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四部丛刊本)/文集十九
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十九 宋 魏了翁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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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十九
锡山安国重刊
奏议
召除礼部尚书内引奏事第一札
臣猥以不佞自元帝龙飞亲擢四十年间
五叨聘召虽或去或就时义各异而其间
最相似者𠈁胄既殛臣首特招弥远既
忠臣又𭙶严诏深惟两朝不凡之遇感深
至泣所当倍道疾趋恪共明命乃再辞而
后入非敢缓也方嘉定号为更化取其尝
忤权要者以次𭣣用江淅闽越之彦未数
月而集惟蜀士之召者五人乃以道远未
至则背秋渉冬事躰巳与前异于是杨辅
除金陵刘光祖除㐮阳皆自近畿而返范
子长𢌿节不得入对赵大全虽承奉常旋
遭论罢臣卒以固辞得请移守广汉方改
元更始之𥘉海内拭目以观太平岂谓一
韩方毙又生一韩臣尝身履其事者𥝠自
惟念臣实何人而常居更化召用之选故
多忧易怖欲进还郤逾年而后造阙者犹
未免以嘉定疑端平也今得诸道路则所
见之事固已不逮所闻呜呼何治之日果
不足以胜乱之时耶恭惟皇帝陛下以贤
圣仁孝之夙著无心而得天下以艰难险
阻之备尝小心以保天下凡古今治乱之
変固巳周知熟察而背芒扵霍光发立于
德𥙿韬光晦迹以行其所愧弥远不恤也
陛下有尭舜之资而弥远事之以汉魏叔
季之主而操懿自为耳操专国二十五年
以授其子丕司马懿专国二十五年以授
其子师昭及其孙炎今弥远窃权之年视
操懿又过之虽以二子庸劣无丕炎之𭶑
未有以济其无君之谋而凶类恶丑根株
牵连狝薙弗蠲遗孽馀毒必复滋蔓则将
有甚于操懿者陛下或操大柄雷霆之威
日月之光披聋登瞽声熖震灼近自杭婺
常润远至闽广巴蜀凡为权臣所厄者皆
以𭣣拾无遗虽臣独重谴之馀亦得以
玷投来之末矣臣虽不能为时损益然再
辞不获命则亦昧于一来尚几拭目新化
之成而得诸道路咸谓汴洛之师委冦资
敌惠广之冦跨州连城鞑使求和虚实未
保北人内附情伪难明今日而徐邳诸郡
覆军明日而建宁郡卒作乱盖可怖可愕
之事时时有之至于禁旅不静公𥝠阖戸
井邑罢肆不图辇毂之下而亦有此扵是
道谤市议者率谓群贤日至正论日闻而
事変乃尓莫不帰咎儒生徒能诵经义
而于君德于国政绝未见丝毫之益虽馆
职试言学校上书亦例疑经术为空虚无
尔之具夫道谤市议小人之无识不足问
也而学自孔氏者亦加姗侮呜呼是未知
诸贒之心也诗曰靡哲不愚言如愚人之
混俗而苟容也又曰善人载尸言如祭尸
之不言而坐食也以是责诸贒虽亦有
词是岂知权奸擅国之久无一不坏譬诸
衣敝而生虮虱木蠧而长蜉蚁𥙷纽培养
此岂一旦夕之功而乃以四十年积坏
之事责众君子于春月之间亦为不知
务矣而况论正虽日闻而实未尽行贤才
虽日至而实非信任岂诚诸贤之过而
必为是归咎之者此小人之情状殆末
可测也臣来自下土不知事躰第以累朝
之事明之窃意今日之事必有乘间俟𨻶
之人潜伏于𡨋冥之中而人不察焉且元
佑之治仅四年而侵改又四年而改绍圣
者安石馀党摇之也建中靖国之治未
