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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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郑麟趾奉 教修〉
金富轼敦中、君绥
[编辑]金富轼，富佾之弟。肃宗时登第，补安西大都护府司录参军事，考满，直翰林院，历右司谏、中书舍人。
仁宗即位，李资谦以国舅当国，王诏：“资谦于朕为外祖，班次礼数不可与百官同。两府、两制及诸侍从官，其会议以闻。”宝文阁学士郑克永、御史杂端崔濡议曰：“传云：‘天子有不臣者三。’后之父母居其一。今资谦宜上表不称臣，君臣宴会，不与百官庭贺，径诣幕次拜，上答[1]拜而后坐殿。”众议雷同。富轼时为宝文阁待制，独曰：“汉高祖初定天下，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高祖善家令言，诏曰：‘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今王侯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以此论之，虽天子之父，若无尊号，则不可令人主拜也。不其侯伏完，献帝皇后父也，郑玄议曰：‘不其侯在京师，礼事出入，宜从臣礼，若后息离宫及归宁父母，则从子礼。’故伏完朝贺公庭，如众臣，及皇后在宫，后拜如子。又东晋群臣，议穆帝母褚太后见父之礼，纷纭不一，博士徐禅，依郑玄议曰：‘王庭，正君臣之礼，私觌，全父子之亲，是大顺之道也。’又魏帝父燕王宇，上表称臣。父子至亲，礼数尚如此，况外祖乎？按仪礼五服制度，母之父母，服小功五月，而已，与己父母，尊亲相远，岂得与上抗礼？宜令上表称臣，在王庭，则行君臣之礼，宫闱之内，则以家人礼相见。如此则公义、私恩[2]两相顺矣。”宰辅以两议闻，王遣近臣康侯显问资谦。资谦奏曰：“臣虽无知，今观富轼议，实天下之公论也。微斯人，群公几陷老臣于不义，愿从其议勿疑。”诏可。
寻与朴昇中、郑克永，修睿宗实录。
二年，转礼部侍郞。王追封资谦祖考，昇中欲媚资谦，请焚黄日赐教坊乐。富轼以为：“宗庙用乐，象平生。若坟墓，则以素服从事，至于涕泣，岂可用乐？”
昇中欲号资谦生日为仁寿节，富轼言：“生日称节，自古所无。唐玄宗时，始称皇帝生日，为千秋节，未闻人臣有称节者。”平章事金若温曰：“侍郞议善。”四年，拜御史大夫，历户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进平章事，加守司空。
十二年，王以妙清言，欲幸西京避灾。富轼奏曰：“今夏雷震西京大华宫三十馀所。若是吉地，天必不如此，避灾于此，不亦左乎？况今西成未收，车驾若出，必蹂禾稼，非仁民爱物之意。”又与谏官，上䟽极言，王曰：“所言至当，朕不西行。”
十三年正月，妙清与赵匡、柳旵等，据西京反。王以富轼为元帅，将中军，金正纯、郑旌淑、卢令琚、林英、尹彦颐、李瑱、高唐愈、刘英佐之。吏部尚书金富仪将左军，金旦、李愈、李有开、尹彦旼佐之。知御史台事李周衍将右军，陈淑、梁祐忠、陈景甫、王洙佐之。西人矫诏征兵两界急，王遣淑、周衍、景甫、洙，分将右军二千人，自东路往谕诸城，仍搜贼党。命富仪率左军，先趣西京。
王召问两府大臣将出师，富轼与诸相议曰：“西都之反，郑知常、金安、白寿翰等与谋，不去是人，西都不可得平。”诸相深然之，召知常等三人至，密谕正纯，使勇士曳出三人，斩于宫门外，乃奏之。
王御天福殿，富轼戎服入见，乃命上陛，亲授𫓧钺遣之曰：“阃外之事，卿其专之以赏罚用命不用命。然西人皆吾赤子，歼厥渠魁，慎勿多杀。”
右军先行，次马川亭，中军次金郊驿。逻骑擒致西京谍者田元稷，富轼解缚慰遣之曰：“归语城中人。大军已发，有能自新放顺者，可保性命，不尔，天诛，不可久逭。”
时士卒颇骄，谓朝夕凯还，装褚单寡，会天雨雪，士马冻馁。众心解弛，富轼抚循赒给，军情乃安。王以洪彝叙、李仲孚，为西人党，授诏书往谕之。彝叙等缓行，四日始至生阳驿，惧不能前，使驿吏传诏书而还。富轼囚彝叙于平州，流仲孚于白翎镇。至宝山驿，阅兵三日，集将佐问计，皆曰：“兵贵拙速，先则制人。今大军已出，宜卷甲倍道疾驰，掩贼不备，蕞尔小丑，计日可擒。若所至掩留，必失机会，且使贼益得为计，非我之利。”富轼曰：“不然。西京谋反已五六年，其设计必周。战守之具既备，然后举，今欲掩其不备，不已晩乎。且我军有轻敌心，器仗未整。猝遇伏兵窃发，一可危也。顿兵坚城之下，天寒地冻，壁垒未就，忽为贼所乘，二可危也。又闻贼矫制，征兵两界，列城狐疑，莫辨真伪，万一有奸人应之，表里相结，道路梗塞，祸无大于此矣。莫若引军从闲道，绕出贼背，取诸城军资，以饷大军。告谕顺逆，使与西人绝，然后益兵休士，飞檄贼中，徐以大兵临之，此万全之计也。”
