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龜窩先生文集/卷五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四 龜窩先生文集
卷之五
作者:金㙆
1846年
卷六

[编辑]

上大山先生丙戌[编辑]

頃於悲遑中。未得從容陪敎。歸來悵仰。迨猶未瘳。伏不審邇間。體度對時萬安否。㙆旣無事幹。所當專意著力。收拾舊業。而有事之時。每患紛撓。無事之時。又居然而倦。終不能做一番工夫。立此根基。故雖有一時些少意思。而竟不成家計。可痛可歎。邇間偶看西銘。其於義理精微。固難窺測。而於文句字訓上。亦多有不通處。謹具別幅上稟。伏望垂察證訂。以發蒙蔀。千萬幸甚。

別紙西銘問目[编辑]

予玆藐焉。乃混然中處。葢人稟氣於天。賦形於地以生。則其曰混然者。以其稟受之初。本同一氣處言歟。抑以人生兩間。上天下地。逼塞充滿。無有空隙處言耶。且其予玆藐焉此予字。葢指吾人而言。然物亦受此天地之形氣以生。則似不可專以人言。然則其混然中處者。果無人物之分歟。

答曰上蟠下際。逼拶充滿。無非天地之氣。人物生生其間。呼吸動息。皆是這氣。如魚之涵淹卵育於水中。不但稟受之初爲然也。理氣元不相離。氣一理亦非二。然氣易見而理難知。故於氣言之耳。人物雖同出一源。然物偏而人全。物昏濁而人淸明。故言仁之體。必就人而言之也。

乾陽坤陰。所得以爲性。上文訓乾坤。只以健順資始資生爲言。而至此又以陰陽健順。理氣體性。合而言之者何也。葢乾坤天地之性情。而有是理便有是氣。以理言則乾健而坤順。以氣言則乾陽而坤陰。上文之只言健順者。以正文但言乾坤。而無理氣之分。故章句亦言其乾坤二字名義而已。然乾爲施物之本。而方其流行之際。必乘是氣而行焉。是則所謂繼之者善也。其所謂繼者。卽氣之方出者也。其所謂善者。卽理之方行者也。此則資始之兼理氣者然也。坤爲生物之本。而方其正性之際。必有是形而後具是理。是則所謂成之者性也。其所謂成者。卽氣之成形者也。其所謂性者。卽理之已立者也。此則資生之兼理氣者然也。上下文所言之不同者。特以其所指而言者有異。而其實則未嘗不同歟。

答曰說得有條理。

第三節。旣言同胞吾與。其下文但言推吾同胞之意。而不及吾與者何歟。豈不以能盡同胞之道。則吾與亦當自此推之歟。朱子於同胞意句。以其若動若植有情無情。皆有以若其性遂其宜爲言。則是乃吾與之道。而所以補正文之未及者歟。

答曰天地之性。人爲貴。故於人詳而於物略。果能盡仁民之道。則自然愛及於物。所謂本立而道生也。

天心豫焉。天之與人。其所以爲心之理則一也。君子之事天也。果能樂天踐形。竆神知化。不愧屋漏。存心養性。生順死安。無一事之或歉。則吾之事天者。能盡其道。無所乖戾。而天理亦得其宜。此可見天心之悅豫。

答曰天人一理。能盡事天之道。則天心便豫。如洪範庶徵可見也。來諭天理亦得其宜。非所以解天心豫之義也。不愧屋漏。存心養性。方是畏天時保之事。不可以語於事天之極功也。

後論合其異反其同。上句以分殊而理一者言。下句以理一而分殊者言。其所謂同者。非外其異而別有所謂同也。其所謂異者。非外其同而別有所謂異也。特以同中有異。異中有同耳。然則其所以合之者。亦於其異者而知其理之未嘗不同也。非謂其徒務其合而無所差等也。其所以反之者。亦於其同者而知其分之未嘗不異也。非謂其一切反是而不相干涉也。

答曰看得好。

分立而推理一。西銘本言理一而分殊。必須先知其理之一而後。察其分之殊。今曰分立而推理一。則似是知其分殊而後推其理一也。其文勢意思。與本意似有不合者何也。葢以天地生物之初言之。則同出一源而分自爾殊。故曰理一而分殊。若以人物旣生之後言之。則親疎異等。貴賤殊勢。而其理則同。故曰分立而推理一。其所以分立而推理一者。亦曰推親親之厚。以大無我之公。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者哉。

答曰亦是。

龜山語錄。知其理一。所以爲仁。知其分殊。所以爲義。竊謂西銘。葢言理一而分殊。其理一者。乃所謂仁也。其分殊者。乃所謂義也。而延平李先生說曰知其理一。知其分殊。全在知字上用著力。因擧謝上蔡不仁不識痛痒之說。以爲仁字只是知覺了了之體段。此則恐是知覺訓仁之說。而朱子曰氣有淸濁。故稟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見其爲仁。物得其偏。故雖具此理而不自知。而無以見其爲仁。然則仁之爲仁。人與物不得不同。知仁之爲仁而存之。人與物不得不異。故程夫子旣言理一分殊。而龜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說。李先生亦以爲全於知字上用著力云云。觀延平之意則直以知覺了了之體段爲仁。而朱子之意則又以知字就人物氣稟淸濁偏正上言之。以明其人之所以知其仁而存之者。以其氣稟之正通也。物之所以不知其仁而存之者。以其氣稟之偏塞也。以知字爲存仁之所由。而未嘗以直爲仁之體段。則似與延平之說有不同。果何所的從也。朱子又曰知其理一。所以爲仁。知其分殊。所以爲義。此二句。乃是於發用處該攝本體而言。因此端緖而下工夫以推尋之處也。其曰發用處者。以爲仁爲義言之。而該攝本體者。指其理一分殊而言之乎。其曰因此端緖者。因其知理一分殊之端緖言之。而下工夫以推尋者。下爲仁爲義之工夫。以推尋其實然處否。凡此諸說。未得要領。伏望開示。

答曰仁包智。故仁者必有知覺。然專以知覺言仁則非仁之本體。延平說恐近於上蔡。今且當以朱子說爲定耳。發用處以推尋此數句。來諭恐錯看。葢知其理一分殊此知字。就此心知覺發用處言。卽所謂端緖。當就此下工夫仁與義。卽其本體而所推尋者也。

總論程子曰訂頑一篇。意極完備。乃仁之體。葢仁者生生之理。渾全貫徹。合人己通物我。無有一毫之隔斷偏私者也。西銘之意。葢以天地爲父母。以民爲同胞。物爲吾與。其於天人物我之間。一理流通。無有偏係欠闕底意思。則此其所以爲仁之體者然歟。且西銘之書。體用兼備於其一理之中。分未嘗不殊。則似不可全以體言。而今但曰仁之體者。豈以此體字。猶體段之體。而與體用之體字有異歟。

