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考/卷二十三
虜難時立節征討人
[編輯]金英哲
[編輯]金英哲字□□,永柔人。萬曆庚子生。己未,深河之戰,陷於虜。崇禎辛未東歸,爲守城卒。
戊午,皇朝大發兵討建州,徵兵於我。英哲隷左營將金應河爲前鋒,應河戰死。虜盡屬我軍,英哲當斬,虜將阿羅那曰:「吾弟死於戰,此人貌類吾弟。請免而役之。」虜主許之。有田有年者,皇朝登州人也,有智略。英哲與有年夙夜廝役。居半年,夜亡走,刖左跟;後又亡,刖右跟。阿羅那意英哲竟亡,以其弟妻妻之。生子二人,名之曰得北、得建。乙丑五月,阿羅那與英哲戰馬三,往牧建州江邊。與有年等二人及他華人降者七人,人齎五日糧,一時上馬,疾馳百餘里。經二晝夜,抵寧遠。事聞,詔賜英哲衣食及百金,令買宅娶妻。英哲與有年歸登州,有年以小妹妻之,生二子得達、得吉。辛未春,進賀使還到登州,英哲潛出走入船,遂歸其故居。庚申,虜將犯蓋州,請兵於我。上將林慶業陰使英哲乘小船往遺天將書約:「我軍銃去丸,天兵亦去矢鏃,合戰良久,我故受圍而降,合力破虜,使片甲不還。」天將大喜,作報書。是日中與天兵合戰,我軍去丸,天兵去鏃,戰良久。天兵以鐵鉤鉤我船,我軍之未及知其謀者見事急,實放銃丸,天兵有死者,乃解圍而去。戊戌,修慈母山城,募守卒免役。英哲入居城中二十餘年,年八十四而死。〈洪世泰撰傳。〉
宋時熹
[編輯]宋時熹字□□,恩津人。萬曆壬寅生。仁廟丁卯殉難,年二十六。
壯健有氣節,愛人好施。常慕關、張之義,至其殺身處,必掩卷流涕。遊關西,虜至,卒遇數百騎,奮身獨戰,竟被害,天啓丁卯三月六日也。〈宋尤菴時烈撰墓表。〉
南武星
[編輯]南武星字仲武,宜寧人。萬曆甲辰生。仁廟丙子,殉節於險川。贈訓鍊判官。
丙子之亂,公謂吾家世篤忠貞,兄弟二人,一奉父母避兵,一赴戰死國事,於義爲慊,遂稟於父母,許之。乃佩長劍,以白衣從湖西伯鄭世規,赴險川之役。賊見公風骨魁偉,謂是軍將,攢戟以來。公不少動,關弓發矢,射殺數十賊,矢盡力竭,遂死。斂之日,面若生。〈崔錫鼎撰墓碣銘。〉
申翊全
[編輯]申翊全字汝萬,號東江,平山人。文貞公欽之子。萬曆乙巳生。仁廟丙子登科。入翰林,歷三司,官至禮曹參判。顯廟庚子卒。贈領議政。
甫十歲,沙溪金先生來訪,公應對周旋如成人,金先生亟加奬厲。自是必整衣危坐誦讀。及觀《太極圖》副圈曰:「此陰中陽,陽中陰也。」文貞公深奇之。
北使來謂公曁伯氏東陽公志扶中朝,竝以數三宰臣去。比至瀋,窘辱百端,公夷然終不動,賴東宮救解還。
拜右尹,適主家奴犯罪逃匿,公發卒捕之,有引形跡爲言者。公奮然曰:「我爲法官,知守三尺耳,奚論其他?」竟論徙邊。
爲開城留守,當西路綰轂,客使所需巨萬,例責市民。公至立除之,奏給銅鐵萬餘斤,俾得懋遷取息,公私竝裕。旣均定大同徵米,見其多麗私費,曰:「此非爲民設者耶?官司唯當食俸祿。」仍命一切毋犯。屢斷大訟,輒發其情僞,負者亦自無冤,民爲之語曰:「終公任不可以非理干。」
在光州,相自點爲孫駙馬求昏需,公只貽以梳具,聞者難之。
究覽性理家書,尤喜讀《易》。嘗曰:「世間實事,惟爲己之學,餘皆幻境也。」爲文章,典雅簡重,兼工書法,一時金石多歸之。
辛卯大獄,勢嫌地逼,動成危疑,而終不得爲公累。論者謂「能以忠信自保。」〈竝朴玄石世采撰碑銘。〉
李尙載
[編輯]李尙載字文擧,富平人。萬曆丁未生。仁廟庚午司馬,癸酉登科。以金井察訪,殉節於險川。贈校理。
甫六歲,遭外艱,衰麻哭踴之節,無異成人。
丙乙之間,倫彝斁塞。公諸舅柳希奮兄弟六人盤據權要,勢焰隆赩。公母柳夫人雅有先見之智,恐其禍及,已遂搬家,寓居於舊莊,戒諸子毋或近外黨。
入槐院,陞著作。華使姜學士曰廣見公儀容俊爽,仍力求公詩。
補金井察訪,丙子冬,虜大至。監司鄭公世規將赴難,知公有射才韜略,以從事畀公。公見關卽赴,辭氣激切。鄭公深加歎賞,軍中大小機務,一委於公。公皆措置得宜,士卒嚮服。至險川上,日已暮。將士皆罷,乃設陣於北麓下。翌日昧爽,賊兵從後掩擊。軍潰,公急趨大將幕曰:「事已至此,將奈何?」鄭公陰諭以出避,公奮然曰:「公何發此言也?臣各爲主死職耳。」退取印信,更授馬卒曰:「此公器,汝可持之歸。」俄頃,首將又爲賊所挫,僅以身脫,敗卒爭投於店舍者數百人。公厲聲大呼曰:「男兒死耳,何忍偸生以苟自保乎?」於是亡卒稍稍復集。公上峙糧所,彎弓射賊,所殺甚衆,賊相戒不敢近。流矢連犯於肩背,公怡然拔鏃,射之如舊。及箭盡力竭,又中賊矢,遂不起。〈竝宋徵殷撰行狀。。〉
權順長
[編輯]權順長字孝元,安東人。萬曆丁未生。仁廟甲子進士。除禁府都事、健元陵參奉、氷庫別檢,皆不就。丁丑,殉節於江都,年三十一。贈持平。
考判書公得疾,公日夜侍病,衣不解帶者兩月。疾革,刺指出血以進。及喪,哀毀過制。
丙子,避兵入江都。檢察使金慶徵・李敏求、留守張紳等專事翫愒,不爲守備。公與同志之士團結義兵,誓以死殉,呈書分司,辭意激切,有曰:「薪膽卽事,杯酒非時。」敏求等見而惡之。急報至,卽送二弟,令保護大夫人及家屬,獨留城中。敵兵薄城上南門,拊膺曰:「廟社淪喪矣,何以生爲?」金相至踞火藥樻而坐,顧左右曰:「君等皆去。」公不去,流涕憤惋,引弓抽矢,射門樓之柱者三。已而火發,金相死之。公與金益兼汝南同死焉,正月二十二日也。明日,公之妻與妹聞之,皆自經死。弟順悅、順慶俱死於賊,大夫人獨得全。〈趙松谷復陽撰墓誌銘。〉
李元揆
[編輯]李元揆字君敘,全州人。吏曹判書睟光之孫。萬曆戊申生。仁廟丁丑,死於江都之變,年三十。
幼而無兒童之戲,長而無矯僞之行。東陽申公常曰:「是純明粹美,當求之古人。」〈李敏求撰墓誌銘。〉
曺漢英 文忠公
[編輯]曺漢英字守而,昌寧人。萬曆戊申生。仁廟丁卯生員。丁丑,魁庭試。歷三司、春坊、銓郞、舍人、大成、吏議、畿伯,官至禮曹參判。顯廟庚戌卒。
仁廟戊寅,我有助淸人西犯之兵,而王世子自瀋中歸覲,淸人以元孫替去。公時任持平,草疏萬言,請亟斷大計,不報。會淸人召致我宰執及都承旨申得淵脅問曰:「聞爾國猶有爲明朝守節者,其人爲誰?」得淵以金公尙憲及公名對。淸人設兵威脅問,答曰:「我論我國事,何以問爲?」怵以死,無撓辭。群胡相顧曰:「此人爽爾。」爽爾卽胡語好好之雲也。遂囚公等瀋中,朝夕不可測,而獄中四壁,霜厚尺餘。公處之委順,日與金公唱酬,詩章積成巨帙,金公題之曰《雪窖集》。居三載,移拘灣上。又歲餘,始得釋。
孝廟時,尹鑴盜名自重,屢招不起,上將許以布衣入見。公時任承旨,白上曰:「鑴之實地,上未必自知其如何,今乃以一人之譽,輕加曠世之異數,後若不副其名則奈何?」乃止。尤菴宋公判銓時,又欲超擬進善。公時同政席曰:「此不但有違政規,吾且知其人決不可用。」爭之甚力。一時右鑴者譁然攻之,公卽辭遞銓職。
五歲,通《詩經》。十二歲,能述作。學古文於澤堂李尙書,習禮服於沙溪金先生,二公奬詡備至。〈南九萬撰碑銘。〉
鄭雷卿
[編輯]鄭雷卿字震伯,溫陽人。萬曆戊申生。仁廟庚辰登科,歷三司。丁丑,以文學陪昭顯世子入瀋陽,後陞弼善。己卯被禍,年三十二。贈吏曹參判。
昭顯世子北行,從官多避,公慨然請行。世子在瀋,公掌行中錢穀,世子有私請,公輒極諫。同僚或有律身不嚴者,公戒責不少饒,人皆畏憚。時有鄭命壽、金突者,我國賤隷也。建州之役被虜,後得尊寵,用事於淸,僇辱我搢紳,凌轢我君上。凡所以賣我國害我國者,皆力主之,人莫不切齒,而莫敢誰何。公必欲殺此兩賊,因其多盜我國歲幣,與同館數人密定計,使彼中不悅於兩賊者發告奸贓,公極言兩賊實狀。時朴𥶇以賓客在瀋久,與淸人暱,反其說,事至不測。世子以爲人衆則淸亦不可盡殺,令公引在館諸臣,公不聽獨當。以己卯四月十八日,遇禍於瀋陽。臨終,向本國拜辭君親,仍索筆題「雖懷子儀貫日之忠,曾無其福;竟墮林甫偃月之計,孰拯其冤」二十四字,辭氣從容,無異平日。〈尹善道撰碑銘。〉
許輅
[編輯]許輅字□□,陽川人。萬曆庚戌生。仁廟癸酉,登武科。官至順安縣令。丁丑,殉節於金化。贈左承旨。
丙子,敵兵直走京都。丁丑,公以左營將從方伯洪公命耉勤王,到金化遌賊。公請據後峴,憑高以壓下,方伯不用。公領奇兵前逆擊,再破賊。翌朝,賊大軍果踰後峴,猝薄我。公急格之殊死戰,而勢不可敵衆大潰,洪公死之。公奮劍突圍出,下馬少歇,從者促公疾馳。公笑曰:「吾不死,非丈夫也。」迺復上馬,揚鞭大呼,貫虜陣出入者三,箭被體以仆,時正月二十八日也。〈李玄錫撰墓碣銘。〉
洪晬元
[編輯]洪晬元字建初,南陽人。忠正公翼漢之子。萬曆辛亥生。仁廟丁丑,殉難於江都,年二十七。
考花浦公,嘗病癰甚殆,建初吮且嘗糞。丁丑正月,虜陷江都。廿五日,繼母許氏遇賊不屈,遂白刃交加,建初以身翼蔽而死之,妻李氏亦自剄於其傍。〈宋尤菴時烈撰墓表。〉
李重揆
[編輯]李重揆字君綏,全州人。吏曹判書睟光之孫。萬曆甲寅生。仁廟庚午進士。丁丑,死於江都之變,年二十四。