遂引兵，由平州趣管山驿，左、右军皆会，联次以行。富轼由射岩驿、新城部曲，径到成州，休兵一日，驰檄诸城，谕以奉辞讨贼之意。遣军吏卢仁谐，招谕西京，且觇城中虚实。引诸军，道涟州，抵安北大都护府，淑、周衍等，自东界来会。前此，遣录事金子浩等，怀敕闲行，历两界城镇，告谕西人反状，人心犹怀顾望。及大军至，列城震惧，出迎官军。富轼又遣寮椽，晓谕至数四，匡等知不可抗，意欲出降，自以罪重，犹豫未决。平州判官金淳夫䝴诏入城，西人遂斩妙清、旵及旵子浩等首，使分司大府卿尹瞻、少监赵昌言、大将军郭应素、郞将徐挺等，偕淳夫请罪于朝。又投书中军曰：“谨奉诏旨及元帅之言，已斩渠魁，驰献阙下，欲以羊酒犒献，敢请日期。”于是，富轼遣录事白禄珍奏之，又贻书两府曰：“宜厚待瞻等，以开自新之路。”宰相文公仁、崔濡、韩惟忠，谓禄珍曰：“汝元帅不直趣西京，循迂路以赴安北，吾等奏遣单介，䝴诏谕降，非尔元帅之功。尔来何为？”淳夫至郊，面缚瞻等，将入京，两府遣法司枷锁，请下狱，台谏亦请置极刑。王皆不许，命解缚袭衣冠入见，赐酒食劳慰，置客馆。未几下狱，枭妙清等首于市。
赐富轼银药合，诏曰：“逆命滔天，愤妖人之作乱，登坛受钺，嘉大将之请行。触风霜之冱寒，悯士卒之辛苦。今者王师压境，贼类摧锋。传首于玆，已协稿街之殉。戢兵在即，实由莲幕之谋。宜更勉六军之心，卒以图万全之计。”
匡等闻瞻等下狱，谓必不免，复反。王遣殿中侍御史金阜，内侍黄文裳，与瞻往颁诏。阜等，劫之以威，不加慰抚，西人怨怒，二月，讽乱兵，杀阜、文裳及诸从者。瞻奉太祖真逃出，捕杀之，婴城固守。富轼遣录事李德卿往谕，又杀之。
富轼与诸将，誓告皇天、后土、山川神祗曰：“西京妖人，邪说绐人，相聚谋反，臣等祗奉王命，率师问罪。窃念：‘上兵伐谋，善智不战。’若以万众，横行城中，则无辜小民，横罹兵刃，非吊民伐罪之意。玆用按甲休兵，说之以逆顺，谕之以祸福。然后斩渠魁，诣阙乞罪，庶几革面，而恶心不悛，反复不常。诏书屡下而不从，使臣方至而见害，厥罪贯盈，理难可宥。天地神明，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尚克阴隲，使三军增气，元恶授首，以安宗社，以戢干戈。虽不责报，岂敢忘恩？草芥之诚，神其鉴之。”
富轼以西京北负山冈，三面阻水，城且高险，未易猝拔，宜环城列营以逼之。乃命中军屯川德部，左军屯兴福寺，右军屯重兴寺西。又以大同江为往来之冲，贼若先据，道梗不通，使大将军金良秀、侍郞杨齐宝、员外郞金精、阁门祗候崔子英、直长权景亮等，将兵屯守，号后军。又使陈淑、郞中王毅、阁门祗候全镕、安宝龟等，将兵屯重兴寺东，号前军。且城外民户甚多，自兵兴，丁壮多入城为战卒，其馀逃窜山谷。富轼以为，若不招抚，势必啸聚，为贼耳目，分遣军吏，劳来慰谕。逃窜者悉出，或负粮饷，愿助军费者，络绎不绝，皆给衣食，使得安居。西人沿江筑城，自宣耀门至多景楼，凡一千七百三十四闲，置六门以拒之。
先是，王遣内侍祗候郑袭明、济危宝副使许纯、杂织署令王轼，往西京西南海岛，会弓手、水手四千六百馀人，以战舰百四十艘，入顺化县南江，御贼船。至是，又遣上将军李禄千、大将军金台寿、录事郑俊、尹惟翰、军候魏通元等，自西海，领舟师五十艘助讨。禄千至铁岛，欲径趣西京，会日暮潮退。袭明曰，”水道狭浅，宜乘潮而发。”禄千不听，行至半涂，水浅舟胶。西人以小船十馀艘，载薪灌油火之，随潮而放，先于路旁丛薄闲，伏弩数百，约以火发，同时齐举。及火船相迫，延烧战舰，众弩俱发。禄干狼狈，不知所图，兵仗皆烧，士卒溺没殆尽，台寿、俊死。禄千蹈积尸登岸，仅以身免。由是，西人始轻官军，选卒炼兵，为拒守计。
富轼虑后军寡弱，夜密送步骑一千以益之。贼不知，黎明渡马滩紫浦，直冲后军，烧营突进。僧冠宣应募从军，擐甲荷大斧，先出击贼，杀十数人，官军乘胜大破之，斩首三百馀级。贼皆蹂躏，赴江溺死，获兵船、甲仗甚多，贼势顿挫。时诸军野屯数月。富轼恐春夏之交，水潦洊至，为贼所袭。欲筑城按甲，州镇兵番休就农，持久以伺其便。议者皆曰：“西人兵少，今举国兴师，当指日平荡。数月，不决，尚为稽缓，况筑城自固，不亦示弱乎？”富轼曰：“城中兵食有馀，人心方固，攻之难克。不如好谋而成，何必疾战，多杀人乎？”遂定计。
以北界州镇，南西近道军，分隶五军，各筑一城。又于顺化县王城江，各筑小城，数日而毕，峙兵积谷，闭门休士。虽或与贼交兵，无大胜败。或分道攻城，而城高堑深，虽矢石所及，多所杀伤而官军亦伤。王遣近臣崔褒抗、员外郞赵硕等，下诏招谕，富轼亦遣录事赵谞荣、金子浩、康羽及僧品先等，百计开谕，许以不死，每获贼谍及樵苏者，皆给衣食遣之。匡等，殊无降意，幸其有外患，使王师自罢。时金使适至，贼欲遮刺之以构衅，官军知之，候察甚至，故贼不敢发。贼又恐其党降附，诈为我中军文牒，示众曰：“诸军所俘及降人，无问老少，皆杀之。”西人颇信之。已而闻抚慰降者甚厚，稍稍归顺。
