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小紀/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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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紹興十三年正月盡十四年十二月 |
紹興十三年〈嵗次癸亥〉,春正月,癸巳,詔祖宗朝,殿幄悉用純綵,後來寖多文繡,今當屏去,止用緋、黃二色,既而知信州葉三省乞宣付史館,上未允。左僕射秦檜曰:「此陛下盛徳事,合付史館。」於是檜等仰歎真所謂示敦樸以先天下者也。三省,桐廬人也。
戊戌,加上徽宗尊諡曰「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徳憲慈顯孝皇帝」。
先是,隂雲欲雪,己亥,上親饗太廟,日霽霧澄,皆誠孝所格,禮部侍郎王賞請付宣史館,從之。
壬子,上謂宰執曰:「近有士人進説,以為《春秋》無襃,議論似偏,恐非聖人本意。」程克俊曰:「觀《春秋》命名,正寓襃貶賞罰之意。」上以為然。
二月己巳,上謂宰執曰:「古今琴制不同,各有所寓。朕近出意,作盾様,示不忘武備之意。」於是秦檜等稱贊。時殿中侍御史晉江李文㑹以朝廷方守和議,不言兵,乃奏仁義之説,曰:「陛下文徳,柔逺兼愛南北之民,仁也;昔金人猖獗,陛下毅然請行,既即位,猶念二聖逺狩,宵旰圖治,宗廟再安,義也。願陛下力行此道,天下幸甚。」庚子,上謂宰執曰:「文㑹力陳二義甚善,朕今録一本,置之几案,欲常觀鑒。」
己卯,宰執奏福建安撫使葉夢得措畫弭盜之事,上曰:「盜之竊發,多縁守令非人,掊克所致,宜令帥司條具,凡有害於民者,除之。」自此夢得或招捕,或誘之相戕,三策並用,然頗與監司相異,至交奏其事,監司謂盜魁林元仲必不可致,既而夢得遂招致之,又俞徹明必再叛,萬少隆必大熾,而夢得處之皆定,異議遂息。〈此據葉夢得《行述》〉
三月,禮部侍郎王賞奏將來郊禮,宿齋處及祭等事。乙未,上謂宰執曰:「三年郊禮,止一宿,毋枉費人力,只隨宜絞縛,務從簡省。」秦檜等曰:「茲誠陛下盛徳之事,臣等敢不奉詔。」
言者謂:「自元豐始廣景靈宮,以奉祖宗衣冠之遊,即漢之原廟也。自艱難以來,庶事草創,而原廟神遊,猶寄永嘉,四孟薦饗,旋即便朝設位,未副廣孝之意,望命有司擇地,倣景靈舊規,以建新廟,迎還列聖睟容,庶幾四孟躬行獻禮,用慰祖宗在天之靈。」丁酉,詔禮部太常寺討論申省,既遂建於新莊橋之西,其地乃故劉光世妻向氏所獻。庚戌,上曰:「將來郊祀,詣景靈宮,可權宜乗輦,此去十里,若乗輅,則拆民居必多。」蓋上愛民之誠如此。
言者以謂:「吏部告身在官告院,其監官但置籍授吏,而弗預書告,萬一姦𡚁,無由察知,乞亦命書告。」甲寅,詔從之。
兵部侍郎程瑀言:「將來郊祀,用國初大駕儀,伏總一萬一千二百餘人,除已有黃麾半仗及玊輅法物儀仗外,見闕金、象、木、革四輅,望下所屬製造。」詔以纈代繡,仍差兵部郎官錢時敏、軍器監劉才邵、主簿宋貺,同監視之。貺,歙縣人也。