半年而遄变又半年而改崇宁者京卞之
馀党移之也桧死之后暂正而遄巳者桧
之党如该如卨如思退诸人蟠结如故也
𠈁胄而更化为具文者弥远弥坚固由韩
妾以进一时逹官皆同类也今弥既毙天
开平治之基所冝惩创绍圣崇宁之失坚
凝元祐建中之治则岂惟寿国家元气之
脉亦可以杜奸人窥伺之端而朝廷之上
牵于系累之𥝠迟回顾畏以生祸𨻶遂使
朋奸罔上之徒旁縁事変之来讥𥬇善𩔗
将以为援引权党撼摇国是之地至烦陛
下然于旧弼之思且汉文帝拊髀而叹
无颇牧唐穆宗当馈而叹无萧曹夫无颇
牧萧曹是诚可叹也今何至乏才如是
而陛下直以汉文唐穆之叹用之凶狡贪
墨之人万一闻之四方则于圣哲知人之
鉴亦不为无玷矣而况观人之法亦视其
所主所主者寺人瘠环是亦瘠环之类
也岂有以进不以正而可以当大事乎陛
下方为𫞐臣所操而不得伸者十年万一
信任匪人又为所操有如晁错所谓日损
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䆒于天
下者不知天下后以陛下为何如主也臣
命于改元之后缀名于众正之列亦冀
圣徳日新治效日隆脱四十年韩史浊乱
之厄而自附于庆暦元祐之臣则臣之愿
也而岂欲为咈心逆耳之言以贻陛下之
厌惮诚见陛下以上知之资开升平之运
天下望治者一年有半而谓小人才于君
子谓君子不才于小人夫才云者能为善
之称也故齐圣广渊明𠃔笃诚忠肃恭懿
宣慈惠和则谓之才掩义隐贼毁信废忠
傲狠明德侵欲崇侈则谓之不才程頥尝
言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
其浊者为愚盖古人以德行为才本乎情性
之正而有以充之此君子之才也后世凶
𭧂为才狃乎气质之偏顺而长之此小人
之才也君子之才可以开物成务小人之
才至扵败国䘮身㡬微之间安可不察今
陛下以委任乏才而犂然有感使出于一
时之忿而不得其正则忿之平也犹
可以反诸正遂执此见以为𮗚人之法
使皆曹得志则必引其侪类以纷乱众事
如吕惠卿之覆王安石蔡京之逐韩忠彦
虽于受知受举之地且不暇恤而何有扵同
列于是时也贤者必相携特而去凡粗有
知识者亦皆廪廪乎有危亡之忧矣乃者
侍从䑓諌閴无一言仅有给舎论列亦未
有所施行乃因其自陈而姑听之爱护存
全将有待诚恐宿根未剪一旦发见则
必如章厚蔡京始言恤公论而强从终必
诸逐贤而复用臣窃有深忧焉今陛下并
建二相必将进退人物一新中外之𮗚听
此正君子小人消长之机天下国家安危
之候天命人心去留之日臣愿亟轸宸虑
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推世变倚
伏之机必知暬衔之易于移人心惟公论
之不可不恤念忠臣忱谨实者虽无目前
速效之可见而决无反复难信之忧凶狡
贪墨者虽有一时逢迎之可恱决有包藏
不测之患书日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
惟陛下思患而豫防焉臣以谴逐之馀诚
不自意再望清光卷卷忧国之忠农怀积
想将为陛下历历言之独念进退人物乃
治忽安危之机用敢不避狂僣辄以是为
群言之首虽攘臂当虎为士所𥬇然惩羮
吹韲臣实耻之惟陛下幸赦其愚
第二札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内讧外猘何其数
数然也湖变甫定楚祸継之历五六师而后