时有朝臣献议曰：“自古用兵，当观形势如何，岂校一时之损伤乎？国家虽与北朝和亲，其意难测。今兴师数万，弥年不决，若邻敌乘衅而动，加以盗贼不虞之患，何以制之？请遣重臣，不计死伤，刻日破贼，敢有逗挠者，以军法论。”王以示富轼，富轼奏曰：“北边之警，寇贼之变，不可不虞。诚如所议，至于‘不计死伤，刻日破贼。’是何不究当今之利害也？臣观西都，天设险固，未易攻拔。况城中甲兵多而守备严。每壮士先登，仅至城下，未有逾城超堞者，云梯冲车，皆无所用。童稚妇女，掷砖投瓦，犹为勍敌，设使五军，传城而攻，不出数日，骁将锐士，尽毙于矢石矣。贼知力屈，鼓噪而出，锋不可当，何暇备外虞哉？今联兵数万，弥年不决，老臣当任其咎。然边鄙之警，盗贼之变，不可不虑，故欲以全策胜之，不伤士卒，不挫国威耳。兵固有不期速胜者。今以宗社之灵，明主之威，妖赋负恩，行即殄灭。愿以讨贼付老臣，使得便宜从事，必破贼以报。”王亦以为然，卒排群议而委之。
三月，五军会攻不克，涉夏至秋，与贼相持不决。十月，贼粮尽，简老弱及妇女驱出之，皆羸馁无人色，战卒往往出降。富轼知有可取之状，命诸将起土山。先于杨命浦山上，竖栅列营，移前军据之，发西南界州县卒二万三千二百，僧徒五百五十，负土石集材木。分命将军义甫、方宰、卢冲、积先，将精卒四千二百及北界州镇战卒三千九百，为游军，以备剽掠。十一月，诸军就前军屯所，起土山，跨杨命浦，抵贼城西南隅。昼夜督役，贼惊骇，以锐士出战，又于城头，设弓弩炮石，尽力拒之。官军随宜捍御，鼓噪攻城，以分贼势。有侨人赵彦献计，制炮机，置土山上。其制高大，飞石重数百斤，撞城楼糜碎，继投火球焚之，贼不敢近。土山高八丈，长七十馀丈，广十八丈，去贼城数丈。富轼会五军攻城，又不克，录事朴光儒死。贼夜分军为三，出攻前军营，富轼令僧尚崇，荷斧逆击，杀十馀人，贼兵奔溃。将军于邦宰、金叔、积先、金先、权正均等，率兵追击之，贼弃甲入城。
明年二月，贼以我起土山逼之，欲于城内筑重城。富轼闻之曰：“贼虽筑城何益？”尹彦颐、池锡崇曰：“大军之出，今已二年，旷日持久，事变难料。不如潜师突击，破重城，可以成功。”富轼不听。彦颐固请，于是，分锐兵为三道，陈景甫、王洙及刑部员外郞朴正明、阁门祗候金礼雄等，将三千人，为中道。锡崇、全镕、殿中内给事李侯等，将二千人，为左道，李愈及阁门祗候李永章、金臣琏等，将二千人，为右道。将军公直，以所领兵，入石浦道，将军良孟，入唐浦道，又使诸军分道攻城，无令贼专备西南隅。部分讫，厚赐军士，富轼还抵中军。至夜四鼓，轻骑驰入前军，勒诸将大举。丁巳，昧爽，景甫军入杨命门，拔贼栅，进攻延正门，锡崇军逾城入，攻含元门，李愈军亦逾城，攻兴礼门。富轼以衙兵，攻广德门。贼徒以我土山未就，不设备，及诸军突至，惶遽无所措。富轼与正纯督战，将士争奋，诸军亦鼓噪，纵火烧城屋，贼兵大溃。官军乘胜，恣其斩馘，富轼令曰：“擒贼者赏，杀降及剽掠者死，士皆敛刃而进。”会日暮雨作，麾兵而却，生擒及降者，送顺化县，饮食之。是夜，城中溃乱，匡不知所为，阖家自焚死。郞中维伟侯、彭淑、金贤瑾，皆缢死，郑璇、维汉侯、郑克升、崔公泌、赵瑄、金泽升，并自刎。
。戊午，西人执贼魁崔永等出降，富轼受之下吏，慰谕军民老幼妇女，令入城保家室。使御史杂端李仁实、侍御史李轼、御史崔子英，封府库，分兵守诸门，使正纯、彦颐、金鼎黄，率兵三千人，入顿观风殿，号令城中禁虏掠。己未，以郞中申至冲，为收拾兵仗使，李侯为百姓和谕安居使，朴正明为监检仓库使，阁门祗候李若讷为客馆修营使，录事崔褒称、白思清，为城内左右巡检使。辛酉，富轼备军仪，入景昌门，坐观风殿西序，受五军兵马将佐贺。使人祠诸城隍神庙，抚慰城中使按堵。
遣兵马判官鲁洙，奉表献捷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天威所被，已日乃孚。臣闻光武之征隗嚣，三年乃定，德宗之讨希烈，四载而平。蠢尔奸凶，据我城邑，罪已浮于枭獍，恶亦积于丘山。惟睿算之无遗，至期年而斯克。衔枚逾堞，列兵攻门，士才交锋，贼已褫[3]气。步骑奋而霆击，呼噪进而涛崩。云旝雷车，直斩鲸鲵之鬣，风声鹤唳，浑为金革之音。鼎鱼环走以求生，林鸟惊翔而迸散。其罪重而自知不免者，斮产息以烧亡，其志劫而不能引决者，甘鼎镬以见俘，积日之忧，一朝顿释。于是，入淮西而宣布上意，如解倒悬，复长安而抚绥遗黎，盖云归处。岂特市廛之不改，巍乎城阙之俱存。毒螫既除，腥膻已涤，遂扫离宫之氛祲，聿瞻原庙之衣冠黼坐僾然，仍几如旧。父老士女，渔樵刍荛，踊跃争前，驩呼相诩谓：‘不图于今日，乃复得为王人。’此乃陛下体天地之常生，用神武而不杀。三灵荐祉，四海输诚，电掣风驱，肆捷一戎之定，川渟岳峙，允怀万世之安。臣等亲承睿谋，出管师律，赖圣神之造，惟以断成，非将帅之才，愧无拙速。”
壬戍，承朝旨，斩崔永及大将军黄麟，将军德宣，判官尹周衡，注簿金智、赵义夫，长史罗孙彦，枭首市街三日。以分司户部尚书宋先宥，自兵兴，称疾阖门，掌书记吴先觉，佯愚不附贼，太[4]仓丞郑聪，以孝行闻，皆旌表门闾。