辛酉,宰執奏上殿官范正國論廣南鹽事,上曰:「法必有𡚁而後改,若未見其𡚁,遽議更作,非特無利,必至為害。凡法皆然,不止鹽也。」
癸酉,以右諌議大夫羅汝楫為御史中丞。
前知漳州韓岊請復孝悌力田科,丙子,上曰:「漢有此科,固可以厚風俗。然祖宗時,未嘗行,宜令講究,不可輕易創立。」岊,侯宮人也。
兩浙漕臣張淑獻相度秀州華亭縣,宜置閘以捍鹽鹹潮事。
丁亥,宰執奏事,上曰:「數日來,太后趣行冊命中宮之禮,朕乞太后降一指揮,太后不肯,云:『我但以家事,豈豫外庭。』太后知國體,故重如此。」秦檜等曰:「太后有定命,陛下奉行可也。」
五月癸亥,中書舍人楊願請依唐乾元及國朝故事,詔天下置放生池,祝聖夀。乙亥,詔諸路監司措置申省。
先是,詔立聖節紫宸殿上夀儀已成,丁丑,天申節,百官上夀如儀,知大宗正、權主奉濮王事士夽言:「自前嗣濮王仲湜權奉神貌,安於紹興府之光孝寺,今欲以法堂權充園廟。」從之。
臨安府並屬縣並獄空,甲申,詔奨守臣敷文閣待制王㬇。㬇,珪孫也。
六月戊子,詔知興元府、川陜宣撫司都統制楊政,令仍改為四川宣撫司都統制。
臨安府宗子學生師閔、師顔訟教官鮑同不法事。己丑,上謂宰執曰:「此乃論師長,恐起告訐之風,可送宗司拘管。教官湏先正己,然後可以率人,若自為不法,人豈服之?鮑同令本府體究,果有不法,亦當黜之。」既而體究,上所論多不實,上曰:「朕不罪同,師閔、師顔湏與行遣。」秦檜奏乞送大宗正士夽庭訓,同不可為教官,欲罰銅,對移別職,從之。
殿中侍御史李文㑹論江隂軍僉幕蔡楶不法事,壬辰,上諭宰執曰:「不按發,監司湏當行遣,天下事臺諫安能盡知?監司乃朝廷耳目之官,豈可容縱不舉?且與降官,自知所畏矣。」
鄂州御前都統制田師中奏:「諸軍統制等官有老病者,已蒙朝廷與差遣離軍,今不可闕官。」乃詔鋒軍統制李道為前軍統制,餘以次陞焉。
初詔權任鬻度牒,至是,夀星寺乞每嵗撥放。
詔以故岳飛宅葺為太學。
丁酉,端明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事程克俊求去位,壬寅,詔依前職,提舉洞霄宮。
甲辰,宰執擬差太學官,上曰:「師儒之任,尤當遴選,湏得心術正者為之,將以經㫖諭後進。萬一有邪説,學者從而化之,為害非細。」秦檜曰:「謹遵聖訓。」
翰林學士秦梓引疾乞退,辛亥,以為龍圖閣學士、知宣州。
先是,詔守臣到任半年,具上民間利害及邊防五事,癸丑,上謂宰執曰:「近觀諸處所奏,固有法已該載,亦有一方之便,朝廷未知者,宜委都司詳之,其便民者即與行,無事虛文也。」
初,徽猷閣學士胡舜陟知靜江府,因奉詔捕郴賊駱科餘黨,以饋餉不繼,與廣西轉運副使呂源有隙,舜陟劾源沮軍事。時有府吏徐竿者,因獲罪,舜陟杖而逐之,竿乃隂求舜陟之失,得其邕州買馬折閲事,以告源,源即誣奏舜陟受金,且以書抵秦檜,言舜陟非笑朝政,檜素惡舜陟,遂入其言,差大理寺丞袁柟、燕仰之於靜江府制勘,竿亦對獄,舜陟入獄二十日,至是死,人皆寃之,竿歸纔及家而卒,既而舜陟妻汪氏訴於朝,上曰:「舜陟是從官,兼罪未至死,勘官不可不繩,柟、仰之並送吏部。」〈柟等送吏部在明年二月,今聫書之〉
是月,資政殿學士張徴卒。