自髫齔嚴重寡言。十六,作《上漢槎賦》、《燕子樓》詩,一日喧傳都下。張谿谷、鄭玄谷以爲漢、唐以後無此文。兼善楷法,儕流莫與校。丁丑,入江都遌賊,奮罵不屈以死。〈李敏求撰墓誌銘。〉
李嘉相
[編輯]李嘉相字會卿,延安人。萬曆乙卯生。□□□□,中司馬。仁廟丙子,登科。丁丑,殉節於江都。贈玉堂官。
丙子冬,奉大夫人朴氏避兵於江都。江都陷,負大夫人以走,勢不可免,則藏匿大夫人,而故自被執。妻羅氏替負而逃,得達於旁島,而君則不知也。欲脫身以求大夫人,旋跳旋獲者屢矣。至於其腳飮羽不可復動,而猶不止。一日得至山寺,匍匐而終不得,則將復入賊陣而求之。有一士友挽住甚力,則曰:「吾知往而必死。然吾母萬無得生理,何忍獨生?」亟爲書告訣於父兄,遂復往入,遑遑號咷而無所顧。遂不免,丁丑正月二十七日也。其四月,羅氏亦毀以滅生。〈宋尤菴時烈撰墓表。〉
金益兼
[編輯]金益兼字汝南,光山人。文元公長生之孫。萬曆乙卯生。仁廟乙亥,魁司馬。丁丑,殉節於江都,年二十三。贈持平。
丙子,建虜僭號,又以蒙古人至,絶無遜辭。汝南年二十二,遂與同輩上疏,請斬蒙古使,函其首以奏天朝。是冬,虜擧國來寇。汝南奉母徐夫人入江都,約同志士權順長等,協官軍爲死守計。汝南操弓指矢,兀然臨城曰:「尙不爲一人敵乎?」事急,汝南從仙源金相公尙容,自焚於南城之譙樓。翌日,徐夫人亦引決於寓舍。〈宋尤菴時烈撰墓表。〉
李翖
[編輯]李翖字和仲,岑城人。萬曆乙卯生。仁廟丁丑,殉難於江都,年二十三。贈持平,旌閭。
丙子之難,擧家入江都,卽投身義旅,分守廣津,爲遏賊效死計。甲津失守,衆皆潰散。公獨忿憤欲投水,爲父母在不徑決,遂攜家往吉祥山。半塗遌賊,見父判決公抗賊不撓,欲與兄翮從父俱死。判決公曰:「吾受國厚恩,不當偸生;爾書生,無必死之義。」對曰:「大人不避死,子等其可偸生乎?父死國,子死親,婦死夫,各其職耳。舍此何求?」俄而賊欲掠家累,母尹夫人先自投火,渾身焦爛。公與兄翮左右扶母,置水田救傷。賊見創甚不可驅去,彎弓將射。公與兄共翼蔽其母曰:「願賊奴殺我!」兄弟爭死,賊益怒亂射之,翮中右肩左肘幾死,公面中兩矢卽死。公配吳氏、翮妻金氏幷自殺,賊棄而去。兄翮與尹夫人俱得蘇。公初娶靑松沈氏,正郞惕之女。生一女,鞠於外家。僅八歲,見正郞罵賊死,拔所中矢折之,卽赴烈焰而死。〈金愼齋集撰墓碣銘。〉
姜孝元
[編輯]姜孝元,晉州人。仁廟丁丑,以侍講院吏,陪昭顯世子入瀋陽。己卯被害。
昭顯世子質虜中,弼善鄭公雷卿震伯憤俘虜命壽,欲以計除之,察孝元忠信可仗,往復謀議之際,孝元必與焉。及其泄敗,知其事者無不媕娿懼及,而獨孝元挺然不懾,不諱其初,遂與震伯同死。死時,大罵宰臣之反復覆右命壽者曰:「爾何忍爲此?」其妻婢也,年時廿餘歲,守節不嫁,至誠事姑。戊申,上命脫其子厚精及孫次碩賤籍,俾奉孝元祀。〈竝宋尤菴時烈撰墓表。〉
李士龍
[編輯]李士龍,星山人。萬曆癸丑生。仁廟庚辰,錦州之役,以砲手從軍。辛巳殉節,年二十九。賜祭錄後。
錦州之役,淸請兵於我,義士以砲手亦與調遣。臨行,慷慨不食官犒,辭訣父母,顧謂妻李氏曰:「吾不復返矣,善事吾兩親也。」旣至淸陣,與皇明人交戰,義士輒發空砲。同儕止之曰:「事露必死,等欺。寧匿其丸?」義士曰:「我欲明白死,胡匿爲?」淸人果覺之,怒詰責之。義士毅然曰:「皇明之於我國,義君臣而恩父子。神宗皇帝之德,萬世不可忘也。我豈忍砲向我父母也?」淸將刃脅之,大呼不屈。我兵之在行者皆聚訴,請貸其命使自效,淸將許之。義士曰:「吾意已決,若輩之請無益,徒困我爾。」淸人知不可誘,遂殺之。方義士之就刑也,一軍咸嘖嘖曰:「義士義士!」後有見山海關城頭石,大刻曰「朝鮮義士李士龍」。〈李玄錫撰傳。〉
金勝京
[編輯]金勝京,金城縣民也。天啓乙丑生。仁廟丁丑,爲蒙兵所擄,顯廟甲辰東歸。
丙子之亂,避兵於五申山,被擄到蒙古地,畜馬三十匹、牛三十、羊數百、駝四頭,思欲歸骨故丘。癸卯十月,託以出獵,騎馬挾弓矢而行,經一月,棄馬徒步。十二月到瀋陽,接於我國被虜人家,其人給一馬。甲辰八月,歸金城。〈金谷雲壽增撰傳。〉
李義立
[編輯]李義立字直甫,江陽人。萬曆壬申生。宣廟甲午,登武科。官至慶尙左水使。仁廟壬午卒。贈兵曹判書。
稍長,願學武。父參判公欲試材力,公卽入家後麓,手拔一株松,其大一圍。參判公奇而許之。
戊辰,孝立之變,洪相公瑞鳳謂公曰:「察群校,無如君者,盍往譏捕?」公應命而出,不終日而縛致賊爪牙,遂就服。策寧社原從勳一等。
爲水原中軍,具公仁垕爲防禦使,扈駕入南漢,獨留公以扼要衝。公且戰且守,屢以捷報。
家居深僻,一日有惡虎突入廏,吃牛而去。公卽彎弓而進,虎大吼向前。公一發殪之,致於庭。時有林傑年者爲劇盜,橫行殺人。公嘗暮過山谷間,傑年率徒數百,欄截曰:「汝爲誰?」公厲聲曰:「吾李某也。」遂按劍瞋目曰:「汝等敢梗聖化,何能保其首領耶?」因反復善諭之。賊大感畏,卽投兵解散。〈竝宋徵殷撰碑銘。〉
鄭鳳壽 襄武公
[編輯]鄭鳳壽字祥叟,河東人。萬曆壬申生。宣廟壬辰,登武科。歷龍川府使、義州府尹、慶尙・全羅兵使、淸北防禦使,官至訓鍊都正。仁廟乙酉卒。
丁卯春,敵猝至,列城皆潰。李希建以龍川府使入龍骨,棄城南出,死於敵。彌串僉使張士俊據龍骨降敵。時公入海島,遇敵輒射殺,與其弟麒壽謀,率子弟數十人入龍骨城。龍川將官金宗敏等亦從。公設殿牌,勅健卒縛士俊,聲其罪而斬之,其黨十數人竝伏誅,一軍皆快之。城中人尙有數千,公約與同死,激勵士氣。敵乃大集諸處屯住之兵,攻城甚急。公被甲登陴,以身先之,人人出死力,終日大戰。敵凡五逼而五敗,斬獲甚多。後屢侵皆北,奪還被掠之人民,以累千數。龍、義人爲敵腹心者,留屯義州,號曰牛軍,恣行搶掠甚於敵人。公重賞募人,曉以禍福,相率歸正者千有餘人。〈李白軒景𠁗撰。〉
柳琳
[編輯]柳琳字汝溫,晉州人。萬曆辛巳生。宣廟癸卯,登武科。歷黃海・忠淸・慶尙・平安北道兵使、捕盜大將、摠戎使,官至資憲、統制使。仁廟癸未卒,以原從勳贈左議政。
拜平安兵使,時詔使東來,龍、馬二虜率輕騎,徑到安州,聲言要明差虜去。公責之以渝約,示之以不可犯之形,虜愧屈引還。
州城纔經丁卯之陷,人心凜凜。公增堞浚壕,外築土墻,墻內外掘坑如品字形。附築新城引入江流,以備泉渴,積偫米粟,足支數千,日饗士以待之。警報至,幕裨請出眷於外,公曰:「當與軍民父母妻子同死生耳。」淸兵過城下,淸主自乘大橐駝,望城上,無一片旗,無一人聲,曰:「大軍臨城,安靜如此,不可攻。」積草城外,因風縱火,從煙外引去。
爲勤王計,勒兵五千餘人,與巡察使洪公命耉相會,次於金化。候吏言:「賊陣於十里外。」與洪公計,欲同入據縣北山城。洪公不可,引其兵,先陣於縣南塔谷。公自陣於其左栢田之阜。翌日質明,賊數千騎自後山馳下,衝截兩陣之間,右陣潰,洪公死之。賊乘勝向公陣,前營將具賢俊死之,陣中驚擾。公立馬高處,大呼曰:「我在此,無動!」將士始迾立致死力,賊少退。公令軍中曰:「矢丸無多,不可浪費。賊致陣前數十步之近,我當颭旗,汝等觀我旗齊發。違者必斬!」賊分兵迭進,輒盡斃之。日晡時,賊傾陣而進,有白馬將馳上下指揮,公擇十卒,使潛踰柵外,竝發砲殺之。昏後,賊始退。公曰:「今日之戰,幸而得勝,而矢丸已盡,不可復戰。不若乘勝移陣,間趨南漢。」命收軍中破銃藏藥,繫繩參差其長短,而爇其端,散掛柏林而去。砲聲續發,竟夜賊不敢逼。旣明,大擧而來,陣已空矣。
淸人議攻椵島徵兵,請得公爲將。到鐵山,謂淸將曰:「我雖病,當以導在先,戰若勝,則子女、玉帛,我當專之。」淸將難之,令留治病。以此不與戰事。皇朝諜知之,褒授公以總兵帖,因海舶來宣。淸人自瀋招公,公曰:「是招也,爲椵島戰功,吾無與焉。」稱病不赴。淸人大怒,使我罪之,安置於白馬城。戊寅放還,淸人將攻金州衛徵兵,復請公爲將。故遲其行,不及師期。淸人怒,朝廷拿問罷職。庚辰,與淸陰金公諸宰同被執灣上,事適解。辛巳,淸人復徵兵,怒公之屢避,必欲迫脅一得爲將。公囚首請罪於朝,不得命,遂行。在軍稱病篤堅臥,且密令軍中發砲去丸。俄而事露,戮下卒一人,亦不以責公。公因稱病轉甚,淸人許以他將代還。〈竝南九萬撰碑銘。〉
金俊龍
[編輯]金俊龍字秀夫,原州人。萬曆丙戌生。宣廟戊申,登武科。官至兵使。仁廟壬午卒。
爲湖南節度使,南漢受圍。公起兵勤王,至龍仁光敎山,據險而陣,出勁兵擊破虜遊騎,斬馘甚多。虜合兵數萬直前,公杖劍誓衆,立矢石之所,以示必死,士皆殊死戰。虜以輕騎潛踰後嶺,先據上峯,矢下如雨。公急出勇士數百爭登,曰:「此正忠臣報國之秋也。」督戰益力,衆砲俱發,虜衆死者相枕藉,不可計。虜敗將死者白羊高羅,虜之貴將,善鬪功高者也。閱軍中,砲丸已盡,軍食乏,乃列炬爲疑兵,潛師夜行。中路夜驚軍亂,皆散去。公與麾下騎士數百至水原,欲南下更收兵。監司李時昉、從事朴遾毀於上。公當得罪,大臣李聖求、崔鳴吉極言戰捷狀,以故得免。〈許穆撰碑銘。〉
張遴
[編輯]張遴字君擇,長淵人。萬曆丙午生。仁廟丁卯,以戰功除萬戶。官至僉知。孝廟丙申卒。
