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書院記
古之君子,奮乎百世之上,以其身系國家之安危、世道之盛衰。德業聞望,卓然名世,千載之下,尚能使人興起而敬承之,非其流風之遠,遺緒之長,有以深入乎人心者,奚以致之?宋景祐初,歐陽六一先生由館閣出令夷陵,在東南數千里,顧安所得先生。先生仕於朝,假節於京東、河北、青兗之境,豈獨夷陵哉?唯先生之澤在夷陵與,夷陵之民思先生者,迄今如一日。
嘉靖乙丑,茂昌李侯一迪來守是邦,稽考故實,知所以祀先生未有專祠,憮然與郡士民謀之。而荊州守參政汝泉趙公、兵憲永平李公皆能以先生之政嘉惠茲[1]郡者也。於是贊李侯之議,建祠於州城之東,榜之曰「六一書院」。因課士於其中。侯既告成,而謂予曰:「某之,先與先生同出吉水,固鄉晚進也。適蒞先生過化之區,思以其治行續之,而不可得為愧。茲役之成,顧有以志之。」予曰:「予亦先生之治裡後進也,嘗為先生鄉士之吏,思以其治行酬之,而不可得而為愧。今茲之命,敢不拜教。」未幾,李侯以遷秩行,而代之者內江[2]姚侯宗堯也。姚侯繼侯之美肅,將盛事督課諸生,以其服申侯之請予,唯先生之補外者凡幾,而夷陵乃得。首借先生,人情不能忘遷鄉。故孔子嘗思陳蔡相從之徒,則謂先生能忘夷陵?無是理矣。先生雖在夷陵曾不逾年,而厚德深惠,足以風後者。迄今民亦不能忘先生之神,陟降於斯,無疑也。然諸大夫之意,豈真謂其令夷陵而然哉?若然,則令夷陵者多矣,而奚其專祠之哉。先生歷仕三朝,垂四十年,致位兩府,勳庸之盛,與杜、富、韓、范相嘉治乎。天下翕然相慶,倚以為安,其有裨於宗社者甚大。至其學術之致,則率昌黎,以達於孟氏,力排異端,以歸於正。其言洪深灝噩,與六經相表裡。士生其時,知從事於通今學古,濟世行道,而無五季浮豔卑弱之氣者,皆先生之教也。嗚呼盛矣!景祐距今五百三十餘年,而新廟奕奕,禋祀皇皇。先生尊臨其上,而多士周旋其間,所以仰瞻而誦法之者,當何如哉?窮則為先生之學術,達則為先生之功烈,此固多士。今日之所有事以上報乎君父,而諸大夫創儲書院之意,正在於此,是不可以不記雲。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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