定湖之南江之西淅之东闽之北赤子弄
兵所过郡县几无噍类而湖台之水都城
之火尤骇听闻至鞑人入蜀溃卒乘之所
伤残者㡬二十馀郡延及房均安黄襄邓
之境皆为冦区叠此数端民之死扵兵死
扵灾者不知㡬十万也然尚有可诿者曰
债帅贪吏有以致之而𫞐臣实囊槖之也
陛下亲𭣄万机登庸一相招贤之诏旁午
于道路苞苴之馈不至于都门䑓諌无供
检之讥给舎举封还之职荐举不移于权
要官师得尽于箴规方勉强而行之也虽
唐之相杨绾人慕其清德减驺彻乐不是
也过而内讧外猘犹或未勉至重贻九重
宵旰之忧陛下亦尝思其故乎易之曰
刚徤笃实辉光日新盖守之以干之刚徤
行之以艮之笃实则辉光著见日新而无
穷也守之不以刚徤行之不以笃实锐进
而旋怠也远怨而速巳也暂假而旋归也
易盈而靡竟也于是病根蠧本䟽剔勿尽
遂使乘抵𡾟之人得以旁蹊曲径変乱是
非虽小人変态百出难于关防亦以庙堂
之上本无刚徤笃实之功徒有包容调护
之意元气既弱外邪乘之亦其所也臣请
为陛下先陈故相之失则知是弊也虽能
更之扵暂而不能持之以久今何可不思
所以速图之且留身止扵宰相堂帖或用
空头宣押不及报政此一失也阃外之事
必从中覆四方有败无使上知此一失也
轻纳帰附而竭府藏以事之䡖信和好而
弛边备以待之此一失也南牙群臣或謟
事敷文东阁郎君亦与闻大政此一失也
用一不肖必与贤者同升𥝠一亲故必与
公选并命此一失也廷臣自为议论无与
乎施行朝廷自为政事无关乎议论此一
失也资望之当用者则彼不我德资浅望
轻而骤㧞之则恩必归巳此一失也以贤
否兼容为建极以缄默尸位为靖共以凶
狡贪𭧂为有才以不恤公论为任怨此一
失也今自亲政以后虽欲立创前弊然以
耳濡目染之久习闻前事例谓当然而不
知其非遂使小人得以轻量大臣启衅兆
乱夫小人嗜进而无耻喜事而幸𨻶故也
然使庙堂之上法度修明纪纲峻整彼虽
顽戾必且革心一有不然则乘之者至矣
此不可以专咎小人亦当反其在我臣尝
于易之夬而深有感焉夫以五决一阴势
之至顺者也而圣人独于九三日君子夬
夬九五曰蒐陆夬夬重言夬夬言决之以
又决也而独于比二爻言之盖𥘉九二四
之阳与阴非同𩔗也故决之而无所疑上
而九五之君则比扵阴下而九三之臣则
扵阥既比与而一旦决之此人情之
所难今陛下并命二贤置诸左右则恩怨
有所分矣正当除恶务本去疾莫如尽之
时万一迟回顾畏是无时而可为也唐德
宗强明自任耻屈正论犹能以盗发都邑
命陆贽为书诏痛自咎悔能使武夫悍卒
无不感动流涕而陛下十年间信用𫞐凶
之误曽未有一言引咎自责因循玩愒旧失
犹存臣𥨸惑之臣愚佞谓陛下所冝内事
手书及今命相之始取二年间事之刓忍
而未决施行而未尽习熟而不以为怪者
深自咎责再与之更始又冀圣虑略采臣
去岁所上封章复三省之制重六卿之职
大事必宰辅叶谋小事则六卿专逹不惟
救宰臣独运之弊抑以绝都司招权之端
二府不时宣押母循独对之𮗚都堂会议
佥决母踵先行之陋都司所以学为宰相
必选曽历监司帅守之人庶人才优劣山
川险易及钱甲兵咸所身历母袭专用
新进之弊凡在待从皆得以敷陈已见不
时专逹经筵开陈䑓諌论列庶僚转对轮
对自如旧制之外脱遇朝廷大事边场警
报亦听庶僚不时请对得封章扣匦皆
当明儆有位示以实意母袭近世具文之
陋而其大要则又在陛清心省欲闲家必
始于后妃出令必防扵𥝠昵亲䆠官女子
之时少亲儒臣古训之时多不挠扵近习
之言不牵扵系累之𥝠凡此皆当著之自
咎之言示以必行之意使天下改视易听