丁卯冬,奴賊襲破義州,龍川府使李希建赴敵而死。公聚諸族謀曰:「虜兵遍滿,雖欲去不可得,無寧守吾家,決一死戰。」遂與叔父希範・希曾、庶叔希眞、兄迄、姪子蓋世等募避亂人,老幼幷九百餘人,入守其家。夜則聚收軍糧兵器,晝則上山望候,伏兵於四面而待之。未幾,賊數百餘騎突至,公結陣於峯頭,分三處立幟擊鼓,以示軍威。俄而賊率大軍圍之十餘帀,乘高大呼曰:「汝等不聞乎?義州降矣,綾漢破矣,龍骨又出降矣。」諸軍皆大聲呼曰:「吾等擧義,豈不知衆寡不敵耶?陣中有火藥千斤,與汝決一死戰,力盡則當自焚,誓不與俱生。」虜擊鼓以進,呼聲動天。軍中火砲,一時俱發,虜兵多死。因風縱火,煙焰蔽天。軍乏水,士卒皆無人色,有一人走出門外,以避煙焰。卽斬之以徇,無敢復出。忽急雨如注,諸軍升於屋上,擲瓦殺賊,矢石如雨,賊兵死者無數。虜知有天助乃退。公從兄遇亦募數百人而來,賊見屋上多豎旗幟,知其有備,不敢犯。公乃移軍都農島而守之,毛文龍以軍餉濟其急,送大船移軍於大界島,與義兵將鄭鳳壽爲掎角之勢。仍奏聞於天朝,公乃推出身李立爲主將,啓聞於朝。公持狀啓至京,仁祖大王引見問狀,卽除中部主簿,命授兩西守令。而時無守令之窠,除楸坡萬戶,仍賜弓劍、宣醞,慰勞而遣之。〈李東里殷相撰墓碣銘。〉
甲寅以後被禍立節人
[編輯]李弘淵
[編輯]李弘淵字靜伯,韓山人。萬曆甲辰生。仁廟甲子生員,丁丑登第。官至崇政、左參贊,入耆社。肅廟癸亥卒。
爲司諫,論賊臣金自點。時自點密讒於虜,虜兵壓境,六使來嚇,中外震盪。咸以爲亟當停論,公不聽,與趙樂靜錫胤論益力,卒竄自點。
爲大司諫,時有李𣞗者奴事尹鑴,延譽推薦。公劾正之,幷斥薦主,物議譁然攻公,疑謗溢世。其後顯廟親見𣞗恚辱叔母書,特命刑配,人始服公。
爲都承旨,時兇人朴瀗投疏,誣辱慈聖,疏出他手,公究覈抵罪。時主上幼沖,兇黨忌惡慈聖,必欲甘心。文谷金相陳疏,冀悟上心,兇黨誣詆,有竄逐之命。公疏辨,大被鑴等疑怒譴罷,踰年而敍用。〈竝宋尤菴時烈撰神道碑。〉
趙珩 忠貞公
[編輯]趙珩字君獻,號翠屛,豐壤人。萬曆丙午生。丙寅,擢文科,罷榜。庚午,再擢明經第。入翰院,歷玉堂、銓郞、舍人、大諫、大憲,官至崇祿、禮判、判義禁,入耆社。肅廟己未卒。
入史局,時潛冶朴公方主追崇議,學生許穆罰朴公。延平李公以聞,仁祖震怒,命四館罰許穆。公不奉行,上怒下吏,謫配扶餘,踰年放還。
甲寅,仁宣大妃昇遐。公長禮官,勘定莊烈服,初以朞,旋改大功。上以顚倒下詔獄,俄蒙釋還職。嶺人都愼徵論服制,語甚淫詖。上命大臣、六卿、三司會議,屢下嚴旨,改功爲朞,復下獄。配楊州,明年還敍。〈幷崔錫鼎撰神道碑。〉
鄭時亨
[編輯]鄭時亨字叔夏,光山人。萬曆己未生。丁酉,登上庠。除禁都,以廟堂別薦拜衛率,屢典州牧,以壽職授僉樞。肅廟己卯卒。
考諱維,當光海朝中進士,一榜將上廢母疏,斥其論,遯鄕者累年。
拜繕工副正,己巳時事大變,決意歸盤洲,不復仕。〈竝南九萬撰墓碣銘。〉
趙世煥
[編輯]趙世煥字嶷望,號樹村,林川人。天啓乙丑生。十九司馬。孝廟丁酉,擢甲科。歷兩司,屢典州郡、監司,官至承旨。肅廟癸亥卒。
崇禎丁丑,有人傳三田事,北望痛哭。聞北京城陷,天子昇遐,又北望痛哭。遂絶意榮進,潛身耕野,祖母泣謂曰:「汝無立揚意,吾無望矣。」對曰:「謹受命矣。」遂擢第。
以書狀官赴燕,到山海關,上、副使皆駕轎,而書狀徒步。公謂守者曰:「書狀亦使臣。何獨步行以失儀乎?」守者不能屈,竟許乘車,因以爲例。過無寧縣,見夫子廟,汚穢滿庭。至燕都,見禮部官責之,禮部官愧屈焉。淸人例給物,視之若浼,一不近身焉。
爲東萊府使,上聞公甚貧,命賜三十金。至則大修忠臣宋公象賢祠,買奴婢以守之。有官奴石邁亦殉節,而子孫尙在賤籍,公贖之。商賈稅銀輸戶部者,九朔至一萬四千餘兩,古未有也,以私俸盡蠲民稅。觀察使以聞,上賜馬褒之。〈竝宋尤菴時烈撰墓碣銘。〉
李正英 孝簡公
[編輯]李正英字子修,號西谷,完山人。萬曆丙辰生。仁廟丙子登第。歷翰注、玉堂、銓郞、亞銓、吏判,至輔國、判敦寧,入耆社。肅廟丙寅卒。
爲判尹,鑴斫取禁松。公論之,群小媢嫉。鑴始被嚮用,一世靡然,獨公謂「鑴操心不端」。及鑴敗,人皆許公先見。
在瀋中,受知寧陵,御札、宸章,留藏箱篋,傳爲家寶,每盥手莊誦,悲泣不已。
脫略財賄,遼、瀋之行,裝齎未具。一奴以百金自買,受其半而還之。及歸,橐有餘資,悉與同行醫。
早事筆硯,旁通篆籒,上自殿宇扁額,下至搢紳碑碣,多出公手。
早近杯觴,時有酒失。及赴關西,白軒作書戒之,終身不復飮。〈竝朴世堂撰神道碑。〉
具鎰
[編輯]具鎰字重卿,綾城人。萬曆庚申生。仁祖壬午進士,補洗馬。以功臣嫡長遷別提,歷工郞、禁都、縣監,爲內乘。顯廟戊申,登武科。襲封綾平君。官至知敦寧。肅廟乙亥卒。
公善射。顯宗嘗在禁苑觀射帿,公以內乘承命射,發無不中。上奇之。其父忠簡公仁墍疾篤,嘗糞甜苦。及喪,執禮盡制,廬墓朝夕哭,寒暑不癈。拜右尹、兼捕盜大將。己未春,許堅挾父勢,奸良家婦,公案治。當路用事者欲脫堅罪,誘脅萬端。公不少撓,獄竟成。黨人益怒,誣公傾陷大臣家,下吏。竄嶺南,冬宥還。庚申,持拜判尹、兼摠戎使。己巳,時事又變,臺官論竄絶島。不從,只削黜。甲戌,敍拜知敦寧。〈竝朴世堂撰墓表。〉
李敏道
[編輯]李敏道字汝源,完山人。天啓壬戌生。官至軍資正。肅廟己未卒。
爲比安縣監,歲値大侵,賑事爲一道第一。有品服之賜、增秩之命,而以臺言反汗,而只命準職。
遭亂,寓居於俗離山下。時以儒爲名者來在不遠地,遠近趨風,惟恐後人。公獨不往來,抱經史探討於寂寞之濱。〈竝宋尤菴時烈撰墓碣銘。〉
洪柱國
[編輯]洪柱國字國卿,號泛翁,豐山人。文敬公履祥之孫也。天啓癸亥生。仁廟戊子進士,顯廟壬寅登科。歷三司、春坊,官至禮曹參議。肅廟庚申卒。
公以慕堂、月沙爲內外祖,其尙類也宜矣。在丱角,以詞詩伏儕流,亦爲先進大家流所稱許,咸以爲衣鉢之傳有在也。旣成進士,闡大科,歷踐華顯,多在玉堂、春坊,其輔導、論思必出於正。掌令時,疏諫溫幸曰:「昔唐宗幸九成宮,馬周諫曰:『太上皇春秋高,陛下宜朝夕視膳。九成距京師三百里,溫凊之禮,切有所未安也。』今玆溫宮,雖與九成有異,三殿傡行,大王大妃奉養,其將屬之何人?」聞者竦然。
肅廟在春宮,顯廟妙簡僚屬,公首膺是選。久帶三字銜,凡所述作,脫口而膾炙於人。前後魁課製者六十。又嘗連三次居首,特陞品秩。蓋自仁廟以後,獲蒙是恩者纔四人,而公其一也。
仁宣大妃國恤,以禮官議,依古禮請慈懿殿大功九月服,因被幸禍者構誣,久罹錮籍。肅廟己未,始起廢爲安岳縣監。〈竝宋尤菴時烈撰墓碣銘。〉
魚震翼
[編輯]魚震翼字翼之,號兼齋,咸從人。天啓乙丑生。孝廟壬辰司馬,以蔭仕。壬寅文科。歷兩司,官至監司。肅廟甲子卒。
拜持平,時正言李堥以劾論倖相積,忤旨被黜。公與同僚抗爭,上震怒,命竄荒裔。公處之夷然,不見幾微色。三司幷爭,諸大臣箚救。上意稍悟解,只削職。又因大臣及諫官言蒙敍。自是屢入憲府,請收還安置罪人尹善道移配之命,論嶺人柳世哲詆誣己亥服制之罪。
遇鑴賊於隣舍,被其牽挽,而不假色辭,拂衣而起。其人大憾,復提萊府時事,對吏徒配。
觀察湖西,因人言辭遞。尤菴宋先生箚陳「魚某當權奸矯誣之日,有特立不撓之操。今以人言辭遞,臣竊惜之。乞詢大臣,更申前命,毋使仍爲棄才」,連三箚言之。〈竝權遂菴尙夏撰神道碑。〉
金益炅
[編輯]金益炅字季明,光山人。文元公長生之孫,太學士益熙之弟。崇禎己巳生。十八,中進士,入蔭仕。顯廟壬寅文科。以資窮陞通政,歷承旨、吏議,官至大司憲。肅廟乙卯卒。
孝誠天至。九歲喪妣,十二歲喪考,哀慕不御肉。伯、仲氏愍之,手執以強之。公咋其袂,不肯開口。仲氏引袂,齒決出血,俯伏而泣。見者無不酸鼻,而人已知其爲仁孝人也。
嶺人柳㮨誣詆栗谷、牛溪,館學削㮨名以錮之,上命解之。公時掌泮議,力持不可,至於捲堂。又率諸生抗章,大觸天威,而猶不屈,士論重之。
拜承旨,有李忠後者與主家爭訟,上直主家,命鞫忠後,仍有忠後圖囑臺諫之敎。公上疏曰:「人主無有偏私,然後庶民不議。今此訟案,不待該曹決折,而殿下行有司之事。且臺臣,殿下之耳目,而疑其受囑,是自廢其耳目也。」上罷公職,言者爭,不得。
出按關東,關東無主兵官。公請設營將,以時操鍊。甲寅,聖母喪,上以服制更改罪禮官,公以禮參亦就理,卽釋。無何,禮訟作,時事大變,公被逮配陽城。乙卯,放還田裡。慨念時事,寢食俱廢。家人寬慰,則曰:「群奸欺蔽,國家欹傾,吾身不暇念也。」
讀書時,或嗚咽良久,傍人瞯之,則古人終養事也。顯廟朝,黨論日甚,大分小分,莫可收拾。公深以爲憂,欲以寅協爲務,與人言,必忠信和善,親疎無不愛之,然於善惡之卞甚晢。弱冠射策,有伾、文未翦等語,蓋指自點也。當鑴名振中外,無不趨風,而公獨曰:「非吉人也。」〈竝宋尤菴時烈撰神道碑。〉
朴世徵
[編輯]朴世徵字子久,順天人。其先以朴公彭年之近屬,坐廢不振。崇禎甲戌生。肅廟己未,下獄死。
有至性純行。長不程督,而自能劬書,經書子史,無不淹貫。以及星曆、籌數之類,皆師心而自得,每推步來歲,不爽於曆家。