時䖍冦擾江西及閩廣,而州縣多無備,又官兵有常屯,不敢越他界,以故賊得往來如志,環數千里,民被其害。於是殿中侍御史李文㑹言:「州縣事同一家,願令三路帥臣、監司共議,合兵將以據要衝,仍定期會共為掩襲,使賊出輙遇兵,則竄無所逃,庶易殄滅。」從之。
秋七月己未,復置國子監書庫官一員。
禮部、太常寺修定景靈宮四孟朝獻儀,詔從之。
溫州進士蔡大中上書,論人主誠心等十事,謂當有始有終,其説頗有理,詔與永免文解。辛酉,上謂宰執曰:「朕觀史書,自古人君未見有始無終而能長乆者也。」秦檜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有始有終,乃聖人日新之徳。」上曰:「然以唐太宗之明,而魏鄭公有不克終之戒,終始惟一,古所難也。」
帯御器械吳益,以皇后受冊,陳乞恩數,丁卯,上諭宰執,令依例與之,上曰:「皇后甚嚴,無例事必不敢乞,皇后意欲除內祠,且令閉門讀書也。」
壬申,宰執奏池州都統制王俊申乞將官申任,上令樞宻院約束諸軍,揀去老弱,存其強壯,日加訓練,以備朝廷不測,差官按試,上曰:「此事今日所當為者,異時緩急調,恐誤事也。」
時國學新成,試補生員,四方來者甚衆,㡬六千人,丙子,掲榜取徐驤等三百人。驤,浦城人。
時上出孟饗,有唐突者四人,其一乃宗子,為注籍事,八月乙酉朔,上謂宰執曰:「既來唐突,恐須有説。且令其近屬保明,若是宗室,不可使之失所,不然,須與行遣,既到朕前,當別其是非也。」
乙未,詔有司檢太宗幸學,曽令學官講經,及各有恩例故事。
川陜宣撫副使鄭剛中進金一萬兩,己亥,上謂秦檜曰:「頃年張浚曽獻金三萬兩,是時錢物有餘,卿可諭與剛中,不須循舊,有餘則進,若取於民,不可也。」
舊制:三年科舉,川、廣、福建例先諸路一月引試。至是,言者以謂:「駐蹕吳㑹,則福建為甚近,恐試下舉人或冒名再試他州,請以八月五日鎻院。」詔從之
初,奉使洪皓、張邵、朱弁自金國歸,上眷皓厚,嘗曰:「雖蘇武不能過也。」是月,除皓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夀觀、權直學士院。時金人取趙郴輩三十家,詔悉歸之,皓言:「昔韓起買環於鄭,鄭,小國也,能引義不與。金既限淮【按疑有脫誤】,官屬皆吳人。留不遣,葢慮知虛實也。彼方困於蒙古【原作䝉兀姑。今改正】,示強以嘗中國,若遽從之,彼將謂秦無人而輕我矣。」又言:「王倫輩以身徇國,棄之不取,緩急何以使人?」至是,皓見秦檜,又言:「張浚敵所憚,乃不得用?」又言:「錢塘暫駐畢,而景靈宮、太廟皆極土木之工,示無中原意耶?」檜不悅。
兵部侍郎程瑀遷尚書。
九月丁巳,宰執奏江東提刑洪興祖欲進石碑事,上曰:「石碑安用?不善刻者,皆失其真。學書惟視筆法、精神。朕得王獻之《洛神賦》墨跡六行,置之几間,日閲十數過,覺於書有所得。近已冩《尚書》終篇。學字若便寫經,不惟字進,而經亦熟。」秦檜曰:「平時諸生,未有能冩經一部,此仰見聖學之不倦也。」
御史李文㑹論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夀觀、權直學士院洪皓,以謂皓在朝必生事,亦因及宇文虛中事。甲子,上謂宰執曰:「朕嘗觀書,見臣之事君不可有二心,臣而有二心,《春秋》之所不恕。」乃詔皓以本職出知饒州。
