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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窝先生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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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龟窝先生文集
卷之六
作者:金㙆
1846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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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健之野淳○己未[编辑]

日者远惠长笺。所以勉戒引谕之意。既勤且挚。奉读以还。感愧交幷。即日急景。闲中玩颐。日有超诣。比年以来。先生长德。次第凋零。及门后辈。盖不无其人。而卒不能自拔于流俗之中。左右乃能判轻重于早年。潜心家学。专意经训。吾侪异日之望。正不在他。虽然义理无竆。事业许大。决不可欲速而助长。亦不可自足而倦废。惟在循循勉勉。不住其工。著脚于低平之地。勿轻心以掉之。恐欠精深。勿麁气以乘之。易致驳杂。动遵规绳。反躬实践。则将见功深力到。得厚资深。孟子所谓左右逢原。于是而可庶几矣。如㙆者亦出入函席之间。粗闻緖论之一二。而半生科臼。逐逐奔奔。丧失其本心。到今白纷垂死。窃禄于此。非不欲竭力殚诚。以少酬分忧之万一。而才疏识浅。触事生涩。左右缕缕满纸。无一言规砭警责之诲。乃反过为揄扬不称之辞。直令人羞愧而不堪看也。本郡即老先生遗馥之地。做官得此。亦云猥幸。先生当日为政规模。必有以大服民心者。而文献无征。无由考寻其一二。漠然但见山高而水长。时于簿书之暇。取其遗集而读之。凡先生所自题咏与锦翁往复书札。亦可以想见。非区区文法之吏所可仿佛其万一。因窃惟念古人所谓以德化民者。盖其在我者充足有馀。明无不照。诚无不格。威仪可象。言行可法而后。政令注措之际。其如伤若保之意。流行于其间。故能使人畏服而兴感矣。今既无此根本田地。而徒欲以喣喣之仁姑息之爱。望其为政。其可得乎。此㙆之所以反躬缩恧。中夜兴叹。思欲及此罪戾未彰之前。归卧弊庐。冬初卷送衙累。因为次第自处计。而适道伯交递。由行违繣。当俟开正观如何。然似此推迁。未知又有甚事故。良可悯甚耳。凡此缕缕。可谓发之无端。然因来教之勤厚。而偶写所感于中者如此。幸望一笑恕览千万。

答族侄南为鹏运[编辑]

客岁至月书。承领多时。而病懒作祟。尚稽修覆。殊非往来之意。第有歉恨而已。未惟中春。棣履若何。静里观玩之工。想益崇深。高山讲会。山颓响寂之馀。得与意中诸益。读遗书于当日遗馥之地。自外面观。亦足听闻。而才过数日。旋即罢归。亦恐只赌得一场美名耳。法门衰败。先进凋尽。此个影响。几乎断绝。而惟吾弟乃能早谢一事。留心经学。林下静养。为日已久。必有深造而自得者。亦必有玩乐而忘忧者。而无由奉从容听緖馀。则寻常慨郁。又不但离索之怀而已也。

与蔡参议弘远○乙丑[编辑]

一番大霈。群枉毕伸。固知天道无终诎之理。而倘非圣鉴孔昭。亦何能有此耶。区区感祝之情。不但为执事一行而已也。不审道中别无他扰否。闻自安边有此府来往之路。未可经由此路。以为一宵宿留之地否。且先大监曾莅此府。其遗爱至今在人。为言令公事。莫不叹嗟。欲一望其颜范。民情大可见。想令公亦不能无情于此府。幸另图之如何。㙆意外恩除。僶勉就职。已七阅月矣。疏迂抵滞。无以副一方上下之望。第有愧惧俟勘耳。此君之行。其诚意可尚。留数日发向行轩。凭付候仪。

答李佐郞遂渐[编辑]

前后便仍。每阙候仪。逋慢方深。伏承先施下问。奉复再三。感悚交倂。伏审潦炎。体度久欠和节。衰暮筋力。何以支堪。调将有道。遄收勿药。是为区区之祝。新妇无恙。实深欣幸。而娟娟眉目。依黯难忘。窃欲更谋一见。忧冗魔障。末由遂意。但切瞻郁而已。迷豚素蔑所教。瞢无知见。出入门屏。贻累必多。而称奖过甚。无柰情爱之锺。不知其恶而然耶。爱人以德之意。似不如是。惟望随事指教。俾免大过。则其为爱恤。岂但止于称誉溢美而已哉。

答金圣圭宗锡[编辑]

迺者辱惠长笺及长诗一篇。奉读再三。有以知倾倒于老废者为不浅。诚荷眷爱之厚。然第遣辞之际。太不称停。未知贤者视㙆为何人。而乃容易推借之至于如是也。寒事伊始。未惟侍彩增重否。瞻恋非虚语也。㙆摧颓转甚。日用之间。无所猷为。分知为村里一陈人。愧无以向相爱者道也。每想贤者静埽高栖。闲坐卷头。其占毕吟弄之趣。必有悠然而自乐者。世衰道废。公车之所没头。饥寒之所役志。误了一生者。滔滔皆是。今青年盛气。早了一事。既无妨夺之累。又无饥寒之忧。是则天之所以厚饷于贤者。似有非偶然者。而朋侪之所期望于贤者。又不但如是而止也。贤者于此。盍亦回头转脚。用力于远大之规。将一部经传及洛建文字。熟读精思。日有程课。如此用得三数年工夫。则必有自觉此身之不可虚弃。此学之不可但已。而将有勉勉循循。欲罢而不能者矣。向者历访高栖之日。窃观贤者所用心。似与平日所望不同。及观所惠诗篇。非不伟然巨丽。而亦欠切实。许人既容易则其自检必疏阔。玆诵不逮之言。倘贤者不以人废其言而试留意焉。则当知愚言之不诬矣。专恃厚意。缕缕至此。或可恕谅否。生平不娴于韵语。未克奉和。亦望休咎如何。

答郑明应必奎○乙亥[编辑]

