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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洲遗稿/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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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龙洲遗稿
卷八
作者:赵䌹
1703年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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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大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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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衰朽驽劣,无一事一为可比于人,而遭遇圣明,滥跻列卿,寤寐怵惕,靡所底綦。况冒据文衡,今已三载乎?窃人之一钱者,犹谓之盗,则窃国家莫重之名器若固有之者,其为无耻,岂不为攫金之所笑哉?臣之前后控辞,非不至矣,语拙诚微,终未动天,黾勉至今,有䩄面目。衅随事生,罪与日积,加以积年痼疾,乘老更添,今年尤惫败所馀,牙齿日就脱落。昔之眼眚,今化为眵昏;昔之耳鸣,今渐为全聋。躯壳如是,肝血之枯渴,神识之销亡,不足言矣。乃者史局将设,修史日急,如臣聋瞽不卞物不闻人语者,敢当太史之职乎?一人尸素废职,实关千古之是非。伏愿圣明俯察微臣肝鬲之恳,亟递臣大提学,以重国史,公私幸甚。臣不胜祈祝之至,谨昧死以闻。

褒忠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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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匹士之立一节,似无与于为国之道,而古之帝王必褒其美扬其名,汲汲然犹恐天下后世之不得闻其事,何哉?盖君臣父子,天植之性也。当危急存亡之日,臣不得不舍生以报其君,子不得不忘身以报其父,此古今天下之达道也。然而臣而后其君者有之,子而遗其亲者有之,则人主沮劝之道,恶可不行于其间乎?

顷者臣猥从备局堂上登对之后,不揆拙讷,敢陈褒赠郑蕴以劝来世之说。殿下不唯不入臣言,大加峻斥于郑蕴。臣实惶恐,不汗而栗,惝恍如醉者屡日。臣于丙子之难,不在羁靮之列,得免逋播之诛幸矣,何敢树颐颔为郑蕴游说乎?秪以之事,不明于此世,则圣上无以诏后世主辱臣死之义,而前古帝王褒表节义之道,至殿下而绝矣。将见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贾生所谓见便则夺,见利则逝者,滔滔不可止也,此臣之所大惧也。

臣曾闻从臣目见郑蕴事者之说,和事始决之日,郑蕴晨起而哭慷慨,拔所佩刀,自剚其腹。同舍人及相识者闻而奔救,则刃没腹矣,血满寝席,气绝者良久,赖圣明命内医操药,遂得回生。不知当时之为郑蕴者,有兵在其颈之逼乎?有干戈赴敌之事乎?何故处万生不一危之地,独出伏剑之计,戕父母之遗体乎?执郑蕴平生所树立者论之,主辱臣死之义,素所蓄于胸中,而一朝当丙子之事,自不觉不知而发也。若以为伪死要名,则恐郑蕴之目,虽百世,不瞑于泉下也。若以既决死而终焉无死为之罪,则亦无辞矣。然苏武之节,非代之一人乎?在匈奴,及虞常张胜事发,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引佩刀自刺,气绝半日复息,亦不终死也。其可以是为苏武大节之累乎?方其引刀自刺之时,必无一分念及于有生之心,至今百世之下,亦可想矣。郑蕴之心,即苏武之心也,伪死要名,岂郑蕴之心哉?郑蕴一出南汉之后,一切以罪人自处,不敢自安妻子之奉,巢居草茇,常若席稿待罪者然,是则章子已矣。且其时终始一节不渝者,唯郑蕴金尚宪二人也。殿下于尚宪,褒之以壁立千仞,宠之以三公之位,于郑蕴,待之如此,臣实未晓圣明显忠之道也。

甄济噤闭死执,不污禄山而已。代宗为之动色,至拜秘书郞,及其殁也,又赠秘书少监,有诏曰:“存树风节,谓之立名,殁加褒赠,所以诱善。”彼甄济之号标自衒者,犹被时君之嘉奖如此,况郑蕴之事表表犹韪者哉?鲁仲连不死于东海,鲍焦死于时,张叔夜死于白沟河洪皓不死于冷山。古之忠臣义士,或死或不死者何限?而归适于义而已。故虽良史之笔,不以死生异其褒贬,朝家赠锡,亦不以生死有间。方今圣上在上,如日月之照临,而忠如郑蕴,不蒙褒表之典,则岂非明时之一大欠事也?

且念郑蕴其在昏朝,不以勋爵富贵婴其心,甘心死于绝岛。遭遇圣明,宠禄异常,而每执易退之节,安有重泉之下,反要朝家之褒美,润其枯骨哉?臣之所虑者,独恐殿下沮劝之道,有歉于前古帝王,而天下后世谓殿下有所褊心也。圣明如以臣言不信,请下臣此疏于庙堂,俾核其虚实。疏中如有一语饰虚者,请治臣党之罪,以定国是焉。臣不胜云云。

宪府修省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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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天之示警我东国,可谓至矣。日月之蚀,星文之变,雷震之失,其常不说。前年旱水之并灾,前古所罕,而唯独两南之被害不至甚酷矣。今年则当百谷长养之节,两南水灾之报,相继而至,岭东咸镜关西洪清亦皆有报,终也黄海道大水之报又至。则今年虽无旱魃之虐,洪水之汎滥,有过于前年,而遍我八路,前年之所无也。何天之示警愈往愈甚也?岂殿下遇灾修省之道,有所未至而然耶?抑东方之民逆于伦爽于德,得罪于天,而天降是殃耶?

自正月至五月间,雨旸顺时,率土鼓舞,孰不以为吾王严恭寅畏之诚,上通于天,而转灾为祥也?不意秋成未半,洪水之灾,出于理外,天难谌斯,有如是矣。人之自南来者,皆言“平衍之野,边江之地,无不漂失两麦、流荡屋庐。惟其水至之时,幸而白昼,故人得而避之,而然亦渰死者处处有之”云。久远菑畬田土,或变为沙石,或变为污池,不但今年失其农业,此后虽十年,难复耕种之地,此实乙巳所无之事也。海西水灾,只以状启观之,殆有过于岭南者。何天之降割于我东,数千里不遗方耶?

