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05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上一回 第五回 二公鴻門大宴 下一回▶

  且說當日范增獨立帳下謂魯公曰:「臣觀沛公終不服弱,必與主公爭取天下,況有張良智巧,舌辯項伯,此言皆虛詞也,主公宜依臣計除之,以絕後患。」魯公曰:「亞父有何妙計?」增曰:「明日設一宴於鴻門。名賀亡秦之宴,預遣使請沛公,沛公必至。飲酒之間,臣彈腰間牝玦為號,公即起而斬之。此上計也;其次,埋伏精壯一百餘人,臣擊席上金杯為號,主公可呼壯士,擁出可以殺之,此中計也;又其次,沛公酒至半酣,項莊就席舞劍,俟沛公酩酊,可以殺之。沛公不出此三計也。」魯公聞之大喜,傳令安排筵會,一面遣使往邀沛公。沛公見使,命相請,乃曰:「魯公之命,安敢不來?爾可先回,吾當即至。」使者應諾出營。沛公謂子房曰:「此事若何?」子房曰:「臣觀此會計也,有謀主公之心。」沛公大驚曰:「似此奈何?」子房曰:「主公勿憂,臣與樊噲保主公去,萬無一失。」沛公喜,隨與子房、樊噲領數十騎逕至鴻門,下車,陳平接入帳中。魯公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魯公正視沛公而責之曰:「昔日爾我同受義帝之命,分兵破秦,爾乃爭先入關。用小人之詭術,犯三者之大過。」沛公抬身曰:「願聞其過。」魯公曰:「一入咸陽,與民約法三章,擅改秦制,不待與吾商議,罪之一也;爾又遍赦天下,封賜子嬰,受民羊酒,收結人心,罪之二也;拒關之險,不容吾入,罪之三也。」沛公答曰:「拒關之險,非阻公也,恐秦餘黨未淨,復奪其關;約法三章,乃安秦民,使無反側;大赦天下者,乃吾之計,若不出赦,焉能定秦朝官吏。其秦宮院及府庫俱各封固,吾毫無私取,以待奉公。凡此者皆吾之功也,何謂罪過?況吾與公結義之好,公毋聽讒聞,乃甚幸耳。」魯公聽罷,遂召曹無傷斬訖。請沛公入席,飲宴乃曰:「適來冒犯,慎勿嗔責。」增令陳平酌酒。平以目視沛公,見公降准龍顏,天日之表,狀貌非常,必為真命帝王,遂有顧憐之心,酒每淺酌,魯公酒每滿斟,就筵間曰:「今日之會乃賀亡秦之會,如有交頭接耳,不奉上命者即斬,諸官勿得有違,口為明輔。」於是眾官悚然。魯公酒帶半酣,范增舉其右之手,彈玉玦數次,魯公全然不顧。增又將金盞連擊,魯公亦不聽討,反謂增曰:「適來陳平傳令,公何故違謾?」增訝曰:「主公錯矣。此會非飲酒也,乃圖天下也。」再以目視魯公,公只是不理,但命酌酒。增見二計不行,心中甚懊,乃避席而起,急召項莊舞劍。項莊至筵間曰:「二公飲酒,無以為樂。臣舞劍一曲,與沛公送酒。」魯公大喜,令莊起舞。子房視之,見莊有殺沛公之心,目視項伯。伯悟其意,遂拔劍出曰:「獨舞不足為樂,臣與莊對舞乃可。」二公許之。項莊舞劍數次欲殺沛公,項伯每每遮攔。