丁卯,以御史中丞羅汝楫為吏部尚書。
戊辰,上曰:「諸處有癃老廢疾之人,依臨安府例,令官司養濟,窮民無告,王政之所先也。」
以兵部尚書程瑀為龍圖閣學士、知信州。
太府寺丞張子儀言:「乞三嵗考守令,以戶口復業、登耗為陞黜之典。」己巳,乃詔淮東京西監司,嵗終取州縣所増戶口以聞。
知司郎官梁弁以病乞祠,是月,司業髙閌因經筵講畢,奏曰:「國學落成,臣奉詔試補諸生㡬六千人。自中興以來,雖三年省闈,亦未有如此之盛。」上曰:「乍脫干戈,人皆向學,此誠可喜。」閌曰:「近來塲屋不無懐挾假授之𡚁,目前頓革,皆不敢犯。」上曰:「朕亦聞之,此美事也。」閌曰:「臣待罪學官,見此美事,諸生以謂陛下方偃武修文,與太祖初定天下之時同符,輙舉建隆故事,願陛下講臨雍之禮。」言未畢,上曰:「已令討論矣。」蓋是時上已有幸學之意,閌未之知也。
先是,閌請修監學法,以元豐法為主,詔敕令所叅修,至是成,冬十月己丑,太師左、僕射秦檜上之。
秘書丞嚴抑言:「《國朝㑹要》,仁宗時,自建隆修至慶曆,神宗時,自慶厯修至熙寧,而後來尚未編集,事無所考,望令儒臣續而為書。」抑又言:「渾儀之制,祖宗所留意。渡江以來,闕然無有。乞下太史局重創。」皆從之。抑,歸安人也。
時景靈宮成,祖宗帝后神御,初自溫州海道迎來,上曰:「此事至重,朕甚慮之。及聞出陸上,心始安。」秦檜曰:「念祖宗如此,益見聖心之孝誠也。」至是逹行在,上乃詣天章閣西殿,告遷徽宗及顯恭、顯肅二后神御。乙未,並奉安於景靈宮。
侍御史李文㑹論新除國子監丞石延慶輕儇無行,丁酉,上曰:「太學風化之本,使此人充監官,何以取重於士人?」即詔罷之。
辛未,宰執奏差郡守,上曰:「其中有老不任事者,又無顯過可論,第千里之民受其害爾!朕嘗與言官説此。」秦檜曰:「有不奉行詔令,如朝廷免稅,仍舊催科者,皆縁守非其人也。」上曰:「如此者,當懲一二人,自懼矣。」
秘閣修撰張九成與徑山主僧宗杲為莫逆交,時緇流之赴宗杲者,皆百舍重趼,凡二千餘衆,徑山雖巨剎,至無所容,宗杲更敞千僧閣以居之,而九成往來其間。左僕射秦檜恐其議己,故言者論九成、宗杲謗訕朝政,詔九成落職,謫居南安軍,而宗杲編管衡州。先是,九成寓鹽官縣僧剎,一夕夢水陸逺行,至一城郭,亦寓小剎,似悒悒不樂,及至南安皆如所夢。十二月甲申,九成私識之。
辛卯,宰執奏禁止江西私鑄錢事,上曰:「卿等見錢様否?此事更不成錢,皆消錢而私自鑄者,當嚴禁止,公私皆不得用,不然盜鑄愈多,尤費力也。」
自建炎中罷內轡庫,是日始詔復置。
新知永州熊彥詩上言,欲依嘉祐、治平故事,補中監學生命詞,給綾紙,從之。
甲午,上詣景靈宮行恭謝禮,乙未,再詣。
皇后遷葬,父母欲青石作墓前羊虎。己亥,上謂宰執曰:「此石出平江,朕不欲行下郡邑,恐科率於民,只支錢付守臣王鐵,依市價置買。卿等可諭與之。」鐵,南昌人也。
大金國遣右宣徽使完顔日曄、秘書少監馬諤來賀正旦,己酉,見於紫宸殿,貢金注椀、金盤各一,金盞四、雜色綾羅紗縠三百、良馬六,上謂宰執曰:「今次使人來,事體皆正,大體既正,則小節不足較。觀金人之意,和議必湏堅久。」秦檜曰:「此皆陛下御得其道。」上曰:「非卿學識過人,堅主和議,豈能至此?」自是使命往復不絶,而嵗貢物數,亦無増損。