大凡人君所畏者天,虽在阴阳和风雨时,世运隆泰之时,犹且兢兢业业,祇敬对越,况逢天瘅怒灾沴幷作之日乎?桑谷雉鸣,灾之至微者也。高宗中宗所以恐惧修德,不敢荒宁者,何如也?举一国怀襄之灾,其可忽哉?九重深严,丙枕乙夜之间,恭默渊冲,非外臣所可窥测,窃以政令施为之发于外者言之,恐殿下恐惧修省之道,不及前代圣王,而怠荒继之也。

往年法宫营造,终非其时,人皆知圣明之出于不得已也。今此两处宫家之及时营造,独不可已乎?群下之则而象之,皆欲美其室而逾制者,固无足怪。工斲积习,满城木妖,废朝之所以亡也。鉴夫岂远哉?至若奢丽侈靡,则圣明之素所厌斥而痛嫉者,大小臣民,孰不瞻仰?而近来尚方织组,专务奢丽云,其与卫文公之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不亦远乎?奢侈之祸,甚于水火,先儒之言也。我国本羸国,所称财货,不过米布,而人人皆欲丽都衣服,丰侈饮食,则其害之及于外方蔀屋之民,盖可知矣。

玩细娱而不图大患,贾生之言也。臣等窃闻姓者,以能画寝近阙中,与李澄辈数人,日以绘事为事云。其为玩物丧志之具,孰大于是?玄宗徽宗驯致乱亡者非一道,而酷好书画,未必不先荡其心也。殿下何不戒此二君,而甘心复蹈其辙?

言路通塞,国家之兴亡系焉,无愚智皆言之事也。臣等不知今日言路通欤塞欤?进言者无一人被斥,或时被圣批之褒扬者有之,则言路不可谓不通,而要其归,则终无一言之见施于事也。如此则虽使千百辈日进忠言于冕旒之前,于国何益哉?

臣等窃观近日所论辛生一事,即诛乱臣讨贼子之义也,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者也。殿下有何一分藉心此贼,必欲容息于覆载间哉?《春秋》之义,深治党与者,使为恶者孤之之意也。若言党与,则辛生非党与之魁也哉?殿下不顾一国共公之论,徒欲守区区之小信,诚不可使闻于天下后世也。自古国家政刑人事之失于下者,莫不应于上而为灾为异,则臣等恐今日之灾,不可谓无其应也。

臣等又闻古人之言曰:“水阴也,兵亦阴也。”仁宗时有大水灾,其时言事者,以元昊为忧。况我国三边之忧,有大于元昊者乎?方今天下大乱,衣冠礼乐之地,变为锋镝之场,之目未尝干也,而一寸干净之地,唯独吾东一域耳。丙子以后十馀年,得免兵革之患者,殆皇天宗社之灵,默佑于其间,奚但皮币珠玉之力耶?当此之时,君臣上下各自兢奋,洗濯其心,内而修政事,外而严武备,上而畏天威,下而字元元,亦难必迓续已绝之天命,再张既弱之国势。矧惟不念雕墙之训,不念燕安之鸩毒,使一国气象自然流入于怠惰委靡之中,而曾不悟之铁剑利而倡优拙也,虽谓之安其危而乐其亡,不为过言。

而见败,而为禽,左右媾,而终未免呑噬。大都为国之道,无有所挟,无有所恃,无以弱自小,无以大自夸,为吾所当为,行吾所当行,畏吾民嵒,固吾邦本,夕惕若厉,无怠无荒,危可安矣,乱可治矣。今我殿下一经大乱之后,无一分振作之气,侥幸一日之无事,是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安寝其上者哉?阴雨之备,置之相忘之域,故两西城池废坏殆尽,江都南汉徒事峙粮而已。如有柴世宗者出为中国主,则其不以完城郭、缮甲兵、守要害,为子孙计者,告我东方乎?

为我国保障者,只有江都南汉,而南汉则外援易绝之地,江都则舟楫三南,无所不通,环以大海,津路亦险,真所谓天堑也。丙子之失守,非地之罪,人谋之不臧也。乌可以一噎之故废餐也哉?此正惩前毖后,专意晋阳之日,而甲兵未闻有加于前,战舡未闻有治于旧,火炮弓矢未闻疏通而选炼。要害防备,万不及于季之为者,如是而称为保障,不亦虚乎?孝宗问于周葵曰:“今战虽不足,守则有馀。”对曰:“若措置未得,器械不足,虽守亦难。”江都虽曰必守之地,措置器械如此,脱有缓急,社稷宗庙,将税驾何地?言之可为于邑。

今此水灾至大也,天谴至深也。一年之内,至再至三至数也,非因一事一政之失而致之也明矣。则暂时修省,小小所为,文具之末,乃能消弛此灾乎?臣等又闻尚州以下,七月七日灾风大作,百年丘木,无不摧拔,黄海道亦然云,此亦乙亥之灾也。不知有何祸乱伏于冥冥之中,而闯然欲发耶?董仲舒有言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使仲舒无识庸人也,则此言不足信,如谓之醇儒,则今此风水之灾,岂不大可惧哉?

臣等之所陈数事,实有犯于专攻上躬之罪,而箴规阙失,臣之职也;进言不讳,臣之责也。殿下如不以臣等之言为鄙卑,少加意焉,翻然觉悟,则大可以回天怒,小可以服人心,远可以防祸乱,近可以息燕安禁奢侈矣。臣等俱以无似,待罪言地,目见天灾时变之极,不胜私忧过计之至,敢进狂瞽之说,臣等之罪万死。取进止。

请册封元孙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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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之有世孙,宗社之庆也;世孙而年及册封,庆之尤大者也。殿下始下成命之日,一国臣民,孰不延颈举踵,思见旷代之盛礼也?不意兹者,以明年举行未为不可,答大臣之启为教,岂惟辇毂之下观听疑惑?抑恐四方之人求其故而不得,举皆不乐乎心也。礼官之再请,大臣之反复申恳,亦是听舆人之诵也,殿下侯不察焉?

古者人生八岁,则虽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矧惟元孙生而岐嶷,骨格夙成,令闻休畅,非恒人八岁之比,则何可少迟入学,而且缓册礼乎?旨哉,太宗大王之教曰:“世子之子,宜定名位,以一人心。”当献庙之世,封世孙也,犹以一人心为第一义。殿下试观今日之人心,千万人各自为心久矣,一众人心,畴出于早建世孙外哉?