即王言以信王心而陛下于既言之后益
当以刚徤笃实始终力行之则日积月累
尚可以图当世之安也昔人谓天下事岂
堪再坏故臣于今日之事董有隐惟陛
下留神深省宗社幸甚取进止
第三札
臣尝从师友讲学每谓治国之本始扵正
君尝储神蓄思将为陛下力陈修身齐家
之要既至近畿则所闻日异恐或者指陈
为阔于事情又不然谓臣为专攻上身故
臣先为陛下据时事之迫切者而言之然
而本原之论则何可以终无一言也臣毎
惟后世之治与古绝异古之人君以天位
为至艰至危如履虎尾如蹈春冰如恫𤸄
乃身是故师氏师朝仆臣正位太史奉讳
工师诵诗御瞽㡬声巫史后先卜筮左右
人主无一时可纵㢮也虞宾在位三恪𦔳
𥙊夏士在庭殷士在庙仇民在甸夷隶在
门人主无一事不戒惧也虫飞而会盈日
出而视朝朝退而路寝听政日中而考政
夕而紏䖍天刑日入而絜奉粢盛然后即
安人主无一刻可暇逸也后妃御见有度
门撃析鼓人上堂女使授环彤管记祸人
主无一息可肆欲也夫以贵为天子富有
四海之内而自朝至昊竞竞业业居内之
日常少居外之时常多盖所以养寿命之
源保身以保民也岂惟可以保民虽子孙
十亿亦自此始自秦人荡㓕古制为人上
者深居穆清而受事于妇寺出令于房闼
四方文书非瞽御之臣不得上闻千数百
年以来相寻一彻于是官员外戚女宠嬖
幸代操攻柄人政仅拥虚器以寄于民上
其接士大夫不过视朝数刻之外凡以伤
生伐性者毕陈扵前岂惟湮政事之原抑
以伤夀命之本身不得康嗣不得蕃凡以
是耳陛下以圣智之资而为权臣所操者
十年几无以自曰扵斯世今幸居可为之
时外而百官有司奔走效职内而妃嫔嫱
御便嬖取邻自浅中者视之必曰今乃知
为皇帝之贵也今下天太平宜及时为乐
也而臣以古今祸乱之事观之则陛下虽
曰势重形佚其实巍然立于至难至危
之地而不自觉也陛下试思夫独居深宫
之中可记之以心腹者谁与当此事变还
来之时可以繋天下之望者谁欤诗曰价
人维藩大师维坦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
德维寕宗子维城此六者守之要道也
而其要则又在于宗子宗子者传谓王之
适子也无适子以为之城则王之独居何
恃而不畏乎故继之日无俾城坏而独斯
畏陛下诚能长虑及此则六日立之势
亦可以自斍矣传曰后妃有正淑之行则
词续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
人君有寿考之福此言希御幸以啬精神
则可以永寿命而蕃嗣续臣尝记魏史明
帝耽于内宠廷尉高柔上䟽以为嫔妃过
数圣嗣不娼宜妙选淑媛以备内官之数
其馀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
则螽斯之美可致如魏明者虽不足为圣
时道而柔之言实保身蕃嗣之要故臣愿
陛下念天命之不易思王业之惟艰必也
居内之时常少居外之日常多亲贤而远
色则思虑精明清心而寡欲则躰力坚实
无奸声乱色则血气循𮜿无乐慝礼则
精神内守岂岂保夀命之道是乃致嗣续
之原臣之所甚于漆室之女故忘其愚
僣者此夫韩琦言扵仁祖所谓建学
内中泽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入内学冀
得亲贤以属大事是说也亦宜早入圣虑
博访而豫定焉卷卷之忠退俟斧锧
第四札
臣昔事先帝正韩𠈁胄谋动干戈以固权
位之时臣以博士召对玉堂尝言金虽病
鞑然地广形彊未易猝图惟当急于内修