初西人斩妙清等，传首阙下，即请中军差留守官如平时，富轼遣卢令琚，将入城。贼欲伺杀之，医学博士金公鼎，密告其谋，使令琚不入。少监韦瑾英，以有老母，不能背贼，与韩儒琯、安德偁、金永年，伪为轜车若送丧，将出门。事泄，瑾英、儒琯被执，榜掠炮烙至死，终不援引，故德偁、永年得免。公鼎、瑾英、儒琯、德偁、永年及尹瞻亲属与老幼废疾者，皆原之，其馀并执送京师下狱。其勇悍抗拒者，黥西京逆贼四字，流海岛。其次，黥西京二字，分配乡、部曲，其馀分置诸州、府、郡、县，妻子听任便，许为良人。匡、永等七人，知常、寿翰、妙清、旵、浩、郑璇、金信、信弟致、李子奇、赵简、郑德桓等妻子，并没为东北诸城奴婢。
三月，王遣左承宣李之氐、殿中少监林仪，赐富轼衣服、鞍马、金带、金酒器、银药合，诏曰：“逆雏赵匡，以琐琐小丑，据险陆梁，逋诛既久。非不知乘将卒欲战之心，倂力剪除，俾无遗种，乃缘西都是始祖兴业之地，又念生齿众多，皆吾赤子，不忍一切屠灭之。故诏命开慰，至于再三，庶几易心归顺，以体朝廷矜恤之典，此卿之所具知也。自从元恶妙清等见歼于帐下之后，岊岭失策，贼情一变，戡定之功，似不可一二日期也。卿以文武之才都将相之任，宽得士心，沉机妙物，凡所制御之术，已定于胸中。始筑城寨，以休士卒，终起土山，以压贼垒，卒使逆类，望风自溃，束手出降。不顿一戈，下全城于反掌，决不逾时，收万世之伟绩，非卿万全之策，不能至此。”拜输忠定难靖国功臣、检校太保、守太尉、门下侍中、判尚书吏部事、监修国史、上柱国兼太子太保。又赐四军兵马使、副、判官以下，银、绢、绫罗各有差。四月，凯还，赐富轼甲第一区。
十六年，加检校太师、集贤殿大学士、太子太师。王尝召富轼，置酒命读司马光遗表及训俭文，叹美久之曰：“光之忠义如是，时人谓之奸党，何也？”富轼对曰：“以与王安石不相能耳，其实无罪。”王曰：“宋之亡，未必不由此也。”王遣国子祭酒林光，就第敕赐金银、鞍马、米布、药物，赏平西之功也。
二十年，三上表乞致仕，许之，加赐同德赞化功臣号，诏曰：“卿年虽高，有大议论，当与闻。”
二十三年，上所撰新罗、高句丽、百济三国史，王遣内侍崔山甫，就第奖谕，赐花酒。毅宗即位，封乐浪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命撰仁宗实录。
五年卒，年七十七，谥文烈。为人豊貌硕体，面黑目露。以文章名世。宋使路允迪来，富轼为馆伴，其介徐兢，见富轼善属文，通古今，乐其为人。著高丽图经，载富轼世家，又图形以归奏于帝。乃诏司局镂板，以广其传，由是，名闻天下。后奉使如宋，所至待以礼。三掌礼闱，以得士称。
赠中书令，配享仁宗庙庭，有文集二十卷。子敦中、敦时，敦时，官至尚书右丞，死于郑仲夫之乱。
金敦中
[编辑]敦中，仁宗朝擢魁科。知贡举韩惟忠等，初拟第二，王欲慰其父，升为第一，属内侍。年少气锐，宫庭傩夕，以烛燃郑仲夫须，仲夫由是衔之。毅宗时，累迁殿中侍御史，王拜宦者郑𫍯阁门祗候，敦中不署告身，左迁户部员外郞，转侍郞。
初吏部侍郞韩靖，与李元膺构隙罢职。王别创佛宇于仁济院，为祝釐所，适元膺死，靖复职，尤勤祝釐。敦中与弟敦时，重修富轼所创观澜寺，亦以祝釐为称。王谓敦中、敦时、靖曰：“闻卿等归福寡人，甚嘉之。朕将往见。”敦中等，又以寺之北山童无草木，聚旁近民，植松、柏、杉、桧、奇花异草。筑坛为御室，饰以金碧，台砌皆用怪石。一日，王幸寺，敦中等，设宴于寺之西台，帷帐器皿甚华侈，馔羞极珍奇。王与宰辅、近臣欢洽，赐敦中、敦时白金各三锭，靖二锭，罗绢各十匹，丹丝各七十斤。
二十一年，敦中拜左承宣。灯夕，王如奉恩寺，夜还，至观风楼。敦中马素不调，闻钲鼓声益惊，突触一骑士，矢房矢跃出，落辇傍。敦中不遑自首，王惊愕，以为流矢。以仪卫伞扇拥辇，疾驰还宫，宫城戒严，命有司榜街市购捕，逮者甚众。王疑大宁侯暻家僮罗彦等所为，酷加鞫问，诬服，遂斩之。又以禁卫不谨，流牵龙、巡检指谕等十四人。时王数幸延福亭，与韩赖、李复基、许洪材等宴饮。一日，将移御念贤寺，乘舆已驾，又置酒舟中，相与沈醉，夜分忘归。卫士深怨韩、李，敦中前白王曰：“自朝至夜，扈从军卒，皆饥倦，王何乐之甚？夜且晦冥，有何观览，久留此耶？”王不悦而出，已向晓矣。普贤之变，敦中亦从王行，在途闻变，佯醉堕马，逃入绀狱山。郑仲夫挟宿怨，购之甚急。敦中密使从者入京城，候家安否，从者利重赏以告，杀之于沙川边。敦中临死叹曰：“吾不党韩、李，实无罪。但流矢之变，祸延无辜，今日之及宜矣。”子君绥。
金君绥
[编辑]君绥，年未弱冠，文学富赡，侪辈推为巨手。明宗朝，擢魁科，直翰林院，高宗初，拜侍郞。时朝臣出使，或有贪冒侵渔者，民多怨咨。君绥与李宗揆、宋安国、金周鼎、崔正份等十一人，被选为诸道察访使，问民疾苦，察吏清污。适有契丹兵，未遑廉按，宗揆、安国、周鼎，皆以黜陟不精，见贬，独正份激扬得宜。君绥后拜左谏议大夫，代赵冲，为西北面兵马使，以清白爱民称。契丹兵至肃州、永清之境，君绥率诸城兵击之，斩四百三十馀级，虏二十一人，获马五十馀匹。及韩恂、多智叛，君绥仍知中军兵马事，讨之，以计斩恂、智，函首送于京。兵马使金就砺嗛其不先报己，乃囚君绥。管下录事，有卢仁绥者，素与君绥有隙，因数谮就砺，又谮崔怡，遂流君绥于汉南，时人冤之。
郑袭明