若乃服色冠冕之节,不见于实录中者,有说焉。文孝公尹孝孙成庙朝,始建议以为“世子章服无等,与臣僚同,失贵贵之义”,遂定七梁远游冠之制,岂非乐朝煕代未遑服章之末乎?世子如此,则不及于世孙服章,是固然矣。然《大明会典》中有皇太孙冠袍之制,今日之斟酌损益、采而行之,有司存焉,乌可拘于是而欲寝已降之成命乎?今秋与明春,日月不甚相远,而违祖宗已行之盛典,缺一国人心之颙望则不细。伏愿殿下亟命礼官,及时涓吉,举行世孙典礼,以鸿宗社之庆,不胜幸甚。

辞礼判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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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弱于才而腐于力,滥跻二品,历试诸曹,无一事可观,有百衅难掩,秪以彰两朝官人之失。臣罪万死,何敢自恕?福过之灾,与老为祟,耳目全锢,腰脚痿弱,虽步武之间,非扶掖则难行。前日阁门外,失足颠堕,乃隔日常有之患。臣之强颜陈力,岂非无耻之甚乎?

不意兹者,宗伯之命,猥及于呻痛之中,垂散魂魄,惊悸万状。以殿下日月之明,照临群臣,已逾一年,贤与不肖,有能不能,壮老疾病,不翅若黑白之分明。而乃以莫重大任,授诸已试无用老病之不肖臣,何哉?《洪范》锡福之道,恐不如是之误也。臣虽蒙蔽,自知则不可谓不审,而一端廉耻之心,亦尝不泯于方寸之间矣。

前年征士李惟泰上疏数臣之罪,至曰:“傅会经训,文致奸言。”此乃朱晦庵侂胄奸党之辞也。臣之被此诬于人,臣虽不能自解其何事,而人必有以见臣之不是也。臣于是时自反愧栗,不敢举颜于天地之间,惟思奉身而退,以赎臣过,而因山事殷,七虞未毕之前,臣子分义,有不敢辞职者存,故泯默随行,有若平人者然。臣之夙夜靡安,谁复知之?自是以后,誓不复更践清班,已定于心矣。此非臣之褊性狭中,有所不能惩念,盖由廉耻之心人所同有也。屡拜台职,不得行公者,纵缘可递之故,而廉耻一端,实不敢忘于中也。

当今圣政之初,上之责励,群下之淬砺行身,无非廉耻之道,庶几污俗之一变。而臣若全忘征色发声之喩,顽钝无耻,奊诟无节,贪做美官,不知辙足,则行道之人,皆将贱污臣矣;同朝之臣,亦必羞与臣伍矣。程颐有言曰:“士大夫之辞受取舍,关国家风俗之污隆。”臣常读书至此,未尝不汗发背而沾衣也。且臣堕伤之馀,骨节酸疼,痔肛之症,近日添苦,不能暂时安坐,虽前推后挽,决不可一日供职。

伏愿圣明天地父母,察臣至恳,亟赐递免,俾臣得免没廉耻,而俾臣得以救药狗马之疾,不胜幸甚,臣无任云云。

辞内医、司宰提调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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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狗马之疾,上渎天听,一年之内,每至数三,人皆为猥,臣亦自悚。第臣婴疾,越自少日,尚保顽喘,非臣所料。特以数年以来,感激鸿私,不敢以疾为解,奔走供务,不知颠仆之在前矣。顷者入直摠府,重感暑风,头腹交痛,服药发汗,昏眩愈甚。当圣躬受鍼之日,待罪药房之臣,公然不参问安,至于再度。人臣之罪,孰加于是?臣实惶恐,无地自容,屏伏数日,痛势转苦,旧时所患诸症,次第复作,旬月之间,断无运动形体趋诣阙下之望。

伏愿圣明察臣无他之肠,怜臣难医之疾,递臣难堪之务,则庶几迓续蝼蚁之命,涵泳圣泽中矣。回生起死,曷足喩天地父母之仁?且臣兼带之中司宰监,近立新规,必使提调逐朔亲捧外贡鱼物,如臣癃病之人,筋力尤有所不可堪者。司宰监提调,幷为镌改,以便公私。臣不胜吁天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兼任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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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禀赋虚弱,百疾丛身,一经丙难,遂成沈痼,屡违除命,屏伏乡曲。数年以来,误恩稠叠,徒怀感激,忍死冒进,未卞参术,而猥提药房;全昧策略,而备员备局,竭蹶奔走,二年于兹。精神内铄,筋骨外销,齿之摇者,日就脱落;眼之昏者,几不卞物。脚力痿薾,腰脊酸疼,殿陛咫尺,扶掖而行,汗颜慑心,何可尽喩?

日者入直摠府,重得风眩,扶舁还家,昏倒呻痛。自料犬马之齿,七十非远,而以癃病之身,供兼局之务,枵然空壳,有何裨补?孤恩而已,瘝官而已。臣虽昏愦,岂无廉耻之心乎?况药房为任,非通晓医方、精力方强者,莫宜居之。故前后受任之臣,绝无如臣之劣者。而至其夙夜之劳,则虽年富之人,鲜有能耐一年者,况臣之衰病如前所陈者乎?伏愿圣明垂怜蝼蚁之臣,亟先赐递内局提调之任焉。

仍窃惟念文衡之任,于国最重。而适会无所事文之日,如臣不才,久窃匪据,若固有之,固可羞矣。而且我之官方清漫,彼能区别,故可否其心而缓急其责,已然事也。臣之失彼之欢,已不细矣。如有托以文书事而见察臣名,其不逞愠于国家之宠用臣乎?臣之辱祸,固不足恤,其于国事,必有所不便。伏愿圣明并解臣文衡、备局之任,以便公私。臣不胜恳迫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大司宪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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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狗马之疾,非今斯今,所由积者久矣。气血虚损,脏胃不调,暂有劳动,辄痛数日。加以年迫七十,百病之发,有倍于五六十时。前年因夙夜药房之任,猝得脱颔之症,几死幸生。今春受由扫坟,宿病又发,不得应召命,卧痛墓下者,旬有馀日。