己未,鑴、大運等殺上疏人宋尙敏,株連及君。命至,君安然就道,謂友朋曰:「死生,命也。今日死固榮矣。幸有二稚兒,可善視之。」了無怖色,觀者歎服。旣至,擧止雍容,杖下終無一言。〈竝宋尤菴時烈撰墓誌銘。〉
朴光後
[編輯]朴光後字士述,平陽人。居光州。進士。
遊京師,見尹鑴而歸,語人曰:「非吉人也。」聞者愕然。入太學,閔黯新第謁聖,不許曰:「是嘗醜詆先賢。」以此大忤於其黨。
甲寅、乙卯,時事大變,則遂絶世路意曰:「此非出身行道之日也。」居常憤歎,欲與同志上章,極言邪正之卞。光海朝,兇徒餘孼乘時媒禍,而方伯權大載、州官朴興文嘗以閔黯素欲甘心,故遂與同志酷被桁楊,而不挫也。〈竝宋尤菴時烈撰墓碣銘。〉
尹堦
[編輯]尹堦字泰升,號霞谷,海平人。文靖公斗壽曾孫。天啓壬戌生。孝廟庚寅,登司馬。顯廟壬寅,中增廣。官至崇祿、戶曹判書。肅廟壬申,卒於謫中。甲戌復官。
年十三,母夫人疾革,血指和藥以進,疾遂瘳。四十四,父贊成公疾劇,公急進指血,賴延數日。
辛亥,歲大飢,上命米穀衙門減價撥鬻,以救都民。主管者多夤緣牟利,而許積以太僕提調,所犯尤狼藉。公以持平啓請重究。時畿伯吳挺緯葬其兄挺一於敬陵近禁地,吳以楨、柟之舅,氣勢甚張,朝家遣官審覈,不以實報。公請拿治其査官,不少撓,人難之。時積賊締結楨、柟,當路用事,以其語多譏斥,故與楨輩上章交攻。公亦疏避乞免,而上終不允。
壬子,陞濟州牧使。時島中薦飢,賑政難其人。上有極擇之敎,銓司以公應命。然公方欲極論積之奸橫,朝議託以掄揀,而實外之也。
肅廟乙卯,北差以冊封、弔祭至。先是,逆柟使燕還,以臣強之說達於先朝,意實在於嫁禍也。至是,柟內兄吳始壽爲遠接使,刱出北書所無之言,以爲:「先王受制強臣,可汗憐之,致祭至再。」仍誣達:「通官張孝禮見尹某時,亦有是說。」公再上章,極論始壽白地造言狀。積、鑴患之,至請廷尉問,事將不測。公怡然曰:「死生,命也。天道昭明,吾言將自白。」供辭無所撓。積不得已託以疏決,請削職,而從鑴言竄鏡城。丙辰蒙放。及庚申,赴燕使臣因朝命,以臣強之說質於孝禮,孝禮謂本無是言。於是始壽伏法。時柟、堅謀逆事發,公以刑房承旨參鞫,文谷金公按獄,而隨事必議。上亦多詢咨,公應對中窾,多所平反。積家書札搜入,而公奏火之,以安反側,世稱公德量。堅伏法,積當坐,上欲貸死,諸臣皆曰可。上顧問公,公執三尺不撓,上是之。
辛酉,以副價赴燕,禮部抉摘國書句語,稱有可汗査命,勒令歸咎國王。上使不知所出,書狀稱病不起。公獨挺身嚴斥曰:「君臣猶父子,使其子歸咎其父,豈大國待藩邦之禮也?雖萬被喝,有死而已。」彼知其不能屈,相顧而去。夜遣人索賂五千,公又大責曰:「雖有賢婦,不得炊沒米飯。」彼亦莫之如何,卒無事,聞者變色。
己巳禍作,兇黨謂公是大老所親,竄逐,公配康津。時尤菴自濟州被拿在道,而後命繼下,金吾郞路文誤到公所配之縣,一家驚怖號泣。公談笑自若曰:「橫逆之來,惟當順受。」卽就枕鼾睡。
爲文章,操筆立就,尤長於詞賦。諸家方技之說,涉獵無遺,而妙於談命,亦不屑爲。戊辰春,嘗曰:「明年大禍作,大老亦將不免,國其奈何?」爲之嗚咽不成聲。至明年,果然。〈竝權遂庵尙夏撰碑銘。〉
金壽興 文翼公
[編輯]金壽興字起之,號退憂堂,安東人。文正公尙憲之孫,文忠公壽恆之兄。天啓丙寅生。戊子司馬。孝廟乙未,擢庭試。歷兼說書、翰注、南床、銓郞、大司成、摠戎使、戶判,官至領相。肅廟庚午,卒於長鬐謫所。甲戌復官。
顯廟入學,爲將命。嘗疏請於聖廟祭祝,不用虜年號。
丙午,擢拜戶判。度支務殷,文書常苦積滯。至是,案牘如灑,不瑣瑣鉤校,而下莫能欺,不役智於斂散,而國用贍裕績掩,前後老吏所罕睹也。上以爲能,然公謹守管鑰,進戒於上者,未嘗不在於節儉。
癸丑,有寧陵事,而爲右相。時尤齋以寫誌來留舊陵,被國舅金佑明侵斥,至曰「人莫敢矯其非」。公言:「佑明,殿下私人;時烈,方外儒賢也。若使儒賢因此不安而退,則豈不爲聖德累乎?」尤齋臨退上章,大忤聖旨。公疏論曲折,願無疑阻曰:「宋時烈來未數月,困於多口而歸。聖上又於文字間,顯示色辭,有若訶責者然。臣恐日後奸人以是藉口,用售傾陷之計,抑聖慮未及此耶?宋浚吉一進章疏,心事未白,齎恨而沒。今時烈獨存,而殿下誠禮大不如前,楚國髡箝之戒,豈宜出於聖明世也?」上爲之開釋。
甲寅,陞領相。時仁宣王后上賓,而有都愼徵疏。始孝廟喪,尤齋議以大王大妃服制,斷以朞年。一邊樂禍者,以尤齋爲貶薄孝廟。至是,議大王大妃服制,禮官始以朞年啓下,見非於方外士論,又以大功改入。上猝問:「定以大功,曲折安在?」因以愼徵疏出示,命公與諸臣會議,且令考己亥收議。公對曰:「己亥所講定,果從國制。而《大典・五服條》,於子則通長、庶皆朞。於婦則長朞、庶大功,無『承統則爲長子』之文。今番服制,據《大典》,當爲大功。」上曰:「《大典》無承統一款,乃未備處。何不參考古禮而歸至當也?」公則對曰:「若以古禮,則有體而不正之說,先王之不得爲長子固也。雖承大統,倫序則有定矣。」上震怒,命中道付處,以三司爭執,不卽發。八月,顯廟昇遐,兩司皆停論,遂配春川,而時事遂大變矣。乙卯放釋。庚申,柟、堅等謀叛事覺,上特命敍用。
公自謫居以來,潛心經訓,日以《四子》及《朱子書》爲工課,往復質問於尤齋。後還朝,亦不廢佔𠌫。故發爲言論者,蓋於《語類》得力尤多也。
癸亥,公入對曰:「伏聞大臣以朝論潰裂,有所陳達而處分者。未知若是而果能鎭定?臣意爲今之道,莫若自上少無偏係,只以大公至正之道臨蒞群下,必明是非。然後論議當否,自莫逃於聰明之下,而私相愛憎之心自不敢售矣。」是時右相金錫胄以趙持謙、吳道一、韓泰東論議乖激而黜之,或補外,故公及之。
乙丑,有尹拯事。拯自少師事尤齋,以所述父碑不滿望,積憾成釁。又以其父苟免於江都,欲掩其累,卻謂栗谷眞有入山之失。論者斥以背師、誣賢,則時輩靡然右拯,詆侮及於尤齋。公慨然陳達曰:「今之老成,無過宋時烈,而陽尊陰斥,擧世皆然。世道至此,非細故也。」
己巳正月,上命召大臣、六卿、三司長官,敎曰:「國本未定,國勢單弱,卽今莫大之計,不在他矣。若其遲回觀望,敢有異議者,納官退去可也。」公對曰:「蓋自王子始生,擧國臣民莫不懽忭。前頭若無正宮螽斯之慶,則國本歸於何地乎?但王子生纔數月,遽定名號,似未免爲汲汲。」遂引宣廟朝事爲喩。上曰:「宗社大計,不在多言。定號事,分付擧行。」公旣退,柳緯漢者攻公,前日獻賀爲塞責,且以不先請建儲爲罪,至曰:「旣定之後,尙有不快之心。」公陳箚待罪,上優批慰諭。二月,尤齋疏論建儲事,上震怒,謫耽羅,公配長鬐。時逮捕四出,火色甚急,人皆重足褫魄,然公言笑自若。〈竝金三淵昌翕撰墓誌銘。〉
南龍翼 文憲公
[編輯]南龍翼字雲卿,號壺谷,宜寧人。崇禎戊辰生。十九進士。二十,魁人日試。二十一庭試。歷三司、湖堂。重試,文衡,官至吏判。肅廟壬申,卒於明川謫所。甲戌復官。
肅宗己巳。定元子號,亟召公卿議曰:「敢有貳者,納官退去可也。」公獨力言不可曰:「中宮春秋鼎盛,王子生數月,何汲汲爲?臣則有退而已。」屢問,言益勁直,聞者縮頸。時庚申逆黨由陰逕鑽進,方以預建爲機栝,人皆謂死生禍福判於一言。而公毅然守正,雖臨之以雷霆,而不能屈。仁顯王后遜位,公亦北竄。
孝廟盛際,在三司久,補益弘多。趙公錫胤、李公慶億言事被謫,旋減等,臺臣請全釋,承嚴批。公引避盛陳喜怒過中、情志相阻之失。
公爲通信使從事,馬島主迫令拜關白願堂。公以義折之,島主絶日供旬餘以脅之。公藏舟閉館,若不欲歸,島主知不可屈,始遣歸。
尹善道假託禮論,搆禍士林,而趙絅爲善道申救,語益悖。公請治絅熒惑之罪。後同春宋先生請放善道之謫,公進曰:「先正臣李珥請釋許篈,而宣廟不許,此今日所當法也。」士論韙之。
詞翰神速,燁燁有精光,風流標致,傾動一國。人得公隻字,寶之若拱璧,以至蠻貊之邦亦知有華國之材。
被服寒素,屋不蔽風雨,見者不知爲宰相也。〈傡李陶菴縡撰神道碑。〉
金壽恆 文忠公
[編輯]金壽恆字久之,號文谷,安東人。文正公尙憲之孫。崇禎己巳生。十八,魁司馬。二十三,擢文科第一,歷三司。二十八,中重試,陞通政。三十一嘉善。三十四資憲,歷吏判、文衡。辛亥,陞崇政。四十四,拜右相,官至領相。肅廟己巳,承後命於珍島謫所。甲戌復官。
公受家庭學,最主於《小學・敬身》一篇。自少終日危坐,未嘗箕踞,肩背竦直,不少跛倚,以爲「外面有些罅隙,則心志從而走失」。
主文衡,時論翕然,以故入相而仍兼。屢拜吏判,登明選公,人不敢疵議。其爲相,自以爲「無經濟才,古大臣事業,固不敢望,而輓近爲宰相者,君德闕失,不以爲己責,而一付之臺閣,此非輔弼匡捄之義」,故專以是自任。
顯廟察公貞良可屬大事,故顧命之際,勉諭慰安者,極其丁寧。肅廟初服,禮貌愈隆。及賊鑴肆凶,或有不遜語侵及東朝。公以爲「此關國家倫紀,不可不一爲上言之,以冀開悟」。遂極論鑴、宇遠、嗣基等誣悖狀,群憾蝟起,反以公爲離間兩宮,而遠謫南荒。