[编辑]郑袭明，迎日县人，倜傥奇伟。力学能文，以乡贡登第，属内侍。仁宗朝，累转国子司业、起居注、知制诰，与郞舍崔梓、宰相金富轼、任元敱、李仲、崔奏等，上书言时弊十条，伏阁三日，不报皆辞职不出。王为罢执奏官，减诸处内侍别监，及内侍院别库，召梓等令视事，袭明独以言不尽从，不起。右常侍崔灌，独不与上书，供职如常，议者鄙之。袭明寓居富轼别第，谏官劾袭明失谏[5]臣体，请罪之，落起居注，寻升礼部侍郞。
毅宗即位，授翰林学士，进枢密院知奏事。初毅宗为元子，袭明侍读，仁宗虑元子不克负荷，任后亦爱次子，将立为太子，袭明尽心调护，故得不废。袭明久居谏职，有诤臣风，仁宗深加器重，使傅东宫。及不豫，谓毅宗曰：“治国当用袭明言。”袭明自以先朝顾托，知无不言，毅宗惮之，金存中、郑𫍯，日夜短之。会袭明告病，以存中权代其职，袭明揣知王意，仰药而死。自是，佞幸日进，王益纵恣，逸游无度。尝幸归法寺，驰马至獭岭茶院，从臣皆莫及。王独倚柱，谓侍者曰：“郑袭明若在，吾岂得至此？”
高兆基
[编辑]高兆基，初名唐愈，耽罗人。父维，右仆射。兆基性慷慨，涉猎书史，尤工五言诗。睿宗初，登第，出守南州清白奉公。仁宗朝，拜侍御史，李资谦修弘庆院，以僧正资富及知水州事奉佑，干其事，发丁州县，为害甚巨。资谦败，资富坐配岛，惟奉佑素结宦官，侥幸复职。兆基上䟽，论驳至再三，忤旨左迁为工部员外郞，后复为台官。资谦之乱，朝臣皆胁从失节，其支党夤缘苟免，至宰辅者多。兆基欲斥去之，屡上书力争曰：“虽圣上宽大，掩其疵[6]疾，何面目立朝廷，见日月，乎？”王虽是兆基言，不忍尽弃大臣。寻擢兆基为礼部郞中，实夺台职也。毅宗即位，拜政堂文学，转参知政事，进中书侍郞平章事。时金存中用事，兆基屈己偸合，时议非之。为谏官所劾，降为尚书左仆射，赖存中救，不数月，复拜平章事。寻致仕，十一年卒，无子。辍朝三日，命有司护丧，赐谥。
金正纯
[编辑]金正纯，黄州人。起寒素，尚气任侠，善射御。常语人曰：“男儿当立边功，以取名位，安能郁悒，苟活里闾闲邪？”睿宗朝，尹瓘征女真，自请从军，有战功。累迁阁门祇候，出守和、水二州，素不闲吏治，不以簿书介意，但举大体，亦无废事。仁宗朝，西京反，以都兵马使，从金富轼，讨平之。授枢密院左副承宣，赐金带。下诏奖谕曰：“昔唐近臣守谦以偏将，从事于裴度幕下，助平淮蔡，以今观之，无愧前辈。”历同知枢密院事、守司空、知门下省事，二十年，参知政事，疾笃，加推忠定难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二十三年卒，年六十，谥忠襄。正纯天资勇悍，意豁如也，但不学好货，专事侈靡，为时所短。
郑克永
[编辑]郑克永，字师古，树州金浦县人。明敏好学，擢魁科。睿宗时，累迁左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尝上表请延访群臣曰：“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古尝为然，今实有望。夫厝火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未及然而谓之安，养病于腹心之内，而无其医，后必为锢而莫之觉，窃惟事势，方可痛伤。臣谨按前汉书，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陈涉起穷巷，偏袒大呼而天下从风，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上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臣由是观，亦不可忍。国家政令垢乱，君臣道衰，习乱安危，无有修省，驯致灾变，不自觉知。道贵因循，耳蔽箴诲。或以䟽远公正为不肖，或以亲信权贵为上贤。或犹豫而莫辨所从，或偏信而不知所惑。纵欺罔而不能制，混智愚而不能分。况近世以来，民苦赋役，大兵之后，岁仍饥荒，献计者，以徒法扰民心，当官者，以苛政伤国体，公私耗竭，奸轨炽兴。上纵弛于王纲，下郁伊于物议，若事变之一起，虽叹息以何为？伏以陛下，圣智天生，聪明自负，以前古圣贤为陈迹，以当世臣辅为备员。宵旰无稽古之勤，几筵无延英之访。内微宗室维持盘石之势，外鲜腹心承卫社稷之忠，唯常与近狎之徒，仆隶之辈，杂进巧说以成祸基。陛下孤立而不自谋，朝臣大息而无敢谏。臣故扼腕痛心，泣血叩阍，近与拾遗韩冲，各上䟽具言此事。又宰臣与谏官，继陈延访之请，至今并未见允许施行，延颈跂踵，彷徨叹息有日矣。伏望陛下，惕厉虚怀，博延群彦，稽朝纲之所致紊，辨政道之所致疵[6]，何施而国势可安，何惠而生灵可活，推之原本，责以将来，使和气克充于海隅，则太[4]平可齐于穹壤者矣。臣又未知，陛下以微臣，为拙而不足信，谓狂言，虽切而不足征，弃而不论者。临表尚有可惑，故谨幷缮写唐陆贽奉天论延访朝臣表一道，随表以闻。”