迺者一番奉晤。殆是十年颜面。吾已奄奄垂尽矣。贤者亦白种种矣。既见之喜。还作无端之感。馀怀耿耿。久而未化。即玆匪望。乃蒙复垂珍缄。存问死生。此意又何郑重也。奉读再三。恍若更接清眄而奉从容也。仍审溽暑。学履珍重。起定冲福。㙆一疾沈痼。有进无退。比相对时又是落下千丈矣。人生会有此时。只当静而俟之。然自顾平生。无一善状。虚生死于人世。为可愧恨耳。来书满纸。足见省检惕励之意。朱子不云乎。知如此为病则不如此为药。惟在随时随处。猛省提撕。去其如此者而思其不如此者。则亦庶几思过半矣。师门先达。次第凋零。此个声响。几乎寥寥矣。平日所望于贤辈。正不浅浅。惟愿益加勉力。以无负岁晏之期。千万望也。先亭本无胜赏可道。贱病如此。后辈亦皆汩没尘臼。未免为山间之废阁。承示之及。令人愧赧也。一访之示。深所企伫。但恐老夫不相待耳。

与金公穆煕周○丙子[编辑]

即惟和煦。台仕履万重。㙆已成枯落。不得与群蛰蠢动。长作床笫中物。了无况味可道者。师门大论。幸已敦定。将以来十二日。会道南发行。其成与否。只付之苍苍者。同门先达。已凋尽矣。惟㙆等数三人在。而㙆等老矣无能为。所望于台阁者不浅。想在默谅中矣。

与李继初保淳,象初大淳。○戊辰[编辑]

朴马临慰。触冒风寒。侵犯昏黑。倘非情素恳挚。何能及此。私心感仰。实难容喩。即日雪寒。不审佥侍奠哀候支相否。溯仰不任。胤君留处亦多日。而家间少辈。皆是游军。缘此未免被害。不能著实课读。然其意象才气。尽有步骤。若能按伏童心。驯入矩度。知所用心于文学。则其进必勃然矣。想惟诗礼之诲。不待缕缕耳。

与李际可秉运[编辑]

两度惠书。合倂承坼。千里欣豁。奚啻空谷跫音耶。因审省下棣史匀胜。㙆为政渐怠。吏乡百姓。已熟揣其浅深。而簿书期会之间。亦不能无疏虞之弊。况于隐瘼潜奸。将何以防其窦穴耶。当初出脚。只缘自是常调。本无短长。行止之间。只当稍存廉隅。庶免颠踬而已。不宜妄自标致。以重犯欺世盗名之科。盖亦出于僶勉为数月之计。而居然已涉时序。且使纵优于才。能堪于职。白首垂死。系禄绝域。已是内省不快。向人包羞。兼以从前荐召。一向以病废难强。累烦文字。而于郡府之寄则无辞勇赴。如恐失之。荏䒣岁月。蹲蹲迟滞。有辞难取便之嫌。贪饕冒没之迹。非平日本心之所志。初欲以未热前为请由计。不意国有大丧。因山在前。末路去就。已有往事可验。势当俟凉后耳。竆节侍奉调度可想。上舍君又有营缮之举云。而厚禄故人。恝然如此。此杜工部所以发于永言而浩叹者也。愧愧恨恨。

答徐景濂有洛○丁卯[编辑]

冤日操文临哭。迨用悲感。续而书问又至。何厚意缱绻若是也。平日窃爱贤者资性。安详专静。观其立心用工。又有以异于人者。今承满纸勤恳。无非省己求益之至意。读书则忧义之未精而未覰古人之用意。接物则患守之未固而或至捱人而失己。贤者既自知其如此为可忧。则思其所以不如此而精之又精。守之又守。由浅入深。自卑陟高。用力之久。真积之多。自然有见得彻行得到处。不可才精而求其必覰。才守而几其必获也。感辱问之意。诵不逮之说。未知以为如何。

答李鲁则,汝揆[编辑]

便中获承惠疏。备审萱闱体力万卫。佥侍殡气力支相。古人居丧。不废读书。祭奠之暇。看读何书。窃念先丈平日劝勉期望之意。㢠出寻常。想惟追念体行。而第忧遑摧陨之馀。若不益加警惕。猛施工夫。则悠悠之顷。易致担阁。千万勉旃。上不坠先志。下以副区区。深所愿望。

答安▣▣宅允[编辑]

既孤陋寡与。且限于区域。至今未奉一面。乃执事于何听闻。而远送贤器。又辱以手书郑重焉。则㙆诚不自知其何以得此于左右也。奉读以还。第有愧悚。因审静养万重。贤胤之行。其志诚好矣。执事之所教诏者诚勤矣。然但所求非其人。所托非其任。使累百里辛勤远送之意。未免狼狈而归。则是可叹也。然以是心归而求之。有馀师矣。亦何患于讲之不明。学之不就也哉。窃覸其言谈举止之间。已褎然夙成。而间以书册从事。其文义诵说。亦颇精详分晓。可知家庭诗礼之有自来。尤为之钦尚无已。各此衰老。无由奉际。临纸怅黯。

答赵仲德秉相○丁卯[编辑]

迺者远戒驺御。委访竆庐。厚意何可忘也。第不能挽而信宿。从容稳叙。则馀怀耿结。尚未化也。即玆匪望。耑价惠问。令人感恧。不知所以为谢也。仍审尊堂患候沈绵多时。侍汤煼煎。当复如何。区区贡念无已。满纸辞意。足见忧勤责勉之意。然奉老干蛊。凡百妨夺。亦事势所不免。惟勿与俱往。偸隙不废观玩。庶几为扶接之道耳。至于游学取友。固是美事。然此亦在所审择。若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此圣人之明戒也。今从者以求益之意。犯圣人之戒。前后所以处于㙆者。过当太甚。此则非惟㙆之所不敢当。亦恐从者不免于傍人之嗤笑矣。千万勿复尔也。若不欲相弃。则惟以乡间长少之礼相处。有时过从。以不耻下问之意相接。倘有一得。不妨相告。此为实地交际。今不然而以虚礼相加。标题相称。如丈席道体字。无难轻与于人。则轻于与人者。亦难重于自处。此古人所以一言断其知不知也。愿明者思之。数种惠馈。亦非寒素交际所宜有。受之甚未安而却之又似如何。故姑留之。然无义则甚矣。

答郑叔颙象观○丙子[编辑]