庚申,楨、柟、堅、挺昌謀逆事覺。公自謫所膺命主讞,率多平反。當是時,明聖聖母爲言:「金相屢年竄逐之餘,按獄明允,少無乘快洩憤之意,可尙也。」爾時奸兇旣誅,群賢彙征,咸以公爲領袖。
賊鑴始疵退、栗、牛三先生,而轉斥朱子,遂至於不諱孔聖,此實斯文之亂賊。而尼尹挺身黨助,時亦陽擠陰護,愚不自量而痛牴之。公矜余才弱敵強,時有營救之言,時輩不悅於公,於是尤甚。
公容貌端秀,垂紳搢笏,張拱儼立,廷中咸目屬,以爲人中之鸞鵠。虜使亦起敬稱贊雲。〈傡宋尤菴時烈撰墓誌銘。〉
南九萬 文忠公
[編輯]南九萬字雲路,號藥泉,宜寧人。崇禎己巳生。孝廟辛卯,中司馬。丙申,登別試,薦吏弘。吏議、大司成、副學、文衡、兵判,官至領相,致仕。肅廟辛卯卒。
孝廟欲親酹麟坪大君喪,諫官爭以非邦典。上欲折言者,謂打圍乃邦典所有,命先行之。諸臣爭不得,公連章切諫爲寢之。
觀察咸鏡道,圖上邊塞形便,請設茂山府,開甲山、吉州間新路,復廢四郡。上臨筵,展圖示宰執,歎曰:「才識實難及也。」茂山後果設邑。
肅廟新卽位,楨、柟怙恩驕恣,公言「終必害於身,凶於國」。上不悅,盡遞諸職。
戊午,特陞刑判,用言者還寢,授左尹。時尹鑴爲宰臣多不法,許積孼子堅奸橫甚。公上疏發鑴斫禁松構屋,堅公騙武人妻及驅大妃之庶母折其齒。有命覈處。其黨專掩匿欺謾,出鑴、堅罪,反以言不實搆公。竄南海,尋宥還。
宮家占山澤爲莊,號爲折受,所在民甚病。諸公言不能得,公請以「國制職田之數,有司捐價更之,而悉罷折受」,累累力言。上始咈而終許,廷臣感歎。
張貴人寵傾宮壼,宗人杭黨之,特被恩眷。吏判朴公世采以爲言,上怒罷其職,群臣震慄。公求對極言,引楨、柟爲戒。上怒,竄公慶興。擧朝力爭數月,放還。
甲戌,中宮復位。始金春澤、韓重爀等稱與群士大夫通宮禁,謀復位。閔黯等方鞫治,而會上黜黯等,召用舊臣。或言:「此輩黯等所欲殺,何必爲世充建德報仇?宜不深竟。」公以爲「金淸城庚申之事,雖曰有功,本非所宜爲。私逕一開,覆轍相尋,不痛防之,國必亡」。上章言:「鞫其虛實,夬正王誅,然後擧措明正,私逕可杜。」久之,議重爀遠配。公又言:「請治重爀輩,爲聖主解中外之疑惑,爲坤宮明復位之正大,爲士大夫灑千古之羞辱。罪止竄配,不足以釋疑。」
中宮之廢私第,希載以書通張氏,語涉中宮。至是希載就鞫,上以其書語大臣:「罪當誅。」公以爲「希載誅,則事連張氏;張氏危,則恐春宮不安。請屈法傅生議。」上納之,而群議譁然攻之。
嘗議己巳諸臣之罪,公勉上以「躬自厚,薄責人」之義。應敎金鎭圭謂公歸咎聖躬。公出郊固免,已而還拜。時重爀輩猶不正法。公又言:「臣於獄案得其情狀,所聚之貨,盡歸酒肉、裘馬之費,其非爲復位行賂昭昭也。」又請稍疏黨人輕罪曰:「議者言:『治黨人不嚴,畏其報復,爲他日地。』今日廷臣當致力於掃除偏私,必期無他日可也。胡以他日爲必有之事,曰我則不爲地耶?」上納之,重爀竟栲死。
丙子,有蠱於張氏先墓。公按治張家奴與其謀,對辭又不白。衆疑其蠱而嫁禍於西人,公亦疑其然,而難處於張嬪,請毋竟。言者又深持公,公徑還田廬,固辭釋位,自後不復入相府。已而蠱者乃罪誅家子。公以誤事引罪,而上收召不置。辛巳,以希載事配牙山,尋宥還。
性好學,至耋老手不去書。爲文章,贍蔚典厚,疏奏、議論,必經據典訓,彬然可觀。〈竝崔昌大撰墓誌銘。〉
李志傑
[編輯]李志傑字秀夫,號琴湖,星州人。崇禎壬申生。進士,蔭仕。年七十,以子侍從恩,通政、僉樞。肅廟壬午卒。
前後居官,廉潔自律。列邑當賑政,轉販取贏以爲資,公嫌反榷民利,唯自削衣貶食以哺之。在盈德,治土豪致斃者三人,其家訴之,至誣以近膩,經年在縲絏。公氷蘗之操素著,窮査而無所得,終只以濫刑遠配。受環後數年,恩敍久靳,或謂廷臣宜白其冤。公禁諸子,使不得開喙。
公奉慈夫人,極其溫凊甘旨之養。及沒,廬墓秉制,仍成羸疾。外除後,猶守而不去者三年。
每日晨起盥濯,淨掃一室,終日無惰容。題所居堂壁曰:「入吾室者,勿言凡人善惡、時政得失!」子弟論人不善,則輒責之曰:「言人之惡,發人之私,豈有德者乎?」〈竝尹拯撰墓碣銘。〉
柳德三
[編輯]柳德三字公達,晉州人。崇禎壬申生。以南宣登乙巳武科。歷訓副,官至嘉善、兵使。肅廟壬午卒。
爲摠都時,同僚失言於朝班,臺官誤認公劾罷,公不自辨。
宣川府使時,定齋朴君泰輔謫其地。朴君峻潔,不與人款洽,而獨稱公爲賢太守,相與酬唱。
通津府使時,數歲連値大無,捐俸以活民,窮族之來歸者,亦皆救濟。常令衙眷皆喫粥曰:「在家則此粥亦難繼,是亦過分也。」
公寬厚疎坦,不以事物經心,衣服、飮食,任其有無,至於箱篋、筆硯之具,無一箇私藏手自封鎖者。是以累典巨鎭,家無餘財,兄弟同室,朝夕常不繼而處之晏如也。
公好讀《孟子》書及韓、杜詩。群居未嘗詼諧褻語,顔貌和平,言語眞實,故稱公者皆曰善人。〈竝尹拯撰墓碣銘。〉
宋光淵
[編輯]宋光淵字道深,礪山人。崇禎戊寅生。甲午進士,丙午文科。歷玉堂、大諫,官至吏參。肅廟乙亥卒。
持平時,別科多濫雜。公發論請罷榜,首相積孼子與選,相臣不悅。俄除鏡城判官,有言其病甚難赴,命罷黜。
仁敬王后卒哭,文武百官爲烏帽帶。公疏請依仁順王后喪,持平閔純議爲白衣冠帶之制,又箚請上十五月持服,幷不許。卒哭後,將行嘉禮,公箚論非古禮,不從。
保社勳追錄李師命、金益勳等六人,臺諫久爭執,一二臺臣遽停之。公請遞停論臺官,上嚴批以責。
庚申更化,士類彙征,朝野想望,而勳戚執銓柄,公謂宜先論正。吳道一、林泳同在館職,聞公言歎服,合辭陳箚。自此朝論日漸岐貳,識者以爲憂。
兵曹判書李師命建請行戶布,又請句管山海之利,兼摠舟船之稅,以裕國用。公在諫院,或在喉司,輒疏斥之。相臣言「蘇斗山有才局,合授方面」。公謂「斗山素無澄淸之望,改紀初,不宜首擢」。及爲其代,自以蹊田奪牛爲嫌,力辭不赴。下吏徒配,旋放。
坤位復正,數三宰臣會於闕下,有疏請張氏別宮之議。公以爲「聖上悔悟前非,處分至當,何用別生論議?」諸公聞之瞿然。〈幷崔錫鼎撰神道碑。〉
尹以健
[編輯]尹以健字體元,號一笑齋,南原人。文烈公暹之曾孫,聾啞柔之子,忠貞公集之從子。崇禎庚辰生。癸丑,升上舍,卽除洗馬。官至郡守。肅廟甲戌卒。
公生而英特異常,五歲而孤,能自奮爲學,文彩蔚然。七歲謁淸陰金先生,先生奇愛之,字聾啞公曰:「剛伯有子矣。」聾啞爲皇明守志晦跡,以卓行特贈掌令。仍遍謁諸名公,遂師事尤菴,尤菴一見奬許,待以國士。公自是益砥礪名行,言論痛快,其於世之卑纖熟軟者,視之蔑如也。
年十六,掌學宮議。時有目淸陰爲奸者,士論駭憤,罰其人。其黨欲解之,須公一言。公大言折之曰:「胡虜犬豕也,猶敬服先生節。是人曾犬豕不若也。」其議遂沮。
顯廟朝有閩人漂到濟州,不改漢儀。朝廷畏虜,將執而與之。公抗疏言其不可,人比之校理公斥和疏。
尹鑴者盜虛名,至膺旌招,與公同宗,嘗有所邀請。公母坡平尹氏有賢德,語公曰:「而父曾與此人善,後覺其不正而絶之,其勿往!」公遂不應。鑴銜未發。及得勢驟貴,爲憲長,搆士禍,以尤菴爲禍首。以公游尤菴門,欲囚府而栲訊之,吏言朝士囚府無例,乃止。
庚申,鑴敗死,其黨逬退。尤菴還朝,宰臣、儒臣交口薦公,拜司僕主簿,出爲縣令、郡守。公雅見重於世,小試亦著名蹟,時望益隆,咸謂庶官非所以待公,將虛臺省位處之。時年少輩成黨,貳於尤菴。公自此跡與時左,遂不果。
金城縣令時,有道傍橫屍,賊不得。公解繫屍繩藏之,察視多人中形色異者,陰識之。至近村民舍,見壁有繩,取前解繩合之不差,問其主名,卽向所察識者,按之具服。一境大驚,稱爲神明。
己巳,鑴黨復用事,竄公金海。公志氣彌勵,終無隕穫意。甲戌,改紀宥還,道卒。
公有弟以性,字復元,行誼志節,亦與公伯仲。公事母盡孝,疾劇斮指,及喪,哀毀踰禮,柴綴骨立。尤菴歎曰:「體元兄弟,今世之二連也。」自痛早失所怙,終身不襲華彩。以南北俱有世讎,不近二境物。謹於祀享,烹芼濯漑,不任婢僕。當祭,哀號隕絶,一如始喪。
公以家世忠義,二父立慬虜難,常感憤悲咤。旣遇有爲之主,庶幾憑仗威靈以伸復雪之志,而天不顧佑,竟亦緯繣,則益伊鬱不自克。在南郡,輒戎服長劍,夜起彷徨,或月夜微醺,每歌《靑石嶺曲》,爲之慷慨泣下。《靑石嶺曲》者,孝廟赴瀋時作也。
石谷宋公尙敏訟尤菴,被淫刑死,知舊懼不敢問。公方持服而躬往,撫屍棺斂而去,人莫不義之。
有爲主和相求解於尤菴者,公悲咽失聲,力辨其不然。尤菴爲之動容,乃歎曰:「於此可見此友氣性矣。」〈竝李陶谷宜顯撰墓誌銘。〉
申鍒
[編輯]申鍒字柔仲,平山人。崇禎壬午生。顯廟癸丑,登武科。官至全羅兵使。肅廟壬午卒。
守靈巖,政治廉平,屢斷疑獄,士民稱神明,無不悅服。
居家孝友,性勤敦睦。兄弟皆無宅於都,柔仲奉先妣於其家,家甚貧窶,無甔石之儲,而養親之甘旨不乏。兄弟無依者,同居以濟之,族隣稱艶之。〈竝申銋撰墓誌銘。〉
沈權
[編輯]沈權字聖可,靑松人。崇禎癸未生。肅廟乙卯司馬,壬戌文科。歷翰林、三司、吏郞、舍人,官至全羅監司。丁丑,卒於官。