仁宗初，拜翰林学士，迁宝文阁学士，以韩安仁表弟，忤李资谦，流南裔。资谦败，召还，授东京留守，五年，判尉卫寺事、翰林学士知制诰，寻卒，年六十一。克永，工文词，尝从平章事崔弘嗣入宋，其著述为中国人称许。
朴挺蕤
[编辑]朴挺蕤，竹州人，性宽洪。睿宗时登第，调庆源郡判官。仁宗初，累迁左正言，言事忤旨，出知仁州，仁州即庆源郡。前后莅政如一，课为当时最，擢殿中侍御史。自是，出入台谏，几二十馀年，论议务举大纲，不为苛细。尝与知御史台事崔灌，侍御史印毅、崔述中、安淑等，论枢密使陈淑，尝讨西京，受人奴及宝带，伏阁三日，不报皆杜门不出。仁宗召谕，令视事，挺蕤与述中，固争不就职。淑由是竟免，挺蕤寻迁右副承宣。进退都雅，应对明敏，为王所重，拜枢密院副使兼太子宾客。二十三年卒，年五十七，谥忠质。父永侯，尝诫以忠孝之道，挺蕤亦以自励。然夺其舅妾田庐、臧获，使其母子寒饿而死，时议薄之。
崔思全
[编辑]崔思全，耽津人。初为内医，累迁少府少监。睿宗患背疽，召思全视之，思全以为微瘇，必无患，不即理，至不救。宰相韩安仁、文公美，请置于法，仁宗，止令徒二年。思全嗛之，遂构安仁、公美于李资谦，流之，语在安仁传。
寻授军器少监，时资谦既举兵犯阙，势甚横。王密与思全谋之，思全曰：“资谦所以跋扈者，惟恃拓俊京。若得俊京，则兵权内属，资谦特一夫耳。”王曰：“俊京为国公腹心，至结婚姻，而弟俊臣、子纯，皆为官兵所害，以是疑之。”乃筮得吉兆。思全因往俊京家，谕以忠义曰：“太祖、列圣神灵在天，祸福可畏。资谦特籍宫掖之势尔，无有信义，不可与同好恶。公宜一心奉国，以立永世不朽之功。”俊京心然之，遂决策去资谦。
王录俊京功，幷赏思全，擢兵部尚书，赐推忠卫社功臣号，加守司空、尚书左仆射。制曰：“朕幼年莅政，外戚专权，作威作福，多所中伤。杀韩安仁，流文公美、崔弘宰等五十馀人，朝廷为之一空，威振国内，寡人至于孤立。自是，多树朋党，祸将不测，至。丙午，二月，近侍员僚及一二大臣，请除其权，朕不敢不从。而彼乃肆毒犯阙，宫殿、府库焚荡无遗。及朕出御延德宫，凡在左右侍卫军士，或斩杀之，或流窜之，凶熖益炽，祸变难测。卿密谕俊京，同心定策，以五月，二十日，扫除凶逆，再安宗社，功不可忘。宜令有司，书三韩后壁上功臣之次。”
转参知政事、判尚书刑部事，进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自以起寒地，位极宠，恳请致仕，乃许之，赐甲第一区，诏曰：“朕闻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贞臣，岁。丙午，祸起萧墙，宗社几危，板荡之势已极矣。在朕左右忠义之士，尚未免于白刃，谁能出力以卫社稷？惟卿奋不顾身，与人好谋。辨论逆顺，开谕祸福，虽俊京之悍黠，亦挥泪感激，知宗所尊。转祸为福，复安宗社，卿之功也。卿虽退居，在予褒奖之心，何敢少弭？”遂加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柱国。
十七年卒，年七十三。辍朝三日，赠赙加等，谥庄景，配享仁宗庙庭。
子弁、烈。思全尝与弁、烈，金罍各一具，及没，妾窃其一。弁怒欲鞭之，烈曰：“此人先君所爱，当倾家产以恤之，况此物耶？弟所得者尚存，请以遗兄。”王闻而嘉之曰：“可谓孝且仁矣。”御笔赐名曰孝仁。
金珦
[编辑]金珦，字富民，安东府人。起胥吏，无学识，清慎能干事。仁宗朝，由阁门祗候，出为庆源郡使，政尚廉勤，召拜监察御史，累迁兵部尚书、同知枢密院事。女嫁李资谦子之甫，然不以姻娅附。及资谦谋逆，事迫，王密遣宦者，以手书，急召拓俊京。俊京以示珦，珦下席泣曰：“君命如此，虽亡身灭族，岂可不赴之？”遂与俊京，谋执资谦囚之，竟不自言，人莫知其功。王常称之曰：“有功不求人知，可谓贤矣。”赐卫社功臣号，加检校司徒、知门下省事，进中书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表乞退，王不许曰：“卿以不贰心之忠，奋不可夺之节。属朕即位，遭家多难，乃挺身翼卫，扫除奸贼。既与共其忧，宜与共其乐，遽起丘园之兴，岂朕待卿之意，有未至耶？”表至五上，乃许之。十三年卒，辍朝一日，谥元靖。
崔滋盛
[编辑]崔滋盛，水州人。登第，补殿中内给事，仁宗朝，历官至特进、检校司徒、守司空、中书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尝与吏部侍郞林存，掌贡举，存出赋题云：‘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谏官奏：“按耐古能字，奴登切。今以奴代为韵，非是，请改命他人再试。”不允，因命滋盛、存，更试之。滋盛又命题云：‘天道不闲而能久’法司又奏：“按礼记云：‘天道不闭而能久’家语错本，以闭为闲。今贡院不考正经，而据错本命题，请罢两贡举职，停今年选。”王重伤大臣意，但命简经义论可取者止二十五人赐第，罢滋盛、存职，命刑部治其罪。寻复职，加开府仪同三司。累上表致仕，二十一年卒，年七十九，谥忠烈。性刚敏，所历有能声。李资谦之乱，就其第执事，人以此少之。