新年伻使。使左右者先之。可见敏钝之相去不啻三十里也。审履端承欢。享有多福。为之攒贺无已。㙆复见新岁日月。固是怪事。来书倾倒推借。太不合鄙拙。读之令人发骍。然鄙拙亦尝从士友间传诵之说。固知贤者志尚气槩。不欲作三代以下人物。每想望其风采。而又得游山录读之。间有不能以句读者。然大抵非今世人口气也。然尝窃自怪与合下门庭规橅似不相类。无乃才高气豪。不欲折节受羁的耶。抑亦愤世疾俗而矫枉过直耳。愚意则古人之糟粕。不若过庭之诗礼。苟能按伏此身心。不留意于殷周虞夏间文句。留意于殷周虞夏间心法。虽诵今人之句读。而不学今人之纷竞。则岂不可以三代以上人物而绍述家庭之緖业乎。文章与世上下。虽欲学古而有不可强者。设使能之。亦无用之伎俩。岁不我与。贤者异日能无悔乎。感辱教之意。且以平日慨惜于中者。狂言及此。想亦一酸齿矣。

答李舜举汇八○戊辰[编辑]

伻来奉手滋。备悉两庭气力支相。省履对胜。忻慰深矣。比来工课若何。窃观君才资不凡。甚有步骤。但童心尚存。不能按伏得飞腾底气象。此最害事。须惕虑却顾。苟能一日悔悟。则必知所以用心。知所以用心。则前日飞扬浮杂之念。不待禁抑而自止矣。而工夫不待劝督而自勤矣。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此是老夫经历过者。深愿君之勿如是也。

答或人问目[编辑]

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于体用不曰无间。于显微不曰一原。

体用专以理言。显微以象与理言。一原者是一物。虽有本末。而末未尝离乎本之意也。无间者。是二物虽有彼此。而此未尝外乎彼之谓也。盖即体而用在其中。故谓之一原。即显而微不能外。故谓之无间也。其立言命意。各有下落。固不可以此而易彼如何。

答张敬夫书。悬空揣摸。无真实见处。刊补以龟山上蔡两说当之。

悬空揣摸。是当时学者。离爱言仁之病。大抵皆然。而刊补之以杨谢二说当之者。非谓朱子之言只指杨谢而言也。盖引杨谢之说。以证朱子之言耳。

五王之事。中宗既非可废而废者则。南轩之有追悔何也。先生亦许以至论。而末乃以未必成等语泛言者。亦何如。

南轩之说。据已然之迹言之者也。夫子之言。以天理人心之顺逆言之者也。若以已然之迹言之。则中宗之无状如彼。忠贤之祸患如此。故南轩之说如此。然若以天理人心而言。则又不可逆探未形之祸。计较利害之私。而一朝舍之。更立宗室也。故夫子之说又如此。至于至论二字。此是问答之际。抑扬之辞。似不必如是泥看耳。

已发者人心也。已发处。专言人心何也。

此所谓人心者。非对了道心而言者也。即夫子前说以心为已发看。故说得如此。然后来深以为非。则不必深究耳。

道义。仁义礼智四个字。必拈出一义字而配道言之何也。

四德之义字。以具于性者言之也。道义之义字。以处乎事者言之也。夫处事之义。虽是具于性者之发见于事者。然其体用固不同。而仁礼智之用。各得其宜者。亦莫非义也。盖道字义字。皆就事物上说。而即此道义之见于事物者。莫非具于性者。故又谓之一性浑然。道义全具云耳。

至诚无内外。无内外。犹言无表襮。子韶之言有病。乃何所见而必欲以中字改之。

此内外字。犹远迩精粗之云耳。盖至诚者。只是实理无妄。初无人己彼此之分。体用精粗之殊耳。若只作无表襮意。则是俗所谓质直之称。非所以解至诚也。未知如何。子韶之意。不必枉费心思耳。

答裴君相说问目[编辑]

小学先行后知。大学先知后行。

小学就行上说。至大学始兼知行言。夫人生八岁。始入小学。其知识未开。先就日用事为上。凡所以事亲事长洒埽应对之节。以至礼乐射御书数之文。皆素教而豫习之。收其放心。养其德性。而为大学之基本。及其十五入大学之后。始就上面。讲究其所以然所当然之理。而明善诚身。以收小学之成功。盖小学工夫。只是于日用行事上习其节目仪文之模范而已。固不可以洒埽与礼乐。分作知行看。

物犹事也。此则只贴得日用事物之物。释至善曰事理当然之极。遗却所以然一边云云。

天下虽大。事物虽伙。而莫非吾所当为之事。所当知之理。则是其间虽有内外远迩缓急先后之别。而一物未格。此理有未明。一理未明。此心有不尽。固不可耽内而忘外。取迩而遗远也。是以程子之说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朱子于补亡章及或问中。皆述程子之意而为之说。则何尝曰日用以外。非我所当行底道理而不之竆耶。然则所谓物者。非专指日用事物亲切处言也。今乃见其以事训物而谓之贴得日用事物上说。除却日用以外底道理云尔。则殊不知格物之物字。为合内外通物我兼巨细贯精粗而言者。而日用事物之物。初不外乎天下事物之物者也。至于至善之训。只曰事理当然之极。而不言所以然者。盖至善者。只是形容道理恰好之名耳。如仁敬慈孝信之类。此是日用见成当然底道理。至精至极。恰好无欠。故目之以至善。非就上面所以然处说也。故其所以为训者。只言当然之极。不言其所以然。然所谓所以然者。亦只在当然里面。则固不可谓之遗却一边也。未知如何。

致知在格物。

致知格物一句。必变文而言在者。盖以其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先儒之论。已极分明。而贤者亦自知之矣。则复有所云云何也。岂其厌于旧说之寻常。而务欲新奇耶。今曰下章既著后字。则上章之著先字。似不甚悖云云。夫以工夫而言之。格物尽处。知自已致。非先下格物工夫。后又下致知工夫也。以功效而言之。物未格时。知有未至。则知至固是物格以后事也。大抵读书看义理。惟谨守训说。且就其间。探究玩味。则自然义理明白。意思平顺。无许多疑贰之惑矣。苟为不然。而务欲别生意见。强求新奇。则不惟自家心思日入于支离乖僻。而卒无所得。此正吾辈所当深戒处也。

执中皆动时工夫。欠却静一边。独于动处丁宁。

圣人教人。皆就动上说。盖未发之时。非见闻所及。无善恶可言。而惟其一念动处。善恶始分。故圣人之教。必于此而致其精一之工。使无过不及之差焉耳。然体用一原。动静相须。未有不能致中而能执中者。亦未有能执中而不致中者。是则执中二字。虽是动时工夫。而亦可见圣人之心。本无偏倚于未发之时耳。岂遗却静一边而然耶。是以序文于说执中处。兼言动静云为。章句于时中处。亦兼言戒谨恐惧。无时不中。则其义亦可见矣。