前月不意复拜内局提调,忍死供职,自钜创初以至今日,则臣之病闯然欲发者数矣。一参本府坐起,背后暑风乘汗气而动,归伏私室,百骸九窍无有不痛处。精神慌惘,心腹绞痛,不能俯仰,馀存五六齿牙动摇欲落,语不成音,两眼浮肿,几于不能卞物,此臣之万不得已冒昧疏陈于茕疚之中者也。

昨日伏承调理察职之命,感激战越,不知所喩。臣之病根,如右所陈,此岂旬月间可已之疾乎?臣虽蒙蔽,岂不知当此丧事纵纵之日,身为法府之长,不先百僚骏奔走,乃言私病为大罪乎?诚恐病遂因是而渐,殆不得小伸臣子无涯之痛于即远之日而先朝露也。伏愿圣明俯察蝼蚁微恳,亟赐递免本职及内医提调,公私幸甚。

辞吏判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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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至愚极陋之质,抱长年沈痼之病,屏伏乡曲,无计陈力。猥蒙先王弗鄙,擢置二品之列,感激恩遇,时且多事,不敢退休。而一月之内,移疾请急,每至数三,伛偻痿薾之状,同朝之所共见也。精神日就耗竭,筋力日就澌败,一事不能办,一职不能举,徒窃大夫之禄,未答国恩之万一,以不识羞耻事笑臣者,固已驱一世矣。

不意新化之初,授臣以法府之长,今又命臣以掌铨之任,臣实惊惶殒越,不知所出也。不识殿下何有于老病几死之臣,而乃于龙飞九五登崇俊良之日,轻举莫重名器,畀之已试无用之人乎?以臣为曾经是职,则糊涂之诮,大播于当时;以臣为积劳久次,则贤于臣者,不翅十辈。大臣以人事君为职,而歇看进退人物之地,不于当世之贤良,而顾于无似之臣而备拟之,不亦异乎?冢宰为任,主一时陶甄人物之柄,荐进良士,较短量长,唯器是适,乃其职之第一义。苟失此道,其贻害于国家必矣。

如臣者,素乏鉴裁,且无学术,虽在强年之日,当事亦且茫然。况今年迫七十,耳目之用,全然茅塞,闻人名姓,转头辄忘,与人相对,不记谁某,如此而敢当铨衡之称量乎?臣之由是而得大戾,固不足道,其误朝廷用人之道何如也?其累始初清明之政又何如也?四方贤士之韫椟而待价者,如闻聋瞽者当选曹,则亦必戢其幡然之心矣,其不能副一国之望为何如哉?此非臣执虚辞以崇谦退也。伏愿圣明俯谅臣愦愦之实状,还收成命,以明新化,以安愚分,不胜幸甚,臣无任激切祈恳之至。

辞吏判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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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官非其任不处,禄非其功不受,古人之明戒也。臣以驽劣最下之品,无一分可纪之功,而沐浴优渥,两朝于兹,秩跻六卿,再秉铨衡,为人鹄的,理所必至。李惟泰之攻臣,臣何敢尤?臣曾忝宪长时,论元斗杓之事,遂及赵锡胤之名者,无他。斗杓平生喜慕荣名,故其所施与而纳交者,率皆有名之士,而独于赵锡胤,不敢与之,则锡胤之为人,于此可见也。席上发论斗杓也,言及“不敢与之”之语,而遣辞之际,剩一“多”字。然于弹文之中,只举斗杓陈疏之非而已,不及此等言语,安有一毫有意于累锡胤乎?不意今者,惟泰乃以是为攻臣之嚆矢也。

曾在先朝时,锡胤被严旨,臣至于陈疏飏其美。臣虽无状,何可猝变初见,随俗毁誉也?臣年近七十,痼疾婴身,而贪恋濡滞,乃至于此。李惟泰之所谓醉心名场者,臣将何辞以避?其他多小说话,臣虽疲劣,不欲与惟泰相较也。然惟泰以贤者被征,臣既被贤者之丑诋,则何敢晏然于秉铨之地乎?伏愿圣明亟命镌削臣职,且治臣傅会文饰之罪,以答公议,不胜幸甚。臣无任惶蹙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吏判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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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昏愦如臣,亦有羞恶之心,被人诋斥,不得不一鸣于天日之下,思释重任,咋指惩愆,而再陈危恳,再承温批。伏见辞旨,皆非近似于臣身者,益惧益惭,不知所出,庸非蝼蚁微衷不能动天而然也?大行即远之期,不隔多日,大小臣民无不奔走率职,圣上孺慕之痛,朝夕罔极。臣虽愚昧,亦非狂惑失性之人,若非万不得已,何敢日日渎扰不知止也?

古语曰:“事急不可规步,心痛不能缓声。”伏愿殿下试垂察焉。大抵居铨官之位者,虽些少瑕颣,苟有人言,亦不敢晏然行公。况征辟连茹之士抗疏斥臣,则此何等人之言?而疏中所论,抑何等罪案也?臣虽蒙蔽,何敢不有公议,忍而不舍铨柄,有䩄面目于六卿之首乎?不独士大夫鄙之,台胥之徒亦必嗤点臣而唾臣背矣,其使臣丧失廉耻,何如哉?

即今犬马肝膈之地,唯在于一伸攀弓之痛,而带此职名,偃然班行,实所不敢,臣之徊惶狼狈,于是极矣。伏惟圣明天地父母,俯鉴愚衷,勿拘寻常事体,亟赐镌削臣职,俾臣从事于散班之后,以展奉辞之诚,则臣之分愿,千万满足。臣无任兢惶战灼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吏判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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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日冒陈危恳,恭俟允下,而入夜之后,反承温批,感激则有之,然恐殿下以犬马畜臣,不以廉耻待臣也。大凡廉耻,孟子所谓四端之一,管子所谓四维之一。臣而无廉耻,何以事君?子而无廉耻,何以事父?兄弟朋友之间,居官莅事之际,苟无廉耻,何事可为?况冢宰为任,陶甄人物,进退贤邪,千指所集、百寮所瞻之地,其可一日没廉耻而居之哉?