答曰來說仁體處。亦有意思。然須識得此理溫粹冲和惻怛子諒之意。憤盈流動。方是仁之本相。今謾說渾全貫徹無欠闕。則其實不知所渾貫無欠闕者。畢竟甚物事耳。仁體之體。乃體段之體。

到此地位。自別有見處。不可竆高極遠。到此地位者。言至於見得仁體而實有諸己也。自別有見處者。言學者能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則雖不竆高極遠。而卽此日用之間。自見得此理流行之妙耳。不可以竆高而極遠也。然則其所謂高遠者。葢言其玄渺莽蕩。如老佛之虛無寂滅。非謂吾儒之道。外此而眞有高遠者。而姑從事於此也歟。

答曰道理自有高下遠邇之異。步步著實。到此地位。則當自見其高遠。若實無所得。而懸空妄揣。則徒長其想像臆度之私耳。若是老佛之所謂高遠。則其弊恐不但止於無補於道而已。

學者須先識仁。求仁固學者之當務。然仁道至大。有非初學所可驟而知者。今曰須先識仁者。其義何在。而欲識夫仁。則又何從而入也。

答曰仁道固至大。然不可以不求。雖不可驟而知。然亦不可諉以不知。大學之格致。中庸之擇善。皆所以識夫仁也。

不須防檢。不須竆索。學者欲識此理。須先竆索。欲存誠敬。須先防檢。旣識矣而益竆其所未識。旣存矣而愈懼其或有失者。此正學者之當務。而今曰不須防檢不須竆索者何如。

答曰識得此理。胷次灑然。則不須竆索而理自明。存以誠敬。無欺慢怠忽。則不須防檢而心自存。明道此說。是道理明地位高底事。初學如何遽及。當如來諭用工夫耳。

儒者氣象。儒者之學。非如墨氏之兼愛。故延平以爲理會分殊。毫釐不可失。方是儒者氣象。然若徒知分殊而不知理一。則流於楊氏之爲我。而亦非儒者氣象矣。必須於其理之一而分之殊。毫釐不失於其分之殊而一理流行。方是儒者氣象。以爲如何。

答曰來諭固好。然理之一者易知。而分之殊處難識。千差萬別。差毫釐而繆千里。故延平之說如此。非謂偏於分殊上用工。而舍卻理一一邊也。

一直看橫截看。一直看者。如乾父之與坤母。民吾同胞之與物吾與也。大君宗子之與大臣家相。高年長長之與慈孤幼鰥寡顚連是也。此則直下而言之者然也。橫截看者。如乾固是父而其中又有分別。坤固是母而其中又有分別。民吾同胞與物吾與。大君之於宗子。大臣之於家相。高年之於長長。慈孤之於幼幼。鰥寡孤獨之於顚連無告。皆有分別是也。此則橫截其中而言者然也。至於下一截則如時保子翼之於樂天純孝。違悖害賊濟惡不才之於踐形惟肖。知化述事之於竆神繼志。不愧無忝之於存養匪懈。惡旨顧養之於育英錫類。不弛底豫之於無逃待烹。體受歸全之於勇從順令。福澤厚生之於貧戚玉成。存順之於沒寧。是一直看下。而如時保固是子翼。其中又有分別。樂天固是純孝。其中又自有分別。以至違害濟惡之於悖賊不才。踐形之於惟肖。知化之於述事。竆神之於繼志。不愧之於無忝。存養之於匪懈。惡旨之於顧養。育英之於錫類。皆有分別。如自底豫至順令則專言事親之道。以明事天之道亦如是。而其中又自有天人之分。自厚生至玉成則專言事天之道。以明事親之道亦如是。而其中亦自有分別。存順歿寧則又以事親者言之。而事天之道可見。然其中亦自有分別。其所以事天事親者。其理則一。而其分自不得不殊。則其所以橫截看者然歟。朱子嘗曰嘗看此寫作旁通圖子。亦甚分明云。而其圖不曾得見。幷以指敎伏望。

答曰看得大槩是。更須體玩久熟。使此體段。了了於胷中。方有受用處。不可說了便休也。旁通圖子。不知當時如何排布。然今就本文上潛究默玩。見得橫直底道理。曲暢旁通。庶幾得當日本旨耳。

南軒曰識夫理一。斯周流而無蔽。葢理一分殊。固非二物。於其理一之中。分自爾殊。然其用工則雖知其理一而其分殊者。亦必審察而可見。雖明其分殊而其理一者。亦必推廣而後周流。而南軒之意。似爲若識其理一則其分之殊者。不待審察而後知。若明其分殊則其理之一者。不待推廣而後行者。其義如何。

答曰南軒是發明交須互用之妙。來諭乃是精察推廣之工。二說各殊。不可以此而疑彼也。

上蔡相國濟恭○己酉[编辑]

迺者滯跡城隅殆一年。區區微蹤。不敢數煩下隷。草草納拜。只得瞻望顔色而已。竟未克穩承敎誨而歸。私心恨懊。迨猶未化也。卽日獻歲發春。伏惟鼎席體力對序萬安。㙆歸尋弊廬。粗保飮啄。嶺中一番光景。實賴聖上日月之明。而何莫非大川喬嶽不言之力。但羣鋒衆鏑。由此益險。則不能無不瑕之慮耳。先亭大字僭易仰溷。固知政務煩劇。恐無餘閒。然倘蒙揮灑俯惠。則庶幾永爲私家光寵。伏幸何諭。餘祝爲國加衛。以屬下忱。

與李判書益運[编辑]

惟天惟祖宗。默佑陰隲。玉候康復。冊禮涓吉。宗社無疆之休。臣民莫大之慶。孰加於是。彼區區邊塵之警。宜乎消磨蕩滌於景運之中矣。玆豈非吾東方萬億年磐泰之基乎。鼓舞蹈抃。猶未足以盡頌祝之輿情也。伏惟亢陽。尊體起居萬重。㙆年來衰病。歲甚一歲。此數月內。幾殊者數矣。意外陞擢。適在此時。而實職遷除。仍又荐疊。榮寵極矣。濫越甚矣。當此無前之慶。蒙此罔極之恩。揆以分義。卽宜竭蹶趨肅。以謝恩命。而奄奄氣息。朝夕待盡。無路蠢動。不得已陳章自劾。恭竢嚴譴。未知古人處此當如何耳。惟祝爲國加護。以副遠忱。

與百弗庵崔公興遠○乙巳[编辑]