初北使之來也,命戶部尚書張澄館伴,是禮久不講,澄頗知舊制,凡使人入見,及謝辭、燕犒、賜予之儀,澄皆𫝊之,悉合朝度,遂為定式。至是以澄兼權兵部尚書。
先是,䖍州有統兵官程師回,本蕃將,來降時,詔歸北境人,而師回有兵數百人,憚不欲行,守臣薛弼諭之曰:「公從卒多不可芘,公能遣此,屬朝廷必多公,芘不遣矣。」師回即承命,既而省符趣師回就道,遂去,師回舟行過大孤山,舟人告毋作樂,恐龍怒,師回故命其徒奏蕃樂,少頃,黒雲四合,有物湧波間,目如金盤,師回射中其目,即還入水,風亦息,安流而濟,人皆服其勇也。
紹興十四年〈嵗在甲子〉,春正月,戊午,衢州龍游縣士民舉知縣黃鉞有政績,乞令再任,下兩浙漕司究其實,至是漕司奏鉞無治狀可稱,且有違法事,為人所訴。庚午,上謂宰執曰:「此必計㑹來,不可從也。朕嘗謂天下惟在賞罰,若賞當賢,罰當罪,則人知勸沮,天下無不治。朕每留意民事,如縣令治狀顯著,不特再任,便當拔擢,方欲激勸也。」
癸酉,以侍御史李文㑹為中丞。
殿前都指揮使楊存中請刺本軍人,以防諸處互招,仍乞嚴賜約束。丙子,太師、左僕射秦檜奏:「舊有二法:一招別軍人,並依軍法,此太重難行;一立賞許人告,以犯人所請,計𧷢坐罪,將校取㫖,此法可行。」上曰:「善。立法不貴太重,而貴必行,法必行,則人莫敢犯矣。」
二月庚辰,詔太學養士三百太少,宜更増二百人。
秦檜與叅知政事万俟卨一日同奏事,退坐殿廬,中批上㫖,除某官,吏鈐紙尾進,卨曰:「偶不聞聖語。」檜怒,於是御史中丞李文㑹、右諫議大夫詹大方,皆論卨違詔,除職與郡,而給事中楊願駁奏。丙午,乃以卨提舉太平觀。己酉,文㑹又論中書舍人劉才邵、祠部郎官王觀國,皆附卨以進,亦詔與外任。大方,建徳人也。
以資政殿學士、新知建康府樓炤為僉書樞宻院事。
時左僕射秦檜方専政,而軍監陳康伯於檜有舊,澹然無求,檜雖稱其靖重,然常越次用他人,是月,始遷康伯為吏部侍郎,蓋欲遣之出疆。康伯,弋陽人也。
三月甲午,宰執奏鎮江府御前都統制王勝軍中減放兵數,上曰:「昨嘗指揮諸軍減放人數,令即招填,可嚴戒目下招足,不然,恐暗損軍額,緩急誤事,宜預備之也。」
時皇太后修宅,有起居民處,詔臨安府守臣張叔獻倍支搬挈之費,及對撥官屋,毋令失所。
丁卯,宰執奏故將官劉實死事,特給文歴以養其弟通事,上曰:「實驍勇忠實,昨在淮西遇敵,力戰有功,朕聞其死,為之不食者一日。」秦檜曰:「陛下記功恤孤如此,將士安得不盡死節以圖報乎?」
己巳,上幸太學,祗謁先聖先師,止輦於大成殿門外,歩趨登降,執爵灌獻,注視貌像,翼翼欽慕,復覽太祖、真宗、徽宗所製贊文,又命有司悉取從祀諸贊,併録以進。遂升堂,頒手詔,示樂育詳延之意,賜諸生坐,命國子司業髙閌講《易·泰卦》,學官、內外捨生推恩有差,復幸養正、持志二齋,顧諸生肄業之所,徘徊久之,即除閌禮部侍郎。言者以為盛事,請宣付史館,從之。於是上親製《文宣王贊》曰:「大哉宣聖,斯文在茲,帝王之式,古今之師,志則《春秋》,道由忠恕,賢於堯舜,日月其譽,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盛儀,海宇聿崇。」閌奏曰:「陛下頒示御製宣聖贊文,形容盛徳,無愧於古。」上曰:「唐明皇嘗作贊文,乃斥先聖先師之名,非尊儒重道之意。」閌曰:「此尤見聖學髙出前代帝王之上。」既又御製七十二子贊,其序略曰:「朕茲幸太學,延見諸生,因作《文宣王贊》,機政餘間,歴取顔回而下七十二人,亦為製贊。」並刋石置於太學。