缓于外壤以俟可为之时是时岁在乙丑
边未有𨻶也而举朝附和者皆欲𭣣卞庄
刺虎之功距今盖三十馀年使于是时也
修纪纲明政刑储人才飬民力练军实则
毕月异而岁不同正有以赴今日胡亡之
机会矣而盛夏出师所向不利亟纳韩元
靓与之议和手足呈露史弥远因之以攘
其位然二十五六年间竭天下之力仅为
妾𫘤子骄侈之资仅供债帅贪吏渔夺
之计赖陛下因其自毙厉精更始观听肇
新而积垢方深非一朝一夕所能洒濯遇
此百年所无之机抟手无䇿而二三帅臣
乃欲以四十年浊乱之天下图前人未集
之功扵指呼叱咤之间或欲和戎以帰境
圡或欲兴师以撼关河陛下与大臣皆勇
于听逮䘮师以来追咎既往之言固已
日闻扵庙堂然而未有能深切著明者臣
请更为陛下一一深言之其一和好不可
恃且王檝以小使入见虚赫恫疑本无足
信而三京退师之馀朝廷惩创太甚撒去
关防待之过优区区夷隶岂知本朝所以
待亡金之礼乃执例册妾有需求此殆我
之贼臣教之也且渡通和使人往来必
自盱楚仪真黄天荡至镇江历松江望大
湖入小河里河以至北关岂有自㐮荆顺
流直下京口㳂涂容与玩习长江之险又
留京师月馀往返京口凡七月阅使得习
闻五事今又𥂟旋黄州恣索军需如獺革
水银�发等物诛求罄竭遍及诸郡此又
岂彼之威令能如此哉夷狄贪婪视信义
为何等物大抵和亦来不和亦来以目前
言之不和而来其害小盖和议不成上下
戒惧往往有以待之既和而来则其害大
一和之后众志沮矣边备弛矣彼以继
好之名来吾方奉承之不暇而意伏于所
忽変生于不料某祸可胜言哉况檝之来
也在范葵未出师之前今既𢧐之后岂可
犹信前约而不思其反也或曰朝廷既以
礼待檝又为之遣报使盟誓未寒彼恶敢
叛比以海州弃师尝使孟珙言之王檝檝
言之倴盏各守信义母动干戈彼尝退听
目今脱有缓急以是弭兵则亦可以保
目前之安然而以臣愚见使其姑示小信
以怠我师此正鞑人之狡谋及一旦长驱
深入则寕恤一王檝而况檝虽进妹于鞑
酋而实与鞑之用事者曰移刺楚才曰粘
合重山方为𬽦怨安知不以郦食其而处
王檝此不可不察也其一北军不可恃臣
闻之道路三边之地华夷杂居号为中原
遗𥠖者犹能道政宣间事以为籍口而其
间裔夷种类包祸蓄乱者不可胜数如襄
阳朱屯数年前正军犹是四万馀人而北
军三寨之在城外者不及三千巳有难制
之忧今正军日阙北军已増近二万宾主
不敌识者寒心李藏噐一军今春以来谋
害管军制司遣人泣其众方命专杀军将
害者五六十人幸而急戮范青改命全
而分其军得以粗息又闻淮东招纳泛滥
只如夏全叛金归我刘琸豢之不啻骨肉
琸受命图逆杨而全乃通杨叛琸山阳之
民积骸如山琸几不免既而又帰金又帰
鞑今为鞑批我彭城缳我朐山凶熖方伸
匆以七百家投降以反复夛诈之人而寘
之肘腋之间此至险至危事也国用安久
为我用一旦引我师以就死地者不知其
几彭城之破南军无一人得脱者继又闻
胡义挺身内附幸而却之夫兵威所加凶
丑詟服则有之矣今败于彭城而夏全降
败扵朐山而胡义降此岂人情也哉如闻
鞑人西有面回鹘之変东有万奴之扰鞑
之所以未暇南牧者特以此秋高之后其
势必来吾之士马才力方耗于三京败衄
之馀而北人之在吾地者其势必起而应
之如近日邳徐宿毫之䧟皆北人从中突
起倒戈献城此事昭然可而况掦为淮
东冲要襄为湖北屏翰今降附之人居其
太平岂特可为廪廪直可为痛哭流涕也
其一军实不可恃盖自近岁分阃扵外者
或以贪𭧂或以猜忌或以商贬军政之不
修久矣两淮民兵见谓骁捷然轻进易退
不足以当坚忍之铁骑淮西精甲数万自