  子房見勢不如,慌出寨門,呼樊噲曰:「主公有難,無由可解,吾先入筵去,爾可速來。」噲怒曰:「吾不救主,誓不為人。」言訖,揮步直踏轅門而入,把門將丁公急阻不住,樊噲直至筵前,大呼曰:「小臣樊噲是也。主公今日宴賀,亡秦天下諸侯皆在,豈宜小臣獨立轅門,公若欲用壯士,噲願當先。」魯公視之,見噲狀貌堂堂,語言慷慨,乃命賜豚一蹄,美酒一斗。噲以豚肉立而啖之,斗酒一飲而竭。魯公笑曰:「真壯士也。」問噲曰:「壯士復能飲乎?」噲曰:「大丈夫死且不足懼,何懼酒肉乎?」魯公大喜,令噲坐飲。范增恨公三計不聽,即便離席去南門,責丁公放噲入筵之罪。子房見增出外,即與沛公逕出西門。西門守將申陽攔阻不放。沛公曰:「奉魯公命放吾君臣回去。」申陽不聽其言。復有陳平從後來,請沛公入席。子房乃誑申陽曰:「爾不信吾言,陳平亦奉魯公之命來送沛公也。」申陽正猶豫間,樊噲揮步擁至,沛公急出乃脫。子房謂噲曰:「爾護主公先行,吾謝魯公即來。」說罷復回。

  胡曾先生有詩歎魯公曰:

  項藉鷹揚六合辰,鴻門開宴賀亡秦。
  樽前若用謀臣計,豈作陰陵失路人。

  魯公見沛公去久不回,正命將士邀請,忽子房復入,魯公怒曰:「沛公不來,爾來何如?」子房曰:「沛公酒力不勝,酩酊而歸,令臣來謝,並奉秦寶照星玉鬥獻上,以表微意。」魯公視之大喜。子房又曰:「臣蒙主公酒宴,亦甚酣醉,乞放歸寨。」魯公從之,令項伯送出,而逢范增適於南門責丁公回。魯公問:「亞父何來?」增曰:「天下已失矣。」言訖長歎。魯公笑曰:「量劉季一村夫,何足道哉。」乃將玉鬥賜與范增。增曰:「此物何用?」魯公曰:「秦朝一十八般寶物俱有奇妙,此乃照星玉鬥,何言無用?」范增將玉鬥擲之於地,擊得粉碎。魯公視之大怒,曰:「爾敢碎毀大寶?」增曰:「臣觀此物亡國之寶,惟沛公之首得之,則天下定矣,乃為至寶。今公不依臣謀,反聽子房之說,江山社稷徒此失去,又復思玉鬥之為寶哉。」魯公聽罷,默然無語。增曰:「此時悔之晚矣。」魯公曰:「似此若何?」增曰:「昔吳王夫差不聽於胥之諫,放越王歸國,子胥曰:『吾不忍見越滅吳。』自刎而死,令人懸其頭於東門,以視越。後越王用范蠡謀進西施女於吳。吳王納而寵之,荒亡失政。越兵至,一鼓而國滅身亡。今王公不殺沛公,如放魚入海,放虎歸山,臣不識主公果何見也?」魯公聞增話說到底,覺有愧色,悔恨無及。乃曰:「機會已失,如之奈何?」增曰:「臣再設一計,差使復往霸上,請沛公議事;彼若來至,可即擒之。」魯公隨遣使去,入寨呈上書簡。