孟夏淸和。伏惟燕閒道體神衛萬康。伏念湖上先生在世之日。葢嘗側聞其論。當世篤行之君子。必稱下執事。㙆雖愚庸。不能自致於軒屛之下。而獲承其餘光。顧私心欽慕景仰之懷則葢亦有年。迺者一番進候。秖緣行事悤急。且伏覩體中愆度。恐妨應接。未克從頌陪侍。仰叩至論。拜辭歸來。第切愧悚。意謂容俟閒隙時節。早晩更進。以贖前日不誠之罪。獲伸平昔未遂之忱。而乃今衰制纏縶。無由遂忱。只自寤歎慨想。繼之以愧懼無已也。吾儕運否。直甫兄忽又云亡。伏想契誼之深。不但悼死之痛而已也。餘惟祝靜中道味對序益卲。

與后山李公宗洙○丙午[编辑]

拜違涉序。恒庸慕鬱。伏惟竆律。靜養道味萬重。迺者竊聞玉溜立享之日。眉山金丈發論會中。事及師門。而前日議論。略不槩焉。只以重修高山精舍爲說。間嘗奉書眉山。詢其委折。頃承復書。以爲非自家之見。乃執事之意。當是執事曾與眉山有所云議。而吾輩未之聞也。夫高山一區。卽先師藏修栖息之所。今其剩馥餘光。衣被山門。令人想像景仰之不已。則凡在修葺增廓之道。亦是今日之不可已者。而但當初公議旣不出此。必以一番抗章爲先者。僉執事之所敦定議論者也。前日非見其有必可爲之機。今日亦非知其有必不成之端。則公議之峻發於前日。實出於不欲草率苟簡。而要欲盡其在我者以待之也。今反無故持重。使道內已定之論。置之不問之科。而別出一般說話。欲爲從便就事之計者。不亦草率苟簡之甚者乎。因竊念秉彝好德。孰無是心。而默計同門先達任此責者。捨執事其誰哉。向來花川一會。卽甲辰以後第一會也。妄意執事旣先期到彼。主管一席。同志之間。必有商確之論。以爲究竟前日未了之案。而竟無所聞。則尋常滋惑者久矣。及聞玉溜之議。至承眉山之書。或意執事之見。亦不能無持重於前日之論。而姑爲此第二件道理。以求可而倖成耶。大抵吾輩尊奉先生。用何道歟。由前之說則直截重大而事未必成。由後之說則委曲便順而功必可就。與其直截而無成。寧令從便而苟就乎。此則邇來一切紛紜之擧。不能無憾於識者之見。而非尊奉之至道也。執事豈爲之然。則執事之意。只是一時偶說。而眉山丈擧以遽發於道論也。前案未了。後論徑出。是非易至於眩惑。擧措未免於顚倒。區區迷滯之見。不能無慨然於僉執事之爲也。聞一善文字來到虎院。想執事已聞知矣。愚意則莫若因此一番相會。更採公議。使已定之論。毋至沒收刷無頭當之歸如何。

與后山李公甲寅[编辑]

迺者家姪回。伏承下復書。謹審調中體度尙爾愆違。想是衰暮氣力。一經震盪。未易收復。然將攝有道。陽德漸泰。早晩遄喜。區區慰祝耳。昨見川沙丈小紙。葢以溪上李健之以高山向來議論。若自虎溪發文。則陶山當應之云。大抵此擧之至今遷就者。特無人唱之耳。今若使陶院士論翕然響應。則亦足藉重於遠邇。而爲大事之根本。若夫時之當否。事之成否。亦不知何時爲必當而何事爲必成。且旣有士論則亦不可自此持重。未知下執事以爲如何。事在急迫。難於周旋。然太涉草率。有非鄭重之道。愚意則自虎院發文定道會。設廳播任否。下示伏望。

與川沙金公宗德○乙巳[编辑]

迺者一番進慰。來往倏忽。餘懷慨懊。迨未化也。卽日歲色垂竆。伏惟省餘啓處萬重。㙆歲暮懷事。一倍崩霣。尙能視息猶人。只是頑忍甚耳。兒子獲廁門下。久累誨督。銘篆可忘。第渠初非有志尙。爲父者亦非有好意思。秖是因其住接甚便。資送無費。外竊美名。則其不誠亦甚矣。雖然凡人之心。不鼓發則不興起。迷暗雖甚。本明尙在。倘得因此不怠所從。與蒙陶鎔。則是其觀感漸染之久。亦豈無變化自新之路乎。今其歸。非徒課讀勝前。其作爲意思。亦比向時少異。儘乎開發薰陶之效。感仰德意。又何可量。間輒叩其所聞之一二。雖渠傳說。其間必有不能仔細領會處。而要其法門路逕。皆是平昔師門旨訣。一自山頹之後。耳邊絶不聞此等語。而乃今聞之於執事。吾道其有賴矣。後學其有依矣。竊記先生在世之日。所以期倚於執事者不淺。葢嘗託之以其孫焉。則是先生亦以此事望於執事也。如㙆淺陋。曷足以窺執事之萬一。而所以託子而不疑者。葢亦有見於此也。第恐一時意思。難保久遠。誨誘雖勤。傳習未易。葢嘗驗之於㙆矣。顧㙆亦嘗以父兄之命。出入函席之間。當時豈無意思。而爲之不力。守之不固。畢竟卒無所得而至於如此而止。則有時瞻想軒屛。思欲承其緖論。警發昏惰而不可得。只自撫躬歎悼而已。未知執事倘不欲相棄。則其將何以見敎也。

答川沙金公[编辑]

昨於便中。伏承下復。警發深矣。敢不惕慮循省。而其中主忠信一句。正是古人所謂三字符也。前聖之所喫緊。後學之所服膺。正在此處。况今世道澆漓。俗學虛誇。尤當扶豎此箇道理。乃是切己之急務。對證之良劑。聖賢千言萬語。何莫非爲學之道誨人之意。而乃於其間。拈出此三箇字做題目。㙆於此竊有以窺執事用心行己之方正。惟淺陋之所願學而未能者也。至於兢勵之誨俗瑣之戒。一是引誘之意。一是警規之語。眷意勤懇。感荷則深。而顧此荒廢。區區尋數。猶未克十居一二。况於修省節度。進爲次序。實無可以奉凂崇聽者。若以平日契誼之厚。不忍棄置。而時加提警。則豈不有以爲省悟之道乎。是則不敢辭也。

答川沙金公戊申[编辑]