去岁东附龙门两败所失盖万五千而他
州䧟没者犹不计江上诸军稍堪行陈者
制司并其器械舟船𢳣取以去今得还与
否皆未可知而军分不明尤为可知虑如
骑司戎司之军皆非旧来屯戍之地将不
知兵兵不习险缓急不可倚仗荆㐮所恃
保捷一军十馀年来颇巳凋落虽有新招
镇北二万人其如南军殆如冰炭荆鄂旧
军二万馀人粗可用然仅存者六七千
人虽有外五军亦不满数千蜀中诸军旧
管九万八千马二万嘉定核实裁为八万
二千马八千则气势巳不逮昔矣近者更
加核实官军才六万馀人忠义万五千而
其间老弱虚籍者又未可计是以五六万
人当二千七百里之边面众寡强弱此盖
难见夫外之所恃巳为固者既空虚此
异时江淮有警或出禁旅以为声援今也
殿步二司久为庸奴所坏平居则冒虚籍
有急则欧市人江建江西之行所至辙败
况自近岁驭失其道赏罚无章中外之军
往往相谓战不如溃功不如过风声相挺
小则浮言谇语以扇其类大则拥众称兵
以凌其上而欲恃此以为守臣知其不可
也其一才用不足恃盖自有贿赂公行牧
守司敛百献十民力雕耗今虽禁戢苞
笪而贪吏固未尽除重以楮币泛滥钱荒
物贵极于近岁人情疑惑市井箫条禁奴
出黄白金四千馀万缗并销两界此非常
之赐也然徒伤公𥝠之财而无救于楮币
之滥重以江淮失军弃粮之后中外空虚
公𥝠赤立扵是𫞐宜一切之敛如裁半减
俸科鬻僧牒之类虽有伤事躰者亦不暇
顾恤矣㐮岘营耕夺民间白熟之田者居
半陈晐十年之间非无所积然侵移贸易
巳非一日壬辰之春鞑未渉境自城以外
一毁而尽滋不可考城中尚有馀粮乃为
博易珠金铜镪之资夫运粮草之供
牛皮筋角之需器甲衣袄之用无非倚辨
于两路之民官司文移非摅舟则籍马非
夺牛则料夫民之憔悴至此极矣蜀自董
居义䘮蹙国郑损弃五州并边膏䛕之地
人莫敢耕每岁官失就籴之粮七八十万
斛四大军岁给粮百五十万斛其水运者
裁三之一自绍定五年以后官既失籴而
关之内外七十馀仓皆为灰烬所谓百万
斛者既无从出所仰给者惟一分水运耳
几何不乏扵供乎而况楮贱物贵商贬不
行二千里沂流势难责以时至略计緫所
一岁之入大抵不至二千万而所出几五
千万则蜀计之可者又如此夫和好既
不可恃我军与北军又不可恃吾之财力
又无一可恃不知陛下宵旰之虑亦尝一
及此乎第见今日而遣吏朝陵明日而命
将拓境又明日而重弊以赂虏意所欲为
风驰电奔迅不可御或者群臣一口附和
未有以中外空乏之状闻诸陛下者乎况
其大者无储飬人才之素诚使裔夷畏义
异类革心军政修明公𥝠兼𥙿犹虑人才
难得无与共事况于无一可恃者乎古人
兴事建功必先积思广益岂有言脱诸口
必使人同声并谈而莫予违也此风一成
而依阿者得志正直者屏远尤非国家之
福惟陛下亟图之取进止
贴黄臣自江淮以来访诸道路咸
以淮东为忧然淮东尚幸有险可
守非上流比新旧𢧐舰犹有千艘
可用所守之边止是招信淮安两
城而两城具粗备粮道亦便又各
有旬岁之储得二万人守之而
泗州涟水为之外堡敌人虽来未
容渡也其降附之人则徙之新
复州郡俾自为守似为两得今必
舎可守之二城而招之不可信之
降附将为比死一洒之计中外之
人咸所未谕愿陛下与大臣早图
之
第五札
臣闻赏以劝善罚以惩恶此古今之通谊
也然世固有赏行而人不知勧罚用而人
不知惩者且后魏羽休之変胡后不能讨
而大赦以安之李唐泾卒之変徳宗不能
讨而播迁以避之人孰不咎两朝之失政
而使高欢结客李怀光袭迹以基危乱岂
知国势积弱人情久玩而欲一旦以法绳
之急则生变缓则启冦盖无一而可也乃