智字未有明释。

智字之未有明释。如仁礼义之为者。浅陋亦寻常致疑于此而未得其说。今不敢强有所云云。而尝观节要答潘谦之书曰。心之知觉。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则智也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觉其为是非者心也。即此一段。其为释智字不啻明白。试取而考之。自可见矣。

四端为本然之性。其目有仁义礼智四者。七情为气质之性而不见有以目称之者。若言其目则以所禀来五行之气当之否。

本然之性。气质之性。非是两样性相对在中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以此理之堕在气质而不离乎气质者言之则为气质之性。以此理之不杂乎气质者言之则为本然之性。盖性只是一性。而所以言之者。有兼气不兼气之异耳。岂二性两情。幷立对峙。各为根支。别为模样。不可以相通欤。今乃以本然之性之有其目。而嫌于气质之性之无其目。乃欲以五行之气当之。则是将本然气质之性。判作两个物事矣。未知如何。

未发时。看义理不得云云。

未发时。知觉未形。思虑未萌。才有意看义理。便是已发。故曰未发时看义理不得。盖当此之时。一理浑然。未有兆眹。如鉴未照物。虚而已。如衡未称物。平而已。然其照妍媸称轻重之理则未尝不在于其中。而但无某妍某媸某轻某重之可言。故又曰有义理之原。而无义理之条理。然其浑然一理之中。又莫不各有体段模样。粲然而不紊。虽非墙壁遮拦。区域限隔。而亦莫不有当体模样。各自具足。若于未发时。初无这样物事在内。则亦何以发于外而有这样端緖乎。故曰未发时。虽无所分别。亦未尝无分别。自有个模样物事在内。盖人当未发之时。若欲看得义理条理去处则固不可。然若其蓦地虚静恍惚儱侗。其不几于罔两汉者几希矣。故又曰要识得这物事云云。然则所谓有物事在内者。以其浑然之中。有粲然具足者言也。而无义理条理者。以其寂然之中。初无条理端緖者言也。所谓看不得者。以未发之时。思虑未萌故也。而要识得者。泛言未发时义理模样。不可不识也。非谓方其未发之际。识察其模样。如观心求中之谓也。然此处义理极精微。少差则陷于释氏矣。岂浅陋之所敢容易说到耶。

中庸二十七章言人道。而首言圣人之道。

道即率性之道。人莫不有是性。则亦莫不有是道。而但众人则不能尽其道。惟圣人能尽人之道。故此言人道处。必以圣人言之。以示圣人为人道之标准也。

气动则理亦动。气静则理亦静。理既为造化之枢纽主宰。而又与之动静者何也。

动静者气也。所以动静者理也。惟其理有动静。所以气能动静。然理无情意无造作。故不能自动静。而必乘气而动静。其动其静。虽是气也。而毕竟理为之主宰。则其为造化之枢纽根柢者。又何有疑耶。

答族叔行之光裕○丁酉[编辑]

岁色忽改。祥期且隔。伏惟孝思追慕罔涯。㙆严候粗安。而迁徙妄计。际此更发。亲戚自此渐疏。师友自此渐离。言念及此。宁不寒心。抑又有大忧惧者。十馀年来。索居僻陋。些少志气。已为丧忧疾病所摧败。些少见闻。又为俗务家累所渗漏。环顾其中。只是空空一饭帒耳。虽愚庸甚。亦颇知此生之不可虚卒。此心之不可枉用。思所以收拾旧业。为桑楡之计。而新居草创。措置安接。计非年月可办。岁不我与。寻常惴惴。今承来教。字字赤心。言言顶针。真所谓河山襟裯。倘非爱之至忧之深。又安能若是耶。警发多矣。左右既无此间多事。又已见得用心处。读礼之馀。必有深造自得之工。幸望更加博约。益懋远大。时以馀派。沾此枯涸。又区区之望也。

与再从兄埙○乙丑[编辑]

便后阅月。未审其间大都浑致更若何。旋用溯郁。㙆姑免疾恙。官事亦无他扰。盖欲刮垢爬痒。洞祛弊源。而教以礼让。一变陋俗。则非惟才识力量之所不逮。亦非一朝猝然可为之事。其势不得不因性而导之。徇俗而行之。则亦别无目前大疮痏大弊瘼。可谓一闲无事之邑。亦衰病者幸事。但绝远之地。既未率眷。寂寞空衙。夙宵郁陶之怀。虽欲排遣而不可得。是可悯也。初拟以四五月间。作受由之行。因谋逡巡之计。而不幸国有大丧。因山在前。此际言私。亦有所未安。势当姑俟秋间耳。

答舍弟子厚墩○丙午[编辑]

山下别怀。倍万难堪。儿来承示。稍慰馀怅。因悉日间。寓状姑安尤慰。向来疑义。一番说话。非是思索所得。只是于文句之间。略绰看过。而及其见解。不无异同。则是必两言之间。得失有居。而未究其说。遂复置之。今见来示。乃能不住论辨。极其精详。矧复函席记闻。亦足援据。则古人所谓不敢自信而信其师。区区于此。不必更费颊舌。而第念论议之间。亦须各陈所见。究竟其说。然后其是非得失。明白可见。若使内怀疑似。外为唯诺。则终未见其脱落快活。而不足谓之真知也。辄复姑陈谬见。以备一说。幸试详之。大抵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虚灵知觉底体段。固自在于方寸之中。惟其吾人每每为气拘物累所坏了。苟无术以持养之。则静或昏昧。动必杂乱。所谓湛然灵觉之本体。存者几希矣。是其一个躯壳。尚不能以检摄。况可以为管万变竆万理之本哉。是以圣人于此。其所以存之之工。盖有法焉。所谓法者何也。即端庄静一是也。夫以心体恍惚。出入无时。其所以存之之法。必须内外用工。使外面端整庄严而无惰慢之气。内面静定专一而无走作之念。则自然方寸之间。湛然清明。无昏昧杂乱之患。而心于是存矣。由是观之。夫所谓存者。不走作不昏昧而保其湛然虚明之谓也。所谓存之者。用工夫使之不走作不昏昧而保其湛然虚明之谓也。而至于所谓端庄静一者则乃是用工夫之节度也。夫如是则所谓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者。盖谓存之之工。在于端庄静一。非谓存其灵觉之体于端庄静一境界中也。且训存以置。亦不得已而强名之意。若如吾说看则虽训以置而固无害。若如君言看则恐不免有将此置彼之嫌矣。浅见如是。非敢自以为是。盖将究其说而求斤正焉。惟反复之是望。至论气质之病。规警之语。无不中窾。敢不自省。而但一时意思。难保镇长。此圣人所以深叹于有恒之不得见者也。更望吾弟幸于此加意焉如何。昨日省光明山所。冒风而归。夜间草草。不尽所言。然亦可见其大义耳。