金缜
[编辑]金缜，溟州人。少力学登第，出知灵光郡，有善政。安抚使崔渭，以忠清自许，少许可人，特以缜为最。秩满为右补阙，又为清州牧副使，其政如灵光，入为秘书少监。仁宗朝，历国子大司成、御史大夫、左散骑常侍，进同知枢密院事。李资谦、拓俊京之乱，缜在直庐，见宫阙连烧，叹曰：“我平生拙直，不畏强御，与李、拓有隙，出必遇害。与其死于贼手，不如自尽。”使从者闭户，逮火而死，年五十六。乱定，嘉其节义，赠谥烈直，赐子婿爵一级。
林完
[编辑]林完，本宋人。登第，累迁礼部员外郞。仁宗置书籍所于寿昌宫侧，完与金富辙等诸儒臣，更直备顾问，转国子司业、知制诰。
王以灾变，下诏求言，完上䟽曰：“臣尝谓进言非难，而听其言者为难，而行其言者为尤难。故曰：‘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则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则不足以明道。’昔汉文之世，天下可谓无事矣，贾谊犹有‘痛哭流涕长太息’之言。近者，天变异常，陛下祗畏天命，思闻直言，下诏求言，此万世之福也。臣尝观董仲舒策，有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无道之世，天尽欲扶持而安全之。人君所以上答天谴者，非勉强以实应之则不可也。’传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所谓实者，德也，所谓文者，若今之道场斋醮之类，是也。人君修德以应天，不与福期而福自至焉。若不修德而徒事虚文，则非徒无益，适足以渎天而已。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所谓德者，岂他求哉？在人君用心与夫行事而已。用心善而见诸行事者，若尧、舜、禹、汤、文、武、成、康，是也。故一云为一注措，皆合于天心，而能享无彊之休。用心不善而见诸行事者，若桀、纣、幽、厉、秦始皇，是也。故一云为一注措，皆悖于天道，区区一身，尚不能保，又乌能享天下国家哉。且天之于人，相去辽绝，非言可谕，而福善祸淫，疾若影响。比年以来，灾变屡作，饥馑荐臻，近者，白虹贯日，正阳之月，雷震特异，此近古未闻也。意者，陛下应天以文，而不以实耶？何其醮祭之烦，而变异之多耶？天之谴告如此，足以见天心之仁爱陛下，犹父母之谴告其子，切欲扶持而安全之也。陛下岂可不勉强以实而应之耶？勉强以实，在乎革当今之弊，革今之弊，在乎遵太祖之遗训，举文宗之旧典而已。太祖之训，其详臣不得而闻，伏思当时拨乱反正，设纪陈纲，必有神谋睿算，国史所载，可考而知。至如文宗之遗风馀烈，距今未远，时或闻先生长者之言，不觉泪下沾襟。观其躬行节俭，进用贤才。名器不假于匪人，威权不移于近昵。虽戚里之亲，而无功者不妄赏，左右之爱，而有罪者必加罚。宦官、给事，择其谨慎少壮者，不过十数辈，以备洒扫，属内侍，必选其功劳才能者，不过二十馀人。所司庶官，各竭其能，冗官省而事简，费用节而国富。故太[4]仓之粟[7]，陈陈相因，家给人足，时号太[4]平，此我朝贤圣之君也。
近代以来，一切反是。凡百执事，倍数于前，骄侈日滋，廉耻道丧。挟权恃势，剥削诛求，加之以重敛劳役，人心胥怨。设使贾谊，见今日之势，岂特太息流涕痛哭而已哉？臣窃为陛下计，责身修省，上答天谴，莫若行祖宗之良法善政而已。今欲行祖宗之法，必不利于权贵。故虽有善政，朝行夕改，法度无常，实非陛下勉强修德之意也。惟陛下，至诚发于圣心，责诸辅相，质之神明。痛抑左右欺蔽之奸，绝其阴阳怪诞之说。日慎一日，行之不已，使鸿业增光，以为万世无彊之休。近日，怪诞之说，大起于妙清，臣观妙清，惟事奸诈，欺君罔上，与宋朝林灵素无异也。灵素挟左道，眩惑上皇，躁进之士，屈己谄[8]事，以求荣显。当是之时，灾变屡见，而上皇不悟，及至智尽计穷，终于败乱而后已，虽诛灵素，何益于事？此陛下之所亲闻也，覆车之辙，其可蹈乎？陛下宠信妙清，左右近习，及诸大臣，交相荐誉，以为圣人，根深蒂固，牢不可拔。自太华宫之役，劳民动众，百姓怨咨。往岁巡幸，灾发佛塔，今年巡幸，流星马祸，相继而作。且此宫阙，本为求福，今已七八年，而无一休祥，灾变荐至，其故何也？天意若曰：‘奸邪之人，荧惑人主，人虽可欺，天可欺乎？’前日之变，天其或者警悟陛下耳。陛下岂可惜一奸臣，而违天意乎？愿陛下，奋乾刚之威，斩妙清之首，上以答天戒，下以慰民心。此天下之公言，非愚臣之敢私也，惟陛下察之。”
崔奇遇
[编辑]崔奇遇，字正甫，旧名巨鳞。中第，补尚州司录，以清勤闻。睿宗朝，历齐安、大原二侯僚佐，为所敬惮。朝廷用兵东鄙，以李资谅为将，奇遇上书言：“资谅王后叔父，万一失律，不宜加刑。”由中书注书，出为清州通判，为政严于御史，矜恤小民。尝行部途中，遇暴雨，避村舍，有神托人曰：“前有猛兽，宜小休。”雨霁行，虎果伤人于路。王闻而异之，秩未满，征为右正言。上书言六事，不报。王幸安和寺，还将驻跸王轮寺南街，奇遇谏曰：“为乐非其所，请入宫。”从之。累迁至左司谏，迁御史，以起居舍人，为西海道按察使。李资谅营院馆，侵夺吏民田园，掌其事者，因缘谋利，为民害。奇遇奏禁之，一方大喜。李资谦大起屋宇，遣使求铁于海州，嘱曰：“勿令崔按察知之。”