乙卯以後,逆節潛伏,金公錫胄深憂之,知公有識慮,要與計事。公以爲此非士之本分,捲歸鄕莊以遠之。金公必欲致公,公終不起。
諫臣之劾李師命也,公心知時論太激,頗持平恕,由是久處散地。己巳,一番人棅國,坐言語株連,竟有海島之行。〈竝崔錫鼎撰墓碣銘。〉
尹世紀
[編輯]尹世紀字仲綱,海平人。仁廟丁亥生。肅廟乙卯司馬,同年文科。歷兩司、大憲、兵判,官至禮曹判書。壬辰卒。
堂後時,楊夢擧等疏誣鄭松江澈,承旨趙師錫因夜對白其誣罔,權瑎等反斥趙公而右夢擧。公慨然進曰:「鄭某忠淸,國人所共誦,誣以殺崔永慶,則誠巧慘矣。」遂以出位被推,而公論多之。
持平時,論黜趙絅之配享廟庭。又言:「殿下爲公主營第,棄祖宗成憲,宜從節省以昭儉德。」
正言時,判尹金德遠應旨上疏。公斥其躑躅探試狀,又言:「睦來善等負犯旣重,而肆宥於德遠疏後,伺釁樂禍之徒,必將接跡而起。」仍請削德遠職,收還來善等赦旨。公遇事毅然,不以利害前卻,以此見忤於群壬。
拜右承旨。一日,上因事下嚴旨於大臣,顯示厭薄。公啓言:「今以發於辭氣者見之,全出於激惱不平,此豈大聖人端本御世之道哉?大臣者,人主之股肱,設有不合於聖心,固當優容責勉,待之以誠信,不宜厭薄若是。」再啓爭之。時夜已深,又以文字所未盡者,言於中官,使啓達。上下峻批,命罷職。
兵曹判書吳道一嘗爲己卯考官,恣意行私,國言喧藉,又於軍校試射時,泥醉倒臥,僞矢交亂。公劾罷之。時有科獄,兩試官用情之說,公啓請嚴覈。同義禁李塾專爲道一地,投疏眩惑,不欲査究。公引避言:「塾力戰公議,甘心欺天,豈非死黨之尤者乎?」時輩嫉之。
除伴送使。北使所過,需索無厭。公以譯使不善居間杖數人,使不得橫恣,一行帖伏。
授兵曹判書,銓敍之際,大恢公道,屛請囑抑僥倖,振拔淹滯,隨才調用。凡以功勞有旨除職,而身死不及調者,奏請隨品贈官,以信賞典。至其馭軍以律,莫不肅然。〈幷金三淵昌翕撰碑銘。〉
李徵明
[編輯]李徵明字伯祥,全義人。仁廟戊子生。肅廟庚申,薦授察訪,不就。甲子,擢文科。歷三司、吏郞、吏議、備局副提調,官至禮曹參判。己卯卒。
甲寅後,當國諸人慾殺宋公時烈,無敢辨者。公聞之,款段入城,遠近爭集會者至七百餘人。爲宋公抗章訟冤,不能得。公以布衣名重,先輩諸公深相期與,而金淸城每許以國士。
爲修撰時,上新免喪,因拜陵閱武西郊。公進曰:「殿下諒闇纔畢,雨露之感,宜不勝怵惕,而禮畢就路,鼓吹發音,躬秉戎麾,介士交馳,臣謂此非其時。」上怒變色而罷。
丙寅,因地震求言。公進疏陳戒,論女謁曰:「聽言之階不正,而來讒之路易啓;致傷之道旣廣,而愼疾之意易弛。」蓋其意縷縷顯有所指。疏入,上大怒,召詣銀臺,使諸承旨面詰。時天威震疊,觀者色死,公對益愷切,不少撓。
副校理時,張貴人母乘輧入闕,臺官焚轎榜奴。上怒,杖殺法吏。公請對極言閭閻賤婦不宜數入禁中。後因災異進曰:「《大學》言『治國必先齊其家』,所以見家之不齊則斷不可以治其國也。願明主加意。」上默然知公有謂而發也。未幾,時事大變,諸臣或死或竄,而公亦謫南海。
出爲黃海觀察使,値歲大殺,餓死相望,憊心罷精,惠恤殘氓。罷五斗之租,禁漁場之稅,以利與民。民大歡欣,抃於道路。巡行郡邑,損削廚供,又割俸補賑,在濯痍煦寒,綏集流逋,使得安業。其有牛者,勸相假借;無資糧者,官爲之助,視以爲褒黜。
關西伯缺,而客使壓境。公進秩以行,號令嚴明,詞訟淸理,耳受口判,案無滯牘。小譯數人憑籍客使,私爲不法,畏公逃匿,吏不能得,購捕戮之。數月間,威聲大震,一路肅然。〈幷朴世堂撰碑銘。〉
金洪福
[編輯]金洪福字子懷,金海人。仁廟己丑生。肅廟壬戌登第,薦入翰苑。丙寅重試。歷兩司,參玉堂錄,官至大司諫。戊寅卒。
善剸煩,蒞州司臬,案無滯牘。爲政尙寬簡,然豪猾吏亦不敢橫。在定,以俗椎近邊,振文敎;在驪,値大侵勤荒政,邑民坊樹石以思。〈崔錫鼎撰墓碣銘。〉
李泳
[編輯]李泳字汝涵,延安人。孝廟庚寅生。以功臣嗣除厚陵參奉,官至昌平縣令。肅廟壬申卒。
爲昌平縣令,値歲飢,殫誠賑施,又請於方伯,出山倉米,以繼麥熟,民皆還集無流散。已而朝廷以擅發軍餉,歸責於縣,而公恥與官長爭卞,歎曰:「古人有矯制發倉者,假令吾擅發,吾無愧矣。」
從蔭筮仕者,初無講書之例。自今上初,元非生、進,則再講經書,始許其陞六與擬除守令。應是講者皆厭憚,只習句讀。公旣除寢郞,獨以齋居之日,諷誦不轍。嘗謂余曰:「吾少而失學,壯而不能策厲,今拘於令式,數年讀書。及爲臨民之官,遇事輒有資益,是良法也。」玆數語者,可見公悃愊無華,志操篤實,有過人者矣。〈幷慶恩府院君金柱臣撰墓誌銘。〉
金鎭龜
[編輯]金鎭龜字守甫,光州人。文忠公萬基子。孝廟辛卯生。肅廟庚申登第。歷翰林、三司、吏郞、御將,官至禮曹判書。甲申卒。
以持平論趙絅營救尹善道,不宜配食廟庭。又論朴泰尙當進退賢邪之時,有媕娿贍顧之跡。又論尹趾完救護吳始壽,疑亂重獄。又以姜碩賓・柳命天親密逆堅、金德遠黨惡投疏,繳論減罪、收用之命。又請對爭始壽、絅事,命賜始壽死、黜絅享。以司諫論洪宇遠誣謗慈聖,不當用寬典。以承旨啓言尹拯背師,請收恩例賜與,斥卻其徒申白之疏。以大諫論鄭載嵩、崔錫鼎等使虜辱命之罪,以明君臣之義。以禮判辨朴世堂侵詆朱子、尤菴之說,請令儒臣逐節攻破。此數事尤爲時輩所怒,而公不顧也。後宮張氏咀厭中宮事覺,上命賜死。前時相臣南九萬附張氏倡邪論,及是崔錫鼎以九萬客力請全恩,其黨群起而和之。士類或被掀撓,終始守正僅三四公。公又確守毋變曰:「脫儲位不安,當以死爭,今日處分,豈敢間然?」李益壽疏言:「宜令春宮臨張氏喪,或替送宮僚管攝。」公覆奏曰:「世子親臨,於理不可。戶、禮官旣治喪,宮僚管攝,亦不合事例。」及期,又有謂世子當望哭者。公據禮爭之曰:「雖有生育之恩,亦異伯魚之母。」乃止。
上追思神宗皇帝恩,設壇報祀。公曰:「此擧盛矣。然事須敦本實,不然,徒聲名耳。今旣爲之,必備儀制嚴體貌,乃稱斯禮,不當慮煩洩務減削。」寢疾,猶箚論壇樂之謬。有司價買公外第石,爲築壇之用。公辭曰:「大夫固不可與國爭利,況爲玆壇乎?奚用價!」無何,公卒。弟竹泉公疏陳遺意,上持許以成其美。
公計慮深遠,瑞石公當甲寅後,有曲逆燕居之憂,公密贊之力爲多。曁柟、堅伏誅,瑞石公策元功,公絶口不言。尤菴稱之,以爲張子房不如。〈幷李陶谷宜顯撰碑銘。〉
申銋 忠景公
[編輯]申銋字華仲,號寒竹,平山人。崇禎己卯生。孝廟丁酉進士。肅廟庚申筮仕,不就。丙寅登第。歷兩司、春坊、吏議、吏參、大憲,入耆社,參枚卜,官至參贊。英廟乙巳卒,特贈領議政。
拜持平。先時,己巳凶孼嗾希載家,使其奴埋呪於希載父塚,謂大將申汝哲之家人所爲,以爲善類謀不利於東宮。事覺,希載之奴當誅,相臣南九萬按其獄,力請勿問。上始難而終許之。尙運僕僕感謝,重彼人論,斥出城外。已而尙運還入,復爲首相。始仁顯王后復位也,兵判徐文重倡縉紳,爲張氏陳疏,不果上,爲士論所擯。至是入相,公議大駭。公上章幷駁正之。上震怒,黜補旌義縣監,尋改判鏡城。
其爲延安,府有南大池,民田蒙利且千頃。後宮欲折受。內司人稱上旨來迫公。公執不可,狀牒至三四上,上亦不能強。
今上殿下正位儲貳,賊臣鳳輝投疏沮撓,擧朝齊聲請討,公亦輿疾入參。逆鏡又欲爲張氏建祠定號,將令卿宰會議。公擬上疏力爭,旣屬藁,不及上。旣而虎龍變書上。時我使爲世弟封典之燕,竣事報至。群凶失心,卽日上變,意欲動搖國本。一鏡忽出於囚供,鏡黨始設鞫于禁庭,俄移本府。囚又引泰耉,耉不得已出而胥命。政院、臺閣紛然迭起,請上敦勉完獄。人心憤惋,亦莫敢言。公遂上疏,槪言:「鞫獄體嚴,移設之異常規,敦勉之無忌憚,宜加譴斥,以礪君臣之義。」仍陳保護東宮之請。時虐焰燔天,中外惴惴不自保。子弟以禍將不測,交謁更陳。公愀然曰:「吾受國厚恩,老而不死,何忍不言以負我先王?」疏入,耉、恆方至闕,相顧失色而出。師尙以大諫馳入請對,搆捏百端,遂減死圍籬安置。公篤老殆不能起,而倉卒作水陸數千里行,聞者莫不愍然,公無幾微見色,與親舊相別,言笑自如。時年八十四。五月渡海,回飆大作,駭浪震蕩,舟中人暈到無人色,公獨神氣揚揚,坐見天際如絲髮微橫者,指之曰此某島也。聞者莫不吐舌曰:「壯哉,是翁!」今上乙巳,首命宥釋,促公馳驛還朝。公二月聞赦書,三月始登舟,風不利行,五月下陸,疾甚不能行,卒於南海縣寓館。
公平生不問産業,不畜玩好。立朝四十年,屢典藩府,而家人稱貸以給,土爐短檠,一室蕭然。十年銓地,門庭如水,閉戶高臥,往往若無人焉。〈幷李寒泉縡撰碑銘。〉
李壽民
[編輯]李壽民字一卿,靑海人。孝廟辛卯生。肅廟丙辰,登武科。官至統制使。景廟癸卯,謫旌義。甲辰卒。英廟乙巳復爵。
在統營,尤得士卒心,臨遞,禍焰燔天,人人重足。金相國南遷過營下,公出院門候之,令褊裨護行,又遍饋遠近謫者無遺。或以禍福爲言,則公笑曰:「七十翁復何所求?爲善類獲罪,吾所甘心。」旣而凶孼謂公曲護逆黨請遠配,尋又以軍木三百同領送京中,搆罪下吏。會鞫囚有與賊鏡通者,陰受其嗾,誣以訓鍊大將李弘述得統木,以助成凶謀。公遂移鞫廳。初,訓局以財力凋弊,乞貸來公營,所請爲三百之半,公又折其半。及其請蕩減也,公申狀違覆,且錄於營簿。至是査實,一如公爰辭,群凶計敗。公以是得不死,而猶不免於竄,仍憂憤而卒。