答子厚甲寅[编辑]

湖上伻使回。得见手滋。知西行且发。未知几日到洛。疏首与凝之同行否。淫霖连日。想行李倍艰。税后旅况若何。驰念不能忘。疏事闻朝著有事。得无妨碍否。疏草更观。其太涉张皇。故洗去前草面目。务从简约。又似失之草率。盖得中之难如此。大抵此疏。当以立祠为主意。以公议为发明。而先生之德美。自在其中。不必过为铺张。使立祠之意。隐而不畅。赞叹之辞。烦而不止。都不如略绰说过。以示其不敢尽言之意者。自是先生平日规模。而赞美之意。自见于言外之为愈也。所以再三涂改。以成后本。而苦无相议者。故持以付送。然其不堪用决矣。其间他处草。必有可用者。如或不如意者。以此中诸处送去者。作为解题。而更请于多士中能文者而用之。亦自甚好耳。若疏事趁未发落。则君之归期。未知在那间。吾虽早晩出去。谁与共处也。或以为见京洛议论以为去取者。然吾意既去之后。则来头利钝。姑付之苍苍者。虽不蒙允。一番伏阁。不可不为。未知诸意以为如何。只当从众耳。

答再从弟稺渊[编辑]

见手滋。因悉彼时入住故庄。想其间必已返寓。凡百连胜否。千里怀想。与在家时尤别耳。此中垂死吏役。心事乖违。兼以绝域离索。了无况味可道者。来书满纸可见至情期勉之意。三复以还。令人发深省而起颓废。然自家才识素乏调剂手段。膏肓风习。积久弊瘼。又非一朝所容易变移者。只是随他旧例。循渠乡俗。而保无科外侵扰。要以不愧于心耳。至于学政。盖尝略有所施设。来讲之士。亦鲜有可与语者。寻以国恤。一番讲会之后。因复停罢矣。俟山陵后拟更料理。而第一行初非久计。早晩赋归。毕竟为文具。亦何益之有哉。承有湖上往复。何不一通相示也。自山梁一摧。及门先达。次第凋零。此个影响。几乎断绝。而吾弟乃于流寓栖屑之中。疾病困厄之馀。而能留意于此。可知用心之不苟。但一时意思。易得消歇。誊诸口耳。不若体之身心。愿吾弟之益加意焉。如我摧颓者。些少馀日。又复汩没于朱墨簿书之间。区区寻数。已作笆篱边物矣。其亦终于此而已。虽叹柰何。

与稺渊别纸[编辑]

栗谷谓四七虽有二名而同出一性。故性情只是一般。活斋谓理气既有二性。而各有所发。故四七自是二情。以愚观之。皆得半而失半矣。性虽本一而情岂无二。情虽互发而性岂不一哉。

活斋说全文。未及见之。今不敢妄为之说。然大抵主分开说。故似以理气有二性云。而其实天命之性。是指其不杂气质者而言。气质之性。是指其堕在形气者而言。性非有二也。而所就而言者。不能无二者之分。不然则性之无二。稍解义理者皆知之。曾谓活斋而不识乎。所谓气质所包之理。即天命本然之性者。此固然矣。然于其所包之中。剔其本然而谓天命性。合其所包而谓气质之性。果有二性之嫌乎。言性既有本然气质之殊。故言四七亦有分开说时。其文势自不得不然也。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既有理气二物。则其根柢苗脉。自不得不二。试以朱子说考之。则有曰人之有生。性与气合而已。岂谓四端独发于理。而七情之气发。不本于性耶。气之挟理而发者。虽是理气之合。而自理而看则无非仁义礼智之用云云。

所引朱子说。其劈破根源苗脉。无复馀蕴矣。盖析之不极其精。则合之恐或易杂。非以为人道有二本也。人道心之根源苗脉既如此。则四七情之根源苗脉。亦何以异于是哉。栗老之疑于有二本者。已失之矣。而吾弟之以理为气之所以然。明其一本者。恐亦未免同浴之讥也。至于以子思所谓天下之大本证之则是浑沦说也。以浑沦而证分开。果可为明证乎。其曰气之挟理而发者。虽是理气之合。而自理而看则无非仁义礼智之用云者。令人骇惑而不知所以为说也。凡论说义理。只当谨守贤训。宁浅无深。宁下无高。宁拙无巧。用工之久。探玩之熟。自当有见处。不必如是凿深穿穴。曲成义理。而反失其本旨也。若合理气说则固不可语理而遗气。语气而阙理。今既分理气说则亦何可言理而兼气。言气而插理。剔发理一边而为四端则七情自是属气一边。是以朱子曰七情之有善者。乃是气之清明纯粹者。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发挥耳。吾弟既引此说。而乃所云如彼何也。大抵理气虽曰混合。而理自理气自气。此朱子所以究极其根源苗脉而开示后人者。正欲其于混合之中而识其有分界之殊耳。非判而二之而相对为二本也。苟能识得此意。则合而言之亦可也。何疑于二本而何苦于辨说哉。