李惟泰疏中,以傅会经训、文饰奸言斥臣,则其罪之轻重大小,又何如也?伏愿圣明亟赐镌削臣职,以砺廉耻,下臣司败,以治臣罪,不胜幸甚。臣无任悚仄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谏巫事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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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昨日药房问安后,往撰集厅,行过建阳门外,有帐幕诸具布列于道傍。问诸下吏,则答以自内为大行大王作巫事于昭格洞,故预输此诸具云。臣闻来不觉惊叹疑惑交于肝鬲也。巫是三风之一,而先王之政,假鬼神以疑众者,皆必诛,则今当新化之日,其可一事之不遵先王之法乎?臣虽愚昧,固知如此等事,必无毫发有槪于紸纩之下,而直缘宦官、宫妾辈耳染闾阎间污俗之事,以为当然,妄欲施之于礼陟之后也。

臣窃惟念我祖宗家法至严且正,佛教、道教曁灵坛、淫祀,幷皆痛斥廓如也。况我大行大王临御二十有馀载,一心履正,一不作受禧祈祝之事,四方兆庶之所共闻也。今若使巫觋操其桃茢,肆其诳诞,以为为先王除不祥,且以为宫中故事不可废也云尔,则其不几于诬先王之大者乎?

大凡人主之所当嫉者,莫如壅蔽聪明,而正始之道,又在于明义理绝神奸,岂非殿下之所当兢兢者乎?近习之人,乘殿下谅阴之日,不复知禀畏,而敢逞非道之事,其渐之长,安保其必无?而亦足寒心。伏愿殿下勿以此事为小,亟下明教,痛绝此巫事,以昭始初之义理焉。

臣待罪药房,出入禁闼,非不知虽尺疏片言,仰烦茕疚之中为惶恐,而兹事实关于汲汲救正、不可以后时者在,敢忘猥渎之罪。取进止。

长陵志文撰进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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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本痴鲁,于文业伥伥如也,加以衰朽且病,神思茫然,寻常间酬酢文簿,十字忘九,与陈人相去几何?窃伏惟念备述先王盛德大业,庄诸幽宅,取信来世,是何等文字,而如臣无状,乃敢出手当之哉?总护之臣,徒执臣太史之虚衔,分排志文,猥及于臣,不亦误乎?臣宜即引分自列,而不惟避事是惧,实不敢渎扰哀疚中也。闷默趑趄之间,日月易得,都监催趣文移不啻繁鼓,不得已婾借卯酉之隙,依样行状,若画葫芦。臣实惶恐,死罪死罪。谨以草本黾勉缮写,斋沐而奉上,尤不胜陨越之至。取进止。

为治墓石辞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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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祖先三世葬在抱川地,而立朝以后,不幸家中丧祸连仍,且值时变,不得树一石于墓道,不肖不孝之罪,臣实多矣。曾在春间,蒙恩受由,得治片石,倩工刻字,几乎断手,惟其日者卜日在远,未克立石。迁延之间,召命再下,颠倒入城才阅月,奄遭天崩之痛,分不敢念及于私事。今者卒哭已过,客使亦去,臣工奔走之事,亦似得间,小臣追远微诚,可以获伸,正在今日。

第念臣之兼带大提学,即太史之任也。曾在先朝,臣猥以不敢当之意陈恳者数矣。又于榻前,因修史事,罄尽危衷,辞以非其人者亦至矣。乃者实录纂修,不日开局,而臣之衰病,比前年不翅倍剧,耳目之用全锢。如此废疾之人,岂敢一日尸居史职乎?

伏愿圣明深念先王实录之重,俯察微臣之寸诚,亟递臣太史之任,以便公私焉。且递臣本职及他兼带,以便往来焉。臣所昼夜耿耿者,臣之衰病如许,人事喜左,恐不得小完先墓事,而溘然先朝露,终抱无涯之恨也。臣不胜祈恳切迫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大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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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知其不可,而苟荣目前之宠禄,而不让重任者,是自欺其心者也。不量才之短长,而贪名贪位,强当不堪当之事,不念后日之败露者,是甘心负国家者也。二者俱非人臣事君之义。臣虽不能一毫补益国家,其不欲自欺其心而不负国家,则至死欲勉者也。臣之前后祈免文衡之任,强聒吁呼,耿耿一心,专在于是而不知其他。臣请只以修史一事,更烦天听,伏愿殿下垂察焉。

古人言:“作史必待三长,才、识、学也。”臣于是三者,无一少近焉,不唯臣自知之,虽举国之人,谁不知之?古人又言:“作史有五难,烦而不整一也,俗而不典二也,书不实录三也,赏罚不中四也,文不胜质五也。”古人实有三长,而犹以此五者为难,如使臣当之,则其难岂特百而止哉?

大抵修正国史,何等大事也?前代慎简其人,何如也?臣窃观历代修史之人,皆在聪明方盛、筋力方强之时,自非胸中包括故典而不失,指下剂量权度而不差者,不可为之。故年考至于四五十为之者,亦且少也。韩愈刘轲论史书曰:“年志已就衰退,不可敦率。”是时韩愈之年才过四十,而其言如此,则况万不近似如臣,过韩愈之年倍之,而敢当韩愈所难之事乎?

臣之衰朽,年添一年,日添一日,精神筋力,什丧八九。闻人名字,转头辄忘,看阅文簿,未及后行,已昧前行。加以耳聋入冬尤甚,眼疾朝暮作苦,频以煖汤洗涤,而后方得开睫。以此忽忽,蝢无留意于做事上,此臣之常自怜悼,恐未得报效涓埃而先朝露也。天下万古,安有如臣衰惫垂死之人,敢当修史之重任乎?当今虽乏人,其才力十倍于臣者,则朝臣之中,难以一二数,不识圣明何惮而不责史事于此等人,顾乃责之于无状之老臣乎?