親疾,用井華,嘗冬夜躬汲,又爇薪以適寒溫,不使僮僕代。〈幷李寒泉縡撰碑銘。〉
宋相琦
[編輯]宋相琦字玉汝,號玉吾齋。孝廟丁酉生。肅廟甲子登科。歷南床、翰林、吏議、承文副提調、文衡、吏・戶・兵判,官至判敦寧。景廟壬寅,竄康津。癸卯,卒於謫所。英廟乙巳復爵,遣官賜祭。
拜弘文著作,因地震上箚,切中時病。是時後宮張氏專寵,逆宗杭附之,深被上眷私,有可憂之漸,箚中及之。歲首又箚論陰陽消長之理,請益加儆於幽獨隱微、親褻便嬖之間。蓋有爲而言,冀悟上意。
趙師錫素有奧援,當置相,上四卻其剡,以師錫爲相。時又越格特除杭提擧。公幷箚論之,上怒特罷。
爲檢閱,金公萬重筵白師錫疑謗,上震怒下吏迫問,促命承旨取公筆書傳旨。公抗聲曰:「史筆不可與!」上爲之動容。時嬖張得外勢益煽,坤極之傾在不日。公夙夜憂歎,隨事挫抑。及以張母乘轎事有過擧,公箚請焚轎,且言:「府夫人乘屋轎,而又許後宮母乘,等威無別。昔袁盎卻愼夫人坐,其敢以賤女擬府夫人乎?」主時論者素嗛公,使其客旁緣前事劾罷之。
希載謀害坤聖,事發將誅,大臣南九萬以希載張氏同氣也,曲護而脫之。公疏言:「上本源未澈,致士禍繼作,今宜痛加懲毖。」且極論希載事,以爲「不可戰萬口一辭之公論,使綱常斁絶」。又言:「尹鑴誣逼慈聖,向來敢爲伸理,請追褫其職。」上優批亟從,鑴事褒以所論正當。
時請冊東宮於燕,未准,罪其使,極擇他使。公膺命以往,屢製呈文,辭理明確,虜中亦稱好文字,快許之。
上追思神皇再造恩,設壇以祀,有司請名以「泰壇」。公言不可借用古圜丘名,宜從禮經文,以「大報」爲號。上亟稱義理允葉,命以此定行。
公爲文,積厚而用周,尤長於應卒,高文大冊,多口占立成,絶無瑕點。農巖金公每推爲不可及。累掌國試,絀浮敦實,文風爲之丕變。
景廟素有疾,命世弟聽政。朝廷請寢,久不許。公議諸大臣陳箚後奉承,翌日,大臣聯箚上。而泰耉北門事出,賊鏡疏入,禍機炎發。公卽日出江上。兇徒以定策聯箚爲大案,先栫棘諸相,名以唯諾,一幷削黜諸宰,而獨漏公。公陳疏自首,上批以「勿辭,保護東宮」。無何,有妖宦尙儉變,東宮至欲辭位。慈聖又下敎,辭旨痛切,泰耉、錫恆獨見而封還。公聞變,馳進城外,及是不勝驚惋,詣闕肅命,見泰耉問之。耉噤不言,稱病徑出。公追聞慈敎凡再下,而耉輩諱之,乃抗疏曰:「臣於罷出後,得聞慈敎中有『締結宮人、宦寺者,依律處置』之敎,而賓廳啓則曰『一宮人締結宦寺』。此大違慈旨。慈敎旣雲『兩宮人』,而終不囚推,任其自斃。有司之官顯有緩忽之意,臣切駭然。」耉卽陳疏,倡謂矯誣慈旨。公批追下,而有再次慈敎語。於是中外益知慈敎果再下,而爲耉、恆輩刪沒之也。耉疏旣上,賊臣弼夢、聖時繼請公極邊遠竄,配康津。月餘,虎龍急書上侵不敢言之地,群凶得此起大獄,魚肉廷紳,貳極有朝夕凜凜之憂。公恫念王室,悲不能自止,有詩曰:「銅闈若得平安信,九死南荒定不冤。」翌年夏,感疾,終於鵬舍。〈幷李陶谷宜顯撰碑銘。〉
李頤命 忠文公
[編輯]李頤命字養叔,號疎齋,完山人。文貞公敬輿孫。孝廟戊戌生。肅廟庚申登第,選南床,重試。歷提學、吏・兵判,官至左議政。景廟辛丑,薦棘南海。壬寅,被逮到漢津被禍。英廟乙巳,復官賜諡,立祠江上。
肅廟昇遐之越三年壬寅,忠文李公與金忠獻昌集、趙忠翼泰采、從父弟忠愍公健命同被極禍,世所稱四大臣者也。
公出自詩禮之門,弱冠登朝,早負公輔之望,才識、德量,大爲一時所推服。士大夫稱當世魁傑之人,必以公爲首。
當國家危疑之際,凝然屹立,羽翼東宮。兇徒視公若猛虎之在山,忌嫉之特甚,必殺之,而後狐貍之號,益無所憚。
公早事聖考,受知最深,魚水之歡,群臣莫及。逮夫庚寅入藥院,前後侍病者十一年。聖考嘉其誠,嘗曰:「憂予疾者,惟卿一人。」〈幷李屛山觀命撰墓表。〉
趙泰采 忠翼公
[編輯]趙泰采字幼亮,號二憂堂,楊州人。顯廟庚申生。肅廟丙寅登第。歷三司、吏郞・參判、吏・兵判,官至右議政。景廟辛丑,薦棘珍島。壬寅被禍。英廟乙巳,復爵賜諡。
嘗赴庭班,見王子不起於大臣出入時,招宗府錄事而責之,王子遜謝。
肅廟昇遐時,中宮命今上問曰:「吾欲手自飯含。」公高聲對曰:「禮,領相贊世子爲之。」遂止。內侍輩有不謹者,公嚴責之,自是見公出入,輒瑟縮。
景廟素有疾,且無嗣,中外憂之。公適出郊,聞諫臣疏請建儲,促駕入城,承召詣閤,謂金公昌集曰:「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入對陳請,上卽許之。諸臣請上入稟慈旨。上御樂善堂,召諸臣入,手指案上封書,中有「延礽君」三字。又慈聖諺敎有曰:「孝廟血脈,先王骨肉,只主上與延礽君而已,有何他議?」諸大臣奉讀涕泣。旣定策,凶黨大生疑㥘,陰畜異志。賊臣鳳輝投疏,以爲「定策大臣,愚弄迫脅,無人臣禮」。時儲位不安,人心益洶洶。
執義趙聖復疏請依先朝故事,使東宮侍側,參聞政令。夜下備忘,大小政事,竝令世弟裁斷,而還寢。未久,命二品以上會賓廳,又下代理之命。公與諸大臣請對,不得入。有一凶黨跳踉不已,公厲聲叱之曰:「朝廷非君之朝廷,何敢若是?」仍率百官庭請四日,不許。最後批旨曰:「近來火症漸升,不得覺察,一日之內頻發,故將至於使左右考例擧行。左右可乎?世弟可乎?」時凶黨已鑽幽竇,氣勢張甚,忠賢心死。翌曉,遂與領相金公、領樞李公、左相李公陳箚曰:「備忘中『大小國事竝令裁斷』之敎,臣等不敢奉承。至於丁酉事,自是先祖之裁定,且有節目之區別。況聖敎出於至誠惻怛,安敢一竝違拒,以傷殿下之心哉?乞依丁酉節目,稟旨擧行。」箚纔上,賊臣泰耉忽自宣仁門入,宦妾輩稱上敎促召入,而政院不及知。諸大臣在備局聞之,蒼黃隨入,以前後備忘奉置榻前,而更請收還,則上頷之而已,箚亦無批而下。方諸大臣詣闕也,公獨不往。
十二月,鏡賊等凶疏竟上,攙引梁冀、閻顯事,幷誣慈聖。蓋建儲時,旣請入稟慈旨,而庭請前後傳敎,則中外皆意其多出於慈旨故也。是時,備忘屢下,盡逐士類,凶黨充斥。三司合啓,公遠竄,加律薦棘。火色滔天,傍觀褫魄,而公諧笑亹亹,一置之度外。子姪欲見一家當路人,則公曰:「禍福在天,豈可爲苟免計也?」泰耉自筵中來見,公曰:「於宣仁入對後謂我曰:『竊觀上顔色,甚欲言,以畏老論不敢。』今則兄獨入侍,不知有酬酢否?」泰耉默然良久曰:「今亦未聞玉音矣。」公笑曰:「善爲之。吾輩豈逆也?慈聖,國母也;儲君,國本也。如有一毫未盡,奈史冊何?」且曰:「以言殺士,非國家美事,宜以一疏救之。否則亦不免爲小人。」蓋指尹志述事也。
尙儉、石烈等謀逆事發,凶黨徑誅之,或令自斃,以掩其跡,急出三大臣按律及公移配耽羅之啓。及壬寅春,冊使竣事報至,謀益急,使虎龍誣告三大臣家子弟、門客,以上及東宮,禍公之啓亦出。先是,公有「冤淚先朝三老相,悲歌中夜一孤臣」之句,流入都下,益挑其禍。竟受後命,公神色自若曰:「吾無所憾,惟先朝厚恩無以報,可恨也。」自京來者言:「凶黨亦有請寢之箚,宜待後報。」公正色曰:「得一死,是快事。」遂從容就命。
被肅廟特達之知,感激圖報,凡所籌畫,動中機窾,又不喜變更。肅廟寢疾,下敎曰:「誠心侍疾,趙某耳。」及遭大喪,語及必流涕。常以國事多憂,耿耿不寐,見朝紙輒憂嘆曰:「群下陳稟,不過有『依爲之』三字,萬一小人用事,人將盡死於此矣。」人服公先見。
自甲戌以來,群從兄弟皆附邪論,而公挺焉其間,力主名義之論。景廟初,凶人趙重遇以追隆私親嘗試之。公子觀彬爲諫長,公曰:「雖以此獲罪,言不可已也。」觀彬遂上疏。〈幷閔丹巖鎭遠撰碑銘。〉
李喬岳
[編輯]李喬岳字伯瞻,龍仁人。顯廟癸卯生。肅廟丙子生、進,蔭仕,縣令。乙酉,擢魁科。歷三司,官至大司憲。英廟戊申卒。
肅廟下傳禪之敎,公登對力爭,聲撼一堂。上曰:「第幾人是誰也?」左右對以公名。卒收還前命,人謂公力爲多。
朝廷請上尊號,公獨不雷同,人服其有守。
兇徒闖逞,大禍漫天。公罷歸鄕舍,聞尤菴被拯黨誣辱,見黜院享,奮然入京,上章痛辨。群兇搆罪,竄東萊,雖瘴毒鑠肌,晏如也。
聖上卽位,召還。時,泮儒鄭楺上討逆疏,上怒甚面詰之,楺抗言不屈。雷威震疊,擊破案頭作二段,擲疏於地,擧措非常。公慨然手自拾取以進,反復切諫。上卽曰:「承旨愛我!承旨愛我!」是日入侍諸臣皆戰栗無人色,公獨辭氣無變,從容進規,卒底感悟,士論多之。
丁未,以都憲請五賊極律。上將有大進退,亟命削黜。明年,五賊通謀擧兵,合三道而起。公聞變,自鄕奔問,自是憂憤成疾。雅喜飮,人勉其剛制,歎曰:「詩人有尙寐無訛之願,吾欲速死,不見宗國之淪喪也。」〈幷李陶谷宜顯撰墓碣銘。〉
張鵬翼 武肅公
[編輯]張鵬翼字雲擧,仁同人。顯廟甲寅生,肅廟己卯,登武科。歷御營、訓鍊大將,官至刑曹判書。英廟乙卯卒,贈左贊成。