气不能外理而自行。今就性上看则四七虽皆本于理。此四七理气之所以辨也云云。

来说自四端七情皆情以下。至不能外理而自行以上。是混沦说。自就性上看以下。至四七理气之所以辨以上。是分开说也。其间虽有句语之不称者。而意义不谬。但自然四端以下。理之乘气之根云云。则君果以为分开说时。亦可言七发于理耶。若于分开说时。不可言七之发于气。而必曰根于理然后可。则恶在其为理气之辨也。至引中庸以驳彼而明此。则窃恐不免为活翁所笑矣。退陶夫子不云乎。四七有浑沦言者。有剔发说者。浑沦言者。如中庸乐记好学论是也。剔发言者。如孟子朱子说是也。今以中庸浑沦者。据破活翁分开说。而谓不可使七情专不属理。则不几于不尽人言之归欤。大抵理无无气之理。气无无理之气。理气混合。元不相离。而亦不可以相杂。故就不离者混沦言之则言七而四包。是中庸乐记好学论之说也。就其不杂者而分开言之则四理而七气。此孟子朱子退陶之说也。孟子岂不知理不离气而专以理言四端。朱子退陶亦岂不知气不离理而分理气言四七乎。盖徒知理不离气而混沦说去。则必有认理为气。指气为理。而其流将至于灭天理而徇人欲者。是以孟子为是之惧。剔其不杂于气者。说出四端之情。而朱子又以四端理发七情气发之说发明之。退陶之说。乃是祖述孟子朱子之训而发挥之者也。其丁宁开示。不啻明备。真所谓添减不得。攧扑不破者。为后学者。但当详究熟玩。不失其立言本意。而反之于身。以为存养克治之方。而好为立异自是之论者。创出理体气用之说。至谓四端七情。俱是理之所以发。此后来先辈所以极口辨说。尽力分开。而但其所以为说者。必欲斥混沦而主分开。故不能无后人太甚之疑。然今于其说分开处。必以混沦说而驳之。于其说二情处。必以性一说而抑之。然则朱子之说不足信。而吾弟以老先生之训为深谛其义。而发明思孟立言之旨。各有攸当者何也。吾弟之意。盖以七情若不言理则七情为无理之气。故必如此说。然理发而气随则何患于无气。气发而理乘则何忧于无理耶。一个情也而感于义理而发则为理发。感于形气而发则为气发。要之就其同中而识其有异。于其分处而求其一本。然后方无透漏。然见识未及。杜撰说去。深恐自陷于妄发之科耳。

四七人道。所指而立名者。有些不同。夫谓之四端七情则是情之直出底。谓之人心道心则是心之知觉底。是故朱子论心情之别。而曰如以智言之则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觉其为是非者心也云云。情直出而无回转。故四不可为七而七不可为四。心运用而有造作。故道可以制人而人可以合道。此所以七情之善者。不可谓之四端。而人心之善者。可谓之道心也。然四端之理。即是道心之纯善也。七情之气。即是人心之兼善恶也。故朱子曰喜怒。人心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道心也。然则人心道心。既可作主理主气说。则四端七情。独不可如此说乎。且夫道心纯善而人心有善恶。四端纯善而七情有善恶。栗谷以道心不可谓人心中善一边。则四端独可谓七情中善一边乎。心本一也而人道有二名。情本一也而四七有二名。不可以人道有二名。为有两样心。则独可以四七有二名。为有两样情乎。

此条所论。甚有条理。其所以分别人心道心之纯善兼恶。四端七情之主理主气者。历落分明如此。而前数条互相逃闪如彼何也。

七情虽发于气。而方其未发也。一性浑然云云。

中庸所谓未发之中已发之和。此言性情之德而即混沦说也。于此何尝有四七理气之可辨哉。今活翁之说。乃以中庸之七情。专作气看。至言子思惧气发之易差。故必欲一一中节。无所乖戾者。大失中庸本旨。想是栗谷以此破吾说。故活翁又言此以攻彼。然殊不知混沦说之不可以破分开。分开说之不可以援混沦也。楚虽失之而齐亦未必得者也。吾弟之辨。大槩好矣。但首句所谓七情气之发下段所谓气发理乘等语。亦与中庸之旨不合。幸更商如何。

活斋力主退说。而真若以为相对各出。则亦恐其语圆而意滞矣。

活翁所谓心是合理气。或理动而气随。或气动而理乘。其所以主宰运用者。未尝不一者。亦何以异于退陶之意也。

性理说太极之理。三变为道。夫气者。道之形于物者也。才者。道之见于事者也。德者。道之得于心者也。太极岂有四变之理哉。活斋辨破之说则意非不好。而但以太极之理与道。分属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则性固理也而道亦理也云云。以下论旅轩性理说。活斋疑录。

来说尽有意义。然其曰气者道之形于物者也。才者道之见于事者也。似有商量。活翁所谓天命之性。即太极之理也。率性之道。即太极之道也者。盖言所谓道与理者。俱是太极之道理。而不可言三变为道云耳。其所谓曰道曰理者。有若分道与理。然此则以本说分说道理二字。故因其说而言之。不得不然耳。观其所谓初岂有先后彼此之间之语。亦可见矣。

旅翁之意。以为人道虽有二名。而理气同为一心。故曰人外无道。道外无人。则恐失名义矣。活斋之言。以为理气虽同一心。而人道自是二情。故曰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则其援引亦误矣云云。

此条所论。亦不无可疑处。大抵固无无理之气。亦无性外之物。非气则理无所依附。非性则情无所自出。然前后论理气性情。如程张朱退之论。犹恐辨之或不明。说之或不详。而有认理为气。指气认理之弊。于是乎有气质之性。道器之分。形上形下之论。理发气发之训者。岂真以气为理外之物。而情为非性之出哉。盖理气虽不相离。而理不可谓之气。气不可谓之理。性情虽非别物。而人心不可谓之道心。道心不可谓之人心。原于性命者。不可谓生于形气。生于形气者。不可谓原于性命则明矣。而今曰气根于理而理为主本。则人心之生于气者。自道而出。理附于气而气能运用则道心之根于理者。以人而行。又曰声色臭味之欲。喜怒哀乐之情。虽是生于气。而其根柢则理也。又曰顺理循性而发无不中则生于形气者。无非仁义礼智之用。而中和之德。所以为大本达道也。然则生于形气。原于性命者。皆谓之道心可也。何以分形气性命而曰道曰人也。且理发而气随之者。理为之主也。气发而理乘之者。气为之主也。理虽不离于气。而乌可以发于形气者。谓原于性命乎。原于性命者。谓生于形气乎。至于顺理循性而发无不中。此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也。是以圣人则纯是道心为主。故生于形气者。无非仁义礼智之用。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者也。亦岂可以是而谓性命形气。全无分别。而人心道心。同是一物耶。若夫所谓天命率性。中也和也。大本达道者。此子思合四七兼人道而混沦言之者也。固无本然气质人道四七之分矣。今若分人道辨四七而各属于性命形气。则四端道心。不得不属于性命。七情人心。不得不属于形气。盖自其根本而已然。特子思不分言之耳。然其曰择善固执。戒惧谨独者。其于天理人欲人心道心之间。未尝不精察而明辨之。何尝以达道为循性而无天理人欲之辨。大本为性命而无人心道心之分乎。今只见以七情未发而谓之中。以七情已发而谓之和。以中为大本而以和为达道。乃于分开说时亦云云。则是人心道心。初无私正之可分。形气性命。元无善恶之可辨。而所谓精一择执。亦可谓枉用工也。大抵圣贤立言。各有攸当。固不可以混沦而破分开。以分开而合混沦也。今吾弟之说。似于二者之间。互相逃闪。太欠明白。无乃择之或不明而语之或不详欤。末段数转语。似是同一病根。活翁则主分开而吾弟则兼混沦。宜乎其说之不相入也。盍于其分开者以分开观之。于其混沦者以混沦观之。于其异者而知其有同者。就其同者而知其有异者而求会通处也。