昨承圣批,以安心察职为教。臣之不敢安于非分之任,三年如一日也,未递此任之前,虽承圣诲之懃恳,恐终不得少须臾安心也。伏愿圣明天地父母,俯察蝼蚁之衷,亟赐递免大提学之任,以重史事,以安愚分,公私幸甚。臣不胜激切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大提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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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始蒙恩暇,一出国门,奄涉三朔。宿昔痼病,又添新症,四度控辞,犹不得请,逋慢之罪,日积一日。臣之惶恐闷迫,曷有其已?今月初四日,伏承下谕,以“自先朝处此任者已久,诚难轻递”为教,臣尤不胜熨昏焉。庸陋谫劣之人久处难堪之任,而晏然不惧不避者,必是狂诞失性之人也。臣虽不肖,人知无是疾也。臣请仰陈冒受此任之曲折,惟圣明财察焉。

当初李植被罪,郑弘溟代之,又以病辞递。于时馆阁先辈大段失着,迺以臣姓名混诸圈点中,若苟充其数者然。至于拟望受点,同朝之人,苟非重怨臣者,孰不为臣忧之?况四方瞻聆,其不掩口而失笑乎?臣之前后哀吁,非不数矣。而不但语言无味,不能动天听,窃想圣人微意,盖此非用文之时,冗官虚套,何人不可故耳。以此尸居重任,至于四年之久,其为名器之辱,何如哉?臣每见两馆下吏抱文书当关呼之,不觉颜重铁甲也。

凡朝廷百执事,虽小吏、末官,当一事受一令不能办,则非谴罚随之,必居下考。而小臣所掌文书事,一年之内,不啻十错八九,则四载之中可知也。而大臣不为白而黜退,台谏亦不纠劾,不知国家何有于无状一老臣,而必欲死于是职而后已乎?臣尝闻长老言,祖宗朝最重此任,如得洪匠巨擘,望实俱隆,如徐居正李荇者,则授之累年,以责其效。如其不然,则就一时词臣中,轮移换差,以为试可之地,亦一故规云。今日词臣中,储才翘楚,耻为轮移者何限?而臣独何人,乃敢久窃文柄,不归诸人乎?

伏愿圣明俯察犬马之衷,亟赐递免大提学之任,以重国事,以安臣分。且臣本职及药房提调、世子宾客,俱是重任,而旷阙日久,臣罪万死,亦愿幷为镌免。臣无任祈恳战灼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文衡五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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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今月初三日,伏奉下谕,俾臣速为上来者,臣惶恐瑟缩,口呿而不知所达。臣以驽劣无状,猥蒙先王误恩,处以文衡之地,沥血控辞,不知其几。以先王之明,岂不知臣之不合此任?窃想圣人微意,正为当今之时,无所用文,虚套冗官,何人不可故耳。阘茸如臣,尸居之罪,日增岁积,自一年入于二年,则积罪自然多于一年;自二年至于三年,则积罪又多于二年;自三年入于四年,则积罪又多于三年。此臣之昼夜忧悯,如在针毡之上,四载如一日者,盖为不免此职之前,无非罪日与年。

然此非臣之私心,实恐国事之败由臣罪之积也。无能者不敢当职,有才者不敢蔽隐,臣之欲免此职,何异痿人不忘起、饥人不忘食也?矧今实录撰修,不日开局,则丙子以后茅塞文途,今且辟矣。量能而任之,度才而使之,古之制也。臣实何人,不念前日之积罪,而䩄颜于万不一堪之地,而重辱维新之名器乎?

不特此也,臣尝闻长老言,自祖宗朝最重此任,如得洪匠钜擘、望实俱隆者而授之,则亦或积年任之。如其不然,则就一时词臣中,输移塡差,以为试可之地,亦一故规云。如臣老病阘茸者,弥年侥冒而不舍,则今词臣中如年富才俊之赵锡胤,让臣前糠久矣。储才者何罪而袖手不试,奄过盛年乎?抑恐有伤于鸤鸠平均之德也。圣明何不将此任授其人乎?

目今群贤满朝,济济相让之风,仿佛唐虞,而臣独甘心名宦,顽钝无耻,恬不知让,则不但为伯夷之罪人,实今日士大夫之罪人也。且臣目盲耳聋之状,已尽于前日之疏,不敢更陈,而脚痿腰痛,日渐危笃,自昏达朝,呻痛不已,寸步不得自运,此冬之前,决无供职之望。伏愿圣明俯察犬马之衷,亟赐递免本职及兼带大提学、药房提调、世子左宾客,以便国事,以安臣分,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悚战灼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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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庸陋小臣,年迫七十,本来痼病,到老添剧,尚不塡壑,臣亦自怪。国恤以来,忍死奔走,精神日就耗竭,筋力日就委薾,赞礼之时,昏忘颠错,圣明之所洞烛也,失礼之罪,臣何敢辞?况北使入京期日已定,其间行礼节目,不胜烦数,如臣疲躄聋喑,决难周旋于其间。且闻谢恩之入也,敕谈间提起臣姓名,愠臣之色犹在云。今来见臣犹在六卿之列,则生梗必矣。臣之辱祸,不足言,实恐有害于国事也。

仍窃伏念文衡之任,百责所萃,所关甚重。不才如臣,忝窃尸居,已过四载。从前教命之文,全失体格,俗下鄙陋,不成貌样。不唯臣之追思愧栗,一国笑骂,固已多矣。方当新化之初,远猷辰告,岂可使垂死俚伧当之哉?

伏愿圣明少垂日月之明,俯察蝼蚁之衷,亟赐递免臣本职及兼带大提学,以便国事,以安臣分,不胜幸甚。且带药房之官而不得兼带金吾,国家故事。今臣滥带二局事,实有相妨而不便者。伏愿圣明递臣兼带,无坠旧例焉。臣无任吁呼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礼判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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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顷日阁门之外,失足堕伤,不得入参药房问安之后,惶蹙之极,敢将尺疏,上烦天听。不意圣慈加矜,至遣内医看病,且垂药物。臣实何人,蒙被两朝恩遇至于此也?危衷感激,涕泪自零。兹者又承宗伯之命,臣虽蒙蔽,岂不欲策励晩途,奔走率职,以效涓埃之报?而顾臣今日病势,实有不能万有一分可以自力出仕者。伏愿殿下少宽逋慢之诛,试垂日月之照焉。

小臣颠堕之痛,不但尚在肩胁间,加以痔肛之症,植根甚固,发作无常。数日来症势辄剧,坐卧俱碍,昼夜为苦,小动则小发,大动则大痛。凡人以水谷为命,而水谷入口,亦皆助痛,千方百药,亦无少效。岂非命物者憎臣无用,而故欲困臣于未死之前也?此时宗伯于六卿之中所关甚重,狗马之疾,决无痊可之望。伏乞圣明俯察微臣闷迫之情,亟赐递免,以便公私。臣不胜切迫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礼判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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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有难医之疾,而新授之职,非病人所能堪,且不可暂旷,故冒死陈疏矣。圣批以调理察职为教,臣诚惶感,罔知所喩。然疾痛痾痒,必呼父母,古人之言也。臣病如是之甚,则何敢自疏于体下之天,而以再呼为嫌乎?