夏四月己卯,宰執奏太史局製渾儀,乞依舊例差官,秦檜曰:「在廷之臣,罕能通曉。」上曰:「此事闕典,已即宮中製成小範,可以測日晷夜度,以樞星為則,蓋樞星,中星也,非久降出,當以為式,但廣其尺寸爾。」檜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聖主有焉。」於是命檜提舉修製。
辛巳,上謂宰執曰:「昨日蘇籕上殿,乞以近世儒臣所著講説纂而成編,以補唐之《正義》,其言甚當。若取善者頒諸學官,使學者有所宗一,則師王安石、程頥者,不至紛紜矣。」秦檜因乞禁野史,上曰:「此尤為害事,如靖康以來,私記極不足信。上皇有帝堯之心,禪位淵聖,實出神斷,而一時私傳以為事由蔡攸、吳敏矣。上皇曽諭宰執,謂:『當時若非朕意,誰敢建言,必有族滅之禍。』」樓炤曰:「上皇聖諭亦嘗報行,天下所共知也。」檜曰:「近時學者,不知體者,謂司馬遷作謗書,然《武紀》但盡記時事,不敢自立議論。臣嘗委史局官撰神宗史志,有一日而成者,輕率如此,豈可用也。」上曰:「朕向嘗論范沖修《徽宗實録》,惟當記政事之大可為法者,其細事自不必書。大抵史官湏有經學,乃可用也。」
北境泗州移文楊州,約發人數,丁亥,上謂宰執曰:「但令楊州回報去,朝廷見依誓書津遣。蓋誓書所載,淮北遣歸者,取其願也。卿等謂如何?」檜曰:「如此誠便。」樓炤曰:「早來檜所論,仰符聖訓。」上曰:「人情不相逺,理之所在,自然契合。」
福建羣盜未滅,而海賊朱明熾甚,是日詔統制官張守忠往討之,上曰:「民愚為盜,不足平,第憂被驅脅者,雖釋其罪,縱之歸業,生理已蕩析矣。」
時秘書省所校祖宗《實録》猶多舛誤,戊戌,詔令再校,後更有差,即具名以聞。
南蕃來貢,是日詔廣西經略司,依舊例於橫山寨管設,遣之回。
五月辛亥朔,宰執奏諸路已置放生池,上曰:「此事固善,但恐妨細民漁採,所害亦大。止令元有處復舊可也。」
李文㑹、詹大方同論資政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事樓炤不可以居政塗,甲子,炤罷,依舊職提舉太平觀。
乙丑,以御史中丞李文㑹為端明殿學士、僉書樞宻、兼權叅知政事。
先是,經筵講畢,上謂禮部侍郎髙閌曰:「向來張九成嘗問朕云:『《左傳》載一事,或千餘言,《春秋》只一句書之,此何也?』朕答之云:『聖言有造化,所以寓無窮之意。若無造化,即容易知,乃常人言爾。』」閌曰:「説《春秋》者雖多,終不能發明,正如窺造化也。」上曰:「九成所問極是。」閌曰:「陛下答語亦極是。」既而秦檜奏事,上問及九成,檜疑閌薦之,時給事中楊願亦在經筵,檜呼願詢其事,丙寅,言者論閌,遂罷去。
時有宗室子攸獻文,欲換文資,上曰:「朕固欲宗室嚮學,然文資豈可僥倖?湏令後省試策乃可也。」
己卯,以右諫議大夫詹大方為御史中丞。
右正言何若請進君子,退小人,丙午,上諭若曰:「朕擢卿為諫官,正要別君子小人,何時無小人,但時察而去之,乃不害治矣。」若,江寧人也。