者禁卫之変㡬为后魏李唐之失政幸而
𭣣之桑榆犹可以暂弭目前之忧然而乘
与所在卒遇震扰环视四顾远郊近甸无
可恃而○徒恃区区赏罚以长保其无它
臣恐赏罚有时而穷不及今追惟旧制
思所以相维相制之道固未可恃以为安也
臣𥨸考三衙之制盖自高宗皇帝首值苗
传之変継罹张宝之乱每病禁卫单弱命
三衙増修军政其后又以诸将步骑分隶
三衙至孝宗皇帝修明称娖乂为𫉬圣一
军以寓阴相维制之意马步之数通一万
四千七百有奇俾蜀帅选西兵之骁锐者
发至在所以充其数其虑盖甚远也马司
暂移建康识者巳谓不然其殿步二司之
卒时遣戍淮以劳苦之然不过维扬天长
六合而已及时而往及时而伐代不欲久
虚宿卫以事边垂此正周人郷遂之卒惟
以卫王室不以远屯戍而诗人所谓予王
瓜牙胡转于恤凡以强本也至韩侂胄开
边如用殿帅郭倪马师李汝翼发三衙禁
旅与江淮之师有事于宿泗十馀年骄隋
之卒乍罹暑潦怨嗟载道故仅至符离退
保蕲县䌸田俊迈以遗虏而全单宵遁虽
将庸卒懦本无可用然以守卫王居之人
而使之长征远戍则自此始乃至近世习
为故常战者不得返戊者不得更凡边头
杂役虽殿步二司不得免甚至夺骑司之
马以授北人而驱骑卒以事之执鞭刈草
昼夜劳苦夫三衙所以扈卫乘舆也今或
荷戈扵境外或执役于降虏揆诸事躰诚
为倒置不寕惟是凡江上诸军皆非阜陵
分隶之旧骑司之军昔戍扵滁濠定远也
今移之浮光建康戎司昔戍扵安豊庐和
也今移之泗水京口戎司昔戍于真掦楚
泰高邮盱眙𣲖洲盐城诸处也今置之新
复诸郡池州戎司昔戍于舒蕲巢县也今
置之淮东许浦诸处水军昔处之近辅所
以拱卫行都也今徙之东海自馀荆鄂四
川军人大抵皆非旧戍且将不知士士不
识将舎所素习之山川而投之未谙之水
士此固兵家之所忌况扵舎王居而事彊
场舍旧戍而事新彊此扵躰统之轻重虽
三尺童子皆知其不然矣而士大夫恬不
以为怪禁闻卫之乱则第能追咎㨂汰之
激変复讥赏罚之不闻明徐邳𪧐毫之败
则第能追咎诸帅之䡖举复讥和好之难
恃然以臣愚见咎者讥者皆是也而末得
弥変之臣尝佞谓苗传刘正彦之变恃
有刘光世韩世忠诸屯列扵上流故二凶
虽狂愚卒于自遁张实之変恃有吕頥浩
亲军及新水宗曲部密接旁近故虽以囏
难之馀戮十七人而废其班彼不敢哗今
以京师之重独有殿步二军而近郡诸屯
皆戍极边殆非防微杜渐之意臣愚谓宜
亟循旧制凡沿江沿海之卒置之旧屯而
以时戍边庶㡬连营列栅声势联亘可以
拟缓急之须可以销奸慝之萌不犹愈扵
舎近谋远以生觊觎之心乎王黼童贯既
得燕之空城即移旧边之戍以守新边一
旦女真长驱新边既弃旧境亦失越关渡
河如践无人之境往监明甚而今之新进
少年独未知惩创乎此新复之郡既未可
保而江上之备已为之一空臣愚谓宜亟
循阜陵分隶之旧宿师于江南而分戍于
淮汉庶几根本先固人心不摇既可以厚
重门之守又可以省分劵之费不犹愈扵
虚内事外以贻一旦仓卒之忧者乎或曰
如此则是弃外而事内也藩篱不固如堂
奥何曰不然也臣之所言惟欲守阜陵之
成䂓宿师于内郡而移戍于边城所以固
近而怀远先内而后外非直弃远而遗外
也譬如人之身复心溃裂虽四躰皆具将
安用之况祖宗守边规摹如淮汉蜀口皆
有民兵义旅可以倚伏不专仰三衙江上
移戍之军也臣先事而有言则诚为过计
不幸而言中则事巳无及陛下曲留圣虑
与二三大臣谋之如臣言可采即今速见
施行取进止
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