歲暮旅館。懷仰倍切。乃蒙特垂遠念。俯辱下問。奉復感荷。益增惶蹙。仍伏惟竆律。省餘起居神衛萬重。㙆寒館苦狀。去益酸辛。日用之間。雖不敢廢警省之念。而但朋儕逐日相從。隨衆則難免和光。自守則易以惹譏。求其不拂於衆而無失於己。亦未有恰好道理。則終亦與之俱化而已。惟夜間朝前。是屬自家界分。只將一卷朱節。看讀數板。義理精微處。雖不能窺見。而其明白易知處。時覺意味深切。然一時意象。易得消歇。而日閒應接。每患妨奪。則恐終不得以據以爲守耳。

與川沙金公丙辰[编辑]

比日未承音信。伏不審竆律。燕閒鼎茵安適。臯比講劘之樂。日有超詣。向所示刊補疑問。日昨依敎躳稟于后山座下。則葢刊補之註。實有意義於其間。自言曾參勘校之日。親承諸先生商確之論甚悉。葢以人心雖似不可直謂之人欲。然旣以性命之正。形氣之私。對待說去。則畢竟道心是根於性命而爲天理。人心是生於形氣而爲人欲者。朱子答蔡季通書。節要所刪上一節。正是說此義。而中庸序說。亦未始非此義也。是以諸先生勘校之際。以謂老先生題註之說固好。而答蔡季通書。亦不可不使後學知。乃於刊補答季通書條。旣收入上節。又於答南軒書條。補以中庸序說。直以形氣之發爲人欲。此則非因答季通書中語也。葢自以意補註云耳。今按大全以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盡爲不善。則與盡爲人欲云者。意義又自別。葢曰形氣之發。旣是人心。則所謂人欲者。卽形氣之私也。雖以人心爲人欲。固無不可。然則刊補與節要。無怪其有異同。而自當以意通看。似不可直謂之矛盾也。謹以所聞仰白。幸望更加商諒示敎千萬。

答雨谷族叔道行○壬子[编辑]

嶺中一番封章。乃能伸明國家大義理。使幾十年壹鬱而不敢吐者。至有此大開口說破時節。聖心感發。恩渥隆重。旣許之以義理之正。復勉之以闡揮之功。此豈獨當日上殿人士所恩遇光寵。吾嶺自此亦可永有辭於來後矣。稺春兄辦得一大事。誠不負平日期望。而其奏對正當又如此。宜乎有聖上之褒而觀者之欽歎也。亦豈不爲吾黨增氣耶。永嘉志修整事。幸賴執事者儼然臨枉。始終其事。其何幸如之。新本修寫後。葢嘗一經直城更勘。一一釐正其謬誤。庶幾自此可成完書耳。俯示跋語。顧瞢陋何足以知之。而乃俯敎之勤若是何也。

答匏山族丈龍普○乙巳[编辑]

自罪苦以來。輒念平昔先契如執事者。所以欽仰慕用之私。實有倍蓰於前日。迺於襄事之日。以窆地稍遠。匶行先期。致令虛枉白馬。續有手疏。副以輓語。惶感交幷。仍竊惟念先考平日養閒隱約。雖以鄕黨宗族之間而知者亦鮮矣。獨執事者栖息最邇。星貞一間。少小過從之蚤。衰暮嚮𨓏之勤。不肖如㙆。亦嘗仰識其自別於人人。而至於氣求之疎密。心知之淺深。則亦未敢測其爲如何耳。伏觀所寄輓語。摭實而不溢。由衷而不汎。德性之微。志行之實。此衆人之所不能知。而獨執事知之矣。展讀靈几。謹如下敎。不昧之靈。想亦有知言之感於冥冥之中。而小子痛泣之私。只有撫膺長呼而已。罪蟄無由奉陪。一疏修謝。又此稽慢。哀悵之餘。繼之以罪悚無已也。

答趙晩谷述道○庚申[编辑]

數年於此。一未修候。恒庸歉悵。迺者以㙆有孔懷之慽。遠貽慰問。所以哀死悼生者備至。悲感交幷。無以爲謝。伏惟燕閒淸茂。靜修玩賾之樂。日有超詣。而人不及知者矣。㙆罪積不死。忍令一弟先歸。遠縶荒峽。情事莫伸。來諭寒齋冷被。長夜無眠之句。正道此間情狀。奉讀以來。益增酸痛。自有此所遭。實無人世意想。方謀所以爲逡廵退歸之計。而不意今政備數宮僚。恩命遽下。驚惶懔慄。感極隕涕。然僬僥扛鼎。覆滅在卽。想相愛者聞之。亦必爲之喟然太息也。湖上遺集。繡梓有議。實是斯文幸事。但埽塵之役。尙未爲淨本。聞今持歸軒下。此從前所議擬而未果者。今幸入手。自此可出淨本。爲之欣賀無已。俯索扶老之具。付呈一箇。亦非美品。然來示旣云杖莫如信。則此執事所自有。何必遠求荒山一枯枝耶。敢呵。

與金丈君楫[编辑]

卽日觱寒比酷。伏惟靜養萬重。仄聞玉溜虔奉之日。執事以高山亭屋重修事。發論會中。至出文諭。伏想執事盛量。多士公議。必當爛漫消詳。熟計而審處之。不是倉卒立說。苟且以圖事也。然區區鄙見。竊有所不能無疑於其間。玆敢略陳淺見。幸執事之有以敎之也。大抵年前道內公議。必欲一番抗章者。實出於秉彝好德之天。而亦不欲草率苟簡以求可而倖成也。當時亦不無一二鄭重之見。而如執事力加主張。周旋其間。至於議論旣定。措置略成。則豈執事固必於事之果就哉。葢亦爲吾所當爲者以待之也。不幸因循之際。人事非昔。當日任員。次第淪歿。而使一道已定之論。至於經年閱歲而莫之更提起也。尋常慨歎。思欲一與執事者相確。而今此議論。略不槩焉。只以重修亭屋爲說。則抑未知此論。何爲而發也。若只以修葺爲事。則此屋成立匪久。姑無頹廢可修。假使頹圮。數間屋子修補。不必煩聽道中。此則執事非不知之。然則執事之意。無乃前日道論。旣難施行。姑先修廣遺亭。以爲漸就事功之計乎。此則尤爲苟簡之甚者。執事豈爲之。竊覸執事所以爲先師嚮慕尊奉之意。直是至公血誠。門生弟子。莫不感仰欽歎。而今日之擧。似與前日之論。有些徑廷者。此必迷滯之見。不足以仰覰其微意。然論貴直截。事當究竟。往者無柰。而來者可追。聞一善通文來到虎院。莫若一處相會。通諭列邑。更申前日已定之論。萬一有成。幸莫大焉。如或不諧。亦當百世以竢。不害爲尊奉之道。未知執事以爲如何。