臣本技短黔驴,年逾绛县,筋力精神,有若垂绝之纤丝,扶掖趋班,其何无耻如之?而不敢告休者,诚以新化之德,疲癃残疾兀足支离,幷皆有容而蓄也。年前叨受是任于因山未封之日,赞礼、献仪,俱不成模羕,而幸而及于宽典,臣常感激,糜粉为期。由是不顾一时之丑诋、傍人之笑骂,没廉耻而出入周卫之中矣。

迺者狗马之疾,实出于积劳之馀,其为症之秽恶,诚不敢尽溷天听也。一日之内,作痛无数,方其痛时,则于坐于立,俱不能堪。出谢恩命,不过终朝间事,而亦不能为。况亲祭赞引、郊外举动时,当作何状也?趋跄进退,决难为力,五步之内,三四颠蹶,势所必然。虽圣明恕而不罪,彼之鄙我,不但以为无人也而已,则庸非国家之羞乎?臣曾在先王朝,忝冒都承旨,有敕使先声,臣于是时有脚痿之疾,猥上控辞,即蒙恩递。即今臣所患之症,有倍于脚痿,而脚痿无减于前,年且加老,则臣之徊徨闷迫之状,庶几圣明之垂察也,兹不得不再申前恳。伏愿圣明天地父母,亟赐递免臣职,以便国事,以安臣分,不胜幸甚。谨昧死以闻。

还朝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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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当查之日,坐老讷无气节,不能效臣死之义,数十年立朝愿忠之志,于是扫地矣。国家于如臣无用,一视肉如弃涕唾,无一分顾惜,谁曰不可?而圣上好生之德,无物不及,临朝叹息,丙夜焦思,终始诚意,有以感动。又使贵介大君疲于奔命,瘅热祈寒,再赴燕山,卑辞重币,必欲拯济垂鼎之命而后已。夫岂知一微臣贪生恶死之害,上贻君父之忧劳乃至此也?臣诚寤寐感泣,直欲韲粉臣身,以报殊恩之万一,而实未得其当也。

且臣贱妇之丧,特昆虫之微耳。至垂哀怜,命致赙物,又命调给役夫,此非国家之常典,而旷世之异数也。臣独何人,一家之内,涵泳恩泽,死生靡间哉?臣恐陨越于下也。七十之年,远谪生还,求之于古,秪有范纯仁一人而已。无状如臣,犬马之齿,几与纯仁等,而蒙被乾坤斡旋之化,脱身圜土,归见老母,又非纯仁所敢拟也。瞻天双阙之下,九顿而退,是臣耿耿于中者。顾彼之科罪,尚在臣身,无常职者,于礼且无肃谢之事,臣所不敢入国门而径归乡土。子牟恋阙之怀,臣何能自抑?抑臣墓木拱矣,今将屏伏于野,而不少伸忧国之忱,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西土之事。

盖臣栫棘西土,岁已周矣,西土之人心风俗,窃有槪焉。人似椎鲁,而内实淳朴;俗无巧诈,而专尚笃厚,比之诸道,最为近古。品官则不待官令,尽力官事如其家;小民则奔走服役,不以饥寒少解。以此观之,亲上死长,不待一变而优为也。且西土比之于人,国家之肩背也,安有病入肩背而能为人者乎?西土今日之病,非特躄且痱也,良可寒心。

噫,目今西土之民,骨髓干矣。十数年来,送迎客使,不知其几。而至于去年今年,则客使五六七八辈,交贯于数月之内,膏血尽于宴享,筋力澌于站上。其疏布掩体,手足皲瘃,面无人色,忍冻忍饥之状,虽使盭夫见之,亦且下泪。加以酷被凶荒,因饥而动,负抱老弱,流离载路,靡所底止,不过旬月之间,饿莩枕籍于沟壑必矣。窃闻西关列邑仓谷,尚有十馀万石,发仓赈饥,不可一日少缓也。然若以粜籴为名,则恐惠之不能遍而无异罔民。古之值荒岁,尽弃仓实与民者,果望秋成之报不报乎?

且臣见西土之人,不能无汗颜者。臣在先朝,亦尝待罪选曹矣,不能甄拔西土之一贤士。及居谪而后闻之,则铁山郑麟寿者,为人刚果,最为一道之望,宰一县而归,闲居者十有馀年,今虽老,精力不衰。博川韩翼文者,孝友出天,兄弟五人同居一室,和乐之色,见者无不悦服,且有才学。如此人等,朝廷若宠擢而用之,西土之人必能砥砺兴起,而一心王室,有倍于前矣。臣之此言,诚不免冯妇下车之讥,而习见关西风俗人心真实无伪,在国家导率之如何。故于赐环之日,以暴献芹之诚,伏愿殿下留神焉。臣不胜瞻天望日踧踖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曩事不测,只自焦虑,赖先王默佑之灵,以有今日。予之喜幸,固已难言,其为国家之幸,可胜道哉?所陈之事,当令该曹着实举行矣。”

辞月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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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前年,蒙被圣恩,得出圜土之后,屏伏垄下,宿病沈痼,虽老母在京,亦旷来觐矣。顷以私忌,堇能自力入城,则地部下吏以料标来示臣,臣惝恍惊惧,不省所以也。有职然后有禄,古今之通谊也。臣实何人,乃敢无常职而食于上乎?臣本庸愚谫劣,盗窃误恩,立朝三十年,历职最多,徒哺大仓之粟,未效涓埃之报。前日触彼之怒而陷入死地者,莫非由于宠禄之过也。

