕊出铃萼中。凡菊单叶如蔷薇菊之类,大率花叶圆密相次(花叶谓头上白叶,非枝叶之叶。他称花叶仿此)。而此花叶皆尖细,相去稀疏。然香比诸菊甚烈,而又正为药中所用,盖邓州菊潭所出尔。枝干甚纤柔,叶端有支股而长,亦不甚青。

  白菊第二十四

  白菊,单叶,白花蕊,与邓州白相类。但花叶差阔,相次圆密,而枝叶粗繁。人未识者,多谓此为邓州白,馀亦信以为然。后刘伯绍访得其真菊,较见其意,故谱中别开邓州白,而正其名曰白菊。

  银盆第二十五

  银盆,出西京,开以九月中。花中皆细铃,比夏、秋万铃差疏,而形色似之。铃叶之下别有双纹白叶,故人间谓之银盆者,以其下叶正白故也。此菊近出,未多见。至其茂肥得地,则一花之大,有若盆者焉。

  顺圣浅紫第二十六

  顺圣,浅紫,出陈州、邓州。九月中方开。多叶,叶比诸菊最大。一花不过六七叶,而每叶盘叠凡三四重。花叶空处,间有筒叶辅之。大率花形枝干类垂丝棣棠,但色紫、花大尔。馀所记菊中,惟此最大,而风流态度又为可贵。独恨此花非黄白,不得与诸菊争先也。

  夏万铃第二十七

  夏万铃,出鄜州,开以五月。紫色,细铃,生于双纹大叶之上。以时别之者,以有秋时紫花故也。或以菊皆秋生花,而疑此菊独以夏盛。按:灵宝方曰:“菊花紫白。”又陶隐居云:“五月采。”今此花紫色而开于夏时,是其得时之正也,夫何疑哉。

  秋万铃第二十八

  秋万铃,出鄜州,开以九月中。千叶,浅紫。其中细叶尽为五出铎形,而下有双纹大叶承之。诸菊如棣棠最大,独此菊与顺圣过焉。或云与夏花一种,但秋夏再开尔。今人间起草为花,多作此菊,盖以其瑰美可爱故也。

  绣球第二十九

  绣球,出西京,开以九月中。千叶紫花,花叶尖阔相次,聚生如金铃菊中铃叶之状。大率此花似荔枝菊,花中无筒叶,而萼边正平尔。花形之大,有若大金铃菊者焉。

  荔枝第三十

  荔枝,枝紫,出西京,九月中开。千叶紫花,叶卷为筒(谓花叶也。凡菊铃,叶有五出,皆如铎铃之形。又有卷生为筒,无尖阙者,故谓之筒叶,他与此同),大小相间。凡菊铃并蕊,皆生托叶之上,叶背乃有花萼与枝相连。而此菊上下左右,攒聚而生,故俗以为荔枝者,以其花形正圆故也。花有红者,与此同名,而纯紫者盖不多尔。

  垂丝粉红第三十一

  垂丝粉红,出西京,九月中开。千叶,叶细如茸,攒聚相次,而花下亦无托叶。人以垂丝目之者,盖以枝干纤弱故也。

  杨妃第三十二

  杨妃,未详所出,九月中开。粉红,千叶,散如乱茸。而枝叶细小,袅袅有态。此实菊之柔媚为悦者也。

  合蝉第三十三

  合蝉,未详所出,九月末开。粉红,筒叶。花形细者,与蕊杂比。方盛开时,筒之大者裂为两翅,如飞舞状。一枝之杪,凡三四花。然大率皆筒叶如荔枝菊,有蝉形者,盖不同尔。

  红二色第三十四

  红二色,出西京,开以九月末。千叶,深淡红,丛有两色。而花叶之中,间生筒叶,大小相映。方盛开时,筒之大者裂为二三,与花叶相杂,此茸茸然。花心与筒叶中,有青黄红蕊,颇与诸菊相异。然余怪桃花、石榴、川木瓜之类,或有一株异色者,每以造物之付受,有不平欤?抑将见其巧欤?今菊之变其黄白,而为粉红深紫,固可怪;而又一株亦有异色并生者也,是亦深可怪欤!花之形度,无甚佳处,特记其异尔。

  桃花第三十五

  花桃,粉红单叶,中有黄蕊。其色正类桃花,俗以此名,盖以言其色尔。花之形度虽不甚佳,而开于诸菊未有之前,故人视此菊如木中之梅焉。枝叶最繁密,或有无花者,则一叶之大,逾数寸也。


  杂记

  叙遗

  余闻有麝香菊者,黄花十叶,以香得名。有锦菊者,粉红碎花,以色得名。有孩儿菊者,粉红青萼,以形得名。有金丝菊者,紫花黄心,以蕊得名。尝访于好事,求于园圃,既未之见,而说者谓:孩儿菊与桃花一种。又云:种花者,剪掐为之。至锦菊、金丝,则或有言其与别名,非菊者。若麝香菊,则又出阳翟,洛人实未之见。夫既巳记之,而定其品之高下,又因传闻附会,而乱其先后之次,是非馀谱菊之意。故特论其名色,列于记花之后,以侯博物之君子,证其谬焉。

  补意

  余尝怪古人之于菊,虽赋咏嗟叹,尝见于文词,而未尝说其花瑰异,如吾谱中所记者。疑古之品,未若今日之富也。今遂有三十五种。又尝闻于莳花者云,花之形色变易,如牡丹之类,岁取其变者以为新。今此菊,亦疑所变也。今之所谱,虽自谓甚富,然搜访所有未至,与花之变易后出,则有待于好事者焉。君子之于文,亦阙其不知者,斯可矣。若夫掇撷治疗之方,栽培灌种之宜,宜观于方册,而间于老圃,不待予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