與李師魯宗學○己未[编辑]

比日旱炎。靜養體力康衛。瞻戀無已。頃書縷縷。所以悼傷於先輩之凋落。憂歎於後學之迷滯者。足見傷時憂道之至意。而閒中玩養超詣之力。可以想得於言意之表矣。爲之欽仰萬萬。第以如㙆之無狀。只緣契誼之深。過爲推借之辭。有若可以上下其議論。感荷則有之。而寧不內省蹙忸之甚乎。至如剛克之敎。政中膏肓。敢不服膺書紳。以庶幾萬一於桑楡之境。而但熟處難忘。勉强不得。此后山先生之所每每提醒於平昔者。而悅而不繹。孤負眷敎。依舊爲這樣人。只自撫躳歎悼而已。一來作祟。其害尤甚。使奸猾無所畏戢。民庶無所忌憚者。莫非柔之一字害之也。然竊觀今之從政者。一切以鞭扑刻害爲事。使民無所措其手足。則殊失居上以寬之義。而於義未知其果爲善道也。所以自以爲政者。一從簡便。寧失於寬厚。而乃矯枉過直。仁不足以感物。威不能以御下。遂至於散。緩沒收刷。則於是而益知俯敎之爲有味。而修己治人。不可不於剛果上著力也。比日尤無意於人世事。惟有歸尋弊廬。閉門牢臥。時從寂寞之濱。得與意中親知。從容本分事。而一入苦海。左右牽掣。尙此蹲仍。此亦柔順作祟。每想扁舟賦歸。直是許大氣力。第有俯愧而已。

答李善述述靖○甲子[编辑]

夤緣一會。得與好朋友。觀好文字。葢非但尋常談讌之樂而已也。別後懷想。又倍萬依黯。乃蒙委書垂問。奉復驚喜。怳若更接淸誨。仍審日間啓處增重。不任慰仰。㙆當時旣有所事。又爲勝己者所警發。故尙能收拾支吾。及僉御旣戒。居然體解。則依舊疼痛。至今不振。如中酒人。葢一念之勤怠。而疾病之劇歇如是。儘可畏也。俯送華巖遺集。向日之敎。雖出事契之好。而實非相悉之意。謹當還完。而急於一玩。姑此奉留。然其不敢下手則審矣。伏望恕諒。

答南時見龍燮○乙丑[编辑]

未審花風。靜養萬重。㙆白首吏役。政覺心勞政拙。都不如早尋遂初之爲淸凉境界耳。俯示縷縷。足見尊史爲外翁眷眷之血忱。第以是俯囑於㙆。則左右於是乎失人矣。夫以龍岡公之問學踐履。固非後生末學之所窺測。而師門文字。稱詡旣如彼。又有丁湖堂,黃上舍鋪敍無憾。只此亦足以不朽於來世。如賤弊文字。有何輕重於其間。而乃苛督之至此乎。蚤晩還家之日。當有面商。今不必縷縷耳。

答鄭士仰宗魯○乙亥[编辑]

苦待孫行。此際到泊。仍拜辱下札。謹審秋凉。燕閒震艮。神佑淸謐。慰豁非虛語也。㙆自量氣息。似難支吾時日。而尙寄在人世。極是怪事。無乃德婦入門。有日致令病翁幷受其福耶。孫兒幸得出入好門庭。以渠下愚之故。不得與被善誘之化。可惜又可歎耳。

答內兄南君錫範龜○戊午[编辑]

李兄袖致惠札。驚喜可量。仍審淸和。靜養啓居珍重。尤庸慰仰。示事官欲爲之則無論事之當否。可以威力可驅。而未知此於事理。果何如也。此來無一可稱。但觝滯所執。不欲以私事破戒。今以所識得我而勉强副意。亦非誠心直道。雖以兄之勤託。此兄之遠來。而不能聽施。所恨以兄之詳明而不能挽止此行。使彼此俱未免無聊也。

答內兄南君錫[编辑]

此君來。兼承下札。謹審初寒。靜養萬重。惟是眼患添劇。將至於不辨人顔面。則其苦狀可想。然大抵人世無堪掛眼者。亦何妨盲廢耶。况專精安養。未必無有益者存焉。則此朱夫子所以恨其不早也。且看來書其行筆排字。益見其奇古。無乃兄姑假託於𥌒。而其中不瞽。如張籍者乎。可呵。無由奉晤。每思之。只令人作惡耳。

與族君昌汝啓運[编辑]

在鄕之日。亦不能以時相從。况於大嶺以北數百里之遠乎。有時矯首南雲。第自悵歎而已。急景垂盡。不審棣履起居若何。㙆一來作吏。百事敗意。熟視墊溺塗炭之狀。而無由措手於其間。平日區區尋數之工。政是無用之伎倆。所謂做時不如說時。每興想退錦兩爺當日治化之至今使人不能忘者。必有其道。而寥寥百載。無由考尋其萬一。輒復憮然太息。感愧不歇。時於丹碧之間。但見其山高水長。而聊寓景仰之懷而已。如左右自在靈眞窟裏。不必遠求三仙。而亦各有趣。未可一策款段。以圖數日從容之樂否。

與李稺春[编辑]

比上應旨一章。只是蒭狗陳說。不過爲應文塞責之計。使其得免譴責則已是大恩數。而乃聖批隆重。㢠出常格。繼有數次筵敎。諄複不已。不知疎遠下土蟣蝨賤臣。何以得此。無其實有誤恩。是豈吉祥善事耶。方且側身惶蹙。感涕震汗。不知何以報答也。昨李汝根以西行歷訪。聞以向來先輩事蹟事。多有遺珠之歎。方以明日設鄕會云。或已聞知否。大抵此事。旣出於聖上曠絶之恩。其爲吾嶺光寵。不啻華袞。其間雖或有幸不幸者存焉。固不免爲子孫後學之所茹恨。然今乃以是而追咎於任事。起閙於自中。飛文設會。把作一大事。其氣象意思。似非吾嶺昔日本相。而使聖上不世恩眷。反作一場是非。豈不大有未安乎。竊想執事者。恐亦有難盡言於其間。然決不可越視秦瘠而任其郞當也。年來吾嶺。凡有一大好事。必有一大不好事。此甚可憫可怕。幸望另加調停。務循和同。毋至有後悔。則是執事事也。未知以爲如何。

與李稺春己未[编辑]