是月,大金國主亶生子,詔其境內童行有籍於官者,悉度為僧,道士亦如之。
秋七月,庚戌朔,新知濠州李觀民上殿,上戒令毋招集流亡,戊午,上復以語宰執,俾申諭之。
初,端明殿學士王倫為大金國所留,居河間府者六年,金欲用之為平欒三路轉運,倫不從,是日被縊而死,未㡬,其子述,仗北人訪其骨,得之以歸,其後上嘗語宰執曰:「倫雖不矜細行,乃能死節,此為難也。」{{|*得骨而歸,在是冬,上語在十月}}
先是,諸軍請衣賜,所差使臣多𡚁易取良縑,而軍所得皆怯薄者,庚申,始詔戶部,委官封記,仍令總領所差官偕本軍使臣同領,以絶其𡚁。
秘書省舊有提舉官,見《麟臺故事》,先是,少監游操言肇建新省,望依故事。壬戌,乃詔以禮部侍郎秦熺兼之。操,建陽人也。丙子,上幸秘書省,賜本省,詔略曰:「仰惟祖宗,肇開冊府,累朝名世之士,由是以興,一代致治之原自此而出,朕一新史館,親御牓題,肆從望幸之誠,以示右文之意。」於是本省及實録院官,各進一秩。
八月癸巳,吏部尚書、兼侍讀羅汝楫請外,丁酉,除龍圖閣學士、知嚴州。既而以刑部侍郎周三畏兼權吏部尚書。
庚子,殿中侍御史汪勃言:「國學初建,方衆拭目以觀取捨,今次舉場,乞諭諸生,俾皆知正習。」甲辰,上謂宰執曰:「勃所論極善,曲學臆説,誠害經㫖,抑之,則人之心術自正矣。」勃,黟縣人也。
戶部侍郎晁謙之言:「議者謂自古來,理財用之臣,皆無善終。所以近世習而成風,不復以理財為言。臣以為不然,聚斂而興利,固非所宜,如經常賦以足國裕民,又安可緩?今日官物多陷失,而州縣漫不加省,宜有以救其𡚁而革之,至於勸農,欲墾無遺利,督撫欲輸無逋期,廣儲蓄之計以備水旱,遵茶鹽之法以通商賈,凡若此者,宜悉令條上。」謙之,任城人也。
顯謨閣待制、提舉明道宮葛勝仲,自紹興初築室於寳溪之上,奉祠累任,至是十有四年,辛亥,卒。勝仲,江隂人,在宣和間為大司成,以文鳴於世,及卒,士悼惜之,其後諡曰文康。
庚申,上因與宰執論治道,秦檜曰:「數十年來,止是臣下互爭勝負,致治道紛紛,今當平其勝員之端,以復慶歷、嘉祐之治,乃國家之福。」上曰:「正與朕意合。如是,則宗社有無窮之慶矣。」
辛酉,四川宣撫副使鄭剛中言:「欲分利路為兩路,西路以吳璘,東路以楊政,並充安撫使,其金房開逹安撫使郭浩,欲除落經略二字,文、成、階、鳳等州,帶沿邊安撫,亦合除落。」從之。上因曰:「川陜地逺,為將尤難,璘統兵有法,肯為朝廷出死力,諸將所不及也。」時和議方堅,而璘獨嚴備,日為敵至之虞,故西路之兵為天下最。初,璘與政共佐其兄玠守蜀,同心協力,義均手足,至是分鎮蜀門,政雖貴亞於璘,而執門下之禮益恭,世頗賢之〈此據璘、政墓誌〉
壬戌,宰執奏大理寺詞訴事,上曰:「皆官吏弛慢所致,可委長吏親察之。如非其人,即與沙汰。又獄吏但以諸州吏充,逐時更易,漏泄獄情,非便宜,令吏久於其職,不可替也。」