仁宗即位，资谦专制国命，奇遇言：“陛不新登宝位，宜有善政，以慰民心。而昵近憸佞，䟽远学士大夫，此臣所缺望。乞常御便殿，详延儒臣，访问今古，引见两府，咨诹国事，一遵太祖遗训。”又言：“朝鲜国公，不宜区区亲细务。”其意欲阳示尊崇，而阴夺其权也，王留其䟽不下。或有言：“国公尊贵，百寮宜拜。”奇遇曰：“非王氏而拜之，如朝廷礼何？”其年冬，雷震开国寺浮图，奇遇又上言：“汉延光中，冬雷屡作，实由阎皇后兄弟，专秉威权之所召，灾不妄作。愿陛下，悟皇天之谴告，图所以消[9]变之术。”言甚切直。资谦闻而衔之，及韩安仁等被祸，奇遇以姻党，窜高城县。资谦败，召拜户部员外郞、尚州牧副使，转吏部郞中、起居注，赐金紫。有疾，王遣内医视疾，赐御药。奇遇谓其子曰：“吾君终始之惠，惟汝目见。吾未得报万一命也，汝无忝吾志。”遂卒，年五十八。奇遇天资魁杰，身长七尺。自少有文藻，负气槩。为事，不肯碌碌随人，卒以流落，不得展其志。子应清、应时。
金守雌
[编辑]金守雌，字谿甫，旧名理。尚州人，少丧父，负笈游学四方。中第，调金壤县尉，迁国学学谕，弃去，杜门不出。理田园鬻蔬以自给，日与儿童讲习为乐。仁宗朝，直史馆，李资谦之乱，宫阙连烧。守雌直禁中，负国史，至山呼亭北，掘地藏之，得不焚。迁直翰林院，未几有疾，不乐在近职。又以母老乞郡，出为礼州防御使卒。毅宗时，吏部奏：“守雌于。丙午，之乱，入直史馆，不惜身命，移藏国史。昔唐韦述为史官，禄山之乱，抱国史藏南山，身陷贼中，污伪官，贼平，流渝州死。广德初，以功补过，赠右散骑常侍。述终污伪官，至于流死，犹论其功，今守雌一无所累，例补外官而死，未蒙显赏，深可惜也。乞依古例，追赠官爵。”乃赠吏部侍郞、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
崔濡
[编辑]崔濡，字元泽，本溟州吏。少敏悟，善属文。年十九，中第，补校书校勘，累迁中书舍人。仁宗朝，历翰林学士承旨、御史大夫、参知政事，进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年六十九，谥庄敬。为人魁梧，有风标。历任中外，以公清闻。晩有疾，步履甚艰，犹不退，时人讥之。
李璹玮
[编辑]李璹，树州人。父靖恭，登第，官至门下侍中，谥文忠，配享顺宗庙庭。璹性贪鄙无行，登第席父势，事睿、仁二朝，累官至参知政事。其妻，平章事金仁揆姊也，仁揆以李资谦亲党流，璹幸其灾，据仁揆第，夺家产、奴婢。及仁揆还责之，璹惭惧，密与其子温卿，诬构仁揆谋逆，作飞书，夜投御史台，为巡检所执。有司请配流，仁宗以妃任氏外王父兄弟，止免官，卒。弟玮。
李玮
[编辑]玮，字直清。登第，累迁户部员外郞。宣宗闻郡县守多非其人，选玮及尹瓘、崔思悦等，分遣诸道，抚民疾苦。玮不称旨免，后为黄州牧副使，以清勤抚字闻。睿宗朝，历刑部尚书、门下侍郞平章事，赐佐理功臣号。十一年守太保、门下侍中，明年进太傅，封桂阳伯，食邑二千户，食实封三百户。寻致仕，进爵为公，赐匡国功臣号。仁宗纳其外孙女为妃，加中书令，又赐镇定功臣号，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五百户。十一年卒，年八十五，谥庄肃。玮喜殖货，家居，虽米塩，必知出入。
许载
[编辑]许载，字寿康，孔岩县人。由刀笔吏起，积劳，出调铁州防御判官。在官清白，有惠政。九城之役，以中军录事，守吉州城，女真来攻，载与兵马副使李冠珍等，固守数月。城几陷，励士卒，一夜更筑重城，以拒之，虏乃退。以功，拜监察御史，又为行营兵马判官，与金义元等，击女真于吉州关外，斩三十级，获其介仗牛马。迁杂端。睿宗尝幸八关会，还至阁门前，驻跸唱和。命倡优，歌舞仗内，夜几至三鼓。载与御大夫崔贽进谏，王嘉纳之。三为两界兵马使，久在边，知敌情，奏守边策，王下两界诸镇使遵用。
载不学无术。仁宗朝，李资谦、拓俊京用事，载倾心附之，遂登宰辅，官至中书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恶其朋比，屡与左右言之。及资谦败，谏官上䟽，极言其罪，为俊京所庇。久之，贬知豊州防御使，又贬其子纯，为全州防御判官，物意快之。载秩满，除兵部尚书，仍令致仕，台谏[5]论驳。会西海道按察使奏：“载在豊州有政绩，不可弃。”遂拜户部尚书致仕，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4]尉。卒年八十三。
〈列传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