吾儕暮境之樂。惟在相與從容優閒寂寞之中。不意分外縻祿。遠違麗澤。日汩沒於塵簿者數年矣。有時循省。寧無愧歎。每遙想淸齋燕閒。超然靜修。觀玩之樂。眞是樂事。飯糗喫菜之味。方是眞味。豈勝馳羨。方謀所以爲蚤晩逡廵退歸之計。而又於千萬夢寐之外。恩褒鄭重。宮僚有命。榮寵則極矣。而其於蚊負泰山何。知㙆莫如吾兄。其以㙆爲能堪此任乎。承命以來。惶汗浹肯。若只如臺職則中路封章。或以在外見遞。而宮僚無許遞之望。只當匍匐趨肅。使聖鑑之明。不待一二晉接。可燭其空空。惟是之竢耳。

與李稺春庚申[编辑]

移丹上洛之日。修付一書。想已登覽。而但有去無來。未見回報。則依舊悵鬱也。伏惟新元。靜養啓居餞迓增福。㙆一番行止。正値邦慶。不得已冒昧上來。而自顧帶職。萬萬不稱。其終取狼狽。可不卜而知矣。遺集注谷所校。已斷手而來否。大抵校事。一從先進手校爲淨本。可以厭人心定取舍。而不眩於從違。有辭於後世。設使其間容有小商量處。此不過閒剩文句煩簡之間而已。義理本無可疑。文章本無可疵。以是而傳於後世。夫誰曰不可。聞又欲持往銀城。此亦甚好。然人見各不同。衆論無定時。不知今世有眞正大眼目。能折衷於其間而歸于一也。此等文字。惟大體好。其間小句絶。不必苛勘。試觀老先生集。若使後人更勘。則豈無一字半句之或有可疑處耶。妄見如此。僭爾及此。或賜恕察否。

與李稺春甲子[编辑]

歲色垂竆。伏惟燕閒啓居增重。慰遡無任。㙆强顔一出。百事敗意。日用應接。無非壞了人身心處。雖不敢弛警省之方。而終是傍無忌憚。根本不立。畢竟爲計較利害所牽挽。則初不如坐守蓬蓽。忍飢讀書之可以保其本心矣。柰何。講會想已就緖。後生輩。果能體長上之意。而不怠所從否。想善誘之下。亦必有發信心著實工者。然亦不可以時月責其成效。幸望持之以悠久。勿以其無實而生懈意。益加提警。而期於有成。則何莫非執事者之功也。顧此汩沒。末由與同盛事。來此之後。欲倣本堂之規。施之所莅之邑。而初無儒士可以從事此等者。抄選渾境。而不過數三十員。一番會講。殆同兒戲。只令人發笑耳。侍者聞之。或不以爲南越之黃屋耶。呵呵。

與李稺春乙丑[编辑]

或有家便。每坐懶廢闕候。雅執亦不欲以文字投公門。遂至於不相聞問。動涉時月。是則㙆之過也。不審春候。靜養若何。閒中觀玩之樂。必有人不及知者矣。㙆官務不至甚劇。不患無看字之隙。但看時若有意味。及看罷掩卷。便茫然如未曾看。雖欲省記一言半句而不可得。亦何益之有哉。因念吾輩從前拋卻許多好光陰。及此摧頹。雖有些意思。亦非劇讀猛做時節。只有隨分玩究簡要底文字。以爲攝心飭躳之活計。似是要法。而亦恐出於自恕自畫之意。未知吾兄以爲如何。前此閒居之日。每擬以一卷冊子。朝而往暮而返。叩問疑難。鎭日作一箇課程。則庶不至爲閒追逐。而晩年樂事。亦無過於此。竟有意未遂。今又係祿千里之外。音問亦不能以時相聞。况進於此者乎。有時南望歸雲。輒喟然太息而已。旣不能坐守土窟子。一來爲吏。如趙張龔黃之治績。文翁常袞之化俗。雖不可企及。而隨其力量之所及。盡其心思之所通。約己以裕民。則庶幾可勉。時以暇日。率邑秀才子。從事於古人糟粕。亦是一事。中間葢嘗有意於學政。而來讀之士。亦鮮有解聽人言者。殆同越人之章甫。尋以國恤。亦復停罷矣。仍念世降俗末。綱壞法頹。苟非障川之手。實無回瀾之勢。必須有大變通大更張然後。方可有爲。而此豈一箇守宰之所可能乎。吾人仕宦。貴行其志。若徒費廩祿。而上負分憂。下孤望哺。中失自己。卑之不足保族庇家。推之不能周竆恤乏。而蹲蹲濡滯。亦何爲哉。姑竢秋風起後。爲扁舟浩然之計。而但恐入而後量。終不如量於未入之前也。朴定齋泰輔曾爲吏於此時。境內天荒無文。而定齋選邑之冠童六七人。置之衙中。親自敎授以成就之。自是人知讀書爲文。而今之吏鄕間識字者皆其力云。若此者亦可知非俗吏者流。異日所樹立。葢亦有本耶。可尙又可愧也。東閣後又有所謂天遊堂。亦斯人所刱立。雖無奇觀。而平臨大野。四面雲山。亦足以供遠目。暇日登臨。以暢幽鬱。是亦前人之惠耳。

與李稺春[编辑]

卽日霜令。靜養若何。聞以屛院洞主。與好朋友盤礴好江山。兼有多士相從之樂。亦足暢敍一番神觀。歸而靜坐晩玩齋中。日對卷裏聖賢。而賢胤令孫。趨侍左右。琅琅吟誦。可聽可娛。不知世間何樂。可以易此。此眞是吾輩本分事。眞是老境會心事。其視汩汩宂宂於簿書期會之中。而日與山氓野夫。爭訟其曲直。擾亂其心思者。奚啻黃鵠之於壤蟲耶。㙆偶然一疾。支離數朔。輥到至今。尙未全完。雖欲勉遂初心。而自量千里遠役。實有不可堪任者。所以不免復此蹲仍。苟度時月。了無毫分利益於公家事。而喪失其身已則不少。若蚤料如此。何敢容易出一腳耶。一番科聲。徒致騷擾。畢竟埋沒。無乃爲洞運所驅耶。惟大可憂者。孔門之大義幾壞。鄕塾之遺制無徵。家家父兄子弟。莫肯留心於己分之所當爲。而課督文字。不過出於功名進取之利心。似此氣象風習。未知末梢如何究竟。吾輩纔從這裏出來。其地望力量。縱無以挽回。而隨分倡率。多方引誘。以爲萬分一扶起振作之方。亦有不可得以辭者。如㙆者雖以年紀老大之故。與在先進之列。而自顧其中。實無可以及人者。且晩而奔走汩沒於風埃顚倒之中而不知止。無以異於一例𭶿裏之兒曹而殆有甚焉。其身之不正而能有正人者乎。惟高明以門庭之傳習。專林下之日月。外無妨奪之累。內有觀玩之樂。先人之典刑。後學之矜式。非高明之歸而更誰歸乎。但今日後生中。有志尙慕賢德者絶少。彼無求我之誠。而我無往敎之義。則亦末如之何。然惟吾龜潭一社。卽士子藏修遊息之所。而先輩講學勸奬之規制在焉。修擧舊制而振作新學。獨非今日之事乎。昨冬朔講。葢已發其端矣。驅老大放廢之士。而欲從事於法制之中。始雖齟齬而難入。行之之久。亦安知無漸染薰陶而發其信心者乎。大抵人心如火。噓則起否則息。伏願勿以無益而沮。勿以欲速而急。惟循循勉勉。持之以久大之規。此則吾兄之事也。千萬至望。