  沛公看書問子房口:「此何意也?」子房曰:「此范增之謀,主公若去,則不復還。」沛公驚曰:「何以拒之?」子房曰:「主公勿憂,臣願替主公一行。」沛公曰:「爾去恐遭所害。」子房曰:「臣去無妨。」隨使逕至鴻門寨中,跪於帳下。魯公責曰:「吾請沛公議事,沛公不來,爾敢代彼。」子房全無懼色,徐答曰:「沛公乃一田夫,智識疏陋,豈曉國家大事。公是名將之裔,諳練洞達,威令大行,諸侯畏服。今秦朝已滅,公但入咸陽大事決矣,又何必議?」魯公聞言大喜,問曰:「吾欲為君治安天下,有何良策?」子房曰:「為天子者,其等有三。一曰帝道,二曰王道,三曰霸道。」魯公曰:「何為帝道?」子房曰:「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陶唐氏、有虞氏,是謂五帝。伏羲氏者,周姓。都於陳留,制甲子歷,書畫八卦,分九州,制婚姻之札,立宗廟社稷,在位一百二十年。神農氏者,姜姓。都於魯地,教民耕種五穀,嘗百草,以制醫藥,濟世利民,在位一百四十年。軒轅氏,覆姓公孫,拜封侯為帥,築壇於版泉。戰蚩尤於涿鹿,除禍害以安百姓,在位一百年。陶唐氏名堯,都於平陽。治洪水,誅四凶,敷五教以敘人倫,制禮樂以和上下,土階三尺,茅茨不剪,在位九十八年,讓位於舜。有虞氏名舜,嗣唐堯而有天下。舉十六相以自輔,操五弦之琴,歌南風之曲,都俞吁弗於一堂,垂衣拱手於南面;禮樂修明,聲教四訖,在位五十二年。此五帝者以道德仁孝治民,以雍容揖遜得位。當時黎民於(音烏)變,四海謳歌鼓腹而頌。此五帝之世極盛之道也。王道者,夏之禹,商之湯,周之文武。是謂三王。是三王者,雖以征誅而有天下,然皆以有道伐無道,發政施仁,敦倫崇義,修禮樂振風俗,尚廉恥明賞罰。是以當時莫不教化大行,民安於下,熙熙攘攘,四海晏然。君安於上,傳位子孫,國祚永久。此三王之世,亦隆盛之道也。」魯公聽得子房聲韻若鍾,語言如注,心甚歡悅,復問霸道何如?子房曰:「霸道者,春秋之時,人心澆漓,諸侯僭竊。於是有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楚莊公、秦穆公,是謂五霸。是五霸者,尊周室以攘外夷,假仁義而專征伐。戰必勝,攻必取,諸侯有不服者則攻削之。此以兵戈刑戮為尚。是以國富兵強,列國震懾,奠敢不從威令,此之謂霸道也。」魯公聞說霸道,大喜。乃曰:「吾亦以霸道為治如何?」子房曰:「當今之世,公正宜於霸耳。」魯公曰:「天下已定,吾自稱為西楚霸王,分封諸侯,如有不遵命者,即征伐之,但恐賞齎缺少金銀。」子房曰:「公豈不知秦始皇葬於驪山北方八百步,塚高五十尺,以珠玉為鬥星,水銀為江河,寶貝為玩戲,金銀圍繞不計其數,令人伐之,得其所藏,用之自有餘矣。」魯公大喜。范增急諫曰:「不可劫墓取財,使公陷惡名聲於萬代。」

  魯公不聽,即令英布引軍一萬,前去驪山劫墓。不旬日間,得金六十萬兩,寶貝一百二十件。魯公曰:「此皆子房之功也。」范增曰:「子房乃說客也。主公宜誅之。」魯公不從。增曰:「主公不信,不肯誅之。試封官職,令臣於此看其受與不受,便可知矣。」魯公依言。次日召子房曰:「吾欲封爾官職,臣事於吾若何?」子房曰:「臣乃韓國賤士,因途遇沛公,借臣為從,臣不願受公重任,但欲公為仁德之主。」魯公問曰:「吾入咸陽為君,天下百姓何以得安?」子房曰:「今天下亂者皆由秦皇無道,戾其人心。先將子嬰並秦族屬替行誅斬,則人心快足,自然安妥;又咸陽阿房乃敗亡之宮,主公不宜居坐,宜別設朝受賀封,遷諸侯,各分地面。有敢反者,親自征伐。如是則萬民安樂,四海太平。公以布衣而有天下,衣錦還鄉,豈不美哉。」魯公曰:「沛公當何以處之?」子房曰:「沛公誠實人也。封於褒州千里之外。必無東還之意,天下自安矣。」魯公大喜,曰:「子房世之高士也。」設酒相待子房。飲至酩酊,魯公暗遣人送子房而回。次日魯公召子嬰並嬴氏族屬二百餘口,悉皆斬首。遂令拔寨而起,前赴咸陽。(按:張良心於興漢,屢讓楚王。其他猶可,惟殺子嬰,掘始皇墓,遷弒義帝,焚阿房,四事陷王於惡。自其非也。)

◀上一回 下一回▶
兩漢開國中興傳志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