先是,趙鼎在潮州,有編管人王文獻與鼎相見,歴問行朝事宜,因及禮部侍郎髙閌。閌,鼎所厚也。鼎又嘗語守臣龔寛,稱文獻切直,令縱其自便,鼎復以錢米饋之。初閌患近世禮學不明,凶禮尤甚,嘗著《厚終禮》,鼎因以書寓文獻逹閌,求所作《厚終禮》,文獻至行朝,閌已罷去,文獻偶坐事送臨安府,鞫之,獄具,文獻與寛皆已行遣,於是中丞詹大方請竄鼎以禦魑魅,使天下曉然知其終身不齒。壬申,上謂宰執曰:「可遷之逺地,庶其門生故吏知不復用。」於是移鼎吉陽軍安置。寛,建陽人也。時鼎子汾力乞侍行,鼎不使之,以無事而俱死瘴地,手批付之曰:「紹聖初,呂微仲丞相謫嶺南,惟一子曰景山,愛之,不令同行,而景山堅欲隨去,不可卻,既至䖍,將過嶺,呂顧其子泣曰:『吾老矣,罪如此,萬死何惜?汝何罪,欲俱死瘴鄉耶?我不若先死,使汝䕶䘮而歸,吾猶有後也。』呂遂縱飲而死。吾不令汝侍行,亦呂之意。」微仲,大防字也。
時秦檜用事久,職臺諌者,多其耳目,每薦進,必先諭以己意,檜嘗謂秘書郎張闡曰:「君久次,欲以臺中相處,如何?」闡曰:「丞相茍見知,老死秘書幸矣。」檜黙然。先是席益為潭師,嘗辟闡,置之幕下,而檜初罷相,益蓋有力,故深憾之。至是,殿中侍御史汪勃論闡藉助附益,冬十月,戊寅朔,宰執奏其事,有詔罷闡,檜因言:「近臣學者多説《春秋》,乃不知孔子作經本意在尊王而已,蓋盛則周召佐之,衰則桓文扶之,使桓文不僭,與周召何異?」上曰:「《春秋》蓋為諸侯之僭也,學者明其綱領,方逹聖經之㫖,若泛然無主,徒誦其文何益哉?」
宣州守臣秦梓遣官軍入魔冦巢穴,擒俞一等殆盡。戊子,詔梓與通判趙公智,各遷一秩。
壬辰,上謂宰執曰:「祖宗《實録》多有不必書者,謂之實録,蓋紀其實,可為後世之法也。」
以工部尚書莫將為敷文閣學士、知福州。
十一月戊申朔,以御史中丞詹大方為工部尚書。
癸丑,以給事中楊願為御史中丞。
壬戌,上諭宰執曰:「冬至,假內,朕欲閲戰士,稍精者優賞,庶諸軍不至怠惰。」秦檜曰:「陛下不忘武備如此,將見人百其勇也。」
先是,觀文殿學士朱勝非自罷相居湖州,嘗就除知本州,既而得提舉洞霄宮,食祠祿八年,寓天聖僧舍,杜門卻掃,留心內典,與世事相忘,乙亥,卒。
時吏部闕官,壬申,宰執乞以軍器監趙子厚蹔權侍郎,秦檜曰:「今日宗室當崇奬之,令聚於朝。」上曰:「如曽中第,不生是非之人,寺、監、秘書省皆可處之。祖宗不用作宰執,其慮甚逺,可用至侍從而止。」檜曰:「欲置宗學以教育之。」乃令討論舊法。
是月,金國黃龍府之北大雪,色如血赤,至暮方消。
十二月,戶部郎官邊知白乞臨安及諸郡復置漏澤園,詔可,上曰:「此仁政所先。」知白,吳縣人也。
新知明州秦棣,乞戒守臣無好竒以生事,無玩習以曠官,辛巳,上諭宰執曰:「郡守之職,惟奉法宣化為急,正不當爾。」棣,檜弟也。
戊子,中丞楊願、殿中侍御史汪勃、右正言何若交論端明殿學士、僉書樞宻院事李文㑹邪險害政,不協衆望,乃言編管人王文獻締結,俾之游説,又私養臺吏,伺臺中章疏,梟心虺志,無所不為,文㑹亦請罷,丁酉,詔文㑹落職,提舉太平觀。既而願等又論文㑹薦冒官人陳洵於奉使王師心,濫轉四資,遂貶筠州。勃,歙縣人也。師心,金華人也。
辛丑,時諸路多獻資餘,獨潼川路漕臣楊椿無所獻,嘗曰:「今瘡痍未瘳,愧不能裕民力,其忍掊尅以資進身耶?」故一路無橫斂之擾。是年,改椿本路提㸃刑獄,吏有抑配官鹽,而盜其贏者,椿按治之。椿,眉山人也。
大金國主亶改元皇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