上在春宮,一鏡等諸賊締結宦豎,謀危聖躬。及上嗣位,凶圖未戢。公掌轂下兵,一力衛護王室。丁未,上忽下敎盡逐廷臣,布列鏡黨,公則亟命奪符。公退居鄕里,知賊必動,憂憤疾發。戊申,賊驅三南兵,先屠淸州,殺節度使李鳳祥,不日將傅京都。公聞報,輿疾入朝。上召見嘉奬,拜副摠管,命直宿闕中。柄相欲出之南漢,以內輕不許。時思晟以西閫反,使裨將安樞入京察事機。公密跡而寘之法,晟喪心無辭就縛。始晟與諸賊約以胡服長驅,微公其殆矣。
摠戎使金重器有通賊跡,以公代其任。駐節畿左,賊憚公,從間路行。公擒其將李培,檻送京師誅之。又捕導賊、應賊者,次第藁懸,諸賊悉平。〈幷李陶谷宜顯撰碑銘。〉
南有常
[編輯]南有常字吉哉,宜寧人。壺谷龍翼曾孫。肅廟丙子生。英廟丁未登第,選實錄郞廳。戊申卒,特贈副修撰。
余方掌《肅廟實錄》,極遴郞僚,首以南君啓下。君固善病,而以先朝史事之重,供職甚勤,筆翰華美而便捷,事以不苑。亡何,時事大變,余與在朝諸人一齊廢退,而兇魁代掌史事。君卽日移病去,至於對簿。人勸以親癠言,君奮曰:「吾本不欲與彼同事,寧可他辭!」遂歷擧罪狀索言之。上怒命削黜。兇黨白罰輕,竄配靈巖。
嘗疏白遂菴誣,以剖破尼尹心術;栗、沙諸賢爲姦徒醜詆,偕諸生疏辨之,士論倚以爲重。雅不喜追逐俗子,唯閉戶以觚墨自娛,人尤服其淡泊淸疎。〈幷李陶谷宜顯撰墓碣銘。〉
李尙眞 忠貞公
[編輯]李尙眞字天得,號晩菴,全義人。萬曆甲寅生。仁廟乙酉登第。歷翰林、兩司、春坊、吏參、吏・兵判,官至右議政。肅廟庚午卒。
拜持平,上應旨疏,略曰:「殿下英銳太露,執德不弘,輕視群下,頗好自用,前代敗亡,可鑑戒也。不樂仕宦,古人美之。趙錫胤,豈可以欲退爲罪哉?兪棨之儒雅博學,永爲淸朝棄物,殊可惜也。左相金堉素負重望,而大同一事,不葉於儒臣,爻象不佳。欲行者,公心也;持難者,亦公心也。國家事非一家事,則豈可有私喜怒哉?前議政趙翼、前判書金集,經學、德望冠冕儒林,殫誠盡禮,豈無可致之道?」仍言宮禁不嚴、近習弄奸、宮莊廣占、官奴恣橫之弊,上優答之。
拜正言,陳時事曰:「闕內侍婢,抄以公隷,金石之典,殿下忍以使令之故侵及良民而壞祖宗法耶?縱奴虐民,惡在其爲民父母乎?此足爲亡國之一徵,而大臣、三司含默越視。噫!殿下旣厭聞逆耳之言,則無怪乎群下之以言爲戒也。臣恐從今以後,聰明交蔽,鹿馬易形,亦無敢言者矣。至於狹袖短衣、新製弓劍,又何事也?都忘在莒,不思自強,而竝與其衣服、器械而慕效之,不啻若伊川之野祭。言念及此,不覺痛哭。」其餘萬餘言,皆切中時諱。上答以言甚切直。
慶尙監司時,島夷有徵債於我人者,怒傍人之救解,刺殺之。公先啓梟我人負債者,移文島主,使取殺人者,懸首於境上。倭人慴伏,不敢復犯禁。島主憚公威嚴,年例禮外,別致贈獻,公卻之。
黨人當路,仍藉禮論,劾宋相,朝著波蕩。公疏言:「先王勘定典禮,罪止首相。則到今豈可追論?且時烈之受知於孝廟如何,而敢有一毫貶損之意乎?一自此論之發,舊臣之逐殆盡,若此不已,危亡必至。趁今悔悟,猶可及救。臣受國厚恩,若當此時,畏罪含默,則其何以報先朝而忠殿下哉?」上不答。
拜右議政。有金益勳、李師命等追錄保社功之命。公與首相金壽恆議不合,上箚曰:「旣勘勳,又經會盟,不可續續追錄。況此人等初不入於勘定,則其勞績之有間可知,豈可苟行祖宗朝所不行之事哉?」上不納。
應敎朴泰遜等論金益勳等誣獄之罪,而相繼被譴。公箚陳不可以勳戚大臣故罪言者。副學趙持謙、司諫吳道一、校理韓泰東等於追勘勳籍及誣獄,持議甚峻,金錫胄請斥遠之。公又陳箚曰:「諫臣斥黜,實關國家存亡。被譴諸臣,率皆年少之人,不避忌諱,務持風裁,不幸益勳一事轉成風波,浮言噂沓,勒加情外之謗。今使剛果敢言之人,一皆斥退,將置國事於何地耶?」
入侍講筵言:「洪宇遠誤引《家人》卦,原其本情,或不無可恕。閔熙『福善在』之說,無他證左,竄謫已久,宜有酌處。」玉堂金萬吉與館僚以肆然稱冤斥公,應敎李頤命繼萬吉曰:「明聖王后三年甫畢,乃有此言。」公陳疏自劾。頤命爲執義,與正言韓聖佑合啓,謂公伸救惡逆,請罷職。上不允。
入侍講筵陳:「前日李頤命所達,實臣死有餘罪。臣嘗以是隱痛,故諸臣疑臣不還。臣今退去,後難更進。素有區區,請竝仰陳。」卽論拯事也。蓋拯嘗師事宋相,情義不終,時論斥以背師,故公明其不然。又言洪受疇被罪之冤。退又陳箚,申論拯事。判府事閔鼎重箚斥公右拯。
坤位將傾,公謂子弟曰:「國有大事,他不可顧,宜與百僚力爭回天。」卽趣駕至城外。是夜,上親鞫吳斗寅等,仍下敎:「此後如此疏章,繩以逆律。」而庭請亦已停矣。公旣未參庭請,亦不得陳章,退還江寓,忠憤鬱激,不能自抑。五月二日,聞有中殿出宮之命,乃上箚,略曰:「伏見昨日備忘,終有廢黜之命,決非盛世之所忍爲,亦豈臣子之所忍爲者哉?臣以四朝舊物,偏蒙曠世異數。曾荷孝廟直臣之奬,又被聖上戇樸之褒,而遭此罔極之事,未卽匡救於前,遂使聖上擧措畢竟至此,俯仰天地,直欲無生。」箚入,天怒大震,遂有栫棘之命。〈竝尹拯撰碑銘。〉
吳斗寅 忠貞公
[編輯]吳斗寅字元徵,號陽谷,海州人。天啓甲子生。仁廟戊子進士。己丑,擢魁科。歷三司,官至刑曹判書。肅廟己巳被禍。甲戌,贈領議政,致祭旌閭。
十歲,皇朝副摠程龍使來,見而異之,命韻賦詩。公援筆立就,用漢程不識爲比。程公大驚歎,厚饋珍幣。公悉辭謝,只受一箑。程公益加敬重曰:「他日未可量也。」以其詩載《皇華集》,公於是名聞中國矣。
正言時,有宮奴死訊杖,內司請罪刑曹吏。公以謂「內官而請該吏罪,其漸不可長」,啓請其罪,從之。
掌令時京城有無賴輩相朋結,挾刃鬪亂,公使吏逮捕。有王孫家奴亦在捕中,屬公爲其地,公不聽,督捕益急。一日與持平閔公維重同退朝,有何人毆傷閔公御者見血。公知王孫家奴恨公,欲害其人而誤中也,卽與閔公同坐府中,疾捕訊治,卒斃之杖下。
上下敎癈中宮,公聞而流涕曰:「吾受四朝厚恩,忝位卿宰,今國事至此,寧可以罪癈爲解,喑無一言?」遂書會同志數人議上疏,朴公亦方與諸名士會議此事,聞公所在,卽來會。或慮疏辭太峻,則無益而有害。公曰:「事已至此,死何足恤!」疏入至暮,批不下,諸公皆待命闕外。李公曰:「吾輩雖罷散,亦一外朝廷,不可一疏而止,當以得請爲期。」公微笑曰:「恐不及如公言。」夜二鼓,上遽以步輿出御仁政門,趣命設庭鞫。有司供給不暇,闕內外震動。公與李公先被逮入,朴公繼之。左右觀者無不驚怖失色,而公又老病體羸,人益危之。然視公動止,恬然如他日。時上怒已甚,禍在不測,在廷諸臣環視噤默,不爲一言。大司憲睦昌明反目公疏爲凶慘。公於是被考幾殊,而辭理終不撓。明日,命減死安置義州。甫出獄,京城士女塡道喧譁,競就箯輿前,願見忠臣面貌。及卒,知與不知莫不流涕,時年六十六。〈竝金農巖昌協撰碑銘。〉
李世華 忠肅公
[編輯]李世華字君實,號雙栢堂,富平人。崇禎庚午生。孝廟甲午司馬。己亥,擢文科。歷注書、兩司、五道監司・兵使、御營・訓局大將,選淸白吏,參卜相,入耆社,官至吏曹判書。肅廟辛巳卒,贈領議政,旌閭。
己巳,納嶺節歸西湖田舍,聞坤殿將遜位,驚起詣闕。初欲獨疏,聞罷散朝士齊會平市署,吳判書斗寅以下八十餘人,公遂與諸公相議草疏,朴應敎泰輔執筆書,疏入至暮,批不下。公曰:「此會亦一朝廷,不可一疏而止,當以得請爲期。」夜向二鼓,闕內火光如晝,傳呼之聲振地,命設親鞫於闕庭。吳公及公以名在疏前列,朴君以寫疏,俱就鞫。上問:「製疏者爲誰?」公曰:「泰輔唯執筆耳。命意措語,實臣等之爲。」天威益震,拷掠殆絶。公抗聲曰:「臣平日願爲國事死,今得所願,第恐或累於聖德。且臣罪雖罔赦,付諸一獄吏治之足矣,達夜親鞫,不瑕有傷於玉體乎?」聞者謂之刑諫。翌日,命竄定州。出獄,士庶塡街,爭願一睹。甲戌,上大感悟,拜公爲大司諫,俄擢戶曹判書,固辭不起。聞差坤殿復位都監提調,愴然曰:「吾爲坤殿叫閽,當死而不死,獲睹今日,將董重冊之役,此其可辭?」行詣近郊,又有守禦使之命。入京,都民聳觀咨嗟,父老或有垂涕者。
承旨時,上疏極言同春堂宋公追削之論之爲醜正,且言尹鑴縱恣、權大載承順之罪。兩司交章請竄,上只命削黜。
赴燕時,入遼界,雪大下,寒特甚,從人僵死於道者相繼。公輒停轎雪坐,具衣斂屍,雖夜深,必使舁及宿所。曉起見之,凍死墻壁間者又相枕,公脫所着斂之,以毛薦裹之,不足則割轎帳益之。胡人聚觀,嗟歎曰:「仁人也。」
按嶺南也,內司折受章下本道者相續,跨連數州,官稅大縮。差人作拏咆哮,所經如兵火。公數罪杖之,馳啓極論。上敎之嚴,有不敢聞,朝廷爲之惴慄。
判度支也,有唐豆錫內入之命,入侍啓曰:「此物之入無名,臣決不敢承命。」開陳累百言,上爲之寢其命。〈幷南九萬撰碑銘。〉
朴泰輔 文烈公
[編輯]朴泰輔字士元,號定齋,潘南人。崇禎甲申生。肅廟乙卯司馬。丁巳,擢魁科。歷三司、湖堂、吏郞,官至應敎。己巳被禍。甲戌,贈吏曹判書,賜祭旌閭。
上欲易中宮,君時罷官在家,與諸公抗疏諫,直觸忌諱。疏入,設庭鞫。君挺身自當,旣備受栲掠,血肉剝爛,而辭氣不撓。聞者壯而哀之。〈尹拯撰墓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