七情之分属四端。朱子尝曰大槩如此。不可指定说。不记本语。大意如此。今不必苦苦辨说。七情之本于四德者。则终不敢承款矣。

以一源无间之合而不分理象则太为儱侗。以体用显微之分而不合为一则过为分析。以下论活斋集疑义。

朱子不云乎。即体而用在其中。所以为一源也。即显而微不能外。所以为无间也。又曰分得此是体彼是用。方说一源。分得此是象彼是理。方说无间。须合二说看。方无透漏。临川说只见朱子上一节之意而遗却下一节之意。活翁非之是矣。然若偏主下一节之意而遗却上一节之意则恐不免同浴之讥。来说似看得是。

继善。是变化流行而无竆也。成性。是禀赋一定而不易也。二者分属之意。正是如此。而今曰不知阴阳之为气。性善之为理。故不知继成之分属动静。则或者之所不知者。盖在于继善之所以为阳。成性之所以为阴。而不在于理气之不别也。况又谓疑其直指性善之理。为阴阳之气。故夫子之分属如此。则夫子之以善为阳。以性为阴者。初岂有分析理气之意乎。

鄙见则活翁说。似有意义。盖或说之继与成者。虽是阴阳。而善与性则理也。或者以继善成性作一气看。而又不知气之动者为阳为继。静者为阴为成。以为不当分。故活翁以为不知阴阳之为气。性善之为理云耳。以善为阳性为阴。皆指或者之失。而非活翁之自为说如此也。

以理气二字。对待说去云云。

中正仁义之为体用。来说固得之矣。而活翁之引水火金木之气而谓气无生克。不能成造化者。亦言其金水为体。木火为用。犹正义为体。中仁为用云耳。与理气对待。似不同也。

一本万殊。皆就理上说。不必分理气也。活翁所谓一而万者。太极之散在万物。万而一者。万物之各一太极是也。

一本万殊。固就理上说。然凡天下之形形色色有万不齐者。非气耶。但气有万殊而各具一理。此一理之所以为万殊也。凡看人文字。必求其可通。至于不可通而后不得已而有辨说。若一见其不合己意。而遽加诋斥。虽所言皆是。已非尊畏先辈之意。况吾之所见。亦未必十分停当乎。

专言则仁是四德之首而万善之长也。故中正义皆统于仁。如一元阳生之气。贯彻四时。而偏言则四德各是一个道理。如四时之各一其气。则仁之属于阳者。以其偏言者言之也。今曰专言则阴阳刚柔同一气也。则阳刚之气。何尝有偏专之分。而又曰仁义中正同一理也。则仁之所以为统体者。以其四德同一理之故耶。若以四德之同一理而谓之统体。则中正义皆可为统体。何独仁之一德为然哉。

来说专言偏言之辨。似更分明。而或说所谓仁为统体。不可偏指为阳者。盖以中仁之属阳。正义之属阴为非。故活翁之说如此。其曰气有动静之殊而理有体用之分者。所以打破或说者。则未见其可疑。幸更商如何。

窃详此段。以理气二者。劈头说下而总结之。中间所云。全体中自有妙用。而妙用上可见全体。及费而隐分而合等说。皆以理气相对为言。若是则其曰体中有用云者。必是理中有气之意。而费字亦以形器而言矣。盖气之所由生在于理。而理之所以用在于气。故七情虽发于气而其理则性也。人心虽生于气而其本则理也。以理为气之所以然。而以见诸气者。为理之用。则理与气有辨。

全体中妙用。妙用上全体。及费隐分合等语。诚如来说。然来说中自气之所由生以下。吾弟果以四七之七。为发于气而本于理也。人道之人。为生于气而原于性也。此与发之者气。所以发者理之说。何所异也。

答族弟伯春𰊐○戊申[编辑]

千里一书。已是隔岁颜面。慰释当如何。矧审春寒。棣史匀迪。㙆久离家乡。怀緖难裁。每想潭斋静处。恨不得与君辈从事于其间。则自不觉神𨓏而心飞也。诸少知己始旬工。而其不长进。可想其不读书也。一年似一年。未知几时可长进也可叹。自今以后。惕虑更图。勿使依旧悠泛如何。

答族侄鲁仲弼冕○乙丑[编辑]

儿辈来致书。备谙侍彩珍重。何等慰豁。佳川石役。果已始事否。碣阴记旧文。果不可省记。则不得不更制。然大抵此等文字。子孙所作。终不若他人之文。盖他人之文。是公笔故也。乡中自有其人。何必远托于千里在官之人乎。其间无便未通。若恃此而不他求。则恐临时致败。故不得已构送。因窃伏念先祖以名门华胄。蚤擢科第。为经幄迩臣。所与交游。皆极一时之选。则其才器闻望。固当世之名流也。及其遭值不幸。飘然远举。自靖以没世者。其所树立。亦不多让于河成诸贤。虽世代绵邈。文献无征。而其散见于片片记载者。亦足以发明其志之万一。且其祖孙间四世名节。真可谓萃于一室。而亦足有辞于来后。至于子孙之繁衍名显于永世者。求之南州士族。罕有其比。何莫非先祖馀庥耶。此皆可书而不可阙者也。是以所构文字。不免冗烦。字数太多。恐短碣石面。不能排比书镌。故不得已太半删没。改本送之。惟在相议用之。然吾见则终不如初本之颇周悉耳。夫以先祖之懿迹隐德。壹郁而不得伸者。已是子孙之责。而今于显刻之日。又以数尺短碣。草草表识。亦非恔心事。假曰资赀不给。以吾先祖子孙累数百员。而曾不能办一丈贞珉乎。若所蓄物力不足。则各派子孙略略随力收合。亦不患于力之不足。幸与诸族更议图之如何。