與李稺春庚午[编辑]

自賤疾稍歇。每欲一番進晤。而腳軟腰酸。眼前尺地。如隔泰山。回思數年前。亦作別人。時欲奮飛而不可得也。未審比來。調候更若何。吾儕疾病。添减無常。不必以添减爲憂喜。而往復一番。落下一層。似是星貞歲色。同一運氣。可笑歎也。鶴峯墓碣改立事。想已關聽矣。諸族謬屬文字之役。迫於敦責。比試構拙數行。而無論瑕纇有無。未知碣陰亦有如此格例否。竊料旣有神道碑。則不必架疊於墓碣。但改碣事實。不可無識。而嘗觀古人碑碣。亦多無文而有銘者。故所以略敍改碣之由。而摭其梗槩而銘之。然不可不取正於左右。幸於調將之暇。一番賜覽。隨病點化。爲老友藏拙是望。

答李致道乙巳[编辑]

有便必有書。倘非不忘厚意。何以及此。奉讀欽歎。葢不知所以爲謝也。矧審比日惻寒。靜養萬重。學味日裕。益慰遠別之懷。㙆尙此滯留。自作酸苦。每想浩然高興。不啻壤蟲之與黃鵠。第有愧羨而已。因竊自念。性氣麁疎。志業荒廢。尋常遇事。每欠思量。倉卒應酬。率多苟且。是以理義之用易晦。氣習之熟難忘。事過手頭。疵吝山積。雖旋卽悔咎而無可及。此平日所私竊自憫而未之能改也。一自旅遊之後。又與家居不同。名利場頭。容易蹉跌。塵埃界中。更難超脫。所以朝夕之間。不敢少弛其警省戒懼之心。而本領未固。見得不明。日用酬酢之間。遂不免爲隨衆諧俗之計。而鄰館追從。爲逐日課程。區區尋數。或多廢卻。漸染俱化。無以自拔於其間。時輒慨然興歎。益不禁日暮途遠之憂。亟欲翩然賦歸。隨分飮啄。時從士友間。講習舊聞於荒閒寂寞之濱。庶幾爲晩年實地計活。而乃因循拘掣。以至今日。則方且憫鬱。愧無以向相愛者道也。乃蒙不鄙。特惠長牋。所以引誘而規警之者。如是其勤摯。顧㙆之無所短長。何以得此於左右哉。世敎衰微。友道幾絶。其自以爲金蘭臭味。膠漆契誼者。見有過失。不中唾外媚。心誹面交者幾希矣。夫孰能以責善輔仁切偲直諒之義相處哉。此古人之事。而得見於今日。則㙆雖愚陋。寧不知感。謹當珮服摯意。圖所以不負眷敎之萬一。千萬終始其賜。時惠謦欬。俾不至全然陷溺。是區區之望也。令從氏侍事平安否。想同堂講討之樂。有足以忘世間欣戚者。而恨不與聞其緖餘也。

答權季周丙午[编辑]

歲色忽新。伏惟仕履增福。齋居職事閒曠。讀書松桂林下。古人所謂仕學俱進。正指尊史今日道也。然職名在身。不能全然無事。間以往來都下。不能一意靜處。則倘非持守堅定志意懇篤。其不爲家修而朝壞者鮮矣。鄕閭知舊。千里團圝。違衆易致訾謗。於是乎周旋其間。初姑爲黽勉諧衆之計。而畢竟遂與俱化。此其所以壞了志業者不少矣。豈必掀艶於聲利之場。覬幸於資級之間。爲可以誤其身哉。竊念尊兄素履已確。無所患於有此。而區區獻忠之意。惟願益加勉焉。早晩餘閒。留意觀玩。鬧熱場中。恒存斂約工夫。庶幾樹立漸牢固。應酬無大過。而異時進爲。亦未必不由此爲資用之本。荷見愛之深。輒誦不逮之言。未知尊史或諒之否。翰之宗兄,天瑞戚史。旅况俱平安否。同志相從。想甚樂也。伯春必不復爲虛此行。亦足以助尊史一番風情耳。吾儕運否。川沙金持憲,蘆浦金六察。一時傾逝。久而念之。未嘗不酸噎也。

與金翰之[编辑]

今日曛時。公穆書來。令公與李公宅。幷以特敎蒙宥。吾儕亦有此時節否。固知理無終詘。而倘非大明照臨。則陰崖枯草。豈復有回春之望耶。忽聞此報。不覺當食停匙。感極以涕也。不審比來。旅中令候若何。自此可以浩然歸臥於山砠水曲之間。歌詠聖德。優游以卒歲矣。且聞邇令,受台俱蒙放。其答復逆批旨。益令人感泣無已也。㙆絶域孤寄。恰且半歲。客愁鄕思。實不知廩食之爲可樂也。意欲以今望間。走伻一問。及聞此報。或恐令未及承聞。燈下裁書。凌晨發伻。未知發行在何間也。末由趨進相送。朱墨之絆人。果如是耶。可咄歎耳。

與金景蘊[编辑]

伏惟霜寒。棣牀靜養神衛。㙆一向頹倒。遂成膏肓。比間頗欲捨遣瑣屑。討得一處靜僻境界。爲隨分披閱計。而終是根本不立。收拾不上。兼以六七豚犬輩。將十九史。竟日汩沒。殊覺氣疲志倦。更無餘力做自家工夫。只自笑歎耳。從前許多好時節。皆閒過了。今雖有些意思。氣習已偏。志力不强。殊未有以成家計。其亦終焉而已柰何。未知左右日用事如何。吾輩旣無事可爲。只有惜取餘日。敎子讀書。躋攀尺寸。庶不到得全然墜墮。是著得力處。而每徘徊玩愒。竟不能做旬月工程。時自循省。懔然汗背矣。葢書冊是自家活計。一時相對。意味自別。固不可謂之無益而或廢。亦不可汎濫以資記聞。惟就其切於受用者而加精熟焉。庶幾有得力處。第恐守之不固。旋復失之。幸望棣牀征邁之餘。特以一言開警。亦君子愛人之意也。