古人有言曰:“官非其任,不居也;禄非其功,不受也。”臣每诵此语,自不觉颜忸怩而心不宁也。顷日实录厅全不谅臣之老病已至十分地头,欲驱使臣于修史之末,岂非大误乎?臣之因是而横挑狼狈,固不足道,诚恐更诒烦言之责于朝廷也。伏睹更观之教,圣虑深远,奚但为一微臣地哉?臣实感叹。且念启辞中依相臣例给俸,此于事体,尤为不可。国家待大臣,与诸臣绝等,则如臣返服私门者,何敢拟大臣同受月俸乎?伏愿圣明亟收臣月俸之命,以存国体,以安愚分。臣不胜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纂修堂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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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昨日禁军奉有旨来授臣,臣方病在寝席,不得冠带而成祗受之礼,惊惶罔措,难以言喩。实录纂修之事,至严且重,非臣衰朽才识耗尽者所敢承当,然此则于臣,第二件事也。臣本受气虚弱,自少多病,伏枕呻痛者,一月之内,恒居其半。中身之寿,臣实素所不料,岂意奄迫七十乎?筋力消磨于冒居之职务,精神惊散于塞外之栫棘,狗马之疾,日添一日,理势之固然,其无足怪。

臣之诸病中,眼眚耳聋最痼,不闭眼以度一日,则旋即昏翳,几不卞黑白。耳聋虽当盛暑,暂有触风,则辄塞不通。世安有有如此疾病者,乃敢从事于纂修之后乎?顷者为在京老母有避病之事,扶舁入城,暑感又作,昼夜苦痛。医药调治,十有馀日,堇保如丝之命,而下乡之后,展转沈痼,饮啄减少,四肢阙弱,委顿焚次,不能运动,只待盖帷而已。

且念臣之蒙被两朝恩渥,不但生死而肉骨也。虽磨顶放踵,苟可以一毫利益国家,有所不辞。况抽金匮石室之书,编先王盛德大业,是人臣何等荣宠也?顾臣衰迈如此,疾病如此,虽欲一致身于象魏之下,以暴肝鬲,亦末由也。垂死之中,承此异数之命,臣不胜感泣之至。伏愿圣明垂怜臣老病之状,亟收实录纂修之命,公私幸甚。臣无任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纂修堂上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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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日者猥蒙恩召,揆臣涯分,荣宠至矣。臣虽蒙闭,岂不欲奔走入城,以效蝼蚁之衷于魏阙之下哉?病势沈痼,动一步则辄至奄奄,不得已冒上尺疏,庶几天地父母有所矜怜而俯察焉。今者伏读道臣传谕之旨,天听漠然,反趣上来。古人所谓“吁天而天无阶,控人而人不信”者,不幸于臣近之矣。

自前实录纂修之事,摠裁之外,笔削决定,一委太史,馀人虽有才识,实无所裨。而大臣之白用废弃如臣者,不过备数堂上而已。劳费精神,主管雌黄,实非臣忧。然检过日录,听其可否,则亦不可谓必无。而微臣眼疾已痼,聋病亦甚,谁肯代臣检过所录,谁肯为臣大声传语乎?

与文章于瞽者,责锺鼓于聋者,犹且不可,况莫重先王实录,付诸聋瞽如臣乎?纵使臣今日所患之病少愈,而后维絷驱策,致之纂修厅,枵然空壳,徒取人目咲,实与土偶人无异,其不得吐一言赞一辞,亦甚明矣。今日朝廷之上,年富才俊者何限?顾乃强起一土偶人,欲付重任,臣所未晓也。

臣若饰虚辞以负君命,则人臣之大罪也;臣若讳老病而苟幸恩宠,则亦人臣之大罪也,进退皆罪。天日在上,臣何敢有一毫执虚让,怀自便之心乎?炎夏感冒,弥留不歇,入秋转剧,咳喘无数,流汗如浆。皮肉骨节,无处不痛,七十之人,因此疾而先朝露,决不难矣。伏愿圣明俯谅危迫之恳,亟寝纂修之命,以安愚分,以重史事。臣不胜兢惶战栗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纂修堂上五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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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承圣批,委曲开谕,臣虽病昏,岂无感激?然窃惟念臣之军职,固不敢比拟于大臣西枢,而向时逢彼之怒,则臣实有加于李相,其后科以永不叙用者,亦与李相均焉。则今独于臣,付以军职,兼带纂修堂上,于李相,许递西枢,以坚惩毖之计,臣之褊心,不能无惑焉。

无翼而飞者语也,用一聋瞽老物于史局之后,而致后日责言之烦者,恐非国家之长算也。伏愿圣明亟赐递臣纂修之任,无使本无事之地,横挑一番挠之也。堂堂国家,柰何倾听猾奴之貌言,而收用屏置之臣?臣窃羞之。臣不胜惶汗之至,谨昧死以闻。

辞纂修堂上第六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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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病伏抱川时,五承圣谕,至以调理上来为教者再,惊惶陨越,感涕自零,不顾生往死归之计,扶舁残骸,黾勉登道。行到松山村舍,夜被寒雨,痢症复作,感冒交发,胸腹溃乱,恶心昏眩。入城之日,以此不得直诣阙下,泥首席稿,退而僵仆私室,达夜呻痛,饮啄专废,生意渐少,委顿渐剧,趋赴史局,恐难此生期也。伏愿圣上少垂哀怜臣实病之状焉。

且闻前领议政臣李景奭陈疏辞免西枢云,臣虽不得见其疏本,想必以彼国之尚无解释而朝廷径用失体为言。此岂但为一身计?实虑日后贻辱于国家也。臣与李相,进退通塞,宜无异同。况当初查问时,彼之甘心于臣者,有多于李相也。专赖圣明拯济之力,免为白马枯死之鬼,天地父母之恩,何可量也?

彼之于往年我使之行,纵有依违之说,安知非诈也?彼之贼深狡黠,窥拈一端,弄手于无事之地,以为射利之图者,凡几年矣。况闻我国擅调白马两臣,则岂不耽耽而流涎乎?馨长虽死,继而漏泄我事者,安可谓必无其人乎?

臣之前日疏中,恐有烦言之责者,盖与李相意同也。李相犹避西枢,况臣纂修堂上之衔,清贯何如也?彼之闻而藏怒欲售者,不翅西枢之闲漫。伏愿圣明丕恢容光之照,察臣危迫之衷,免臣纂修之任。且收护军之资,俾臣病死于牖下,不胜幸甚。臣病势危笃,精神昏乱,言不知裁,谨昧死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