答鲁仲[编辑]

佳川墓表。昌丰勘正甚精。始知眼目高下相去。不止三十里也。但头辞文固简洁可好。然于鄙意。容有更商处。盖府君事迹。他无文献可征。只有受禅后一事。散见于断烂文字而已。今欲为府君记显刻。则且当以处义一款主意立言。而略举立朝本末。处变始终而后。可以明府君之志事。与六臣幷美无愧之实状耳。所以鄙文首以逊位事起头。其下系以六臣与府君处义实事。而于是推言府君被选立朝知遇论思之与六臣无间。然后始论其殉节遁世之各得其仁。而同归于靖献之义。只是据实纪事。而初非揣度之意也。但遣辞之际。文不达意。多有窘窒不畅处。昌丰之非之诚是也。然今一切刊落。直以竹林与府君。双举对置。而分匹于生死六臣。则此似用事之体。而恐欠宾主之义。且府君之于生六臣。其平日志事之同不同。无所考据。而只以不死为生六臣之俦者。亦岂无含糊苟且之失乎。鄙意则府君与河成诸贤。其被选也同。其立朝也同。其知遇闻望。又无不同。而皆有文字可考。其遇变处义。虽有死生之异。然亦各得其心之所安而义未尝不同。则其始终本末。即死六臣之俦耳。以此记实可也。何必以生死六臣。分疏于其间乎。来书所谕。与鄙见无异。未知曾以此意言于金溪川前否。鄙见既如此。故不敢勉从昌丰之言。而姑存本文。就其中略加修改。似更分明。古人云诗不厌改。不但诗也。凡文字皆然。然此亦昌丰指教之力。但不能尽从其言。而固守己见。则恐是私意根株作祟耳。此等文字。须十分商量。无一字一句欠剩然后可用。不可以私己浅见。自以为是。幸望更禀于雨谷及侪友有眼目之人。于两家文字中。取其胜者而用之。如何如何。鄙意则实无固必于其间也。旧碣之无阴记。而南下一节。始书于夫人碣阴者。似是嫌于时讳。诚如所谕。然若欲以是而措辞于记中则实涉揣度。故未敢耳。

答再从侄弼夏,弼成。乙丑[编辑]

千里联问。不啻双金。所以慰释者。岂有量耶。因谙彼时侍省棣况无他。尤用欣快。从叔姑无疾恙。而绝域乡愁。去益难堪。按住不得。则终当蚤晩赋归耳。今冬则幸因讲会。所工必不至全然浪过。然若徒为塞责应酬之计。则亦未必其有益。未知君辈用心立志之如何耳。邦庆陈贺。在今初七。似有庆科。未可因便一来。慰此寂寞耶。但费了气力而毕竟虚事。则初不如课农读书之为实工夫耳。

答再从弟𪣜,族孙进洙。戊午[编辑]

便中得前后两书。皆以学无定所。读未勤力为忧。只此忧之之心。即是好消息。夫人之所以惰游而不读。专由于无忧之之心。苟能忧其不能为人则必思所以为人。忧其不能进学则必思所以进学。苟能忧之。何有于惰慢。苟能思之。何患于不得。孔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夫圣贤之所忧者如此。今汝等知所以忧。则吾可以无忧。未知汝等果能真知其可忧否。切望不忧其无教。而惟忧其不学。不但忧之。而必思所以无忧。则学不患于不勤。业不患于不专。汝等幸体此意。著心书册。勤读力作。使他日刮目相见则何幸何幸。

答进洙[编辑]

来书所以咎责说病者备至。亦可见用心之一端。然只是谩咎责亦无益。须知其如此则不如此便是良药。惟在立志之如何。若此志果立如行者之赴家。则亦自住不得。而所谓许多病痛。将次第消除矣。幸今皋比劝奖之道。亦必有方。望须是受是听。益加勤笃之工。则自当有进步处。如吾者虽在家。而亦何利益于君辈耶。

寄儿弼煕己亥[编辑]

累日山栖。果有所得否。盖工夫勤慢。不在处地。只在立志。志苟笃矣。何处非著工之所。但汝辈心志飞扬不定。入栖静界。或可为操心之一端故耳。不然亦何益之有哉。吾欲汝曹只令心志定贴然后。可与为学。不必高声大读为可尚耳。然持心之道。亦不外乎读书。须专精著实做去然后可耳。

寄儿弼煕[编辑]

奴去未还。殊觉纡郁。大都依前否。此中属此迫暮。兼以次第讳辰。心事悲惙无可言。疏批筵说。无非格外恩数。至于措语书写。多有违格者。院启筵奏。并请勘罪。而不惟不允。曲有周护之意。不知疏逖贱臣。何槩圣心。而眷教之至此。是必圣聪误闻。或疑其真有可取者而有所云云。则无论前头有无事如何。岂非可畏之甚耶。自承此批以后。独处疑惧。对人忸怩。实不敢持以为荣宠。窃戒汝等慎勿向人开口说此等事。虽有问者。亦勿尽言。以益吾之过也。

寄儿弼秉乙巳[编辑]

日间眠食更若何。丈席安否亦若何。知受读大学。此书是为学最初入头处。于此精熟通透然后。可以进于他书。想朝夕进学之际。必有开发提警之深。而但汝气质本凡。恐不足以仰承其眷教之万一。是可悯念。然且须依其本分。而专一其志意。恪勤其所业。逐日将所受之业。熟读精思。日渐月磨。亦岂无进益之端耶。此间儿辈皆放浪无著实工夫。极为悯然。汝既离家无他事。更望一意著工。以副企望千万。

寄儿弼秉[编辑]

课读之不免虚疏。自是事势致然。然幸得摆脱。与好朋友相从。不必剧读为有益。须是除却许多杂念。惜取光阴。凡于持心律身之方。有得力处。则此前头尽有可望。所望惟在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