答金景蘊[编辑]

自有㙆所遭。兄之書葢三至矣。而一未修謝。逋慢則深矣。然兄不以逋慢爲罪。而至再至三而愈勤。㙆不以逋慢爲懼。而至再至三而愈慢。則其相與之意。亦可默會耶。卽日觱寒。靜養若何。㙆尙視息無恙。自是頑忍致然。豈知命遣理而然耶。每朋舊書來。多以老物爲念。然自念尙有二子在。且餘日無幾。不足深恤。獨死者爲冤甚矣。渠平日志行。雖無足言。然端潔謹飭。不失爲儒家子姪。孝友敦睦。庶不貽父兄之憂。而餘事翰墨。亦足以世其業。乃不幸至於此。又無一子以嗣續其後。是可痛也。竊有悲懇。以平日見愛之意。倘賜一言之重。則不惟可以塞長逝之恨。而持以遺異日之爲渠嗣者。亦可爲不朽之資。此意亦戚矣。或可留念否。

與金景蘊別紙心經講錄刊補[编辑]

仲弓問仁章。

孔子只就仲弓分上說。初非就聖人分上說。然但其出門如賓使民如祭之時。觀其氣象。便有睟面盎背從容中道之意思。而此只是形容外面持敬之氣象而已。故以謹獨爲守之之法。葢程子此說。乃是發明夫子所未說底意耳。雖若非正義。然聖人亦何嘗只就出門使民時用工。而闕卻裏面工夫之謂耶。文集中已詳說此意耳。但史氏說似非夫子正義。然亦甚警切。不必深非耳。

養心章葉氏說條。按云云。

尊說所謂用工之序。當先於不可有者誠是矣。然周子本說。旣曰由寡以至於無。朱子亦曰無底工夫則由於寡欲到無欲。非聖人不能也。然則按所謂以工夫次第云云。無乃與二先生之訓不合乎。葢孟周所指欲字。雖有深淺之不同。然同是人欲。果能用力於孟子之寡欲。則自當馴致於周子之無欲。若能至於無欲。則又何寡欲之可言哉。幸加更商如何。

答柳天瑞[编辑]

自雙鳧遐擧。無由更接淸眄。每東望海雲。雖欲願爲之雞犬而不可得。迺李際可袖致珍緘。兼道靈眞勝狀甚盛。益令人有欣然庶幾想。向後政履啓居更若何。閉閤蓬島中。讀書松桂下。想日有超然處。惟是敗鼓殘枰。固無怪其無著手之地。然以從者剛明仁恕。又豈無因勢利導之術耶。來書有浩歸之意。吾儕幸得字牧之地。隨吾力量之所及。而救得一半分。亦非惡事。恐不必只占一己之便否而爲去就也。向來一番差除。在數三君子固晩矣。而於不佞則濫甚焉。可懼不可榮耳。惟冀政成保重。

與柳天瑞[编辑]

天降大割。聖上奄棄臣庶。如喪之痛。普率所同。而吾輩偏被洪造。未效涓埃。遽爾至此。攀號隕絶。無望生全。然此猶以私言耳。變出意外。國事艱大。思之臆塞。言之淚血。不審視篆若何。先王所命。民社所屬。益自砥礪。竭心膂以圖報於新王如何。㙆閏月中受由下鄕。病違由限。凶聞遽至。所遭尤別。奔赴之行。今十一日入城。一哭班次。萬事都已。痛矣柰何。

答鄭岐瑞來成[编辑]

俯詢疑節。矇陋實昧於禮。何敢臆說。而哀史旣以私問。則㙆亦不敢不私覆。曾閱湖上集。論追行練祥條。引雜記云父母之喪將祭而。同宮則雖臣妾葬而祭。引開元禮云再周而葬者。祥而卽吉。無復禫。據此傍照則當竢葬後行祥事。祥事在禫月則似當無禫。至於出次而行祥事。未有考據。旣未克襄則似依喪在同宮例。未知如何。惟博詢而善處是望。

答鄭伯恭必良[编辑]

賢胤千里遠訪。仍拜手書遠存。謹審淸和。侍省棣史對時增重。㙆僅依昔狀。惟是爲政。了無可以及人者。而日所從事者。惟徵督科斂而已。中夜思之。已自內愧。所以前書有所云云。而季氏書來。所以警勉之意。有在一例俗套之外。是則不惟期望過了本分。亦恐諒察此間情狀。或未盡也。勢當竢山陵過後秋風起時。謀行事。然但一入之後。脫出似不免費力。是可憫也。大霈普洽。枯槁皆得生意。歙谷,長淵。想已歸臥其家矣。固知天道自當如此。而倘非聖鑑孔昭。亦何能有此耶。第有頌祝感泣而已。

與洪承旨時濟○乙亥[编辑]

一鳴朝陽。千里嶺海。吾道固爾。亦且柰何。自聞行聲。若可相握道懷。而老且病矣。已無望矣。一書替伸。亦緣偵便未易。尙此闕然。第有瞻想悵歎而已。未惟到泊後起定如何。自是南鄕。與北土不同。且有東都士友。接壤相從。或可以粗暢羇愁耶。㙆年來病狀。歲甚一歲。長作牀笫中物。只朝夕人耳。例也柰何。嶺中亦有繼發之論。期以八月發擧幡之行。未知究竟如何。只恃蒼蒼者耳。

答族姪文卿庚燦[编辑]

此來合有一問而尙闕然。方深歉愧。乃蒙先施情訊。實感不較厚意。仍審履用珍勝。何等慰豁。㙆尸竊碌碌。無足道者。來書滿紙。可謂字字悃愊。倘非愛我之深。何能及此。㙆虛名上誤。不次陞擢。夫名過其實。從古所患。然有十分之名者。必有三分之實。而如我者十分都是虛名。豈惟有識者所深憂。亦自心之所羞愧欲死者。然我之所以冒沒而不之止者。葢亦有不得已者存焉。來諭謝致世事。浩然南歸等語。亦㙆夙宵意中事。至於憂世道之漸降。憫此學之不明。而規之以先輩尺量。勖之以後生模範。其擬議之非倫。推借之過分。亦甚矣。以前日盛壯之所不能。而可以勉强於摧頹垂死之日乎。因山在前。姑竢秋風起後。當與靑天一鴈。翩然南爲。招呼意中數三杖屨。逍遙於南阡北陌之間。亦是一事。未知文卿亦能追躡後塵否。好笑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